六宫无后

天阶夜色凉如水，窗内红烛摇曳，窗外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

此时淑妃正半躺在贵妃椅上，望着熊熊燃烧着的红烛，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微舒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娘娘，芷若姑娘过来请安了。”旁边的侍女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淑妃轻哼一声，挑了挑眉，玩弄起如葱般纤手上的金丝护甲，“下贱坯子，幸亏还知道来请安，不然本宫要她好看，让她在外面慢慢等着，好让她知道本宫的厉害。”

侍女微微露出一丝犹豫，“娘娘，毕竟芷若姑娘是皇上的发妻，如果要是在外面一直等着，被皇上知道了……”

淑妃脸色微微泛出微红，拍了拍桌子，呵斥道“发妻？就她也配，本宫夫兄为皇上开国立下赫赫战功，而她一个大字不识的一个乡村丫头就想当皇后？”

侍女急忙跪下然后狠狠的扇了自己耳光”娘娘，奴婢言语失仪请恕罪。”

听到这话后，淑妃脸上露出了不明意味的笑。

风拂过窗户外悬挂的玛瑙，也将大殿中将百年沉香木桌上的烛焰吹得摇曳起来。

淑妃手指沿着金丝护甲脉络缓缓挪动，到中间时忽然加大力度，“咔嚓”一声，护甲一下变成了二半截。

“娘娘，饶命啊，饶命啊～”侍女的声音越来越大，且从这声音中也似乎可以感觉到惧意。

“知道该怎么做吧，德贵。”一声没有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话从淑妃嘴里传出。

“娘娘，小的知道了。”

然后他授意跟在身后的小太监，将侍女脱了出去。

未央宫外雨渍沿着屋檐流下，在几片琉璃瓦下躲雨的芷若，被晚风吹得瑟瑟发抖。

清弄扶着芷若撅着嘴抱怨道“姑娘，好歹你也是皇上的发妻，贵妃娘娘怎可如此折辱你。我们回依澜殿吧。”

面容苍白的芷若无奈的摆了摆头缓缓说道“不可，叶哥哥才登基朝政上的事情还需多多仰仗淑妃父兄，我切不可与淑妃产生矛盾，让他分心。”

然后她理了理头上的发髻长叹一声，“我真是没用，叶哥哥建国不但一点力都没出而且还给他添了许多乱子。”

清弄看到她这个样子也不好在多说什么，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然后宽慰道“姑娘，不要想多了。”

当看到芷若的咳嗽声连续不断后，清弄再也看不下去了。

“姑娘我再叫他们通传”，然后便重重的敲了敲身后紧闭着的朱红色大门。

“谁啊？”开门的小太监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耐烦的问道。

而当他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瑟瑟的芷若和清弄时，阴阳怪气的说道“呦，原来是芷若姑娘啊，娘娘已经歇息了，对不住了啊。”

听到这句话后清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正当她想动手扇向这个太监时，却被芷若挡了下来。

“既然淑妃娘娘那我就告辞了，但公公你看雨下这么大，能否借我们一把伞。过几日我肯定上门归还。”芷若略带虚弱地问道。

“芷若姑娘，我只说娘娘歇息了并没有说你可以走了啊，既然是来拜见娘娘的，怎么可以不在宫外等候娘娘醒来。”

“你～”清弄想将胸腔内积压已久的怒气发泄出来。

却被芷若轻飘飘的声音打断了，“我会在殿外等着，等娘娘醒来。”

“好嘞，那姑娘就慢慢等着。我去小憇一会儿。”

一声沉重的朱门声打破了淅淅沥沥的雨夜。

寅夜时分，启明星悬挂在夜空中，御花园中的白玉阶上歇息着几只青蛙，“呱呱～”叫着。

此时，清弄正搀扶着芷若往依澜殿方向缓缓走着。

“姑娘，他们明显就是欺负我们啊，明明就不想见我们还故意拖延时间，就让我们在未央宫外等着。”

芷若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是啊，谁叫我没有一个有用的父兄。”

然后她停下了脚步似乎在聆听什么。

“清弄，你听到什么没有？是不是凤鸾春恩车的声音。”

“姑娘，皇上～”清弄想宽慰她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呵呵，我昨日受辱于未央宫门前时，他却在与她人欢好。”此刻她面如死灰，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皇上肯定有他的苦衷。”然后清弄绾起了她额边的一缕秀发，略带心疼地说“姑娘就不要多想了。”

“我也只有想想罢了”接着抓了抓清弄的手感叹道“幸好还有你。”

晚风吹过，遍地梨花。

皓月当空，保和殿内人来人往，灯火通明。这是皇帝登基，第一次宴请百官所以极为隆重。

而坐在宴席末尾的芷若身穿白色纱裙，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薇灵簪。

她对旁边的清弄低语道“都准备好了？”

“姑娘你真的决定了？”清弄询问道。

芷若微笑点了点头，然后她紧紧握住了清弄在耳边低语道“记住帮我照顾好他。”然后离席走向后殿中。

芷若是被一个巴掌拍醒的，当她醒来时，看到的是皇上气愤的面庞。

“叶哥哥”她轻唤一声。

“你还有脸叫我叶哥哥，荡妇，你看看做了什么？”

然后她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衣衫凌乱而旁边躺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叶哥哥～”芷若哭丧着脸语无伦次地说道。

旁边男子被芷若的声音吵醒，然后急忙起身跪下“皇上，卑职恕罪。”

皇上一个健步上去给了那个男子一巴掌“你还有脸说。”

