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吟之桃花杀

念青难过的时候,会一个人爬到屋顶上,看着天上的星星,眼泪也就不会流下来了。那年她十岁,妈妈在病床上对她说,“青青啊,妈妈要去另一个好远的地方了。你不要难过,妈妈会一直在那里看着我的宝贝的。你要好好长大啊!”小念青萌萌地笑了。后来她才知道妈妈是去了天堂,可是那次她哭了好久好久。

天使是上帝派来拯救世界的,念青相信妈妈肯定变成了天使,一直守护着她。她是个药罐子,经常生病。爸爸工作繁忙,没有时间照顾好她,所以就把念青送到了乡下的奶奶家照料。没有了城市的花灯,迎来了小路的幽静。村庄里的小孩子都在地上打着滚,沾了一脸的灰。念青跟着奶奶走过他们身边,像阳光般耀眼,小孩们都被她吸引了。也许,对于他们来说,念青就是白雪公主。

“念青,我们一起玩吧!你是女孩子,我会保护你的!”来这儿已经一个礼拜了,可是周围的小朋友从没有邀请她玩耍。这是第一个。稚嫩却又充满气势的声音。

念青正一个人蹲在门口郁闷着,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她有点紧张地说:“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当然可以啊!我以后就当你的哥哥了!你就是我的妹妹。”男孩扬起头,用手拍拍胸脯。

男孩穿着校服,干净利落,他有一个温暖的名字:齐天使。

从那一刻起,念青知道她的人生不会是孤孤单单的了,有天使在她身边。那天晚上,他们爬上了屋顶。天使指着星星对她说:“你看,你妈妈肯定在这里面。她一直都在看着你呢!你不要难过。”

“我不会难过的,现在我身边有两个天使了呢,妈妈和你。”

夏天的村庄格外凉爽,夜晚的风习习地吹着。稻花香,桑蝉鸣,听取蛙声一片,夹杂着空气中传来的甜甜的,悠悠的笑声。

四年后的夏天,天使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他拿着录取通知书跑向了念青的家里。昨晚下了一夜的雨,路上泥泞不堪,白色的球鞋沾满了泥土,来自天上的水漫上了人间的尘土。等到念青家时,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水珠,头发也被打湿了。刚到门口,他就迎面撞上了念青充满悲伤忧虑的眼神,谁也不会知道,那个眼神,渐渐成为了他心口上的一道疤。

“天使哥哥,我要走了!奶奶生病了,爸爸说要带我们回城市里去。可是我不想离开你……”念青跑到了他的面前,哭了起来。小小的年纪,就要承受这么多分离,天使知道她的难过,眼眶偷偷地变红了。

屋顶的风还是那么大,夜空中的星星却变得稀疏了,一点一点。

“念青啊,别难过。我现在要去城市读书了,以后我们还是可以见面的,对吧!”

“真的吗!你一定要经常来看我啊!我会努力读书的,以后也去你那个学校。”

“我们打勾勾,一言为定!”

“这个娃娃送给你,希望你像她一样笑口常开。”

在朦胧的夜光下,小手勾着打手,刻下了以为亘古不变的誓言。曾经沧海,只是缘了。

念青离开后的一个月,天使将家里的活干完了。他拿出了念青临走前写给她的地址,坐着大巴去了城市。

城市的空气在天使看来并不是那么新鲜,绚丽的路灯也不是那么闪耀,但是置身于这里,就像走进了迷宫,找不到出口。这是一座活着的城,想要将人们困住。

他一路上询问了几个人,才找到了她家。站在这漂亮的建筑物前,他有点紧张了,又有很多期待。他愣愣地按下了门铃,没有人出来。继续按,可是过了足足十分钟,任然没有回应。一声响,门开了,隔壁的主人探出了一个脑袋,“哎呀,别按了,他们一个月前就搬走了!”

“那你知道他们搬去哪儿了吗?”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搬走的时候爸爸和女儿都穿着丧服。”

“还有别的人吗?”他急切地问道。

“哦,好像还有一个女人,不过那女的穿得还挺艳的,真奇怪。”

心里被砸了一个大窟窿,寒冷一寸寸漫了进来。原来是这样。念青,我们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吗。

一切又回到了原样。村子里那么地安详,好像从未发生过什么。城市依旧繁华,不会因为离开而伤心。

天使努力读书,考上了名牌大学。他光荣地成为了村庄里第一个大学生。带着这份荣耀,他踏上了人生之旅,坐着火车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只是,念青现在在哪儿呢?

