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你,亲爱的张晓玲

题记:人生不要有‘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那种痛,那种悔恨深入骨髓,我们忍受不了。

曾经我以为这世界上最让我讨厌的人是张晓玲,因为她实在是太烦人了。比如早上,你正在梦里和周公讨论到底是周庄梦蝶还是碟见己变周庄的时候,张晓玲绝对会在讨论激烈的时候出现,用她那独特的嗓音在你耳边轻轻的说:“诺诺,快起来,趁饭热赶紧吃,吃凉饭对胃不好。”

或者张晓玲会把窗帘拉开,美其名曰是为了让我享受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或者张晓玲会带着她的劳动工具在我的卧室进行大扫除。再或者张晓玲会自言自语的说话,唱歌,来向我展示她的好心情。睡得香香的我总是会被张晓玲变着法的叫起来,坐在饭桌前半梦半醒的吃饭,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我实在是太讨厌她了,好想有一个没有张晓玲的早上啊。

张晓玲的劣迹还不止打扰我的早上,还有中午。每天中午再单位吃完饭张晓玲的电话会准时响起,然后就是张晓玲的问候。“诺诺吃完饭了吗?”我厌烦的说:“吃完了,你没啥事别给我打电话了,我都多大了,你还天天打电话问这问那的啊?烦死人了。”张晓玲听见我这样说,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说:“多大都是孩子,总是让人不放心。”然后就挂断电话,让我一脸的懵不知道她要干啥。

晚上下班回家,张晓玲听见我开门的声音总是拿着饭铲子带着围裙笑嘻嘻的说:“快洗手,一会儿饭就好了。”总之我的生活里张晓玲总是无处不在,她像一个魔鬼一样在我的生活里无孔不入的。

我真的好讨厌张晓玲,讨厌她说话,讨厌她做的饭,讨厌她唱歌,讨厌她参与的一切。伟大教育家鲁迅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我终于爆发了我对她的讨厌,我和她大吵了一架,第一次张晓玲哭了。说真的,她哭的那一刹那,我有点儿后悔,后悔和她吵架了,但是死要面子的我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把门关上,留张晓玲一个人在客厅哭泣。

我算着时间知道张晓玲的爱人也就是我爸要回来了,我惹的祸就让老爸解决吧,我这可不是不负责任,我这是给老同志一个表现的机会,再说了子不教父之过,他不替我摆平张晓玲谁替我摆平啊。果然如我所想,老爸开门看见张晓玲红红的眼睛,猜到我俩肯定是吵架了,因为那段时间我俩老是吵架,但是张晓玲从来没哭过,一直是像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战士一样的充满力量。

老爸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坐下来拍着张晓玲的背说:“你这么大的人了,和孩子较什么劲儿啊,诺诺也是大人了,该放手的时候就得放手。”老爸哄好了张晓玲,开门坐在我的床上意味深长地说:“诺诺,今年25岁了哈。”我没理会他我知道他又要和稀泥了。

“诺诺现在是大姑娘了,想当初诺诺才那么大一丁点。不会走就要跑,后来会走会跑了,就天天的要出去,你妈妈就带着你出去,春天大风刮,夏天太阳晒,冬天冷风吹。后来诺诺上学了,那时候你特别的听话,也特别的粘人,总是在你妈妈后面问这问那的,晚上睡得晚,早上起得早。你妈从来都没烦过你,不管你做了什么从来都舍不得打你一下,说你一句。”

我知道我爸想说张晓玲这些年来不容易,对我很好,我实在是抵不住老爸的情感轰炸和良心的谴责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后悔和她吵架,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啊,你看看我妈,天天的哎呀,我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

老爸摸摸我的头说:“你妈不容易,你记得你妈做什么都是为你好,有些事儿你得忍让一下。因为以前我老婆也是这样忍让你的。”

我叹了口气无奈的说:“行行行,我让,我让,都是我的错,好吧。”老爸笑着说:“有错能改就是好同志,行了别别扭了,洗洗手吃饭吧,你妈给你做了好吃的,记住,不许再吵架了。”最后的战役以我的失败告终。

那次战斗后,张晓玲也不像从前那样打扰我的生活了。我还挺喜欢那段时间的,我和张晓玲和平相处,我以为张晓玲会永远那样事无巨细的打理我和老爸的生活。可是生活还是给了我和老爸一个沉重的打击,张晓玲病了。