沉闷的气息从大殿内蔓延出来，每个人额头上都布满了汗珠但没有一人敢去擦拭，都静静地等待皇上的宣判。

“皇上，妹妹做这件事肯定有原因的，我们应该好好查清楚。”淑妃充满略带几声哭腔的声音在大殿上蔓延开来。

“还有什么好查的，大将军张开削去爵位发配边疆，贱妇芷氏打入冷宫。”然后气冲冲地离开了。

当清弄扶着芷若去冷宫路经永巷时，有无数只野猫在街上逃窜，那一声又一声的猫叫在暗夜之下，显得尤为可怕。

”清弄记得一定要给我报仇。”

随之芷若的花盆鞋所发出的声音，一声又一声，传遍整个永巷。

“冷宫走水了。”在养心殿和淑妃下棋的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后，手上的一枚白棋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打散了棋盘上的所有棋。

“妹妹，怎么这么苦命才刚刚和人……”边说边用她的手帕抹了抹眼角。

“不要提那个贱妇。”皇上怒呵一声，

看到盛怒的皇上，淑妃识趣的闭上了嘴。

“皇上，芷若姑娘的贴身婢女说有芷若姑娘的遗物。要不要呈上？”太监小心翼翼的通告着，十分害怕一不小心惹怒了圣颜。

静默良久，然后长叹一声，“呈上吧。”然后侧身对淑妃说“爱妃也退下吧。”

淑妃还想在说什么但看到皇上面无表情脸色后，也只得把话咽下。

皇上看完遗物后，对着清弄问道“你叫清弄吧？抬起头来看看。”

跪在皇上面前的清弄慢慢将头抬起。

“长得还算清秀今晚就留下吧。”

暗笼轻雾，芙蓉帐暖。

清弄被封为芷贵人的消息第二天传遍六宫，清弄成为万千宫人羡慕得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典例，而昨夜冷宫走水死去的芷若被人们遗忘在脑后。

御花园赏花的淑妃听到这个消息后，将开的耀眼得芍药摘了下来“芷贵人，呵，一个包衣出生的替代品也想和我斗。”

然后她将芍药花瓣一片又一片的撕下丢在前面的太液池中。

当众人以为清弄会像一个偶然得宠的妃子过几天就被抛之脑后时，夜夜的承欢让无数人打消了这个想发。

三个月后，清弄晋为嫔位居于钟粹宫。

五个月后，清弄怀上登基后的第一胎晋为芷妃。

空悬的后位，让无数人揣测凤位得归属。

未央宫内，众妃齐聚，端坐在上位的淑妃说道“本宫父兄带了几壶上好的西湖龙井希望各位姐妹好好品尝。”

然后她轻轻低笑道“清弄妹妹，以前是伺候冷宫那位的，恐怕是不喜欢喝这么名贵的茶。”

瞬间，众人开始窃窃私语“冷宫那位？谁啊。”刚进宫的静贵人向旁边的慧嫔问道。

慧嫔抿了抿茶然后徐徐吐露道“据说是皇上未登基时的发妻，后来和将军张开通奸被抓住了。”

“看不出啦，芷妃姐姐以前还是那种下贱坯子的奴婢。呵呵”……

端坐在上位的清弄脸上没有露出半分波澜，她用舒缓的语调说道“我是卑贱，可是我肚子金贵啊，我的以后可全都指望他了。”

听了这话后淑妃气得牙齿直打颤，“那妹妹就要好好的照看这胎啊，免得一不小心……”

清弄慢慢起身说道“谢谢姐姐提点，我去喝安胎药了，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喝的，妹妹告辞了。”然后就离开了未央宫。

淑妃父兄削官爵然后她被打入冷宫的时候是清弄诞下大公主的那夜。

刚恢复一点体力的清弄听到这个消息后，就立刻叫人搀扶着她前去未央宫。

当她走进未央宫时，发现未央宫已门可罗雀。

淑妃披着头发端坐在上位，“贱人来看本宫笑话的？”

清弄笑而不语。

“是不是你来算记本宫和本宫的家人的？”她起身想质问清弄却没想到，一个健步没踏稳一下子倒在了清弄面前。

清弄弯下了腰，将淑妃歪了的发髻摆正，然后说道“算记你的不是我是皇上，你的枕边人。”

淑妃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难道你谋害我那么多次都没成功就怀疑过吗？”清弄不屑的说道。

她睁着大眼睛看着清弄似乎想让她不要再说了。

清弄将嘴放在淑妃的耳畔缓缓说道“因为我身后有皇上保护啊。”

“我父兄是开国功臣，皇上不可能这样对他们的。”此刻淑妃瘫坐在大殿中，额前的几束碎发像极了她现在的落魄。

清弄扶起淑妃的头，“狡兔死,走狗烹。你不知道吗？”

“你要记住你的优势同时也是你的软肋。前朝就是因为外戚才亡国的，你觉得皇上还能容忍你权势滔天的父兄？”清弄的每个字都想是一根针扎在淑妃的心上。

清弄说完后走出了未央宫，走到了永巷口对着风说道“姑娘，我终于给你报仇了。”

养心殿内龙延香蔓延，“她是不是有话留给朕。”皇上用低沉的语气问清弄。

清弄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吐露“皇上，你不了解姑娘。其实那次不洁之事是姑娘设计的，她想帮你收回兵权巩固地位。那把火也是她自己放的，因为她想让你知道真相后痛不欲生好让你体会她在宫中受到的羞辱，她一直记得那年柳树下牵着她的手说娶她叶哥哥。最后，她让我跟你说一句她爱你。”

龙涎香慢慢燃烧，皇上紧锁眉头，良久后他缓缓扶起清弄说道。

“她知道我需要一个无家世聪慧的皇后就向我推荐了你，你确实很不错，我相信你会做一个好皇后的。”

然后他长叹一声用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悲伤语气说道“但是她不知道她离开后朕的后宫就再也没有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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