命运的变换有时只是眨一下眼,喝一口茶的时间。等待,可以说意味着不前进,却不代表退缩。

天使长着一张阳光帅气的脸,学习好,能力强,又怀有一颗侠义之心。入学不久,就受到女生们的热烈追捧。不过这倒是令他很头疼。

渐渐地,他融入了这个城市。

又是晴朗的一天,室友过生日,地点约在KTV。一屋子的人情绪都异常激动,天使喝了几杯,唱了几首歌,感觉累了。他无意间转过了头,朝着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他晃了晃脑袋,猛然起身追了出去。

“念青,是你吗?”他看着前面这个穿着银色短裙,踩着高跟鞋,走路摇晃着的女生,手里全是汗。

女生顿时停了下来,然后匆忙地向前走了。

他追了上去,拉住她的手。激动地说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天使啊。”

“哼,天使!这世上哪会有什么天使,你们都是恶魔。你别骗我了,我才不会相信!”她醉醺醺地说着。

“你喝醉啦,我送你回家吧。”他高兴却又难过,没有想到再次相逢会是这种场景。

“你别管我!走开。”

看到她这副醉样,天使眼泪满是怜惜。他从包里找到了手机,拨通了念青父亲的电话,告诉他念青现在的状况。可是,电话那头却传来了一句“我现在没空”接着,传出了忙音。几秒后,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地址。天使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带着念青坐上了出租车。

“没想到,离开后你竟受了这么多的苦。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吧。以后,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天使望向窗外,星星明亮地眨了眨眼睛。

大三了,天使凭借着出色的能力在一家大公司实习,工资也不少。

白天学校和公司两边跑,晚上有一个地方是必须要去的。相逢后的第二天上午,天使接到了念青的电话。

“天使哥哥,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电话那头传来啜泣声。

“傻瓜,我没有失望。能够再次见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

“你现在有空吗?我可以来见你吗?”

“嗯。我现在有空啊。”

在学校旁边地小吃店,长大的两人心中有着太多的喜悦,却又有着各自的悲伤。念青高三了,可是学习却退步了。天使答应每天晚上给她辅导功课。天使知道她不想待在家,在附近找了一个咖啡店,下午一下班,他就早早地在这里等着。

念青不再像以前那般快乐了,在他面前,她一如既往地笑着,从不诉苦。可是她的眼神却悲怆忧虑,让天使想起了那天的事情。可是他是天使啊,他想要守护自己喜欢的人啊!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助,那种痛苦的无助。

念青曾经对他说过,他是坠入人间的天使。可是,在天使心里,念青才是他心中的天使。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单纯的爱情就像栀子花一样纯白,装饰了黑暗的世界。

在一个炎热的中午,一个穿着白色衬衫,面容俊朗的男生坐在学校门口的草丛边,手里握着两个冰激凌,可以看出他是在等人吧,焦急的眼神闪烁着喜悦与期待。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高兴地朝这边走了过来,两人走开了,脸上带着笑容。这年高考,念青考上了天使的学校。这一幕,多年来一直出现在他的梦里。在梦里,念青找回了以前的快乐,她笑得很开心。

在大学里,大家都知道天使是念青的哥哥,对这兄妹两的关系也是猜测纷纷。有人问起,天使总是笑着摆了摆手手,她只是我妹妹。念青20岁生日到了,天使特意为她准备了满天星。

在屋顶上,念青看着漫天的星星,说:“有没有什么花和星星一样漂亮呢?”

“有啊。有一种花,它叫做满天星。一朵一朵的,纯白耀眼。不过,我最喜欢的是它的花语。”

“是什么呀?”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呀。”

那天晚上,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十分帅气的男孩。天使可以看得出来男孩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他非常喜欢念青。天使看到了从前的念青,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再见了,我的初恋。”

“再见了,我的少年。”

第二天,天使被学校推荐去了美国求学深造。他离开了故土,飞往了未知的世界。我在时间的无涯中遇见了你,愿意等你,愿意守护你,一直一直。

许多年后,天使问:“你是怎么知道花语的呀?”

“笨呀,你那天一说完,我就赶紧去问我爸爸呀。”念青笑着说。

“那你是怎么理解这句话的呢?”天使搂着她的肩膀。

“不告诉你,你猜!”