张晓玲那段时间总是说呼吸困难,我们以为她是胖的笑着让她减肥。后来张晓玲说心口疼,我们劝她去医院检查,但是张晓玲拒绝,她说去医院肯定得让她住院,她住院了就没人管我了,所以她自己给自己配药吃,可是不见好转。我好几次看见张晓玲在卫生间里背对着门疼的咬牙哭泣,我推门问她怎么了,她总是快速擦好眼泪,笑嘻嘻的说没事儿,好像和从前一样。

但是半年后,老爸带她去医院,查出心肌梗塞,心力衰竭。老爸慌了,给我打电话,老爸一个大男人,在电话里哭着问我他该怎么办。我也慌了,从那开始一遇到事儿我就大脑一遍空白,我知道我是被张晓玲突如其来的病给吓到了。我和老爸都不知道怎么办,我们俩个人像个傻子一样。大夫说张晓玲的心脏主干血管堵塞85%必须得做搭桥手术,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同意。

我们以为张晓玲会上火,不敢告诉她,但是她好像知道一样的说:“手术吧,我同意。”张晓玲在等待手术的时候告诉老爸家里的衣服都在哪儿,收拾家里应该先干什么后干什么,在外面为人处事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

张晓玲嘱咐我,要吃热饭,吃饭的时候要慢吃不能快,吃快了对胃不好。还说天冷要多穿衣服,别为了好看冬天不穿棉衣,还告诉我冬天的棉裤给我做了3条,够我穿几年的了。又说如果她没下来手术台,以后找对象一定不要因为年龄大就着急找对象,要好好的挑选,一辈子的事儿不能马虎。说下班后要早点儿回家,妈没了,就没人找你回家了,没人给你留热乎的饭了,别啥事儿都指着你爸,他不靠谱。

张晓玲嘱咐这个,嘱咐那个,好像她料定自己进手术室就出不来一样。我和老爸强忍泪水,微笑的对她说的话点头答应。

张晓玲也会乐观的说,没事儿,现在医疗发达,我的手术能成功,我就是怕不成功了,你们爷俩冷不丁的啥都不知道,日子让你俩过得乱七八糟的咋整啊。每次张晓玲看我要哭的时候都会拉着我的手说,没事儿,大闺女,等妈好了,妈还得叫你起床,给你做饭呢。

在张晓玲嘱咐,安慰中,时间飞快的过去,手术的时间如期而至。张晓玲在手术那天早上,没有被送进手术室等待的时间里笑着和所有人聊天,却在被护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握着我的手说:“妈放不下你。”短短的五个字,叫现场的所有人落泪。

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时候,和张晓玲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都是那么清晰的浮现眼前,一帧帧一幕幕。

有小时候我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开心的说个不停的,她微笑看着我的样子;有张晓玲春天顶着大风骑自行车送我上学时的样子;夏天大雨滂沱中领着我在银行避雨是焦急的样子;冬天送我上学和她一起推自行车的两个人累的呼哧带喘的样子;有我上大学她去火车站送我时满脸舍不得样子;有前段时间我和她吵架她哭泣的样子。

一想到前段时间我和她吵架,把她对我的关心当做是一种厌烦的时候我才知道人生不要有‘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那种痛,那种悔恨深入骨髓,我们忍受不了。那真的不是几滴眼泪,几句话就能释怀的,那是无法言说的一种,再也无法弥补的悔恨。手术室外的我们都很焦急,每一次有穿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出来,所有的人都糊上去问张晓玲手术结束了没有。

当医生说没有,大家的脸上都露出焦急和失望的样子,大家害怕手术失败张晓玲被盖着白布推出来,也希望被护士推出来告诉要去ICU。张晓玲的手术时间大约有4个小时,期间有位病人被告知手术失败,请家属准备后事。我看着那位手术失败的病人家属哭得哭天抢地的,我在心里发誓,张晓玲平安出来后,我一定要好好对她,绝对不讨厌她了,其实我从来没有真的讨厌过她,我知道她爱我,我知道我是她的命。

