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樱缘

午后,温暖的阳光洒在公园的长椅上,一个女孩正斜倚在上面小憩。远处走来一个少年,脸上挂着笑意。少年的手轻轻搭在女孩肩上,“你来了呀。”女孩从梦中惊醒,坐直了身子,羞怯的捋了捋发丝,目光看向别处。

她叫荆茜,来者是她喜欢了多年的人,肖翰。

“今天有什么事吗……”荆茜的脸颊微微泛红,神态略不自然。肖翰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我要结婚了。”说着从口袋小心地掏出请柬,递给荆茜。荆茜愣住了。她没想到,时隔许久后的再见,带来的是他结婚的消息。“这么快的吗……”她双手微颤,缓缓接过请柬,轻轻打开——是熟悉的,清秀的字迹。默默看完,时间定在一周后。荆茜抬头,对上的是肖翰幸福的微笑。

他一定很喜欢她,荆茜这样想。

沉默良久,荆茜先笑出了声:“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结婚的时候想起我来啦。放心好啦,虽然没准备,但是——份子钱不会少了的。”肖翰也笑了:“准备什么呀,份子钱不重要,人到了就好。”说完两人笑了起来。一时间,荆茜感到一丝酸涩。“既然没别的事了,那——我先走啦。”顿了顿,“我会按时到场的。”说完冲肖翰一笑,转身打算离开。“等等——”肖翰把她喊住了。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打在小路上,树下的女孩驻足回头,暖暖的笑。这一刻,时间仿佛都静止了,只有她的笑容吸引着他的目光。他也跟着笑了。

“怎么?”“嗯——下周,穿你最想穿的衣服来。”荆茜捂嘴:“你也不怕抢了新娘风头。”肖翰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笑。“好啦,知道了,我先走啦。”荆茜刚走两步,又回头:“真的走了。”

背后一束温暖的目光,目送着她离开。

荆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一路上百感交集,思绪万千。狼狈地推开门,扑在床上。今天的她,笑得那么明媚,可谁知道她心里的苦涩啊。

高中三年,她一直喜欢着他。无论有没有回应,她一直都在默默关心着他,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终于,毕业前夕,她鼓起勇气,在开满樱花的季节,在树枝上系了一个信封,里面装满了少女的情愫。次日毕业典礼进行完,她匆忙赶到树下,信封却完好如初的挂在树上。风一吹,粉色的丝带随着满树的樱花飘扬。她快走过去一把扯下了丝带,将信封连着情书一起撕了个粉碎,然后转身离去。她背后的地上,是一地的纸片。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喜欢过别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他终于还是,要结婚了啊。

——我最想穿的衣服,是和你的婚纱啊。

荆茜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长时间。

一周以后的婚礼,荆茜还是没敢穿婚纱去——她总不能让人以为她是去抢婚的吧。尽管如此,她还是去了。和他的最后一天,总要不留遗憾。她穿着一件纯白的曳地连衣裙出现在了酒店的大厅里。柔软的布料、流畅的裁剪,这样一件长裙穿在她身上,让她一下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从手包里取出红包,里面装着三千三百四十四元——不算多,甚至可以说很少,但却是她最后能为他祝福的。在签名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走入会场落座。

“……掌声有请新郎出场!”荆茜抬起头,看向台上。肖翰一身白色的直挺西装出现在台上,顿时所有的聚光灯都打在他身上。四周安静了,整个世界只有他在闪闪发光。荆茜目不转睛地看着肖翰,完全没听司仪都说了些什么。“有请新娘出场!”直到司仪喊道这句话,荆茜才如梦初醒,苦笑着盯着上台的方向。

她一定要见见他的新娘。

她要看看,他看上的人,到底有多么美丽善良,温柔细致。如果有幸能和新娘说上话,那就更好了。她会把他所有的喜好,所有的习惯都告诉她。她一定会好好嘱托那位新娘,对他好一点。当然了,也要祝福他们,百年好合。