国际机场的大厅里,穿着行色的人们正在等待着从美国回来的。兴奋,喜悦,期待。不久,大厅里响起了飞机到站的提示。从人群中走出了一位身着黑色西装,修长完美的身材,拖着行李箱,边走着边脱下了墨镜。过往的女孩们都兴奋了起来。

机场大门打开的一刹那,一个身穿白裙、气质脱俗的女孩正匆匆地跑了过来。恰好地撞上,抬头一看却是互相等待着的人。满天星在旁边闪闪发光,纯白得令人睁不开眼睛。

兜兜转转一大圈,我们还是相遇了。最初的原点,最后的终点。但至始至终,你都是我生命中的主角。

文/缪四儿

自从武大郎在王婆子的茶馆和西门庆起了冲突,挨了窝心脚,就一直卧病在床。胸口子被西门庆踹出了重伤,一咳嗽就疼得火烧火燎,一坐起来脑袋也发晕,只好躺在床上静养。

说静,也不静,大郎虽然闭目卧着,心里却一直琢磨,这妇人有了二心,自己一时动弹不得,兄弟又不在家,总得靠她端茶递水,暂且责骂不得。

那西门庆人多势众,又凶恶得狠,即使兄弟回来了也不好直接打上门去。兄弟好歹是个武装部长,体制内的公职人员,那西门庆上头有人,万一闹起来,再影响了兄弟的前程。

武大不甘心受这窝囊气,又担心武松那暴脾气,想来想去一筹莫展。

午后,觉得口渴,便在床头摸到茶壶凑合着喝几口凉茶,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长久,大梦乱纷纷,醒来已经天色擦黑。街上传来鹦哥卖梨的吆喝声,王婆子和人打哈哈的动静,还有刘老倌赶着羊群过去的声音。

一片热闹声中,他继续闭着眼回忆梦境。梦里好像说自己死了,兄弟回来去找西门庆算账,两个人在狮子楼殊死搏斗一场,把个西门庆从酒楼的窗户里踹了出来,然后举刀又把那厮的脑袋砍了。

衙门里的县太爷吓了个倒仰,可又觉得替兄报仇有情可原,那西门庆欺男霸女也着实可恶,便顺水推舟,把兄弟发配沧州了事。

梦里自家兄弟带着夹板镣铐,手脚腕子该有多遭罪。武大叹口气,心里暗自思付,这梦是来警示自己,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要仔细谋划一番。忽然听到外面有压低了嗓门说话的声音。

鬼鬼祟祟,肯定有不可告人事,便侧耳倾听,仔细分辨。

果然,是那茶馆王婆子的声音,居然是在挑唆金莲毒杀自己,改嫁那西门庆。大郎不由得怒气上翻,只觉得胸口闷疼,咳嗽起来。

外面的两人闻声而止,楼梯上响起窸窸窣窣的衣裙声,“大郎,你喝茶么?”是潘金莲的声气儿,室内昏暗,但妇人面色发白,一双眼睛充满犹疑。

武大知道她是在担心那些话是不是被自己听到,也害怕兄弟回来后找她晦气。便装着刚睡醒的样子,捂着胸口说:“我怕是好不了了,你且忍耐几日,待我拿得动笔,便给你一纸休书,你自行另嫁吧。”

那金莲立在床边捂住脸嘤嘤啜泣起来,武大知道那是假的,但假戏也总得往下演,便继续说:“我知道嫁给我这三寸矬子委屈了你,但当初我如果不应下这门亲事,你不知道又要被配给哪个不堪的腌臜货色。我也是想着有这门手艺,只要好好对你,你也不至于太受苦,唉……!”

大郎叹口气,没说下去,听那妇人愣了片刻,又哭了起来,这次声音悲切,是真哭了。大概是想起往事,触动了心思,自感身世罢。

“积累下来的银两你尽行拿去,嫁给那西门庆也好,另觅人家也好,权当给你作嫁妆了,自己置办两身衣裙,也别让人家看轻了咱。”武大说完,气喘吁吁地咳嗽几声,很是虚弱。

那妇人拿帕子捂着嘴,直哭个不停,仿佛真舍不得这汉子一样。

“别哭了,劳驾娘子把那茶给我兑点热汤,让我喝几口!”武大捂着胸口说道,“我大概是被踹折了肋骨,一咳就疼得厉害。”

妇人赶紧抹了眼泪,去楼下取了热汤来兑。武大看她下楼,急忙在床头妇人的妆奁里寻了一根银簪子,压在枕下。

妇人提了壶上来,把剩茶泼掉,重新沏了新的,并倒了满满一盏,双手奉给大郎。

大郎接过去,假装说太烫了,晾一下再喝,并询问楼下门户是不是关好了。

金莲一并答了,把灯点亮,就去旁边整理晾晒好的衣物,仔细叠好,又一件件放进柜子里。

大郎看着灯光下妇人低眉顺眼的模样,眼皮哭得有点肿,却恰像是涂了胭脂一般,显得楚楚可怜。不由暗自叹道:“这样一副样貌,果然不是谁都能消受的,话说色是刮骨钢刀,世人都爱这颜色,可也得命够硬,轻则伤身,重则如我这般,险些丢了性命!”

