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男与少女的故事
阿凡：随着时代的发展与人们观念的不断解放，我觉得现在我们一些作家，越来越敢于和善于在自己的作品中，描写和表现人物的性心理了。近些年来，我读过一些这方面的作品，尤其是我国当代青年作家的作品，我觉得有不少是写得相当不错的。这里，我仅举两例：一篇是发表在1998年第5期《时代文学》、后被《小说月报》转发的刘庆邦的《梅妞放羊》；另一篇是发表在1998年第3期《山花》、后被《小说月报》转发的徐坤女士的《答案在风中飘荡》。两个短篇都是写当代青少年性心理的……史教授：我无暇看小说，请你详细谈谈。
阿凡：好，先谈谈刘庆邦的《梅妞放羊》吧！小说里没有明确交待，我分析，梅妞这个小姑娘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总之是个性快要成熟的农村小女孩吧！这篇小说没有什么曲折的故事，也没有别的出场人物，只是小姑娘梅妞和她放牧的一只白白净净的母羊，写梅妞对母羊的情感和少女的感情体验。文中有一些非常细腻的女性心理描写——由生理到心理，再由感情到意志的升华。
母羊吃饱了，梅妞把羊拴在装满青草的筐子上，自己也趴在草筐上，似睡非睡之间，她开始唱歌。梅妞没有学过唱歌，只是随口编来。她唱的是：羊呀，你的亲娘在哪里呀？你的亲娘不要你了，你是个没娘的孩子呀！没人要你我要你，我来当你的亲娘吧……史教授：这是女孩儿特有的潜在母性意识。
阿凡：梅妞将母羊牵到水边去喝水，看到河里长着不少水草，水草上趴着一些年轻的青蛙。作者接下来是这样写的：
羊一站到水边，水里就映出羊的影子。水边
的羊低头喝水，水里的羊也低头喝水。它们不像是喝水，像是要亲一个嘴。嘴一亲到，羊影子就被圈圈涟漪弄模糊了，喝完了水，羊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而是饶有兴致似地往河里看。河里长着不少水草，有花叶的，也有圆叶的。水草上狀着一些年轻的青娃，在格哇格哇乱叫。有的不光叫，还跳来跳去互相追逐，搞得水面很热闹。梅妞看见一只胖青蛙背上驮着一只精干的痩青蛙，两只青蛙的尾部紧紧贴在一起。她知道青蛙在千什么，觉得这样不太好，大白天的，干什么呀！她弯腰栋起一块土坷垃，朝那对青蛙投去。
……刚潜了一会儿，两个闪着水光的小脑袋就从水里冒出来了，似乎比刚才贴得还紧。梅妞骂了青蛙一句不要脸，对羊说：“走，咱不看!”牵着羊离开了。
史教授：这段心理活动写得很细致，笔锋一直插到女孩儿心里去了。真写得不错！一般来说，女性想看而又不敢看的是生殖器挂图或仿生的性用具，这是羞涩心理在作怪。梅妞这个小女孩儿，大约是另一种情况了！
阿凡：写女孩儿的性心理，后面还有更生动、更深刻的东西呢！比方，母羊怀孕了，梅妞发现母羊的奶子一天比一天饱满，一天比一天下坠。作者写道：
……最好看的是羊奶子下面长的两个奶穗子，奶穗子圆圆的，长长的，颜色有些发粉，上面长着一些极细的绒毛，让人一见就禁不住想伸手模一下。梅妞好几次想模，都没摸。母羊还没生过孩子，一定很害臊，很护痒，不愿意让别人碰它的奶穗子。有一天，梅妞忍不住，到底把羊的奶穗子摸到了。……母羊很不客气，有一蹄子弹在她的手背上，把手背弹破了一块油皮。梅姐没有恼，从地上捏起一点土面面敷在破皮处就拉倒了。她能谅解羊，是因为她身上也有奶子，她的奶子也发育得鼓堆堆的了，别人甭说动她的奶子，就是看一眼也不让。将心比心，人和羊都是一样的史教授：梅妞的性意识渐渐外露了！
