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天使的毒药


“是人让我沦为恶魔,又是人让我成为天使。”

(1)

我是一名天使,这话你们可能不信,因为我的名字叫毒药,不久前,还是一个恶魔。

对于成为天使这件事,我不知道上帝是怎么想的。

他说我拯救了两个灵魂,以后可以拯救更多的灵魂。

思来想去,我觉得这件事可能跟那两个孩子有关,对了,肯定和他们有关。

具体说来,那是三天前的事了。

(2)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在村子间晃悠。

天已经黑了,周围静悄悄的。月亮被乌云追逐着,一会儿隐去,一会儿又露出半张脸来,连带着光线晦明变幻。偶尔一阵风吹过,不算冷,还带着野花的芬芳。

路过石沟村东头那栋低矮的小平房时,我突然停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淡淡死亡气息,瞬间令我迷醉。

我急忙将意念向房内延伸,破皮的沙发﹑笨重的电视﹑墙角一条断了腿的板凳、满地的废旧报纸、吃过的方便面袋子,依次我脑海中显现。

终于,在那沙发后面,我看到两个小小的身影安静地躺在水泥地上,那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我只觉身体顿时浓郁了不少,异样的兴奋在我心头蔓延。

我迫不及待地穿过冰凉的铁门飘到二人身旁,他们已没了呼吸,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嘴里还吐着白沫。两本发黄的教科书和一件破了洞的旧衣服散落在身旁。

我有些遗憾,若不是邻村胡家那婆娘毒死了一条狗,我也不至于错过这绝妙的死亡之舞。我不禁恼怒起来,心里盘算着去找那婆娘算账。

可现在不行,我需要先找这两个孩子聊聊,服毒死掉的孩子很有趣不是吗?

我嘴角掀起了一抹笑容,随手勾过那断了腿的板凳在门口坐下。

人死到魂魄离体还需一段时间,好在对待死亡,我从不缺乏耐心。

坐了一会儿,我看到两个小鬼慢慢悠悠从蜷着的尸体里往外钻。

他们脸色苍白,和我一样,只是嘴唇泛乌,远不如我的猩红漂亮。

我眨着绛紫的眼瞳打量着他们,没说话。

那大点的小鬼先钻了出来,伸手去拉那小女鬼的手。

就在他们转身想从门口离开的时候,发现了石雕一样的我,以及脸上裂到耳根的笑。

小女鬼“啊”了一声,显然是受了惊,迅速躲在了那小男鬼身后。我看到小男鬼先是一僵,然后不自主地哆嗦起来。

我很享受这种感觉,不急着开口,仍笑着盯着他们。

为了增加乐趣,我又将舌头伸长,故意在嘴上转了一圈,用毒液染黑了我的唇角。

小男鬼果然抖得更厉害了,他开始后退,右手始终攥着一只更小的手。

看着这颤抖的小鬼,我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我的记性不大好,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个所以然来。

我决定不逗他们了,免得说欺负小孩,便将笑容收敛了些,舌头也吞了回去。

接下来是程序化提问时间,这也是目前为止最让我期待的环节,我感到自己的眼瞳紫的更甚,还闪着灼热的光。

“为什么你们会想到这么精彩的自杀方式?或者说,是谁教你们的?”我向他们问道,体内仿佛有一道电流通过,舒爽极了。

也许是我的出现两个小鬼还未习惯,仍是不停哆嗦着,微红的眼睛瞪着我,始终开不了口。

瞧吧,人从小就是懦夫!

和颜悦色有时真的不管用,我张开大嘴,露出两颗黑黢黢的尖牙吼道:“说,不说吃了你们。”

小男鬼身体猛地又是一抖,我正要发作,他总算开了口。虽然声若蚊蝇,还颤了音,好在,我听力极佳。

“没…没谁。”

“是你自己想的?”

“是。”他回到,突然又摇了摇头,“前不久我二婶儿……”

“你二婶儿?”我打断了他,“说来听听。”

他眼里泛起了泪花,强忍着似得,身子却抖得跟筛子一样,”我二婶儿,她,她前不久毒死了。”

(3)

“毒死了?”我感到疑惑,”她住在哪儿?”