她只是这样想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新郎——肖翰,正从台上走下来,径直走向她所在的位置。等她反应过来,只看见他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她鬼使神差地把手交给了他。

荆茜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他牵上了台。走至台中央,肖翰转过身来,缓缓俯身,单膝下跪。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拿出戒指,慢慢套进她纤长的手指。“荆茜,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一时间人声鼎沸,掌声雷动。荆茜一时间又惊又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一边捂着嘴哽咽,一边不停地点头,将肖翰拉起来。肖翰和荆茜十指紧扣,站在台上。司仪眼含笑意,走向两人。“肖翰先生,你愿意娶荆茜小姐为妻吗?”会场静默了。肖翰偏头,看向身旁的荆茜,眼里的爱意恨不能流出来。“我愿意。”“荆茜小姐,你愿意嫁给肖翰先生吗?”荆茜此刻早已哭成泪人,不成句子的说:“我愿意。”

整个会场再次轰动了,人们纷纷为这一对新人祝福。荆茜扑在肖翰怀里,头倚在他的肩上,紧紧揪着他的西装外套:“不要再离开我了……”肖翰轻拍着她的背,为她擦干眼泪:“不会的。我永远在你身边。”

【番外】

樱花树下,荆茜穿着婚纱,挽着肖翰的胳膊,幸福地依偎在他身边。“三,二,一!”在摄影师按下拍摄键的前一秒,荆茜踮起脚尖,覆上了他的唇。“咔嚓”一声,摄影机留下了他们最美好的瞬间。

“如果我那天没去,你怎么办啊。”荆茜把下巴放在肖翰的肩膀上,笑着看着他。“我可是还有后招的!你不来我就找别人啦。”肖翰故意逗她。“噫!除了我谁还能看上你啊。”说着两人都笑了。“其实我还真没想过这一点。”半晌,肖翰答话。“你不去的话,我可能就终身不娶喽。”他一边说着,一边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傻瓜。

份子钱当然不重要,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啊。

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因为这是你的婚礼。

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那年的樱花树上,挂着一个少年的回信。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你只属于我。

江湖经验第六条:我们寻觅一生,不过是想找一个爱自己的人。

1

夜已深,窗外的那棵歪脖树上,有两只鸟儿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屋内。

屋内有一男一女两个人,一个被五花大绑扔在床上反抗不得,另一个正坐在床边笑吟吟地盯着。

看这架势,即将上演一场霸王硬上弓的好戏。

果不其然,坐在床边的刚准备脱衣服,床上躺着的那个就开始哭了。

“任姑娘,不要!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张小左闭紧了眼睛,准备喊救命。

“你喊吧,这山上都是我家的人,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任凌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救命啊!非礼了!你们魔教还有没王法了!来个人救救我吧,我还是黄花大小伙子啊!”张小左当真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任凌儿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被他这么一喊,也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两朵红云爬上双颊,登时捂紧了耳朵。

转念一想,不大对,转为捂紧了张小左的嘴巴。

张小左连翻带滚,像蛆一样拱来拱去,不停地挣扎。

片刻之后,掌下的人儿不动弹了。

难不成是捂死了?任凌儿急忙把他翻了过来,他的眼睛还在眨呀眨。

任凌儿轻哼一声,“你怎么不叫唤了?”

“我饿了,”张小左叹了口气,“你把那碗面端过来吧。”

“你不是说宁愿饿死,也不会吃一口吗?”

