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瓦屋》

那是一間瓦屋,破破爛爛的在這村不知存在了多少年頭,周圍也荒涼,村民好像不大願意靠近一般把屋建得遠遠的,附近就剩這瓦屋。屋頂瓦片也不見缺,牆身卻剝落,直見裏頭的乾黃泥,一走近,就「吧噠吧噠」落下幾塊。泥牆上有爪痕,抓得不深,卻留得下痕跡,也不見得那個瘋子拿指甲刮牆。老二嘎子逛到門口,老舊柴門上貼著民間圖紙,左右一門神,張牙舞爪,怪嚇人的,老二嘎子暗想在這荒郊野外的,怕鎮不了鬼怪,只唬得了人。他仰頭看天色仍早,忖度了一會,兩手把著生銹門扣緩緩推開…

「不說這村誰大膽,要是你老二嘎子敢把那瓦屋掛樑上的繩子給解下來,我老李嗑三響頭喊你爹!」這自稱老李的粗獷大漢原是屠夫,長年屠殺生靈下臉上憋著一股戾氣,話一吼似夾著黑絲化作一股巨浪湧向面前幾個莊稼人,莊稼人被戾氣一壓,龜裂長繭的手掌也不由得冒起了汗,背脊一涼,吞了口涶沫睜大眼睛盯著始終沒張口的老二嘎子。只見老二嘎子穿著一發黃小褂,精瘦如柴,活似上岸的泥鰍,矖得乾癟,曬得黑溜,被老李話一激就嘟起一張扁嘴,鼓著一雙凸眼,死死瞅著眼前的彪形大漢。老李被盯得惱,在床底下掏出一把殺豬刀往桌面一砍「恁娘!你要是慫了,老子把刀借你!」只見這刀血跡斑斑,石黑色的刀身凹凸不平,卡著密密麻麻的骨頭碎。刀一亮,一股血腥味就充斥在這小小的茅屋。莊稼人見動刀子了嚇得往後一縮,脖子一陣涼。而老二嘎子擱桌上的手離落刀處不足一個巴掌,老李要是往右再過幾分,準把他手給剁下來。老二嘎子眼看就要被砍手了,抓手裡的碗就起勁抖,往上一送,來個仙女散花,灑完水後就開始張口像個鴨子般丫丫亂叫「呀…..丫…..呀…..丫…..丫!」露出一口黑黃相間的牙,看得幾個莊稼人一陣惡心,誰要是敢拿竹片往那牙齒一刮,準刮出滿滿一層黃黃的牙垢。老二嘎子挺直腰指著老李的鼻子罵,要是在平時,老李早囫圇一巴掌就往他臉扇,頭立馬撲通一下蓋在桌面上。可轉眼間老二嘎子抓起刀就使勁剁桌子,剁得木屑胡亂飛。可幾個莊稼人目睹老二嘎子發起瘋來卻還呆呆坐在坑上,因為他們知道,轉身一逃老二嘎子就會撒起刀往他們後腦勺劈。一股肅殺驚悚之感瀰漫在莊稼人心底,刺得他們毛孔直豎,都抬起一雙幽怨的眼睛瞅著老李,似在罵「你大爺的,掏刀子幹嘛?!」老二嘎子一個激靈蹦了起來,在空中揮幾下刀,刀口就像狂風,從四面八方吹襲而來,而幾個人心底渴望的就是不要在他們脖子抹過去。一陣折騰後,老二嘎子跳下坑把刀塞到口袋裡,一聲不吭的走了出去。看著老二嘎子走後,屋裡幾個人才鬆了口氣。老李往後背一摸,發現濕了一大片,幾個莊稼人暗自嘀咕著:「瘋子….」沒錯,老二嘎子就是一瘋子。

「沒鎖?」老二嘎子深吸口氣,使勁往內推,門就發出咿呀怪叫,像喚醒誰說:有人來了…..門一開,一陣霉菌味往外湧,卻有一股巨力往老二嘎子背送,無意識地便踏進屋內,他呆呆的杵了許久…嗅著古舊的氣息,塵封已久的空氣顆顆粒粒的充斥在他肺裡。待眼睛習慣這黑,老二嘎子隱隱看見屋深處擺了一四方大桌,桌上似放了一盞油燈,他蹭了蹭右口袋的火柴,抓緊左口袋的刀柄,壮起膽就往裏探。屋內浮塵積了太久,大步跨去彷彿鑽入軟綿綿的棉花,走進去讓人怪不舒服的。老二嘎子停在桌前,掏出兜裏火柴,滑出火花,火光一印,桌上忽現一長髮人頭,長髮蓋住了眼睛,稀稀疏疏下卻掩不了底下白皙的皮膚。老二嘎子瞳孔微得一縮,張口深吸口氣試圖按捺住的開始奔走的心臟,撒起左口袋的殺豬刀就往人頭的天靈蓋劈去,哐一聲從上到下落到鼻子處,開花的人頭沒噴血,分裂的頭蓋骨藏著的卻是一坨黏糊的白色蟲狀物,隔壁就是不停在轉動的眼珠,是一女臉,老二嘎子想。刀往外拔時被骨頭卡住了,一陣嚴寒從老二嘎子背脊升起,提到腦裏就化成了一個「跑」字,他腳板一用力,撂下刀和火柴轉身撒腿就往外奔。撥開塵粒,又見半掩柴門裏蹲了一女鬼,及地黑髮下披了一白衣。只見老二嘎子又是張口丫丫的喊,那驚慄抽搐的嘴臉下發出的是一連串無法識別的大叫。而女鬼就蹲在那,頸上掛著一條從樑上牽下來的麻繩,老二嘎子想起昨晚老李要他拔那條。一眨眼老二嘎子就奔到了門檻。而這時,時間彷佛靜止了,一陣陣酥麻感從腳往老二嘎子後腦散去,他意識到這時候女鬼就要用細條狀的手指抓他腳踝,再硬扯他到陰暗處往脖子咬上一口。在這生死關頭老二嘎子手腳並用,一隻手把著柴門往女鬼處撞去,雙腳用力一蹭,躍在半空,撲通一下落在碎石地上出了瓦屋。死裡逃生的老二嘎子撐起身子蹌踉的向村子亡命奔去。跑到百米開外回頭一瞥,只見半掩老舊柴門陰暗處伸出一纖手,如燈籠紙白,像從漆黑井水伸出白手,泡得油光,泡得白皙,緩緩從陰暗處伸出白蓮藕。老二嘎子頭剛一轉,眼角掠到盪起的白柳絮,一襲白衣飄忽在他眼前。一剎那,長指甲,如筍的手指緊緊掐著他脖子,憋得一臉紫青,老二嘎子從喉嚨深處喊著「鬼…鬼…..」