这样想着,把那茶端进手里,斜眼看着妇人,一手悄悄地摸到银簪子,趁妇人起身往柜里放衣服的时候往急忙茶里试了一下;正待看的时候,妇人却转过身来,大郎心下慌张,手一个没端住,茶水淋漓洒在的被褥上。

妇人连忙过来,摘下掖在衣襟里的帕子,擦拭水痕,一边埋怨道:“你要喝茶,唤奴家给你端,自己手又不稳,你看被褥都湿了。”

大郎看妇人又活泛起来,貌似还没有下定毒死自己的决心,可心里仍丝毫不敢大意,把银簪子压在屁股下,脸上挤出个讪讪的笑意来。

妇人又复倒了茶,亲自递到大郎脸前让他喝,他只好装着咳嗽,说这会儿胸疼得厉害,喝不得。妇人看他有些折腾,不耐烦起来,猛地掼在桌上,说随你几时喝,便起身下楼去了。

大郎从身下摸出簪子,紧张得手心黏腻,尽是汗水,就着灯光细细查看,簪子光亮如初,并没有发黑变色,就放心地端起茶来,仰脖一饮而尽。

话说金莲看大郎慌慌张张,掖掖藏藏,觉得怪异,就躲在楼梯暗处偷看。果然,看见那矬货拿着银簪子比划,不由得心里火起。

心里冷笑一声,想到,经历这番,这矬子是不会再相信自己了,他说的那些话也都是假的了;这些男人,都不过是虚情假意,平日里拿言语哄骗着,或者是给他操持家务,或者是供他取乐,哪里有什么夫妻同心,恩爱两不疑。

既然如此,老娘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那西门庆虽然浮浪,但到底是个大门大户,人物又标致,对我也算有些情意,如果真能嫁他,也未必亏待了我。可又一转念,看那矬子刚才试茶的麻利模样,不像是活不成了,他如果不肯放自己走,又该如何?况且还有个打虎的叔叔在,万一他回来了,知晓这些,岂不是要出祸事。

妇人想着,一时六神无主,恰好听到有人叩门,急忙整理裙裾,从楼梯上下来,掌灯来看是谁人来访。

门打开,一股风吹来,差点熄灭了灯火。金莲急忙用手笼住,抬头去看,眼前人披着斗篷,露出如玉面庞,鼻直口阔,一双妙目自带桃花,正满含笑意地看着自己。

“西门大官人!”她失声低呼,倒退两步,手里的灯盏几乎拿不住,心里怦怦急跳起来,脸上也泛起红润。

那西门庆顺手带上门,接过她手里的灯盏放在一边,猛地把她揽进怀里,嘴里说道:“我的心肝宝贝儿肉,可想煞我了。”

那妇人被他一通揉搓,直浑身发软,但还是用手推他,嗔怪道:“奴家楼上有病人,大官人这时候跑来好没道理,也不怕被人看到坏了奴家名声,快快放手。”

那西门庆哪里舍得放开,说:“娘子莫怕,有我在,我看哪个敢阻拦,等那矬子死了,我就娶你过门。”说着,把妇人抱到做炊饼的案几上,掀开裙裾,扯下亵绔,急不可耐地要行云雨之事。

忽听楼上传来一阵嗽声,只听大郎唤道:“娘子,拿便桶来,我要方便,憋得厉害,需快些。”

饶是西门庆色胆包天,也有些分了神,潘金莲趁他放松,奋力挣了起来,低声说:“大官人且回去,那武二回来奴家定祸事难逃,如果大官人有心,就不必急在一时。”说完,瞅了西门庆一眼,眼神里大有深意。

西门庆一时有些愣怔,很快又恍然大悟,对着楼梯上的妇人比口型,你放心。

那妇人三步一回头地上楼去,伺候大郎用了便桶。那大郎说茶凉了,她又顺便把茶壶提了下来,放在炉灶上加热。

西门庆一腔子邪火正旺,即使武二来了也未必能赶他走,潘金莲只好宽衣解带,两个人就在炊饼案上成了好事。

事毕,西门庆瘫软在潘金莲身上,呻吟着说:“娘子真是我救命的解药,没有娘子,我西门庆要活不成了。”

潘金莲也被折腾得身软骨酥,三魂七魄好久归不了位,有气无力地娇嗔:“你们男人,都是没良心的,吃饱了就抛在脑后,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担惊受怕。”

“娘子莫急,快则三五日,我定要给你个结果。”那西门庆站起身来,边整理衣衫边走到炉灶旁提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边吹着气边喝。

那潘金莲软绵绵地从案上撑起身子,理了理弄歪了的发髻,俯下身满地寻绣鞋,一只在案下,另一只不知跑哪里去了。

就小声唤西门庆给她找鞋,可连唤了几声大官人,都没有回应。抬头去看,只见西门庆弯腰勾背,一只手捧着肚腹,一只手撑着炉灶,脸皮涨成了猪肝色,不由得唬了一跳。顾不得穿鞋,提着衣裙跌跌撞撞跑了过去,裹脚布拉拉扯扯散了一路,抓着他的手问道:“大官人这是咋了?”