“这不是没饿死嘛。”

任凌儿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转身把碗端过来,扶他倚靠在床头,挑起一筷子,亲手喂他。

面条哆哆嗦嗦,好不容易到了嘴边,筷子突然一滑,面条急转而下,眼看就要掉在床上。

张小左眼疾嘴快,脖子一扭,使一招“海底捞月”准确地从下方接住了面条,抬眼望向任凌儿。

任凌儿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不好意思啊,第一次,没什么经验。”说着,又夹起一筷子面。

面条哆哆嗦嗦,又到了嘴边,张小左生怕它再溜了,急忙往前一脖子,没想到任凌儿也是这么想的,见张小左张大了嘴,急忙往前一戳。

这下直接送到了嗓子眼里,呛得张小左下两行热泪,“任姑娘,我还想多活两天,让我自己来吧。”

任凌儿讪讪地放下筷子,直视着他的眼睛,“解开绳子可以,你可不准跑。”

“谁跑谁小狗!”张小左信誓旦旦地说,要不是被绑着胳膊,他肯定要拍着胸脯以示可信。

任凌儿开心地从腰后拔出匕首,帮他把绳索割断。

绳索断开的一瞬间,张小左运指如风,点中了她的定身穴。

翻身下床,鞋都顾不得穿,抱碗跳窗,撒开脚丫子就往山下窜。

一去二三十里地,途经烟村四五家,穿过门前六七树,折断八九十枝花。

山顶大殿上,一个伟岸的中年人望着他狼狈的背影,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2

一直跑到筋疲力尽,回头看看没有人追来,张小左这才大舒一口气。

浪荡江湖十余年,见过彪的,没见过任凌儿这么彪的。

谁能想到,睡个觉还睡出祸端来了。

一个月前前,盒马客栈。

一个姑娘吃了面不给钱,不给钱也就算了,她拔下一个簪子拍在柜台上,还让老板倒找百两黄金。

什么簪子能值百两黄金,这不讹人嘛!

老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姑娘,喝醉了吹吹牛皮是人之常情,我也能理解,可你今天没喝酒就开始吹,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两厢争执不下,那姑娘抬手就要打人。

若是平时,张小左肯定不会多管闲事,可那天他吃完了面,睡得正酣,梦到自己正准备吃烤鸭,鸭却活了,呱呱地说:平日都是你吃我,今天换作我吃你。

那还不是一只普通的鸭,那是一只功夫鸭,单喙如电,双掌生风,扑棱一声飞到空中,一招大力金刚掌从天而降,眼看就要取了自己小命。

一身冷汗,惊醒过来,正好看见她举起的巴掌,一时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他伸手就抓住了手腕,大喝一声:“反了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才反应过来,他抓着的不是鸭子,而是一个红着脸的姑娘。

在座的宾客都被他这一嗓子给镇住了,躲在柜台后边的老板向他挑起了大拇哥,就连面前的姑娘都满怀期待地望着他,顿时一股大侠之气油然而生。他感到很有必要再说点什么,类似于“光天化日,成何体统”“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样逼格满满的句子。

他憋了一会,最后仰天大笑三声,说道:“要不,我请客?”

从那刻起,姑娘就纠缠上了他,走到哪,追到哪,不离不弃。

说什么,她是魔教教主的千金任凌儿,这么多年,从没有一个男生凶她,这让她很心动,她要以身相许。

What?!张小左实在搞不懂这个逻辑。

在他看来,这姑娘就是没钱吃饭,想跟着自己蹭面。

直到后来被绑到了魔教,他才明白,她真的是魔教教主的女儿,魔教教主的女儿的簪子,真的值几百两黄金。

3

这一绑就是三天三夜,张小左终于找到机会逃了出来,马不停蹄地往南跑。

路过城郭的时候,他买了一双鞋,还买了一只烧鹅。

鞋,是自己穿的;烧鹅,是送给一位姑娘的。

姑娘名叫小谷,家住花田镇花田村,有着一片花田,他们还没有上演花田里犯的错。

那时,为了躲避任凌儿,他专挑荒山野岭跑了半个月,喝山泉,吃野果,一刻也不敢停歇;后来他体力不支,昏倒在小谷的门前,醒来的时候,她端出一碗面。

那不过是一碗普通的清水面,没放卤子,也没有荷包蛋,比起他吃过的大半个江湖的面来说,实在没什么特色。

可是不知道怎么,吃着吃着,眼泪就下来了。

对于一个在江湖已经漂泊了十年的老手来说,他不该如此脆弱。

可能,是漂泊得太久了。

也罢,也罢,就此归隐田园吧!喂马,劈柴,关心粮食和蔬菜;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上还背着个胖娃娃,想想,还真的有些幸福呢。