阿凡：后来母羊产了两个小羊羔，是龙凤胎；梅妞给起了名字，公的叫驸马，母的叫皇姑。驸马吸母羊的奶，将老母羊的奶穗子拽得像橡皮一样长。梅妞发现自己的手指头跟羊奶头差不多，想试试驸马能否分得清指头和奶头的区别。且看作者以下两段精彩描写：
……驸马真是个小傻瓜，它那温嫩的嘴唇居然把梅妞的指头吮了一下。这可不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通过指头掠过全身，好像驸马颤动的嘴唇吮的不是她的指头，而是把她全身都吮到了。这时梅妞产生了一个重大念头，驸马吮一下她的指头尚且如此，倘使借驸马的热嘴把她身上的奶头吮一下又该如何。这个念头一出现，她的脸忽地红透，心口也忤忤乱跳。她像是怕被人看破她的念头似的，悄悄转过头前后左右看。河坡里没有人，有太阳，还有风。……她觉得这地方不错，可以做一点秘密的事情，比如说，她在这里把自己的上衣解开，把奶子露出来，让小羊羔儿吃一吃，谁也不会知道。也许小羊羔儿不愿吃她的奶，她的奶没有母羊的奶大；母羊的奶里有奶水，她的奶里没有奶水，好比她的奶是一只梨子，梨子还半生不熟呢！
这天，梅奴没有让羊羔儿吃她的奶，但这个念头再也放不下，一看见皇姑和驸马吃奶，她的念头就升起来了，升到胸前的高处不算，还往高处的顶端升，弄得她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有一天午后，梅妞趁四下里无人，把三只羊领到瓜庵子里去了。……她只让驸马吃了一下，还没等驸马吃第二下，她就禁不住叫了一声，猛地把驸马推开了。那种感觉奇怪得很，说痛有点痒，说痒有点麻，说麻有点酥，连指甲盖儿都痒酥酥的、麻酥酥的，真叫人有点受不了。梅妞骂了驸马：“驸马，谁叫你吃人家的奶，人家还是闺女家你不知道吗？你真不要脸!”
史教授：这两段女孩儿的性心理写得真好！仔细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它是由心理到生理，再由生理到心理，生理心理相互交融在一起写的。一般男性是性器官接触欲，而女性多为躯体接触欲，如喜欢拥抱、接吻，或抚摸乳房等。
阿凡：由生理到心理，最后升华为一种意志。
史教授：怎么升华为意志呢？
阿凡：最后焕发出她一种强烈的母性意识，她怕羊被可恶的蟒蛇吃掉，下意识地从草筐上抽出镰刀，决心为保卫自己的羊群而斗争了！
她准备好了，蟒蛇胆敢出来，她就用镰刀往蟒蛇头上猛砍一气，把蜂蛇的眼睛欲瞎。就算蜂蛇把她吞进肚子里，她也不放下镰刀，还是要欲，最好能把蟒蛇的肠子砍断，肚皮砍破，让蟒蛇永远吃不成东西。她不知不觉地把镰刀握得紧紧的，嘴唇绷着，双目闪着不可侵犯的光芒，一副随时准备拚杀的样子。
史教授：听了你的介绍，从性学的角度讲，我很欣赏这篇作品。我觉得作者对一个小女孩儿的性心理写得很细致，说明作者对此观察很仔细，也是有一定的研究的！噢，你说的第二篇作品呢？
阿凡：第二篇作品是徐坤女士的《答案在风中飘荡》。
这篇作品人物比《梅妞放羊》里的多，情节也比前一篇复杂了些。它是写一女一男两个16岁高中一年级学生的性爱的故事；女孩儿名叫何小梅，男生名叫于铁。主要人物是女孩儿何小梅。何小梅爱上了于铁，主动写信给男孩儿表示自己的爱意；不料，于铁对小梅的爱不仅无动于衷，反而将小梅给他的信拿了到处张扬，遭到一伙调皮男生的嘲笑。这使何小梅受到很大的羞辱和精神打击。从这里可以看出，男女两个学生虽然都是16岁，但何小梅却比于铁性成熟得早些。对此，作者在小说里有一小段议论：
16岁的少年于铁春心这时尚未萌动。少年于铁
的感官这时候还暂时封闭在青春的硬壳里头略显懵
懂。少男与少女在这个阶段的成长速度并不一致，前者稍微滞后，后者略略超前。