我知道是我耽误了她的病情,是对我的牵挂让她独自忍受病痛的折磨拒绝来医院检查。如果带着现在的记忆回到从前,我一定好好的爱张晓玲,亦如她爱我那样爱她。

再次看见张晓玲是她从ICU出来那天,她像一个英雄,战胜了病魔,凯旋而归。护士送她出来的时候,她在人群中寻找着我,直道看见了我才露出微笑。她笑嘻嘻的说:“诺诺,妈没事儿了,大闺女,妈好了,以后妈还得管你。”所有的人都是眼中带泪,都为张晓玲的母爱而感动。

张晓玲这一生挨过两次刀,一次是生我的时候,一次就是为了我同意做搭桥手术。张晓玲说我得手术,遭什么样的罪我都不怕,我得活着,我死了,我闺女咋办啊?谁叫她起床啊,谁给她做口热乎饭啊,谁能管我闺女冷天能不能穿得暖啊,谁能在我闺女人生大事儿上给好好的把关啊。只要能活,拉多少刀都行。

有句话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守护是最寂寞的等待。’在漫长的岁月里,张晓玲用母爱告诉我她有多爱我,在时间的长河中,张晓玲默默的守护着我,用她柔弱的身躯护我平安,等待我的成长。张晓玲一个平凡的女人,一个爱笑微胖,一个用命爱我的伟大母亲。

妈妈,谢谢你,张晓玲,我爱你。

一.“他的眼里有星星,闪闪发亮”

“顾辰辰,76!”讲台上的海老师凶巴巴地一眼瞪过来。顾辰辰不自觉鼓了鼓嘴,有些不好意思,一溜烟跑回座位。

海老师是初三(5)班的语文老师,聪明“绝顶”,江湖人称“地中海”,和学生的关系也处得好,可惜语文从来都不是顾辰辰的强项,因此每见海老师,顾辰辰总觉得有些气弱。

“齐杰,82!”

…………

“宋星扬,94!”顾辰辰听见这个名字,还低落着的头反射性抬起,果不其然,“地中海”满脸欣慰,本就不大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缝,怕是就差在宋星扬头上摸一摸,肩上拍一拍了。

继续盯着看,讲台上的少年穿着一件白色的运动服,好像一株挺拔的小白杨,头发蓬松,五官棱角分明,他极敏锐地察觉了顾辰辰的目光,眼里漾起戏谑的笑意,三两步跨过来,大马金刀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正正好在顾辰辰的后方。

“再看!再看你也就是76!”少年取笑的声音从后座传来,一支笔在顾辰辰的背后戳了戳。

顾辰辰一动不动,仿若未闻。

见顾辰辰没反应,一只修长的手从后方伸过来,迅速地抽走了试卷。“哎呦!这一篇阅读你都能扣10分!你怎么看出来作者的思乡之情的?哈哈,笑死我啦!”少年略带些低沉的嗓音又响了起来,分明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现在凶巴巴瞪眼的变成了顾辰辰,她转过身去,正好对上宋星扬亮闪闪的眼眸,她知道的,这个少年虽算不上极英俊,却真真称得上剑眉星目,眼睛极为有神。如若不是太过调皮跳脱的性格,必然会有很多的女孩喜欢吧。

“宋星扬!你再说一句试试!”她比了比拳头,努力甩出恶狠狠的语气,可天生甜蜜蜜的娃娃音却是软得不行,没有半点威慑力。

说来也奇怪,顾辰辰绝对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年年得“三好”,年级前20不动摇,偏偏语文老拖后腿。而宋星扬呢,成绩倒也不是说差,整体来说也就是中等偏上的水准,可语文却总是名列前茅。

“辰辰,你就等着下次发其他试卷,好好嘲笑他!”宋星扬的同桌安驰这时候出声儿了,安驰与宋星扬从来都是互看不顺眼的,每天一小闹三天一大吵,偏偏还舍不得换位置,顾辰辰一直觉得这俩就是“欢喜冤家”。

“对!就得这样!”顾辰辰的同桌许若也来凑热闹。

“什么呀!辰辰,我可给你带了书啊,好好补补你的文学素养,不想要啦?”宋星扬瞪大眼睛,故作危险语气,右手从课桌肚里抽出一本精装的《红字》。顾辰辰飞速地拿过书,转回身去,翻看起来。

“哎!我就借你三天哦!这可是我的宝贝,不准折不准皱!”