西门庆脑门子上渗出来豆大的汗珠,眼珠子也变得血红,瞪着潘金莲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这茶水……是哪里来的?”

妇人吓得语不成句,说:“刚才那矬子还喝了,他好好的,这是怎么说的,王干娘给我的砒霜,我并没有用,我还放在这里……!”她说着,就从衣襟里扯出帕子,帕子抖开,里面并没有东西,又急忙从怀里乱掏,忽然想起来什么,大惊失色地掩住口。

西门庆用手指着她,忽然抬起一脚把她踢翻在地,踉踉跄跄往外走,不等走到门边,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人也如木桩一样栽倒在地。

潘金莲差点瘫软在地,战战兢兢走到西门庆旁边,壮着胆子用手去试鼻息,这一试,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起来那包砒霜,两股战战连滚带爬地上了楼,却看到大郎正坐在床边冷冷看着她,一脸的平静。

一时明白了什么,不由得声泪俱下,颤声恨道:“你胆敢毒杀西门大官人,我这就去报官,等官府追究下来,我看你有几条贱命去抵?”

“娘子这话从何说起,我因撞破你们的奸情,被西门庆打伤,床都不曾下的,如何去毒杀那权大势大的西门大官人?”武大咳嗽几声,又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王干娘方才给了娘子什么东西,娘子没舍得给武大喝,都给了那西门大官人,这是娘子心疼他,他该领情才是。”

潘金莲站起来,抄起旁边支窗户的竹竿欲扑过去打武大,却被自己的裹脚布拌了个跟头,直摔得几乎爬不起来。楼下偏又突然传来王干娘被火烧着了一样的叫声。

原来那西门庆当时欲火中烧,心急火燎得门都没有拴好;王婆子跑来探听消息,进门却发现西门庆死在当地,便跑到街上大呼小叫起来。

四邻八舍聚拢而来,也很快报了官,官府一看事关重大,便把潘金莲王婆锁起来带进衙门大牢,武大重伤在身,着人原地看管。

等武二办完差事回来,听哥哥说了事情始末,心下明白,一切听从县衙大老爷判决。

事情查明,原来是那西门庆指使王婆,授受潘金莲砒霜,欲毒杀武大郎,却自己误服,这正是自作孽,不可活。

王婆为奸夫淫妇牵线搭桥,又为虎作伥,指使淫妇谋害亲夫,实在心肠如蛇蝎,天理难容,伙同淫妇潘金莲一起示众三日,凌迟处死。

西门庆无后,家产充公,几房妇人无依,皆判给武大作为补偿,王婆的茶馆也判给了武大。

武大家里平添许多人口,便扩大了规模,让几个妇人都学做炊饼,又把王婆的茶馆改成饭馆,领着一群妇人热热闹闹地做起来生意,不到三五年,也成了富甲阳谷县的大户。

那日,武大户走过紫石街头,太阳初升,晨曦满地,刚出炉的炊饼味扑鼻而来,他不自禁伸了个懒腰。刚要说话,忽然耳边风声大作,“啪”的一声,脑壳剧痛,抬头一看,一位娇滴滴的妇人手掩口鼻倚靠窗前,而自己脚下却是一根叉杆……

1

“咚咚咚……”

一连加了好几天班,每天凌晨两三点才能合眼。难得的周末,之清却一大早就被震耳的敲门声吵醒。她揉着黑眼圈打开门,竟是爹和妈,带着一身寒气。

安顿他们吃完早饭,之清挨在沙发上刚准备歇口气,妈就义正辞严地亮出她一贯的大嗓门——

“我们这次来,没别的事,就是想让你给我们生个孙子!”

“现在养个孩子哪有那么容易,你看,粲儿上个幼儿园,还是公立的呢,一学期就要五千多,还要上钢琴,舞蹈,都要花钱,我们一个月才五千块的工资,还要还房贷,再生个二胎,拿啥来养?”

