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最温顺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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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我知道我将再次失去他，我的前夫。在我们离婚的时候，我就已经失去过一次，但我以为，他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现在，到了我扭转残局、改变命运的时刻了，我将彻底失去他，我将迎来全新的自我。

01

那天，陆凡又回来找我。在例行公事一般和我翻云覆雨行完夫妻之事，又变魔法一样拿出一件精美的礼物。

我满心欢喜地打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支金属外壳、造型典雅的钢笔。他知道我平时喜欢用钢笔写写画画，便寻来了这支充满文艺色彩的钢笔，它似乎不仅仅是一种书写工具，更是匠心独运的艺术品。我并不是容易被物质所收买的女人，只因为他是我深爱的前夫，我才会全力表现出惊喜和满足的样子。

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离婚以后，他仍然缠着我不放，常常从C市开1个多小时的车来找我。我唯一能想到的原因，是他对我难以割舍的感情，我卑微地抓着这根稻草，这便足以推着我继续堕落下去，即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的耳边还回荡着夜深人静时，他咽着唾沫留下的低吟和残喘。在我的旅店，有一片露天的空间，在小洋房的屋顶，我精心地布置，以盆栽和花丛为背景，陶罐和水晶花瓶点缀，充满异域风情的玻璃吊灯，打造了一个独属于我们两人的私密空间。我们就在这里夜夜欢歌，饮酒调情。除了传宗接代，我们无爱不做。

我想这就是我留住他的一份情趣，是他不忍舍弃的，他倦了累了总会想起，这里是他永远的港湾，是温馨之家的另一种形式。我想他一定还会回来。

陆凡对我的那种关照和宠爱，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大概被当作寻欢作乐。因为他在C市有名正言顺的女友，只不过偶尔回来找我，背地里与我暗通款曲。表面上我们是和平分手的昔日情侣，因顾念旧情而维持纯洁的友谊，从不逾矩，实际上我们常常整晚爱意缱绻、相拥入眠。

但我不认为我们是在偷情，我们曾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伦理上没有道德罪恶，怎可与奸夫淫妇相提并论？可陆凡脚踩两条船的罪名确已经坐实，我并非不知，只是自欺欺人，不愿争辩。我仍然坚信着，陆凡总有一天会迷途知返，因为我们的感情终究没有彻底消散，等他达到了目的，与他携手相伴的还将是我。

我愿意温顺地听从他的吩咐，为他欺瞒家人和朋友，以普通人的身份完成我情人的使命，以我最真挚的情感来感化他，让他在习惯我的存在之后，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永远地属于我，即使他暂时还意识不到。

02

我的前夫陆凡，是和我青梅竹马长大的男人。我们从上初中时候起，就开始了漫长的马拉松爱情长跑。

从童言无忌般青涩懵懂的早恋，到共同捍卫爱情理想的高贵和纯粹，我们经历过长辈的说教、旁人的冷眼、情敌的挑衅、他人的诱惑，我们相爱相知相许、热恋平淡误解争执纠缠，始终不离不弃。直到大学毕业后领证结婚，我以为我们爱情的堡垒已经牢固到无坚不摧的地步了，没想到还是以战败收场。

我小时候读书比陆凡差得远，学习成绩很糟糕，在他的帮助下也不见成效。我可能不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喜欢做白日梦，追求自由的生活，对分数、排名之类的也不在乎。我的父母给我提供了足够的空间，他们并没有对我提过高的要求，也不怎么管束我。

可陆凡是个很有抱负的人，他有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精神，他的父母对他期望很高。他在学习方面一直表现优秀，不断地朝着登峰造极的境界前进。

他一直以此来影响着我，可是我始终没有学会，我以为就这样不涉世事，支持他打拼，我们依然可以保持初心，白头偕老。可是现实却使我梦碎，我们之间的鸿沟越来越深，即使拼尽全力指尖相碰，却再也无法十指紧扣，终究要被身后的人拉扯着渐行渐远。

高三那年，我在本地一所普通大学念旅游管理，陆凡到了一线城市的名牌大学学习金融。

我们经历了四年异地苦恋，终于没有放弃彼此，陆凡也顶着父母的嫌弃和阻挠，在大四毕业的时候兴高采烈地和我领了证、办了婚礼。那一年，陆凡被保送本校继续读研深造，虽然又是三年漫长的等待，但我们都信心百倍，坚信苦尽甘来，盼望着通过双方的努力可以换来最甜美的果实。

我们俩出生在一个旅游城市，一个县级市，这里一半的人从事旅游行业，这也是我念旅游管理专业的原因。本科毕业后，我在本地做了一年导游，后来在父母的支持下，开了一家民宿，自己琢磨着创新一些私房菜品，生意时好时坏。

小别胜新婚，每到寒暑假，都是我和陆凡团聚的日子，这难得的时光是我们这对新婚夫妻无比珍惜的。刚开始我们和所有平凡的夫妇一样，如胶似漆、出双入对，到了夜晚就如干柴烈火般放纵身体、极尽温存。