于是,当第三碗面端上来的时候,他觍着一张老脸说:“姑娘,嫁给我吧。”

姑娘连碗都不要了,“砰”地关上了大门,躲在门后小声地说:“您不要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小女子,哪里配得上您这样的剑客?”

你看,这是一个多么善良,多么淳朴,多么可爱的姑娘。

同样善良、淳朴、可爱的张小左立马想出了了一个阴险的策略。

俗话说,要想得到一个女人,先得得到她的胃;俗话又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他要天天给她送好吃的,等把她养胖了,嫁不出去了,早晚是属于自己的。

嘿嘿嘿。

翻过三座山,又越过两条河,来到小谷门前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柴门大开,院内无人,张小左感觉到一丝不妙,一个箭步冲进屋里,只见茶碗碎了一地,桌子上插着一支匕首,匕首刺穿的那张纸上写着两个大字:魔教!

张小左的面色慢慢变得铁青,魔教啊魔教,你绑我也就算了,连一个平凡的小姑娘都不放过,简直欺人太甚!

张小左面色阴寒,又按照原路折了回去,只不过速度是来时的三倍有余。

4

魔教大殿内,任凌儿像树袋熊一样挂在魔教教主任天的身上,撒娇摇晃。

“爹爹,你不说他会回来吗,怎么还不来?”

“多大了,你先下来说话,”教主一脸无可奈何,“别急,该来的自然会来。”

任凌儿从任天身上跳下来,双臂环胸,“我不管,今天他要是不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来来来,肯定来,别不理爹爹!”此时的任天,一脸宠溺,那有半点叱咤风云、威震江湖的样子。

“不过,凌儿啊,你要做好准备。”任天若有所思,表情由宠爱变成了担忧。

“什么准备?”

“我把小谷绑了来,他要是个汉子,必定来寻,倘若好言相求还好,就怕他是个直接开打的愣头青。”

“爹爹是不是怕他,他是不是很厉害?”任凌儿两眼直冒小星星。

“傻孩子,爹爹是怕一不小心打死他。”

任天轻轻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他若求饶还好,就怕他挣扎,他越挣扎,就证明越爱她,我怕伤在他身,痛在你心啊。”

任凌儿低眉闭目,咬紧了嘴唇。

正此时,山门外传来一声大喝:“放人!”

任天扶额叹息,还真是个愣头青。

山门外,魔教弟子早已把张小左围得水泄不通。

张小左拔出了剑。

那把剑,只有半截,锈迹斑斑,像他的人一样,透露着一股倔强的颓败感。

十年之前,这剑白凉如雪,光芒刺眼,初入江湖的他,凭着这把剑连挑数位剑侠。那时候,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女子,女子很爱他,形影相随,她的眼里只有他。

但,他的眼里只有剑。

后来,她攒够了委屈,奔了峨眉山削发为尼,他的剑失去了光彩,剑法也再无半点精进。也是那个时候,他才明白,他最大的倚仗,从来不是这把剑,而是那个爱他的人。

此后,他意志消沉,在江湖流落;这把剑,十年不曾出鞘。此番再拔出来剑来,一人一剑,独战百人,竟有几分苍凉意味。

“干吗呢,干吗呢,介四干吗呢?咱们又不是名门正派,怎么也以多欺少呢?!”魔教右护法闻声而至,挺着圆圆的肚子,呵退众人。

“好小子,你想打架是吗?来来来,能接住我一招,今儿就算你赢。”右护法感受到张小左只是个二流剑客,所以随便推出一掌,掌风所至,漫阶飞石,向着张小左席卷而去。这一掌,看似寻常,实则封堵了绝大多数闪避的方向,让人无处躲藏。

张小左也没有选择躲避,掌风响起的刹那,他面色一凛,以剑开路,对准掌风中央冲了过去。

长剑所向,护法咽喉!