起床气,加着这么多年来对重男轻女思想的厌恶,之清顿时火冒三丈。

“你生下来,我们就带回去带,幼儿园别上了,等快上小学了再给你送回来。不行就小学中学都在村里上,我能把你供着上了研究生,再供一个也完全没问题!

“再说了,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带,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用吗?你小时候不也啥都没学,不是照样考上研究生、公务员!”妈越说越来劲。

“妈,现在已经不是我小时候那个年代了。现在,村里的小学里还有几个老师,有几个学生,您能这样想,真是不可理喻!”之清咬牙切齿。

“我不管,我没个孙子,在村里就抬不起头!这不正好放开二胎了吗,你不管怎么也得给我生个孙子!”妈声调拔高了一个八度。

“妈,我从小就听您说,姑娘是外人,嫁到谁家就是谁家的人了,再不是您老王家的人了。现在,您又来让我给您生孙子,你这是什么逻辑!”之清无语至极。

“你那不争气的嫂子能生出来的话,我还指望你干吗?!我养你这么大,供你上学,现在你翅膀硬了,不听话了……”妈继续纠缠。

妈嘴里“不争气的嫂子”,为了遵从妈的意愿,给她生个孙子,这几年光打胎就打了七八回了。每回怀孕四五个月就去做B超,只要是女孩就打掉。

如今,已经连着两次怀孕不过两个月,胎儿就停止发育了。

医生断定,是因为之前打胎次数太多,子宫壁太薄,已经无法孕育孩子了。嫁给哥哥前挺水灵的一个姑娘,这些年灌下了数不清的中药,忍下了数不清的苦痛,现在面容憔悴苍老,还落得一身埋怨。

“好,我们今天不谈这个话题了。你和爹难得来趟省城,我带你们去转转吧!”之清先妥协,转移话题。

“你得先答应给我生个孙子!”妈一味执拗。

之清觉得自已的头有两个大,她用手使劲按压着太阳穴,想把突突地跳动压制下去。

“我们老两口都六十多了,不知道还有几年的活头,就这一个念想,你从小就是个孝顺的孩子,就不能满足我们这一点心愿吗……”爹也加入了妈的行列。

“我看就是把你供着上学上坏了,你看隔壁老张家的润娃,就上了个高中,嫁给了我们县上农牧局局长的司机,现在两个儿子,见天抱着在我们面前显摆。你嫂子不争气,你也不生,我和你爹的脸都没地方搁了……”妈越说越激动。

之清看着面前的父母,两张嘴开开合合,话说得越来越难听,她的头越来越疼,一个手的按压已经完全无济于事,用两只手狠劲地按着。太阳穴却突突突地跳得越来越响,之清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2

之清在家里排行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上个世纪80年代,计划生育政策下,之清能生下来,全靠家在西北农村。在这个偏远的乡村,交罚款生二胎,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

小时候听奶奶说,之清出生后,爹给村支书交了200块罚款外加两斗玉米面。要是男孩,就得交400块罚款外加两斗白面。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这笔罚款已经算是巨款了。但村里每家都至少有两个孩子,有的家庭为了生个儿子,不惜四处借钱,砸锅卖铁,生三胎、四胎。

妈一直不喜欢之清,“生个女娃不能下地干活,长大后还是别人家的人!”之清从小就听着这样的怨怼长大。

之清小的时候,妈一直想把之清送人。有一次,她借着去镇子上粜(tiào)米的机会,把还在襁褓中的之清放在了镇子上一户人家的门口。妈回到家,奶奶看她没带回之清,哭着问明真相后,颠着一双裹过的小脚,跑了三里地,把之清要了回来。

所幸,那个时代,人们都很纯朴,没有为难奶奶,把之清还给了哭肿了眼的奶奶。

在村里,之清没有什么朋友。因为家里总有干不完的活,根本没有时间出去玩。

之清很小的时候,初中文凭的爹就凭着一手打得很好的算盘,被乡水泥厂招去做了会计。

这在村里是很值得炫耀的一件事,妈为此一直觉得脸上很有光。但水泥厂离家很远,爹经常五六天才回来一次,地里的农活都落在了妈身上,家里的各种家务活自然落到了之清身上。

每天妈出门去地里干活前,都会给之清交待一堆的活,“把院子扫干净,碗洗了,猪狗鸡喂了,中午要吃的面活好、菜洗好……”很多时候,妈走出门很远了,声音还在村头飘荡。

中午,妈从地里回来,看到哪样活没干完,或者干得不合心意,总会大发雷霆。

妈有很多种教训人的“秘密武器”,让之清从小就不得不绝对服从。“柳鞭”就是其中一种。

春天刚到,柳条刚刚经过一个冬天的风雪洗礼,在春日里暖暖的太阳照射下由枯变柔,但还未抽出绿芽,这个时候的柳条柔中带刚,最有韧性。

每到这时,小伙伴们都会折下几根柳条,在手上细细搓转,直到将外皮和里面的枝干分离开后,把外皮蜕下,成一个中空的小筒;