其实,顾辰辰一向课外书看得不少,不过英美文学却甚少涉猎,至多不过课标要求的必读书目罢了,近来却津津有味地啃起了一堆外国小说。用许若的话说来,大约就是“喜欢的力量”?

是的,顾辰辰喜欢宋星扬,就像是某一天突然开了窍,看着少年就觉得欢喜,不自觉就想要靠近,读他喜欢的书,听他喜欢的歌,应该不算什么吧?顾辰辰还是挺坦然的。

日记本:“他的眼里有星星,仿佛在闪闪发亮。他轻轻一眨眼,一颗星星就落下天幕,直直掉进我的心湖。”——2007年12月29日”

二.“他和我说开学再见,没有压岁钱”

对于学生而言,最盼望的大约就是假期了,寒假悄然降临,伙伴们无不欢呼雀跃。可对于顾辰辰而言,过年却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万家灯火团圆夜,烟花再热闹,对联再红火,也无法遮掩这个家里的裂缝与尴尬。

父母分居三年,这个三口之家已然摇摇欲坠,名存实亡。她甚至猜测过,若是早些,她中考完父母就会离,要是晚点,等她高考完这个家也会散。

空荡的客厅里回响着春晚新年的倒计时,当0点的钟声敲响,窗外烟火烂漫,齐齐盛绽。顾辰辰揉着眼睛回房,却发现电脑上的小企鹅跳动个不停,一打开就发现屏幕上铺满了宋星扬的消息。

“嘿!傻冬瓜顾辰辰,新年快乐啊!”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不祝祝我啊!”

“我掐着0点发消息,你这么没诚意?!!”

“啊!你可给我记住了!”

顾辰辰忽地笑了,一瞬间又是好笑又是满足,心里仿佛也不再空荡,一下子就落到了实处。她揉揉眼睛开始打字:“宋星扬新年快乐!祝你来年所有成绩都和语文一样好!和安驰斗嘴回回赢!”

那头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回复:“不错不错,你这祝福甚得我心,我就大发慈悲原谅你了。”

顾辰辰可不想轻易落下风,噼里啪啦一顿敲:“哼,你喊我’冬瓜‘我还没和你计较呢!”

两个人来来回回聊了将近二十分钟,最后的消息,是那头发过来的“好啦!那咱们开学再见,我给你带云南的特产,不过没有压岁钱哈哈哈!”

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顾辰辰关了电脑,撑着困意写完日记,方才沉沉睡去,嘴角还挂着微微的笑意。

日记本:“他掐着0点给我发消息,祝我新年快乐;他和我说开学再见,有礼物没有压岁钱。他,应该就像安驰说的那样,也是喜欢我的吧。”——除夕

三.“他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没有转身,也没有看见我”

曾经,顾辰辰常常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异地恋、异国恋危险的说法,“只要有深厚的感情,距离应该不是大问题吧?”可是直到现在,她方才明白,距离大约真的是个问题。

寒假过去之后,班主任换了一次座位,宋星扬被调去了教室的另一边,顾辰辰也觉得两人之间交流少了许多,可两人都不以为然,他们是学生呀,直面而来的最重要的问题自然是中考了。

就在那日渐炎热的6月,中考结束,初中生涯结束,宋星扬和顾辰辰之间最深刻的交集,大概也结束了。

在那漫长的两个多月的暑假里,顾辰辰没有见到宋星扬,就算是班长组织的聚会宋星扬也没有参加。这个顾辰辰倒是知道原因,成绩出来之后没多久,宋星扬就背上行李去了大洋彼岸的澳大利亚探亲,他的二姨和大舅都在澳洲。“我以后也打算去澳洲读书。”宋星扬曾这么说过。

他们没能读一个高中。顾辰辰考上了市重点师大附中,宋星扬则是市一中。但幸运的是,附中和一中都在学苑路上,相隔不过一个十字路口。

附中要比一中早放学10分钟,顾辰辰已经习惯了在教室里多留10分钟,慢吞吞走到路口,时不时就会碰到骑着自行车的宋星扬,大群学生穿着蓝白相间的一中校服,可顾辰辰总是能很快地发现他,嗯,哪怕有着将近400度的近视。