史教授：作者的这段分析是符合性生理与心理科学的。女孩儿天性敏感，一般情况下，性成熟要比男孩儿早2?3年。如同徐坤女士小说里写的那个女孩儿的性萌动，和暗恋男孩儿的情形一样。
阿凡：是这样的。是女孩儿何小梅先喜欢上于铁的。这方面，作者写得很细，也写得很有意思。于铁是学校足球队队长，何小梅看足球比赛时，眼睛始终盯在于铁身上。作者有一段女孩儿们观看男生踢足球的精彩文字：
简陋的操场上尘土飞扬.本就凸凹不平的地面被
男生们；产得一个坑一个包的。女同学们在一旁看守着男生换下来的衣服，眼睛盯着追撵皮球的那些衣服的主人们，她们的呼吸，不由自主就被男同学们发育不成熟的肌肉给激动得有些粗重起来。那些小腿和大腿上的肌肉在跑动起来竟显得力度滚圆，这和她们薄呢裙下掩藏着的秀气的小腿竟然有别如天壤。这时她们就必须按操住忤忤乱跳的青春心脏，用鼓掌和欢啤声掩饰心中的娇羞不安。
史教授：性生理和心理学告诉我们，“五觉”与人的心理活动有着密切联系。刚才那段文字，就是视觉在性心理上起的作用。它是通过眼睛的观看，引起性心理反应的。
阿凡：是的。视觉、嗅觉、听觉，这几方面感觉的作用，这篇小说都写到了。下面两段文字，写的就是嗅觉跟听觉方面的情况：
何小梅搭着于铁衣服的胳膊一时间有些发僵，笨拙地几乎不会屈伸。一股好闻的青春期男孩子的体香，就从怀中所抱的衣服上袅袅地升腾起来，神奇的，带着一股奇异俊美的力量。何小梅完全被这新鲜体验弄呆了，她的16岁的身体竟不由自主地轻抖了一下。
这是嗅觉的作用吧？关于听觉，小说里是这样写的：
以后何小梅的眼神就一厢情愿地跟踪着于铁。坐在教室里，老远的，她就用耳朵凝神细听于铁一路跑跳而来的脚步声，她的心就要伴着这节律咚咚狂跳不已。其实那是她用他大嗓门的说话嚷嚷声来将他的脚步声，从一群杂沓之中予以识别的。
史教授：其实，“五觉”在人的心理上（包括性心理）起的作用，有时候是单项的，有时候却是几个方面同时发生作用的。如像男女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是既看到、又听到(说话)、又嗅到，甚至于是触摸到的。“五觉”的灵敏度是因人而异的，残疾人尤其如此。比如，盲人的听觉和触觉就比一般人敏感得多！……这篇小说，最后结局怎样呢？
阿凡：何小梅对于铁真挚的爱情，被不懂事的于铁糟践了！为此，何小梅大病一场，暂时休学。不过，何小梅还算坚强，并没有一病不起。虽然她一度精神萎靡，但是，经过一番痛苦的反思，她重又站起来了。何小梅原先在班上学习成绩不错，后来因为暗恋的缘故，成绩一度下降。这次重新站立起来以后，在短短的时间里，她落下的功课不仅很快追上了，而且，她的成绩还很快攀上了年级统考排行榜的前几名。小梅一下子变得成熟多了，她在同学中的威信以及学习成绩也早已把于铁超越，在感情上也早已把于铁撇在了脑后。于铁为此十分惶惑，失去了在同学中的中心地位和优越感后，他很有些手足无措。他要求与小梅谈谈，却被何小梅断然拒绝了！
史教授：这个何小梅很不简单！一般的女孩儿是经不起这样的打击的。我曾见过一个中学里的女孩儿，和小说里的何小梅的情形十分相似，因为给班上自己喜欢的一个男生写了张纸条，遭到同学们的讥笑，经不起打击，最后得了精神病，从此不再上学。在家休养多年，现在跟着母亲在街上摆小摊儿做生意，至今还有点儿呆呆痴痴的样儿，不大正常。为此，我曾多次向学校里的教师呼吁过，要注意青少年中的性意识教育，正确对待同学们中间的恋爱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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