“前面那高高的一栋就是。”

“那一栋吗?”我沉默了一会儿,原来如此。

仔细想想,那可是我生命中少有的一次遗憾。

那是两天前的事了,如果要说清楚的话,可能要从更久之前说起。

那一段时间我情绪低迷,已经好久没有品尝到死亡的滋味了。

我发了疯似地在村子间搜寻,如果上帝允许,真想亲自杀一个人满足欲望。

一个深夜,在路过那栋二层洋房时,我听到了一阵女人压抑着的啜泣声,说不出是舒爽还是痛苦。

在我眼里,人总是一种奇怪生物,有时你以为那样,他们心里不一定那样想。

我急忙飘进卧室,里面装饰很温馨,碎花窗帘,天蓝色壁纸,一张米色大床,墙角还有一盆盛开的茉莉。

然而声音却在隔壁,我看到白色沙发上,一个男人正赤裸着下身爬在一个女人身上挺动着。

那女人看上去痛苦极了,她用手疯狂地捶打着男人,身子也极不配合,不停摆动着,然而男人的手却将她牢牢固定在沙发靠背上。

我素来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死亡才是我极致的追求。也许是我实在太无聊了,竟从头看到尾,当然时间并不长。

完事后,那男人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他刚抽两口,忽然对沙发上的女人大吼起来,”你是我老婆,妈的,老子弄两下怎么了。”

我看到那女人沉默着,眼神空洞,不知望向哪里,和我见过的许多濒死的人没什么两样。

过了一会儿,那女人缓缓站起身,向屋内走去。

她的无视彻底激怒了男人,那男人飞扑上前,照女人的背便是一脚。

她倒在茶几旁,垂落的手将一杯水倾洒了一地。

男人又上前扯着她头发,在她脸上甩了两个耳光,”叫你瞧不起我,叫你瞧不起我,这么久连个崽都没有,还他妈瞧不起我。”

女人没说话,呆呆地盯着他,突然嘴角扯出了笑,落在男人的眼里就像无尽的嘲讽。

他颤抖着,渐至疯狂,突然取过烟头狠狠烙在女人胸上,那女人终于来了生气,一声惨叫穿过寂静的夜,向远处游荡。

我心里有一种预感,这女人活不久了。

接着几天,我会时不时到那屋子里逛逛。

有时,也能看到那个男人在屋里发疯,疯完后扬长而去,更多的时候只看到那个女人,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远方。

她的眼里没有一丝情感,仿佛自己已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两天前。

那天我格外高兴,一股死亡的气息不停在那栋洋房上空盘旋。

下午两点,死亡的气息瞬间浓郁起来,毒雾弥漫,我心知那个女人喝药了。

等我赶到时,那女人已瘫倒在床上。她的身体轻微抽搐着,嘴里还有些许白沫流出来。

我兴奋极了,直勾勾盯着那女人,我看到那女人的眼神变得萎靡,嘴角不知何时带上一丝笑容。

(4)

“你确定你二婶儿死了吗?”我似笑非笑地问那小鬼。

“嗯,我二叔说的。”小男鬼肯定道。

我一愣,轻轻摇了摇头,”你二叔骗了你。”

“骗了我?”小男鬼瞪大了眼睛。

看着他瞪大的眼睛,我又想起后面的事来。

就在我为即将到来的死亡欢欣鼓舞时,那个男人突然闯了进来。

他看到床上抽搐的女人,竟然大哭起来,抱起她,发了疯地往楼下赶。

出了大门,他将女人放在台阶上,然后开始呼喊起来。不一会儿一群可恶的人便围了过来。

“呀,她这是喝了药,快送她去卫生院啊!”人群中一人说道。

“快点给她催吐,狗子,快去端水来,二娃子,你去开车。”一个老家伙急声吩咐到。

“好…好好,马上去。”

看着这忙活的众人,我除了暗骂了一句”真是多事”外,无计可施。

这时,我看到两个小鬼跑了过来,趴在那女人身上,声嘶力竭地哭着。

两个小鬼?等等,我仔细瞅了瞅眼前这两个小鬼,可不就是他俩吗?怪不得挺眼熟的。

“你们很喜欢那女人吗?”我问两个小鬼。

“嗯,二婶对我们可好了。”

“好?她可丢下你们跑了,”我顿了顿,又道,”不仅跑了,而且跑了很远,她再也不想见你们了。”

“不会的,你骗人。”小女鬼突然从小男鬼背后窜出头来,”我二婶死了,我们都看到了。”

“在那里?医院吗?”我戏谑说道,他们压根就没去医院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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