可是幸福持续了不到两年，直到陆凡提出离婚，我仍然认定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认定他对我的爱从未改变。当一个人从懂得爱的时候起便只爱过一个人，她无法想象没有这个人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她也从来没想过未来的世界还会有别的人替代这个人。何况，作为一个小城市长大的姑娘，我的世界观传统、守旧而又充满无知，我无法脱离原来的轨道生存，这无异于世界的毁灭。

陆凡和我离婚是为了一个女人。那个女孩的父亲是一位著名的投资人，是他事业上的贵人。当时他一心想着创业，他历尽千辛万苦，很需要一笔投资。他在参与学校创业大赛的时候认识了那个女孩，后来女孩向他表达了情意，他便顺水推舟，借此机会认识了她的父亲，获得了珍贵的启动资金200万元。

他便是为了这200万和大好前途牺牲了我们的婚姻。可是没想到，他创业失败了，女孩和他分了手。

人生就是这么戏剧化，他又回到了我们家乡所在的C市，本省的一个地级市，从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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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我以为撞了南墙的他会立刻回头，回到我身边来，可是他虽然回到了距离我100公里的C市，却没有那么强烈的和我破镜重圆的意愿。我以为只是还需要时间，还需要等待，毕竟我们还能像过去一样谈笑风生，我们还有感情基础。没想到的是，他很快就故态复萌了。他就职于C市某国有银行的分行，这一次，他追求了一位副行长的女儿，他的巧舌如簧和才俊风姿的确能助他直上青云。

我始终认为，陆凡为了名利而放弃我们的婚姻，主要的原因是他父母的唆使。他的父母总是看不上我，认为我配不上他们飞上高枝的儿子，因而我也对他们避而不见，从无来往。

我想我对陆凡的了解是不全面的，我在心里刻画的他是完美无缺的。一个从少年时代就倾心相与的女孩子，她的爱情幻想里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人的存在。我毫无保留地信任他，即使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底线，但我的认知还停留在原地。我想他也和我一样，不然他为什么和我藕断丝连？

我知道从小城镇走出去的他，对事业有多么看重，而他的性格本就是争强好胜的，我并不反对他追名逐利。但他为了满足野心，致我们的感情于不顾，我也曾愤怒过，只是我天生不是个占有欲强的人，我只是需要他的爱，只要他还爱我，我便能原谅一切。何况我是如此相信他，我们早已融为一体，相信他就是相信我自己。

当他顺利地与那位副行长的千金交往后，他对我的纠缠也有所收敛，毕竟他并不清楚那位副行长的势力范围，不确定他的触角是否会伸到我所在的L市。他也担心会东窗事发，满盘皆输。

我是个乖巧的女人，我习惯于温顺地守候在他的身边，从不寻衅滋事，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因我而受到伤害，因为在所有外人的面前，我和他始终是站在一起的。

陆凡总是告诉我说，等他的力量足够强大，晋升高位，而那位副行长也即将退休离任，那时候他会跟千金小姐摊牌，然后与我复婚，和我共享荣耀。

我一直坚信这个还未落定的事实，它不需要写成白纸黑字，却已经刻在我的心上，成为我日思夜想的一个幸福的未来。

他在不断试探中，发现继续与我保持关系，并不会影响他的完美形象。他的作风也越来越大胆，他真的能一边和千金谈着纯洁高尚的精神恋爱，一边与我这个前妻延续以往的鱼水之情。

从表面上看，他对前妻的接济是一份责任感和道德良心的表现，他花时间在前妻身上，不会让人有拈花惹草、朝三暮四的联想，而恰好表现了他的绅士风度和赎罪者姿态。

可是没有人看到过他在我们的秘密空间浪荡风流的样子，他看起来严肃真诚，谁能想象，他对已经签字离婚的前妻，也保留着一份情欲无限的饥渴和贪婪？

04

他与千金交往了两年多，工作上接手的项目和资源确实丰厚，他的胃口却也越来越大。他告诉我说，要和千金结婚，以便接触更高的地位和层次，获得更大的成就和利益。但是他不会切断与我的联系，他希望我们仍然是没有一纸证书的夫妻，因为他从来没有停止过爱我。而我失去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生活。

后来，他结婚了，我们由离婚夫妻演变成婚外情，这种离奇的婚外情关系常常让我三观混乱，毫无头绪，可是我明白，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无路可退。家里给我介绍了许多相亲对象，都被我一一找各种理由拒绝，我还在等他回头的那天。

时间很快，我已经到了32岁的高龄，没有婚姻，没有孩子，这一生只有一个性伴侣，纯洁得像一朵白莲花。可陆凡是多么逍遥自在，白玫瑰和红玫瑰都不曾失手，也一个都不放弃。

让我最终无法再保持淡定的信号，是千金怀孕的事。陆凡曾答应我说，他的血脉会留给我，这是他的承诺，他不会和千金有孩子，即使有也会让他无端消失。

可是那个孩子没有消失，而且足月后竟然落地成真，成了我和陆凡之间最厚实坚硬的障碍。这个消息终于没有瞒过我，我甚至想过扮演巫婆，去毒害那个降临人间的白雪公主，可是我无能为力，我习惯了温顺，早已经没有战斗的锐气。