或许交流不多,只是招一招手,只是一句“嘿,你好!”,也是这繁忙青春里的一抹亮色。

时间如流水般划过,又到了文理分科的时候。顾辰辰是文理均衡发展的,曾经拖后腿的语文此时也赶了上来,算不上短板了。可能大家都以为她是要选理科的,看着老师发下来的分科表格,她却沉默了。

“顾辰辰,理科尖子班再见!”一条过道之隔的齐蜀声音清朗,带着些磁性的低沉,目光灼灼,直直望着顾辰辰。

顾辰辰没有回答。

晚上放学,她又在教室里做了约摸10分钟的题,再把图书馆借来的《杀死一只知更鸟》塞进书包,走向那个十字路口。

那是一个霞光满天的傍晚,远处的车流仿佛从灿烂的梦境中驶来,初夏的清风柔和又干燥,拂过云霞,飘过车流,最后停在那个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少年的衣摆上。

顾辰辰不自觉就微微抿出一缕笑意,可没等她打声招呼,那个少年便骑着自行车呼啸而去,校服撑着风稍稍鼓起,不多时便不见了踪影。

擦肩而过。

日记本:“我想选文科,更想问问他是不是也选文科。可他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没有转身,也没有看见我。”——2009.6.15

四.“他站在朗朗星空之下,我站在他的世界之外”

“啊!高三再见!高中再见!”

“我们毕业啦!”

……

整栋教学楼开始沸腾起来,压抑了一整年的学生们开始尽情的释放,试题、训练册、以及课本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从楼道上飞舞而下,顾辰辰倚着课桌,迎着玻璃窗里透进的阳光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姐妹们,咱们今晚乐动唱K去,七点半新城广场集合!”班长在讲台上使劲儿拍了几下,兴冲冲地宣布。

没错,是姐妹们。作为附中的文科尖子班,完美地延续了男多女少的传统,40个人的班级里只有可怜的5位男生,据说还破学校了10年来文科班男生人数新低。因此,这5位哥们儿也被算进了“姐妹”群中,权当一样了。

两年前的文理分科,顾辰辰最终下定决心选了文,那一晚,她枕着图书馆借来的那本《杀死一只知更鸟》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曾在QQ上问一问宋星扬。

直到三天之后,路口再遇,宋星扬对着顾辰辰无奈地叹气:“我爸妈说我理科学得还行,全让我学理,从此我要和物化死磕啦!”

顾辰辰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想到反而是我学了文,加油吧少年!”随后两人告别,她看着男孩在夕阳下逐渐远去,这离去自然而然,又仿佛命中注定。

高考完那天的乐动里,班长拉着同桌在唱刘若英的《后来》,听到那句“可是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顾辰辰突然有些失神,这会是她的后来吗?

那天一大帮人聚到很晚,方才三三两两搭伴回家。顾辰辰家和班长就住在相隔不远的小区,21路公交车坐4站到长汀公园,再走上不到一公里就能到家。

长汀公园是个不大的市民公园,景色极为不错,平时可以说是退休的大爷大妈聚集地,但有一点比较特别的是,长汀公园里有一对年代久远的鸳鸯石,因此也常会有小情侣过来。

下了公交车,顾辰辰和班长手挽手往家走,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正说着有意向的学校呢,班长忽地拉住了顾辰辰的手,往长汀公园里头指:“停!你瞧瞧!这不是有人在表白呢嘛!”

顾辰辰转头望去,忽见人群中央那个熟悉的身影,是宋星扬。

班长又拉着顾辰辰往公园里走了几步,“嘿!还点了孔明灯,有点浪漫啊!”顾辰辰没有应声,此时的她全部的心神都被那个身影攫住了,那个她曾无数次在路口寻找过的身影。

起哄喧闹的人群、隐约于耳际的车笛蝉鸣此刻仿佛都停滞静止,眼中唯有那个身影,她见那人牵起旁人的双手,她见那人张开双臂拥抱旁人,又见他携手旁人同放孔明灯。

“啧啧,我都想谈恋爱了。”班长看了个过瘾,拉着顾辰辰又往回路走。

“挺好的。”不过短短几分钟,却像是春秋大梦一场,顾辰辰还有些恍神。

不用等后来,因为结局已经到来。她这样想着。

“自然而然”,这是顾辰辰第一次感觉到一个词语的尖利与锥心。就像她与那个少年自然而然地疏远,就像这自然而然断掉的念想。

她慢慢走回家,像以前一样。

日记本:“他站在朗朗星空之下,月色融化在眼中,身旁是瘦高的女孩,眼前是徐徐升起的孔明灯,而我,在他的世界之外。”——2011.6.9

五.“曾经想见他,屡屡不见他;如今想忘他,每每又见他”

