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曾经的你和现在的我
〖谢谢千峥的语文指导〗
【原创:芷若(桃园社)】
“每一次告别要用力一点。多说一句，可能就是最后一句。多看一眼，可能就是最后一眼”——《后会无期》
阴雨绵绵，刚刚露头的小草又被这场毫无感情的雨打的失了生气。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身形单薄的少女孤零零的站在这冰冷的雨中，像是感觉不到这刺骨的寒冷。两年前，一场极相似的雨中，她的魂散了。
冰凉的雨水打湿了黎影的一头长发。大颗大颗的水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半晌，像是失去力气一般，黎影慢慢蹲下身，目光与墓碑上的照片平齐。深吸一口气，黎影慢慢伸出双手拥抱住面前冷冰冰湿漉漉的墓碑，呢喃似的开口：
“呐……哥哥，是你在哭吗……”
“哥哥，小影来看你了哦……”
“哥哥，小影给你讲个笑话哦：从前的山坡上有两头牛，公牛对母牛说I love you。母牛对公牛说‘你羞不羞’，公牛说不羞不羞I love you”
“哥哥你听，小影给你唱歌了哦…”
所以，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哥哥下葬那天恰好是清明节。记忆力，那天似乎也是这样阴雨绵绵。黎影倚在墓碑上静静的回想着。说起来也有趣，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医院里。五年前的那个夏天，明明是艳阳高照多么明媚的日子，黎影却因为严重的抑郁症住进了云华市精神病院。在医院的日子每一天都有如关入监狱一样痛苦又难熬，护士不耐烦的态度，医生伪善的面容，那里的一切都令人作.好在这样的日子很快便随着哥哥的到来而宣布终结。
依旧阳光明媚的一天，小鸟依然不遗余力的歌唱，而黎影的病房里却多了一个人。关于哥哥是怎样出现的黎影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似乎就是那样安安静静的，踏入了她那充斥着悲伤的灰色世界。刚刚好的身高，刚刚好的样貌，就如同他的出现，平淡而又恰到好处。
那一天，黎影突然开始相信命运：你看，就是这么巧，在恰当的时间遇见了恰当的彼此，也许在外人眼中这段相遇是多么的荒谬而可笑，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成为朋友，从相见、相识再到相知 ，两颗心离的那么近，就像是喝完中药后含入口中的糖果，那淡淡的甜蜜让两个失意的人对这个黑暗的世界生出了些许的榴莲——留恋对方身上那一面浅浅的温度。
后来，因黎影的一句“想出去看看”，两人在医生的许可下办理了出院手续，可是办完后才发现两人生活的地方相隔了那么远，自此，这一分别便像是踏入了一个杳然无望的梦，就连平常见面都成了奢望，好在他们都知道，此刻对方依旧再徘徊，在等待。
突然，在某一天的午后黎影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哥哥发来的。
“希望有一天能去到你所在的城市，有你在，那里一定很美吧”
然而可惜的是，这句话终究没有实现，成了黎影心中深埋一生的遗憾。
多想让你看看这座城，哪怕只有一眼。
温暖的阳光洒在运动场的跑道上，这里正举行着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场地上随处可见那些好动的孩子们聚集在操场中央为自己班级的同学呐喊助威，一道道矫健的身影在赛道上飞驰，挥洒着青春的汗水，同学们正大声的喊着各种加油打气的话鼓励着参赛的同学，然，就在这一片青春活力的背后，一个穿着白色衬衫，身形瘦削的身影独自站在人群外观望着这一切，周身强烈的孤独感于周围的一切有些格格不入。男孩张开紧握着的手，掌中被攥紧的纸团因为长时间的抓握显得皱皱巴巴的同时还有些潮湿，掏出口袋中的笔，少年低头在纸上写了起来，他写的很慢，也很认真，那专注的神情让人不仅产生一种似乎要将一生的感情融入到这一笔一划中去。良久，少年停下笔长舒一口气，又俯身仔细检查起纸上的文字，指尖温柔的拂过每一个墨迹，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轻轻地勾起嘴角，将纸条折成千纸鹤的形状，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入口袋，就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一样，收拾妥当，少年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目光中带上了一丝决绝。
慢慢走回班级所在的位置，同学都在忙着着为参赛的同学加油，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离开了那么一会。深吸一口气，少年试着跟着同学的节奏喊了几声，又停了下来，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这里果然不适合他，太嘈杂了。偏头看向手边的“饮料”，里面的液体是为了自己特制的。一只不知名的鸟儿从他的头顶飞过，落下一片小小的羽毛，少年伸手捡起羽毛，攥在手心，很快，他就要和鸟儿一起远去了。
“黎影”我亲爱的妹妹。
他在心中默念着，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苦涩。
“你要好好的。”
一片寂静中，他的记忆又回到了从前，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女孩在阳光下对着自己展露笑颜，那是他短暂的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有你陪伴，我很开心”
想到这里，少年感觉自己的心脏疼了一下。
“……对不起”
揉了揉胸口，像是为了安抚谁一般。少年最后看了眼身边曾陪伴自己多时的老师和同学，拿起“饮料”，一饮而尽。