再把两头削齐整,其中一头留出半厘米宽的一小条,用小刀或者指甲刮去最外面褐色的表皮,只剩绿色的内皮,当作吹孔,一个柳笛就做成功了;

做柳笛一定要用这时候的柳条,早了,柳条还不够柔,任凭怎么搓皮和枝干也不会分离。

晚了,叶子绽出后外皮就脆了,一搓就裂,不会成中空的小筒。

这种柳条,却是之清最痛恨的。

每年这时,妈妈都会带着铁锹,去树上砍下一大把这种柔中带刚的柳条,用布带绑起粗的那头,细的那头便是分散开来的鞭头。

若之清哪天“表现不好”,妈就一手死死拽着之清,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柳鞭”,狠劲甩下去,之清的后背和屁股,便马上火辣辣地疼。如此几下,之清的后背就血红一片。晚上睡前脱下衣服时,总会有血痂连着衣服被剥落,又是一次揪心地疼。

最初,之清挨揍的时候会哭着求饶。可是,有一次之清挨揍时哭的声音被院子外的同班同学听到,第二天在学校被同学笑话一通后,以后每次被揍,之清都倔强地死咬着嘴唇不肯出声,于是,她总会被揍得更狠。

极偶尔,哥哥也会挨揍。记得有一年冬天,村头涝池的水都结了冰,贪玩的哥哥和村里的小孩们一起上冰上去玩,还在冰上凿出一个冰窟伸手进去捞鱼。

妈看到后,又急又气。拽着哥哥回家后,把门前大树下的结的一大块冰放在院子里,让哥哥光脚站在上面站了半个小时。哥哥冻得嘴唇发紫,一个劲求饶,并再三保证再不会去玩冰了才被放下来。

那次,在家干家务的之清也被妈一顿揍,原因是没有看好哥哥。

总之,哥哥挨揍的时候,之清肯定也会被揍。而之清挨揍的时候,哥哥总是在旁边嘲笑她。

之清比哥哥聪明。自上小学以来,她就一直是班上的第一名。

可是,之清从来没有得到过妈的赞许。

在妈的眼里心里,只有哥哥是一块宝,即使哥哥考试不及格被留级;即使哥哥在村上调皮捣蛋被抓了现形扭送到妈跟前;即使哥哥屡屡欺负之清撕坏她的书本掰坏她的钢笔,妈都会淡淡地说一句,“男孩子,小时候就是要皮些,长大了才有血性!”

后来之清才知道,这句话,不过是妈掩盖重男轻女的一个说辞罢了。

自记事起,之清就知道,自己不论怎么努力,也不会得到妈的一句表扬和认可。别人家的孩子,包括哥哥,在妈跟前也会撒娇,但她不敢。她怕妈眼里的那种恶狠狠的火焰。

这种火焰,在爹每隔五六天回一次家再走后,会变得更加炽烈。为了防止火焰灼伤自己,之清学会了躲着妈。衣柜、炕沿下、桌子后、甚至臭气熏天的厕所,都是之清的藏身之所。

每次藏起来前,之清都会找一本书躲起来看,享受那一点点属于自己的自由时光。

离开妈,离开家,是长大后的之清唯一的想法。

3

“老婆,你终于醒了!刚才吓死我了!”

之清睁开眼,看着面前的老公,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刚想张嘴说“没事”,眼泪就大颗大颗从眼角滑落。她紧紧拽着老公的手,似乎想靠这从痛苦的梦魇中走出来。

“老婆,你怎么了,告诉我……”老公一脸紧张。

“没事了,没事了……”之清哽咽着。自己从小经历过的事情,在身为城市家庭独生子的老公看来,简直匪夷所思。所以,之清从来没有把小时候的经历讲给老公听过。

“爹和妈呢?”之清问。

“他们带着粲儿去楼下玩了……”

“什么?这怎么行,他们人生地不熟的,还带着孩子出去……”之清心中立刻警笛大作。

“他们非要带粲儿下去,说去楼下坐摇摇车……”老公见之清一脸紧张,也跟着警觉起来。

“快,快走,下去找……”之清翻起身,硬撑着还有些摇晃的身体,拽着老公往下走。

之清心里很清楚,爹妈心里对孙子的执拗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她不敢想,为了逼她生二胎,爹妈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之清和老公寻遍了小区内外,包括常去的几个小超市,摇摇车无休止地唱着歌,上面却没有粲儿,爹妈的身影也遍寻不着。

