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油腻中年男人的一天
“天气转凉了，把这保暖内衣、秋裤穿上吧！”
老王默默接过妻子递来的内衣秋裤，套在身上。
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面部有须，双腮积肉，头顶稀疏，老王有着这个年纪应有的面态。刷完牙，用冷水洗把脸，算是清醒了。然后用手指向后捋了捋残留的几根发丝，头发顺从地倒向后面，看起来服帖顺眼。
喝着妻子早起熬过的小米粥，就着咸菜，吧唧吧唧地嚼着，吃完后，抹了抹嘴，转身准备去上班。
妻子叮嘱了一声：“还有牛奶，别忘记喝了。”
“腰围都这么大了，不用喝了吧”
“这是无糖脱脂的，不会长胖，对身体好。”
老王像喝酒一样，一口闷了这一杯淡而无味的脱脂牛奶。
拿起门前的保温杯，甩出拖鞋，把脚伸进皮鞋，弯腰扒上鞋跟，朝地上跺了两脚，踩实后，关门而去。
老王驶着多年的大众，去公司十几公里的路，开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但他并没有什么怨言，因为在这二线城市的武汉，堵车早已成为日常。
八点五十五分，和往常一样准时来到飞腾大厦，等电梯的时候，碰到了新来的部门助理，老王不知怎么称呼她。便朝她点头微笑示意，那助理漂亮的脸蛋上地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不到0.1秒的时间就消失不见，然后低头刷着自己的手机。进电梯的时候，还故意挑了一个离他较远的位置。
老王无奈的笑了笑，尴尬的摸了摸手腕上的小叶紫檀手串，圆润的紫檀在他的盘玩下，愈发油腻光亮。
重复的一天又开始了，老王所在的是传统行业，如今互联网大潮席卷而来，最近公司考虑转型，拥抱变化，才招了一批年轻人，看着年轻人的干劲，这让他压力山大。老王经过多年的加班，总算熬到了主管的位置，位置谈不上多高。好不容易把儿子送进大学，让柔弱的妻子早日退休。他也知道到了这个年纪，不能再和小年轻拼业绩了，保持稳中有进，不犯错就好了。
转眼就到了午饭的时间，和往常一样，喊上老李和小孙，去那家老店炒几个菜。
虽然园区所有的饭店都吃了个遍，但就那家老店味道还可以，服务好。
点好菜后，老李开口说：“新来的助理身体挺不错的，这么冷的天，还穿个丝袜。”
老王想起今天早上的遭遇：“小姑娘人是不错，就是感觉不太礼貌，跟她打招呼居然都躲着我。”
老李问：“你怎么打招呼的？”
老王笑了笑，发福的脸上堆出的横肉，说不出的油腻猥琐，算作了回答。
老李指着小孙说：“你这样笑，怪不得人家姑娘不看你，我都不忍心看。”
老王问：“这小姑娘是什么来历？”
小孙立马接茬说：“助理名字叫何可欣，96年，江苏人。”
老李说：“你这小子，打听的挺清楚呵，有你这积极性，怎么会老一个人单飘着。”
老王说：“你这个90后的后生，老是和我们混在一起，怎么找得到媳妇儿？只怕有女孩儿也被你这个“中年人”吓跑了。”
“我这不是想……向你们老一辈的学习经验嘛！”小孙无奈道。
老李说：“现在时代不同了，我们那一套，你们这一代都用不上了。那时候王八眼对绿豆，对上眼就行了，哪有你们现在这么多讲究，房子，车子，彩礼，排场。而且，从华为清退34岁老员工开始，我们中年人就是你们嘲笑的对象了，前几天朋友圈还刷屏，说什么保温杯泡枸杞，是中年人的标配。”
老王说：“还真别说，我保温杯里泡的正是枸杞。”
小孙说：“互联网就是这样嘛，之前网络上不是喷跳广场舞的老大妈，再到占座大爷，然后就轮到你们中年人了，过不了多久，就会轮到我们90后了。网络上的话语权永远属于年轻一代，这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
老李和老王听后哈哈大笑。