当黎影得知哥哥离世的消息而匆匆赶到那个城市时，哥哥的葬礼已经接近尾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现实太过喜欢，仿佛这一切只是个梦，这只是哥哥开的一个玩笑，他还会像以前一样，从自己背后突然跳出来，拍一下自己的肩膀，在自己被吓一跳时微笑着向有些生气的自己道歉……
僵硬的伸出手，黎影呆呆的看着掌心有些皱巴巴的千纸鹤，哥哥的双亲将这枚小小的纸鹤交给她，告诉她那是哥哥留给她的。
那是哥哥留给她的，最后的礼物。
吊唁的人渐渐散去，而黎影仍然站在墓碑前，这里埋着她的哥哥，埋着她五年来她承载她一切喜怒哀乐的人。巨大的雷鸣声响彻云霄，忽然就这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哥哥的模样。仿佛承载不住更多的悲伤，黎影慢慢的弯下腰，那只纸鹤被她紧紧拥在怀中，像是想借此留住谁一样。细细的雨丝飘落，黎影小声的抽泣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要丢下她一个人离开。雨越下越大，在这冰冷的雨中，黎影终于是忍不住的放声大哭，任由寒冷的风夹着雨水砸在她身上，脑袋越来越沉，黎影渐渐陷入了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鼻腔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黎影微微活动脑袋，看到了正焦急守在自己身边的父母。
“你这个傻孩子，你哥哥已经不在了，你可不能再出事啊……你要是出事了，我们要怎么办啊……”
黎影安静的躺在床上，视线越过泣不成声的母亲，失神的凝视着雪白的天花板，五年来的事情宛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回放，眼泪又抑制不住的涌了出来，在枕头上留下一片小小的水痕。
夜深了，白日里的喧嚣似乎是随着太阳一起离去了。黎影趁着父母不注意偷偷溜出了病房，爬上的医院的天台，奔跑在楼梯上，黎影丝毫不掩饰眼中的空洞像一只活动木偶。夜晚的寒风吹起她身上病服的一角，黎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但这并不能阻止她从边缘一跃而下。下落的瞬间，黎影笑了。
“哥哥，一个人在那边会很孤单的。小影来陪你吧”
“唉……傻丫头……”
“……哥…哥？”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而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黎影猛的睁开了眼睛，扑过去抱住了面前那人，嚎啕大哭。少年轻轻拥住黎影，看着不住哭泣的妹妹，少年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干净清澈，只是此时带上了些许歉意：
“抱歉……到最后也没能好好的说声再见。”
“你要学会坚强，要好好的感受身边的事物”
“努力活下去，我会在那边保护着你。”
那你为什么……。黎影张了张口，质问的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只是轻轻应下，少年总算是露出了微笑，抬起手揉一揉黎影柔软的头发。
“不要做傻事。这辈子，哥哥先走了。下辈子，就让哥哥陪你走完吧。”
“所以，要好好活下去。要记得保持微笑。这是我们的约定哦。”
“……嗯，约好了哦……”
疼。这是黎影现在唯一的感觉。嗅着鼻尖环绕着的消毒水味，黎影微微皱了皱眉。她又回到了医院。对了……哥哥……哥哥呢？黎影努力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入目的却依旧是雪白的天花板。
“小影醒了！快，快去叫医生！女儿醒了！”一直守在床头，神情有些疲倦的母亲见自己的宝贝女儿醒来，惊喜的拍着身边正在打瞌睡的丈夫的胳膊，父亲一边柔声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妻子一边凑过来查看女儿的情况，见黎影醒来也是明显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落地便转身准备去叫医生，母亲围着黎影不停的问这问那，看着女儿身上的石膏直落泪，恨不得躺在那的人是她，疼的人是她。
“爸，妈。”轻轻启唇，黎影叫住了激动的父母，努力的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我没事。”
父亲和母亲愣住了，两人对视一眼，母亲有些迟疑的伸出手抚上黎影的脸颊“小影……”
“别担心”黎影听见自己这么说。“会好起来的。”我会好好的，这是我们的约定。被嚎啕大哭的母亲拥入怀里时，黎影这么想着，然后跟母亲一起大哭起来。父亲无奈的搂着哭泣的母女俩，悄悄的将眼角的眼泪憋了回去。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但势头已经小了很多。黎影慢慢松开抱着墓碑的手臂，擦去黑白照片上的水珠，看着哥哥凝固在上面的笑容，黎影吸了吸鼻子，也露出一个微笑。
哥，我来看你了。”
“哥你知道吗，小影现在可是很乖很乖的哦，有努力的学习，交到了新朋友。有很坚强，没有让爸爸妈妈再担心。”
“小影也有认真的微笑，有好好感受身边的一切，也有好好照顾自己。”
“哥，小影在这边有好好活着。，所以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生活哦。”
“下辈子，一定要陪着小影一起走完啊，因为这是我们的约定呢！”
风吹落了挂在发梢的水珠，黎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淡淡的阳光穿过云层的缝隙，落在黎影身上。雨，停了。
站起身，将耳畔的碎发拂开。少女仰头看向天空，黑压压的乌云已散去大半，余下的云彩被阳光染上了炫丽的色彩。一只雪白的鸟儿从黎影头上飞过，发出了一声声清脆的鸣叫。
黎影带着灿烂的微笑，望着那湛蓝的天空：未来，我会更加努力，连带着你的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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