之清心里一阵发紧,她拿起手机给爹打电话。接通后,之清的一声“爹”还未喊出声,那头就传来妈蛮横的声音,“粲儿我们带去村里了,你什么时候怀上二胎,什么时候再来接吧……”然后,电话便断了。任之清再怎么拨打,都是一片忙音。

之清绝望地蹲下身去,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老婆,这是怎么回事?爸妈怎么一声不吭就把粲儿带走了?”老公难掩怒意。

“老公,都是我的错!我们去把粲儿接回来好不好?我不能让他们把粲儿带走,他们不会善待粲儿的……”之清泣不成声。

之清和老公收拾好,踏上回村的大巴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冬日炫黄的日头在车窗外一路跟随,甩之不去,之清本就心焦,更觉得口干知燥。

“老婆,你眯一会儿,这几天都没睡过一个整觉了。你别太着急,毕竟是你爸妈,不会对粲儿做什么。”老公拥过之清,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之清不敢闭眼,怕一闭眼,就看到最怕出现的场景。之清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双眼早就又红又肿。她恨不得马上飞回村里。

随着大巴的颠簸,之清离城市越来越远,离村子越来越近。

车窗外,都是荒凉的田地,废弃的白色塑料地膜在黄土地上随风乱窜,就像找不到家的孩子,东躲西藏,想找个舒适点的栖身之所。一如十年前矮旧的房屋,墙头上苫着的干枯的苜蓿草,在风中摇摆不定,不时发出不满的呜咽,似乎也在怨天尤人。

这样的黄土地上,布满了小之清的影子。五六岁时,在田里拔草;九岁起,就弯着身子用铁锹给土豆加垄;十来岁时,割麦、晒麦、打麦、扬场……各种农活,之清都干得很熟练。

下了大巴,又雇了个小三轮,在寒风刺骨中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村里。天已经全黑了,走进村里那条熟悉的巷道,之清紧紧挽着老公的胳膊,以免被各家各户晾晒在路面上疙里疙瘩的牛粪、羊粪,还有牛羊吃剩的玉米秸杆等绊倒。

这条巷道,是之清长大的地方,也是她想方设法逃离的地方。小时候,之清经常在别的小孩子在巷道头玩耍的时候,干那些永远也干不完的农活和家务。

即使这样,之清拼着一股韧劲,从这儿逃了出去。她以为,从此可以远离这个地方,过自己的生活。可如今,她还是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了粲儿嘶哑的哭声。之清早就知道,等着自己的,只会比这更糟。

破旧的院门在里面用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反锁着。

之清敲门,除了粲儿的哭声,再没人应。之清觉得心里有一只大手在使劲翻搅,搅得她心头直疼。她知道,爹妈这是跟她来狠招了。

风在巷道里乱窜,卷着牛粪、羊粪和其他乱七八糟说不清的臭烘烘的东西,直往之清身上扑,之清脸上的泪被风吹干又流下,流下又吹干,生疼。

“爹,你劝劝妈,你们这是要我的命啊……”之清的嗓子也哭哑了。

“爸,妈,你们有话说清楚,这是干吗?”一向好脾气的老公也急眼了。没有爹妈的声音,院里只有粲儿低哑的哭声。

之清又饿又冷,浑身被刺骨的寒风吹得冰凉。她瑟缩成一团,用胳膊紧紧地环抱着自己,想以此来让自己暖和一点。可根本无济于事。

之清的头又剧烈地疼起来,她用环抱着左胳膊的右手使劲按着太阳穴,太阳穴突突突得越跳越响,之清再次失去了意识。

4

之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一直在村里的黄土地上走,走得鞋底都快要磨穿了。

她担心鞋底磨坏了妈会生气打她,她就脱下鞋子拎在手里,光脚在地上走。

黄土坷垃硌破了她的脚底,枯黄的草根划破了她的脚腕,她越走越慢,好不容易,看到一片细细的黄土地,像细沙一般,之清赶紧跳进去,想让脚舒服一下,谁知,她一跳进去,就陷了进去。她越挣扎,陷得越深。

她不敢动了,可还是在往下陷,黄土马上就淹没了她的胸口。她大张着口,想喊救命,可是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来……

再醒来的时候,之清躺在医院病床上。一睁眼,只看到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床单、洁白的顶灯。床边一个人也没有,她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听到有人轻轻走进来,她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格外重。

来人看了看她正输着的液体,就又走了出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门口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努力了一下,还是没有睁开眼。

来人没进来,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又有人来,两人说起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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