眼看着张小左被掌风淹没,右护法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没想到下一刻,张小左竟从飞石中冲了出来,当下吃了一惊,急得冲旁边喊:“兄得,麻溜儿救我!”

旁边闭目而立的左护法这才睁开眼睛,抬起袖子就是一记飞刀,飞刀如电,正好击中绣剑一侧,绣剑堪堪从右护法耳边擦过。

正文:(1)

十三中的下课铃像鼓点一样震着耳膜,老师把书本放在胳肢窝一夹,拎着加大水杯踱着步子悠闲的回办公室。五班大多数人两手一叠,头一低开始睡觉。

甘麓这周位置轮换在窗边,她喜欢这儿,从三楼朝下看不远处是操场,操场上无论什么时候去看,人总是不断的,甘麓喜欢看别人做运动大汗淋漓痛快的模样,但她自己不喜欢做运动……有时看久了,总有种自己也运动了的错觉。左侧是个绿莹莹的大湖,弯柳垂湖面,迎风荡涟漪,又是不同的感觉,这两处于甘麓而言有个共通之处,就是舒服。她觉得怎么看怎么舒服。

今天操场上太阳很大,光直棱棱地穿过玻璃将甘麓上半身完全包裹住,有些刺眼,她偏头到左侧看了眼湖,有个女生站在那很久了,好像上节课就在哪儿了,一动不动画面像定格了一般,别说,还真有些校园水彩的意味。

甘麓忽然两眼一眯,手指紧张性的弯曲,不好!那女生正在翻围湖栏,她四下瞧了瞧死寂沉沉的班里,想也没想就跑出去了。

上课铃正巧打响,楼道很静,她跑的很急,拐角下楼时撞到一个人,她只看到掉在地面上绿色封皮的教案书,头也顾不上抬往前冲,留下一串急促字符:“小花园湖边好像有人要跳湖!”

湖看着近,跑着过去也需要五分钟,甘麓双手攥拳,后背起了汗潮,明晃晃的太阳照在当头,眼前是两行高耸的香樟,还有那个扑通入水的蓝色身影。

她心头空了一拍,跑的太快一时没刹住撞到护栏上,她粗喘了几口,三两下脱了校服外套,扒着栏杆就往下跳。耳边隐约响起人声,乱冗成一团。

小花园这里被樟树挡着不说,平时也不会有人来这里,如果她没看见,这人又一心寻死,后续简直不敢想。

湖里的水被日头晒的温热,光锥打在水中细而密,甘麓一头猛扎下去,看见那姑娘挂着两条胳膊沉在深处,闭着眼睛神情平淡,没有挣扎连水泡也没有,要不是看见她刚跳下去,还以为是具已经死透了的尸体。

这时,甘麓忽然感到身后有人在扑棱,水脉荡成波浪往她身上推,她心里生疑在水里打了个转,心里骂了句卧槽,需要救的在她身后,那他妈下面的……还真是具死尸?!

紧接着又一人入水。

甘麓很快游过去,揽住身后女生的腰往湖面游,头刚出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那个女生呛出两口水,就断断续续的嚎起来了。

湖边围了一群人,有人拿着长竹竿递给她们。甘麓抓住递给正在哭的女生,水里还有个刚跳下去没出来的,她觉得自己今天真是个救世主,大口呼吸憋气,又一头扎进水里。

跳水的是个男人,正在捞那具女尸。她刚入水时之所以认错人是因为她们都穿着一样的校服,身量也差不多。男人正一只手划水,一只手抓着死者的胳膊往上游,甘麓在水下蹙眉,几滴水珠凝结在她眉心,还是凑过去跟他一起把尸体带上了岸。男人跟她在水里打了个照面,他有意不让她碰尸体,可能看她是个姑娘,怕吓着她,甘麓没理会,抓着死者另一条胳膊开始划水。

