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时代

我们总是活在谎言中,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

清冷的月光从天窗透进来,映照在滑头李爬满褶皱,又极其苍白的脸上。

我看着手心静静躺着的那枚狐形戒指,它还有些许温度,是刚刚滑头李的温度。

这个世上最后一代骗王去世了……

看着滑头李的尸体,心中默叹,曾经风光一时的骗王,在死前竟央求我这无名小卒收下这象征他们骗王身份的狐形戒。狐头狐尾盘旋缠绕而成的戒指,总透着一丝狡黠,也正因如此狐狸一直是我们骗子一族的象征。狐狸可以称得上自然界中最狡猾的动物,而骗子也必定要成为人类中最狡猾的一群人。可正如大江东去,流水滔滔,一个时代终将逝去,骗子的时代也即将泯没。

作为我们族人所幸存的最后一名骗子,守在骗王身边,手中握着象征身份权利的戒指,我不知该何去何从。

我为我是一名骗子感到自豪,曾几何时,我们的族人遍布整个世界,各个阶层,我们骗过每一个人,我们的手段极其复杂多样,当然有时可能只需几句话,便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们所秉承的这个世界上没有用骗得不到的东西,连人类的感情也是。我们活在谎言中,也靠谎言生活,可这个世上又有谁不是呢。

一名合格的骗子无缝不钻,连自己都能欺骗,就是俗话说的“自欺欺人”。可能是我天生愚笨,总也成不了合格的骗子,父亲也总指责我不成器,可是他不知道,为了追上那些普通骗子的脚步我已然竭尽全力了。

年幼时,总是跟着父亲去到世界各地,因为作为一名优秀的骗子,父亲总要寻找不同的猎物,有时能一招制敌,有时则需要长久战和游击战,但父亲巧舌如簧,再加上高招的互联网技术总能获取各类骗子在行骗中需要的信息。

虽然父亲的骗技高超,但是在那个骗子盛行的时代,像父亲这样的骗子总是能一抓一大把。父亲生的高大魁梧,极易取得别人的信任,所以在父亲的带领下,身为孩子的我总是吃喝不愁。

每一位孩子都很容易成为父亲的榜样,我也是不意外,一直把我的父亲当做榜样。父亲也尤其喜爱这种感觉,他总爱讲他的光辉事迹,例如他骗了北京城内某个富商的老婆做他的情人,甚至拿富商的钱供养他,而那个富商却把他当做最知心的朋友,称兄道弟,等等一系列这样的事情。

但最让父亲自豪的就是父亲见过狐形戒,只一面便成了父亲吹嘘一辈子的资本。父亲说那时的骗子世界刚刚有些动荡,也是像今夜这样清冷的月光。父亲披着衣服刚行骗完,穿过小巷准备回去,迎面走来一个文质彬彬的长发男子,因为他是长发所以父亲对他多注意了几眼。月光洒在父亲身上,同时也洒在长发男子的手上,那手指有东西在反光,父亲看了一眼,便断定那是骗子一族最高权力的象征——狐形戒。

父亲突然意识到,这个男子是我们骗子一族的骗王,竟脚下一软,扶着墙支撑自己的身体。直到男子走远,父亲才渐渐平息下来,可鬼使神差,父亲屏住呼吸,动了动发软的腿,小跑的要追上那名男子。这大概是人的窥探欲发作,但事实一次次证明,窥探欲太强不好。

小巷的尽头,父亲在后面隐隐的走着,可前面男子的脚步却渐渐慢下来,后来直接走不了,半蹲着,从背后看应该是拿手捂着胸口,然后直接歪倒在地。

眼前的景象不难让父亲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如果那名男子是骗王,那么现在……

父亲捂着自己狂跳的心,咽着口水,屏住呼吸,向男子走去。

越近空气中的血腥味越重,凉风丝丝吹来,月光成缕地洒下来,洒到血上,血被夜色染成黑的,已经分不清是血色还是夜色。

狐形戒指掉落在地上,反射月亮清冷的光,在月光的映衬下,它显得格外狡黠,格外摄人心魂。导致父亲不忍离开目光,拿起戒指,冰冰凉。他想起曾有人说过,谁能得到戒指谁就能成为骗王,虽不知这话是真是假,但是手中的把玩起来格外的舒服。父亲竟不知不觉中露出笑容,仿佛自己就已经成为了骗王。