我生气地让陆凡给我一个解释，他说是他的失误，没有机会在出生前毁掉这个孩子，他说他的目标就快要实现了，只要我再等一等，就胜利在望。他不会被这个孩子所羁绊，他和我依然拥有未来。

可是后来，我却在他的手机相册里发现了越来越多那个孩子的痕迹，我发现他越来越多地因为那个孩子而与我爽约，这使我嫉妒得发狂。

我终其一生不过是等待着梦想成真，可是他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底线，我怀疑自己还能不能继续温顺下去，我害怕被抛弃的结局。我已经年老色衰，我并不期待另一份爱情，但我不甘心就这样将我所爱的人拱手相让。

我开始变得神经质了，我心里的怀疑越来越繁盛起来，控制不住地填满了我的空虚。我等着他来到我们的秘密花园，一次又一次和他重复着大汗淋漓的通奸之举，可是我越是感到满足，我心里的不安和恐惧却愈加难以压制，翻腾不停。

我内心深处似乎一如既往地相信他爱我，可是所有血淋淋的现实都在从各个方向向我发难，告诉我我是错的。我从他的眼神里、身体里感受到的确确实实是爱，可是他一次一次突破我的底线，却让我无法再毫不动摇地相信我的直觉，无法将他与那个虚构的未来重叠在一起。

我郁结于心的痛苦终于上升为复仇的愤怒，我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年来的委屈和辛苦，我没有人可以哭诉，因为我必须为了心中的执念保守秘密，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守好每一班岗，堵住悠悠之口。我的信任推着我走到了今天，可是我毕竟还是个脆弱的女人，当无数的腥风血雨摧残着我，我也会失去底线，走上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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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我脑子里的绝望终于在无数次抗衡中占了上风。在我33岁生日来临前的一个月，我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我准备了一套完备的摄影器材，我的决定是，偷拍我和他偷情的证据。我等不起了，我要宣誓我的主权，或者破坏整个平衡。我不能再当一个温顺的玩具了，我本想成为他最后的女人，却貌似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了，我只能把这件丑事公之于众，给他个教训。这样我也能死心了，并彻底得到解脱，这是我对他的报复。

我终于拍到了我想要的画面，这并不使我羞耻，却让我感到有一种翻身做主人的快感。我终于能向所有人证明我的存在，我多年来并非守活寡的存在。我觉得自己近乎偏执，但一想到即将迎来的惊爆场面，我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和激动。

这大概是我送给自己33岁生日的一份厚礼，这份厚礼将换来我下半生的自由。这是我瞒着陆凡做的最卑鄙的一件事了，我要把储存着我们偷情事实的U盘寄给他明媒正娶的二婚妻子，就在我33岁生日的当天。

在33岁生日那天，我为自己化了精致的妆，穿上了那套青春洋溢的套装，我知道这是陆凡最爱的我的模样。我想祭奠我们的过去，向我们畸形的爱情往事最后一次挥手告别。

这仿佛是一场仪式，我认真地将一切美好的记忆拼凑起来，然后再一把火点燃它，并看着它壮丽地毁灭。

我颤抖着将控诉血泪的那张便笺和载满罪恶的U盘塞进了快递信封，交给了快递员。它将在第二天早上准确无误地到达千金的手里，颠覆她对目前生活状态的所有认知。

我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巨大的树上，有坚硬如铁的果子一批又一批轰隆隆地砸下来，我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被砸得疼痛欲裂。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的脸上感觉到被泪水覆盖后紧绷的撕扯，还有焚烧的心火余烬未燃的灼痛和燥热。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使我一阵战栗，我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是陆凡。他很少给我打电话，因为过于频繁的电话毕竟会引人注目，他是不会轻易给家里人留下出轨的漏洞的。

我犹豫着是否接听，我不知道他的妻子是否已经收到我的快递，并和他谈过。我很害怕，我不知道将会面对什么。不过，按照正常的速度，快递不可能这么快就送到的。那么，他有什么要跟我说的？难道是弥补昨天没有陪我过生日？

“娟子，我想郑重地告诉你一件事。”他的声音里似乎充满了喜悦，不像是收到了噩耗，我心里隐隐地有些抽痛，我头皮发麻，有一种不好预感。

“娟子，我马上就要调任N市担任支行的行长了，这是我人生的重要分界，也是属于我们俩的关键时刻。下个月就会宣布这个任命的消息，到时候我就不再受岳父的控制，可以决定我的婚姻了。我要离婚，我们终于能复婚了，我终于可以和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你知道我有多么激动吗？”

我感到喉咙里一阵恶心，不自觉地干呕了起来，我拿着电话的右手无力地松开了，手机砸在地上，像昨晚梦见的巨树一样，砸得我的灵魂也轰隆作响。

等我恍惚地振作起来，我怀着一丝希望，搜索了快递单号，页面上最后一行的几个字将我残存的希望彻底抽干，映入眼帘的是“已签收”几个字。

我绝望地瘫在地上，命运终将碾过我的躯体，我眼前一片黑暗，仿佛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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