看样子死的时间不长,一般死后24小时就浮上水面了,夏季炎热时间会缩短至八九个时辰,水下的这位没人报失,一定不超过从早上上课到现在的四小时。

上了岸,甘麓平躺在草坪上,阳光和她之间没有屏障,进行热烈的接触。耳边掠过一片惊恐声,有人正在报警,她扭头看了眼躺在身侧的男人,看穿着应该是个老师。

新来的吧……他嘴巴张着大口喘息,阳光把人浸了水的皮肤照的白皙,细腻,侧面起伏的轮廓也有些朦胧淡化,看不真切,湿漉的衬衫紧贴在他胸腹上,肌肉纹理一览无余。

很年轻啊。

甘麓下意识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双手猛地抬起有些酸软,严实的捂上胸部。

她有些发窘的看了眼周围,撑着胳膊坐了起来。这时旁边的男人也起来了,不知在哪儿拎了件外套给她搭上……

“杨之,这边是什么状况。”

校领导陆续来了,他看了眼甘麓,似是想叮嘱些什么,又没说,转身往校领导那走。

她将衣服往身上一遮,连脸也带上了,接着往下躺。顺带屏蔽了周围叽叽喳喳想要接近她的学生。

她实在太累了,很久没这么大的运动量了。耳边迷迷糊糊传来警鸣声,她才抹着眼睛起身往班里走,正好身上衣服也差不多晒干了。

路上碰见半路折回来的……杨之?好像听人那么叫来着。

“同学——”

甘麓抬手够到后颈,指头一捏,将外套脱下来递给他。

杨之似乎忘了外套的事,神情一怔,接过外套话也断了。

“老师?”甘麓向他确定。

他点头,湿发在额前轻颤。

“今天多亏你见义勇为,但警方后续可能会找你调查关于死者的事情。”

甘麓扭头看向围了好几圈人的湖边,说了句:“行。”

“那,老师再见。”甘麓微微低头,身子错开他往教学楼走。

……

“喂!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几班的!”

身后的声音敲过脊背,滑过脖颈溜到耳边。

“高二(5)班,甘麓!”

他摆了摆手,甘麓抬了个OK的手势。

###

死者是高一的学生,来到重点高中成绩不再是名列前茅,也不是老师的宠儿,接踵而来的低分和训斥就这样击垮一个正值青春的姑娘。

何必呢,甘麓想。

人就一辈子,尽管做些自己想做的,不开心的都是不值当。

另一个寻死的姑娘说来也是可笑,俩人约着一起寻死,后者退缩了,又觉得扔下朋友一个愧疚难当,在湖边琢磨了一节课,决定下去陪朋友……

警察略伤感的说:“我怎么就想不通现在年轻人的思路,这自杀怎么还结起伴了呢?”

###

笔录结束后,天色像滴融墨化开的水,慢慢旋坠成均匀的夜色。杨之说要送甘麓回家,甘麓回绝了,他依然坚持,她也就没说什么。

21路车在站台停下,甘麓上了车,杨之的胳膊先抬向收银箱,投了车费,甘麓说了声谢谢后,两人在后排的双人空座坐下。

甘麓坐在靠窗的位置,头倚在黄色扶栏上,发呆的看着一闪而过的街道店铺,她在想下午在警察局看到死者父母伤心的模样。

从不相信到歇斯底里,再到绝望,她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的心里憋屈。

“你系统的学过游泳吧。”

“怎么说?”甘麓坐直,看向公交车中间窄道上拥挤的人群。

“我也学过,所以看着你不像是感兴趣那样随便学学的。”

“嗯。”

甘麓显然不想再将话题进行下去。

……

不一会杨之又说:“我刚来十三中不久,还是实习老师,班级还没分配呢。”

甘麓哦了一声。

杨之看她没精打采的样子本想跟她说说话,调动下情绪,现下有种没事闲的非要找憋的感觉。

“别来二五班。”甘麓忽然说。

杨之好奇:“为什么?”