顾辰辰去了北方,在top2的大学里读英语专业,准备着雅思考试,打算申请英国的学校读比较文学,一点不敢懈怠,算是图书馆的常客。

学校里,她遇上了曾经高一时的同学,大学霸齐蜀,读工程物理,他们又成了校友。同校又同在异乡,关系自然也就稍稍近了些。但各自忙碌着,交流也并不算多。

最巧合的是,宋星扬也来了北方,学校依旧在顾辰辰的旁边,是一所不错的以理科见长的院校。宋星扬的女友与他同校,两人还极为幸运地被录取为同一个专业。

“看来他们也付出了努力,感情也是真的好。”顾辰辰这样想着。

除却之前在网络上偶尔的联系,顾辰辰再见宋星扬是在一场同学聚会上,一位初中同班如今也在这座城市读大学的老同学组织的聚会,宋星扬也带上了自己的女友,是个有着爽朗笑容的女孩。

自那以后,也不知是什么奇妙的缘分,明明不在同一个校园,居然还是屡屡碰见。在二食堂、在校内的湖畔、在校外的沃尔玛、在肯德基、在商场,顾辰辰常常见到宋星扬,大多数时候宋星扬和他的女友在一起,有时也是和朋友,或是独自一个人。

两人总是简略地打个招呼,就像曾经高中时在十字路口那般。不同的是,这相遇不是顾晨晨于人群之中的寻觅,她也不会再望着他的身影远去。

这也是自然而然的。哪怕再失落,哪怕再遗憾。

日记本:“世上的事情总是这样有趣。曾经想见他,屡屡不见他;如今想忘他,每每又见他。”——2014.3.18

六.“十年光阴流水去”

其实顾辰辰和宋星扬的故事应该早就结束了。那个少年,她已将他埋进时光的深处。如果她不曾收到那样一条消息。

消息来自许若,她多年前的同桌。

许若当年也考上了附中,却始终与顾辰辰不同班,又因为一些矛盾与分歧,两人渐行渐远,大学之后便几乎没了联络。

许若突兀地给顾辰辰发了一条消息:“辰辰,宋星扬要结婚了,和那个在一起快七年的女朋友。

我们一起长大,我喜欢他这么多年,到底还是没用。也许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说这些,毕竟我们好几年没联系过了。你知道吗?宋星扬一开始喜欢你,他给你发过QQ消息试探,那时我们关系好,我帮你挂着,我删掉了。

后来他又让我传话,我告诉他,你有喜欢的人了。其实那会儿,我们早就没那么要好了,宋星扬不知道罢了。这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但我不后悔。

可没想到,耽搁了你们,还是出现了别的人。我知道你那时也喜欢宋星扬,是我自私,对不起。”

是的,顾辰辰几乎忘了,许若,是宋星扬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邻居。两人的父亲曾是校友,后来在同一个单位工作,极为亲密的关系。

伦敦的深夜里,顾辰辰竟是猛地察觉到一丝凉意,很是难言的感觉。

感叹吗?是有一些的。那是她年少时最初的心动,也是家庭动荡时珍贵的陪伴,她把这个少年放在心上四年,又埋入心底四年,如今回想,他已经成为青春中不可忽视的一角。

遗憾吗?也有一些吧。若是没有那些蹉跎,可能一切都不一样,或许就从校服走到婚纱,但也有可能在人生的岔路口分道扬镳,这谁也说不准。

可再多的却也没有了。

兜兜转转,有人离开也有人到来。

孤身多年之后,她发现有一个人亦是陪伴她多年。齐蜀,他放弃了美国的offer,最后也来了英国,那一天在希斯罗机场,她去接机,齐蜀第一次拥抱她:“顾辰辰,我来了。”堪称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她有了想要流泪的冲动,她也是第一次意识到齐蜀对她的不同。

同样自然而然地,半年之后,他们正式携手。

齐蜀之于顾辰辰,是长路,是归途,是心安之处。

顾辰辰没有回复许若,她们也不会有更多的交集了。

1

“祁云开?脱了衣服躺床上去。”苏格边说边抬起头,把目光从体检单上移到面前男人的脸上。

下一秒,她眼睛瞪得溜圆,“怎么是你?”