「你確定這女娃一個人住?」老李一雙血腥大手死死咬住小孩的手瓜子問。暗想那麼幼細的骨頭,一刀子下去準成倆節,用手掰的話也費不了多少功夫。小孩被抓的疼,臉皮皺成一團,腦袋如搗蒜般直點頭。老李得到滿意的答案也鬆開了手,小孩低頭嗅嗅瘀紅處,正散發著一股濃腥的臭味。從此,老李不出三倆天就在瓦屋外溜躂,像匹野狗,十里外嗅到肉香,流著如涎的唾液就在屋外游來盪去,撿石頭砸,牠就卷起尾巴往草叢遁去,過一會又卷著尾巴回來,眼睛亮起兇光死死盯著那塊肥肉。而老李為了那姑娘就在瓦屋不遠處擺起了肉攤,可荒郊野外的,招不了顧客,只惹來一大群綠頭蒼蠅,盤繞不去。此時,那姑娘遠遠看見老李坐在烈日下,見日頭曬得很,急忙跑進瓦屋端了一碗茶,往老李的肉攤送去。老李看見女娃端茶來,緩緩站起杵在肉攤旁,直待那姑娘走來。

「大爺!天熱,您吃口茶。」

那姑娘穿著自己裁的碎花衣服,稀疏髮端下藏著一雙月牙般的笑眼,恭恭敬敬地遞上茶來。老李接過茶來,頭往上一仰,喉嚨一個起伏,茶就咕嚕一口下肚。姑娘見老李喝得如此快,以為老李還渴,接過碗,小跑回瓦屋又斟了一碗,從瓦屋顫顫巍巍地端來。老李喝畢,姑娘問道:「大爺,您還渴不?要不我把屋裡水壺子給您端來?」老李揮了揮手,指了指案上,示意她拿豬肉。姑娘見老李要送她豬肉連忙拒絕「大爺,不用了!不用了!」姑娘揣摩著老李以為自己是貪他那幾塊豬肉才給他端茶來的,尷尬地嫩臉立馬泛起了紅暈,細長白嫩的手指像十條小白蛇糾纏在一塊,扭扭捏捏,怪不好意思的。這時,姑娘一愣,發現老李正直勾勾地盯著她脖子。只見那姑娘脖子上的雪白皮膚泌出粒粒晶瑩的汗珠,混著汗,老李嗅到她身上散發著迷人的異香,似勾動著他壓抑已久的慾望,臉上不禁浮現一絲邪祟的笑意。姑娘被盯得發寒,感覺氣氛不對勁,起了辭意說道:「大爺,您歇歇,我先走了。」說完拿著碗就急忙往屋裡跑。

老李瞇起眼睛細細查看那婀娜的背影,一邊舔著嘴唇,一邊擦著額頭的汗。要是用老李宰畜生的觀點看的話,這一頭…..嫩…..

夜從草叢竄出,黑了晚霞,抹黑了前方,只剩一頂橢圓的天空,老李低下身藏在黑暗裡,操起刀就往瓦屋跑去….鑽進瓦屋..關上了柴門..

遠處吹來涼風,吹散了炊煙,搖曳了竹林,荒地裡只剩下一絲晚霞。天亮了,姑娘被發現吊死在瓦屋裡。

「曖!老二嘎子跑這來幹啥?這屋十幾年沒住人了啊。」瓦屋外聚集了一大群村民,熙熙攘攘地在討論老二嘎子的死因。老李就躲在人群裡暗自觀察著瓦屋,只見柴門緊閉著,門檻上就擱著他那把刀。老李心一驚,想乘著人多撿刀。心一橫,急步跑到柴門外,伸長手,躬起腰,打算撿了就跑。不料老舊柴門突然發出咿呀怪響,正緩緩打開,老李感到前方飄來一陣寒氣,抬頭一看,沈寂的陰暗處伸出一油亮白手。事後聽知情的村民說,老李是被兩隻白手掐住脖子拉進去的。

遠處吹來了涼風,人群漸漸散去,周围恢復了荒凉,附近,就剩這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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