父亲看着狐形戒,看着看着,仿佛看到一位佝偻老头在对他笑,手里拿着的是狐形戒,老头拿着拐棍抬手就打了父亲一棍子。父亲吃痛,但更多的是不解。老头对着父亲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地上的男子,然后一把抢走了父亲手里的戒指。父亲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父亲醒来只觉得身上有些酸痛,看了看周围空无一物,有些恍惚之前的事情是不是真实的。天有些麻麻亮,父亲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身体,趴到地上,闻了闻,如果有血腥味,那之前的就不是做梦,是真实发生的,可是父亲闻了好久,没有一丝的血腥味。父亲不甘心,但也不相信那只是一场梦,他坚信那是真的,毕竟作为一名优秀的骗子,有些时候是能做到自欺欺人,完全说服自己的。

一阵冷风吹来,我的思绪被扯了回来。狐行戒在我手里握了那么久,我吃惊的发现它竟还是冰冰凉,自己的手似乎在变得没有温度。

滑头李死前让我保管好这戒指,说这戒指本就是属于我的,我哑然,怎么可能,最高权利最高身份,也就意味着骗术最高超,怎么会是我这个退出骗子世界的小辈。

是啊,五年前父亲就逼我退出骗子世界了,我早已不是一名骗子了。

父亲在多年后终于找到证实那天晚上他所见的事情的证据,他再次遇见了那个佝偻老头。大街上,父亲一眼就认出了老头的背影,追上去,可转眼老头就消失了。但父亲知道他就是那个老头,那个拿走戒指的老头,可能也是让那一切都像没发生过的老头。

那天过后的第二天,父亲就逼着我退出骗子的世界,并且在祖师爷面前发誓,终身不入骗子世界,否则天打雷劈。我哭闹着,不愿意,我要成为像父亲一样优秀的骗子,父亲拿着棍棒一直打到我松口点头。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样做,后来了解到,见到老头的那天晚上,父亲做了一个梦,可我怎么问父亲梦的内容,他都闭口不谈,我也就不得而知。

滑头李握着我的手,告诉我骗子的时代一定会再次崛起,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闪着光芒。其实我早已心知肚明,这是不可能的,不然我父亲也不会不顾一切把我赶出骗子的世界。然而面对将死之人,人总会有怜悯之心,我不忍打断他,就像我不忍拒绝他而保管弧形戒指。

他是在父亲之后第二个死在我面前的人,一如以前,我不知所措。

想着今天早上我在地铁站遇到滑头李的时候,他健步如飞,看到我后就一直跟着我。当我发现他在跟着我时,他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似乎老早就希望我能发现他。

他从我的目光中知道我发现了他,就微笑着朝我点了点头,向我走来,我觉得诧异,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站在我旁边什么也没说,我却看到他右手小拇指上戴着的似乎是父亲口中常常念叨的狐形戒指。要说当时什么感觉,突然一身冷汗,有点不好的预感,但一股尊敬的感觉油然而生。滑头李跟着我下车,我心里犹豫要不要问问他想干什么,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往前带去,虽然他面黄肌瘦,身材瘦小,却异常有力,给我一种我反抗不得的压力。就这样被他带到这间小屋,说服我接受狐形戒指……

而他在我同意后就选择了死亡,今天白天他还健步如飞,现在已经冰冷僵硬,尽管我思绪混乱,有些不能接受,我还是告诉自己要镇静。我大口呼吸几口空气,晃晃脑袋,看了看手机,凌晨四点,缓缓站起来,告诉自己还是要到外面去的。

清晨的风格外的冷,我缩着脑袋裹紧了衣服,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手里还捏着狐形戒指,晃荡在还没什么人迹的街道。在路边找了个躺椅,想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过了一会儿,我就看到一个拄着拐棍的老头,示意我跟着他,我快步走着,跟着他拐进一条小巷子。清冷的月光,让这夜色显得不是那么浓重,可是自己却记得刚刚天明明是麻麻亮,现在怎么一下子又像滑头李死去的时候。

刚拐进巷子,老头就不见了,只看到一个披着衣服的男子,迎面走来,我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自然,强装镇定,不动声色的从他面前走去。经过他身边发现男子看到我的手指,脸色就变了,这时我才发现,狐行戒不知何时出于何种原因竟带在自己的小拇指上。

我摸了摸戒指,它向我的手指传来丝丝凉意,不禁打了个寒战。巷子快走到尽头也没发现老头的踪影,莫不是他故意引我来的。我倒是发现刚刚那个披着衣服的人在偷偷跟着我,不知有何企图,正想着,突来胸口一阵剧痛,周围血腥味弥散开来,有人捅了我一刀,可是是谁,我什么都没看见。我捂着胸口,又往前走了几步,支撑不住半蹲下去,无力地倒在地上。

眼前渐渐模糊,看到狐形戒指掉在地上,那个披着衣服的男子捡起了戒指……

胸口疼痛不止,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我的生命力在不停的被抽走。这是梦,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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