祁云开舌尖舔舔后槽牙,这什么表情,是他怎么了?

苏格又去看体检单,上面的照片模糊不清,她踮起脚把体检单举到男人脸旁,看看左边的,又看看右边的。

好吧,最起码轮廓一样,都基本是个人。

医院前台的摄像头真该换换了,拍出来的相片比B超还不如,男女都得仔细看。

“你不是冯姗姗那个帮凶吗?怎么跑这来了?”苏格皱着眉头,眼神像在看阶级敌人。

祁云开挑眉看她,“什么帮凶?麻烦你说话客气点,我是路过。”

“路过?”苏格哈的笑了一声,捏着嗓子,“‘云开哥,你看她们!’哼!就冯姗姗那种窃取别人实验数据的人,认识的能有什么好人?”

祁云开“……”

“再说了,”她把他从上到下看了几个来回,撇撇嘴,“就你这样的,往她身后一站,谁看不是帮凶?”

“长得高大点儿就是帮凶了?那要这样呢?”祁云开说着两手捏住T恤边儿,胳膊一抬,利落的脱了下来,露出线条流畅的八块腹肌。

苏格惊的后退一步,“你你你干什么?你这人怎么……”

“体检。”祁云开吐出两个字。

然后看着对面穿白大褂的小姑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又看看他,脸腾的一下子红了。

这样子,傻乎乎了一点,还有点可爱。

和那天帮闺蜜讨说法时候小豹子似的张牙舞爪的形象差别很大,却都很生动。

他又舔了舔后槽牙。

2

“刚实习一周,一时忘了。”苏格小声解释。

见他看向自己,她又赶紧补充,“不过你放心,心电图这种基本检查项目,我绝对没问题的。”

说话时那小模样相当认真,眼睫毛忽闪忽闪撩的人心里痒痒。

祁云开淡淡“嗯”了声,利落往医用床上一躺,长手长脚舒展开,“那来吧。”

不知道为什么,苏格总觉得这话听着怪怪的。

在他手腕脚踝上夹好电极夹板,苏格又确定了一下胸腹部的位置,按照次序把几个电极固定好,就去看心电图。

咦,她看了眼设备屏幕,又去看他。

男人一脸平静。

“不能呀,按说你们飞行员心率应该稍低于平均水平才对啊。”苏格一脸困惑,“你以前,有心率过速的问题吗?”

祁云开摇头。

“难道是设备出问题了?刚还好好的。”苏格自言自语着,盯着屏幕左看右看,好像这样就能找到原因。

“大概……”男人开口,“我不惯被女人摸,一时有点紧张……没事儿,我缓缓就好。”

被……女人……摸?

苏格,“……”

“那,那你缓缓吧。”

她背过身吐了吐舌头,哎呦喂,装的一手好纯!

苏格瞄了一眼体检表,29岁一大老爷们,不惯被女人摸?谁信啊?

不不不,等等,也许……

她脑子里立刻出现了有些小说里描写的同志爱人画面,忍不住偷偷回头去打量他。

却和他似笑非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你们这些小姑娘一天能不能不瞎想?”他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语气都有点无奈,“行了,看看心电图吧。”

果然,那边已经恢复正常。

飞行员小哥哥有颗强壮的心脏。

检查完,祁云开穿上衣服走到门口,想了想又走回来,“冯姗姗她妈和我妈是闺蜜,我和她不熟。”

“不过……”他挑挑眉,“你要是觉得还没出气,加个微信,把你闺蜜那事儿给我说说,我转给她爸。”

“真的?”苏格乐了,“那成啊!最烦这种绿茶婊了!”

