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的青春

我穿着一条淡蓝色的麻布棉裙子,那是邻居的小姐姐嫌小了穿不进扔给她的,我却很喜欢,只有在特别的日子才会穿上它,比如上个月姨妈结婚,而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

在去往墓地的路上,我透过大巴的窗户 看着外面飞速而过的街景,窗户上映射出我那苍白稚嫩的面容,我扎了两条麻花辫,耳边还别了一朵白色的雏菊,是从路边刚采的。

对于父亲的记忆,我已经不记得他的音容笑貌,只是在零零碎碎的记忆碎片里才能想起父亲那粗厚的大手和厚重的嗓音。父亲是个老实的糖果厂工人,他每次回家都会带一大堆糖果,我不喜欢糖果,我喜欢巧克力,但巧克力太贵了。有一次父亲买了巧克力糖果,我吃了一口就吐出来了,父亲打了我一顿,从此以后我便厌恶了巧克力和糖果。

祭拜完之后,我和母亲在公交车站等车,墓地地处偏僻,等了好久都没有一辆车经过,天开始发黑下起了小雨,母亲一直在骂骂咧咧地跺脚 ,然后脱下她的酒红色外套给我裹上,一股浓郁的香水味一下子包裹住了我。

后来我无意中看到了杂志上一模一样的酒红色外套,才知道它的价格,五位数。

母亲拿出手机 拨通一个号码,没过多久,一辆很气派的汽车停在我们面前,我坐在后座,母亲坐在副驾驶处。

后座坐着一个男孩,穿着黑色的休闲装,一脸忧郁地看着窗户外面。这是我和天逸第一次的见面 。

我看见驾驶座的那个男人把手轻轻搭在母亲的腿上。

天逸和我住同一个小区,只不过他住的是高档区。

母亲叫我平时多去和天逸玩,因为我和他一样,都是抑郁症的病人 。他原来在美国留学,后来有一天他吞了五十几粒安眠药,被人及时发现送去医院抢救,洗了胃便回国休养了。

我最后还是去了,天逸见到我主动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我爸和我说,你也是抑郁症。”

嗯。我耸了耸肩。

晚上他给我发了条信息:安,我在**酒吧。你要过来吗?

我去了,他自己一个人开了一间很大的包间,孤独地唱完一首又一首歌,他问我,你为什么会过来?

“你想让我来我就来了。”我看着他的眼睛,真是好看。后来他抱了抱我,轻轻地吻着我。

他在床上深情地对我说,我见你第一面就爱上你了。安,你是个特别的女孩子。

“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一般都不可信。 ”

“但我是特殊的,是不是,安?”他迫切地想得到我回答。

“我困了。”

第二天我把他的一切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他不甘心,换了个手机号继续轰炸我。

我终于不忍心,回了他一条:我们之间终究不可能。

之后我们再见面,却是在我母亲和他父亲的婚宴上,在一所很高档的酒店里,天逸穿着一套休闲装,但是面色颓废。

他在过道截住我:“我从来没有想过爱上你,但我是认真的。”

我依旧冷漠地拒绝了他。

因为母亲和我未来的后爸都是二婚,所以酒席很低调,只是请了亲近的好友。

我跟母亲随后住进了天逸家。

半夜的时候,我感觉有东西沉甸甸地压着我,我睁开眼睛,是母亲抱着我一直在低声地哭泣。我默不作声地任由她抱着。

她是个可怜的女人,早年丧夫,拿着微薄的赔偿金独自带着我生活,尝尽世界酸苦,后来,她习惯半夜的时候一个人喝酒,醉了就抱着我哭。我很心疼她,但后来却慢慢开始厌恶她,从家里多了男士拖鞋,到邻居的风言风语,我开始慢慢知道她和小区里一个很有钱的男人搞在了一起。

天逸在我们搬进来之前选择了出国,登机前,他发了条短信给我:如果你不想让我走,我可以留下来。

我没回,他估计彻底死心了。

天逸离开后,我很想他,我喜欢在半夜一个人躲在被子里一边自残一边哭,我有时候甚至想冲动去美国找他,可是我不敢。

天逸永远不会知道,在他生母病重的时候,我的母亲就开始跟他爸厮混在一起,我知道母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但我仍旧有负罪感。我不想背负着浓重的负罪感和他在一起。

终于有一天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天逸,你在听吗?”

“我想告诉你两件事,第一,我爱你。第二,是我妈亲手拔掉了你妈的氧气管。”

电话那头的人开始咆哮痛哭。

我扔掉手机,站在二十层楼的阳台,感觉一身轻松,然后像一只蝴蝶一样轻盈地飞下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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