老王说：我那小兔崽子也不知道最近咋样了，个把月都没给我们打电话，每次打电话的时候要么是要生活费，要么就是要钱。讲不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连他妈都没顾得上和他说上两句。
老李接着扒拉：“你儿子至少还考上了个二本，我女儿明年，也要上大学了。这青春叛逆期可有点儿长啊，时时不是爆出早恋不归宿，就是全年级倒数二百五，处处和我作对，不知道这大学还上不上的成咯！”
小孙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老爸老妈每年过年回家，都催我找对象，连人家叫什么都没打听清楚，就安排我去相亲，恨不得是个母的就让我娶了。”
老王说：“你拼不起爹，也拼不起房，你就别挑了。”
小孙说：“我其实要求也不高，能和我聊得上天，谈得来的就行了。”
老李：“还别说，能找一个能和自己唠一辈子嗑儿的人，真不容易。”
“上菜咯！”传菜的小哥插了一句，：“现在男的和女的，能聊啥天呢，大老爷们儿才有共同话题。你们唠了会儿磕，我这菜都上齐嘞！”小哥上完菜，关上门离开。
老李低头对小孙说：“刚点菜的时候，那传菜小哥，就在一旁对你虎视眈眈，该不是那小哥看上你了？”
“说什么胡话，我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上帝不允许搞基，我就绝不搞基。其实我早就看上你闺女啦！”
“你这癞蛤蟆，还想娶我闺女，你以为你是刘强东啊！”老李一脸鄙夷。
老王听后，会心一笑。
吃完饭，突然微信几个老同学群里，有条@他的消息，这群加了好几年了，刚开始一段时间还热热闹闹的，几个大款发个几块钱的红包，大家几毛几毛，也抢得兴高采烈。
后来再就是几个混得好的天天不是晒车，就是晒房，晒存款。
再后来聊天都鸡同鸭讲，诉说自己的故事，早已貌似神离。
已经沉寂了一年多，都没什么人聊天，怎么突然就热闹起来了呢？
打开微信一看，原来是当年自己都不愿意和他打交道的阿坤，说自己做东，想今年过年的时候，老同学聚一起，来个二十周年再聚会。
那斯早年使着肮脏的手段，不但把老王和他初恋女友关系搞坏了，而且让自己在同学面前名誉受损。
老王想到这里，就有一股怒火，既然里面也没有啥留恋的人和事，犹豫了一番，打开微信群，点下按钮，删除并退出。
快下班的时候，老李嘿嘿的笑着：“老王，周五了，要不要下班后一起洗个脚？”
“不了，今天感恩节，媳妇儿在家里等着我，一起吃晚饭呢。”
“那吃完饭再来？”
“吃完饭洗个澡，就差不多要睡觉了，现在这把老骨头，已经没有精力去享受生活啰。”
“小孙呢？”老李把头转向小孙。
“不了，有妹子晚上约我一起玩LOL了。”小孙满面春风。
在回家路上等候最后一个红绿灯前，窗外吹着寒瑟的秋风和落叶，电台里应景地传来忧伤的二胡。
都说四十而不惑，老王早已是云淡风轻的年纪，懂得很多人生道理，似乎掌握了人生的奥义，但他时常觉得心中有一股气在飘荡着，这种莫名的心气，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来的浓烈。
老王越来越喜欢独处，喜欢一个人呆在车里，藏身其间，看得见外面风云变幻，但听不到鼓噪喧嚣，仿佛世事都与他无关。
年轻的时候自己也并不是一个媚俗，庸碌的人，写得一手好字，拉得一手二胡，对什么事情都感到好奇，而且学起来也废寝忘食，兴致浓烈。怎么老来了就感觉像出家人一样，得过且过呢？
老王习惯性的拿起一旁的保温杯，喝着早上泡好的枸杞茶，望着窗外，看着夕阳和云彩，慢慢沉默在一片雾霾之中。
一股暖暖的水流进他的喉咙，滋润着五脏六腑，老王感觉全身都得到了满足。
忽然感觉喉咙一阵干痒，呵~~~~~忒！ 心中的那股气，化作一口老痰，朝窗外吐出，飘散消失在寒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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