“不好,像你这种实习老师过来就是他们的下盘菜。”

杨之笑了,“你这么一说我还挺好奇的,不过教师讲座上毒鸡汤喝多了,有种欠抽的想法。”

甘麓侧头看他,他嘴角噙着笑,眼尾向上挑了个小勾。

“什么想法?”

“特想体验一下前辈嘴里感化改变学生的成就感。”

甘麓挑了下眉扭头看窗外,一家蛋糕坊闪着彩灯正划过视线,“是挺欠抽的。”

“我下车了。”甘麓抓着扶手错开他的双膝往外出。

公车刚好停下,折叠门大敞。

甘麓下了车锤了锤发酸的后腰,忽然一道声音盖在她头顶,带着微喘。

“你怎么不提前说啊,再说我起码也得把你送到家门口吧。”

甘麓皱了皱眉,指着蛋糕坊,“我去买个蛋糕就回家,您先回吧,我家挺近的。”

甘麓边说便过马路,一扭头他还在身后跟着。

“老师,您好像挺闲的。”甘麓推开挂着彩灯的玻璃门。

杨之抓住把手上方给她推开,“今天是没什么事。”

杨之走到一块乳白色的蛋糕前,上面撒着白色碎巧克力还是一个粉色的底盘,一圈蕾丝缀边,价钱也比其他的高。

“我给你买这个吃吧。”他手指点在玻璃上,修长,细腻。或许也是亮光打在手上的原因吧,他的皮肤显得细白,温柔……

甘麓也说不准,反正她跟人相处起来总觉得人人身上都带刺,长的短的,细疏或密的,多多少少都有些,但在他身上没有发现……

“行吗?这个。”他又点了两下。

甘麓将视线从黑巧克力蛋糕上移过来,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他付完钱把粉色的包装盒递给她,甘麓接过说谢谢,忽然发现这一天快把一辈子的谢谢说完了。

……

“您怎么还不回家?”甘麓走到马路对面他还跟着。

“把你扔在回家的半路上,不是老师干的事。”杨之摸了摸后脑勺,看得出她眼里不耐烦,但经过今天的溺死事件,他实在不放心让学生一个人回家。

甘麓无语,“这不是半路,我家很近,喏,”她随手指了个小区,“就那儿!没两步就到了。”

杨之走在她前面,“那走吧,我把你送到门口。”

甘麓低声骂了句脏话。杨之听见了,面色发窘有些尴尬。

刚想说:算了,我在这看着你,你走吧。

甘麓忽然说:“成。”又是21路恰巧在他们身侧停下。

甘麓上去了,她不是说家就在前面吗?杨之忙跟上。

这次一路无话,到终点站甘麓才下车。

终点站有些荒凉,一座大桥下翻涌着滚滚波涛声,路灯昏黄不清,一个行人也没有。

杨之朝四周看,没看到什么房子小区啊……

心里正在犯嘀咕,一辆出租从远处驶来,在二人身前停下。是甘麓拿着手机叫的车,她确认了车牌才上车。

“禄合别院。”

杨之依靠在软背上,竟然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师傅还在开车。他抬手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钟了,车子开了快一个小时了……

虽然依旧是公路,两列高树杵着枝杈呼啸而过像排排招手的人影,他扭头看甘麓,甘麓也在睡觉,他觉得这个出租车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说不准是个黑车……

“师傅,还有多久啊。”他尽量平静的问。

“快了,不到半个小时。”从后视镜里看,出租车师傅勉强算的上面善。

但他还是不放心……

“麓麓经常坐我的车,你不用担心。”出租车司机忽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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