说完又指着他,“你不许袒护她。”

祁云开点头,调出自己的二维码给她扫,“我和她没那交情。”

3

晚上,祁云开更新了一条朋友圈,苏格看了一眼,险些吐血。

“被人用一种‘哎呦我终于看到活的gay是什么样了’的眼神看,求哥的心里阴影面积。”

配图是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这是说她吗?

虽然她当时是有那样想,可做的有那么明显吗?

下面评论里,祁云开不知道回复谁,“其实傻也挺可爱的,什么都写在脸上,真实。”

好吧,就是她,傻得可爱那个。

苏格捂脸。

刚敷上面膜,手机响起来,来自“小鱼儿”的语音通话请求。她接了,一手按着面膜,嘴巴张开一点,“喂,胖鱼。”

那边叫起来,“都说了我已经瘦了,能不能不要叫胖鱼?”

“好好好,江鱼同学,怎么了?”

“那个冯姗姗啊,气死本宝宝了……”江鱼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一打开话匣子,容易关不上,别人插句嘴,都得拼口速。

她说的口沫横飞,苏格听的想笑,她小心的把唇边的面膜拍了拍,让它服帖一些,等对面终于说完了,才小幅度张口,“别气了,她戏精上身,你就让她演吧。对了,记得上次她那帮凶不?我今儿见到了,部队体检。”

“真的啊?看冯姗姗那意思,那男的应该是她追求者。你说人挺帅啊,咋瞎呢?”江鱼啧啧咂嘴,可惜的不行。

苏格到底破功了,一笑,全脸面膜都皱到一块了。她索性扯下来,“拉倒吧,人祁云开说和她不熟,还说可以帮我们告状呢。等会我就给他发微信。”

“你等等……”江鱼沉默了一秒,“你俩搭上线了?他加的你?不对啊,苏小格,这事儿不对。”

“他不是想泡你吧?妹子。”

4

“泡?我又不是奥利奥?”

对于江鱼那句话,苏格根本没往心里去,有时候祁云开给她发微信,她都顾不上回。

协助做完空飞的体检,她就转门诊实习了,一天忙的喝水基本靠想,上厕所基本靠跑,哪有那闲工夫想那些没影儿的事。

一周以后,她刚送走一个患者,正准备喘口气,电话就响了。苏格随手就接起来,也没注意看是谁。

“下来,搭把手。”男人声音有点耳熟。

“你谁啊?”她说着就去看显示,没名字。

那边男人一噎,“你大爷!”

哎,这人有病吧?我还是你大娘呢!苏格正想挂电话,突然觉得不对。

她想起来这个声音了,这不是空飞小哥哥吗?

“祁云开?”

他嗯了一声,“不是让你存电话号码了吗?快点,赶紧下来。”

苏格出了电梯,这人就站在电梯口,乍一看后背笔直,可苏格觉得不太对。

“你腰怎么了?”她走过去上下看,“扭了?”

“训练时候撞了一下。”他下巴一点脚下,“能不能帮个忙,弯不下去。”

苏格低头一看,两条鞋带拖在地上。她蹲下身,扯住两端紧了紧,利落的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抬头看他,“你看行吗?”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一眼就能看到底。

祁云开喉结动了动,出口的话却是,“娘炮。”

苏格,“……”

不管怎么说,苏格还是发扬了救死扶伤的精神,伸手去扶祁云开。男人却摇了摇头,“没事,能走,借点劲儿就行。”

说着长臂一伸,落在了她另一侧的肩膀上。

苏格,“……”

行吧,你有伤,可着你来。

苏格却忽略了一点,她知道祁云开腰伤了,别人可不知道。第二天早上开早会的时候,科室主任就委婉的说,让大家工作时间要专心工作,不要老想着约会。实习生也要严格要求自己。

她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困惑的看向另一个实习生王瑶,可人家丢给她一个冷笑。

苏格突然就明白了,原来老想着约会那个是她自己。

那不用说了,告密的肯定是王瑶。一个科室两个实习生,毕业以后只有一个能留下,人家不给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还留着过年吗?

5

第二天苏格本来该休息,奈何她惹上了一位大爷。

“你做理疗我去干什么?”她站在自家小厨房,一手握着电话,另一手拿勺子搅和着刚煮好的皮蛋瘦肉粥。

“拥军。”

苏格,“……”

为啥她就要拥军啊?

“带点吃的来,早上动作慢了点,没赶上食堂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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