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颜时代
(1)
寒冬的夜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盒火柴都没卖出去。
大雪覆盖了整个城市,凌冽的风在耳边呼啸,卖火柴的小女孩拖着不合脚的鞋子在雪地里行走,发出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她的脸已经被冻的通红,刚烫的金色卷发在风中飞舞。
说起金色的头发,还是她偷了爸爸放在抽屉里的钱烫的。因为这事,她还被打了一顿。
自从她的妈妈死后,爸爸娶了后妈,她变得更加叛逆,以前,她也是班里的三好学生,这事之后,她就结交了一些校外的社会人士,抽烟打架烫头,叛逆三件套,她学了个遍。
风中飘来了一阵烤鸡的味道,她想起了外婆做得烤鸡,那可是一绝,金黄酥脆的外皮,里面的肉质细嫩却有嚼劲,想想就流口水。外婆去世之后,她再也没有尝过这样的美味了。
又是一阵疾风吹来,卖火柴的小女孩裹了裹单薄的衣服,冻得瑟瑟发抖。
爸爸让她出去卖火柴,要她赚烫头发的钱,而她却一根火柴也没卖出去,她想到回家又要受后妈的奚落,说不定还要挨爸爸的打,她就不想回那个没有温度的家。
小时候,她也是父母的掌中宝,她也曾坐在爸爸的肩头,玩骑大马的游戏,可是自从爸爸心心念念的儿子出生以后,她在家里越来越没有存在感,热闹都是他们的,她什么都没有。
(2)
既然这样,那就不回去了吧。
卖火柴的小女孩下定了决心,世界那么大,她想去闯闯。
M城不大也不小,有两个汽车站,一个火车站。要去哪儿呢?卖火柴的小女孩陷入了沉思。
那就去南方吧,那里四季如春,没有严寒。
小女孩缩着脖子,双手环抱,弓着背,向火车站走去,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
深夜的火车站,只有零星的行人。
到了这里,她才想起了一个现实问题――没有钱。
她颓然地坐在火车站里的座位上,低下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火柴,划了一下,火花顿时就窜起来了,她用手拢着这弱小的火苗,感到了一丝丝温暖。
“小妹妹,喝杯热水吧。”
小女孩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女人,大约三十多岁,她的声音好像一阵春风般柔和,让人想要信赖。
她接过女人的水,捧在手上,顿时感到了一股暖流流向心里。
有时候,陌生人比家人还温暖。
(3)
女人得知小女孩无家可归时,邀请她在她家暂住一晚。
小女孩没有丝毫怀疑的就跟她走了。
她把自己的围巾给了小女孩,不断提醒小女孩路上滑,小心点。
走了大约十多分钟,就到了女人的家。
她的家在一座古老的单元楼,人烟稀少,远离市区。
女人热情地招待小女孩进门,门里面,一个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他的眼神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你先进房间里休息,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小女孩进了房间,越想起那个男人的眼神,越觉得不对劲,她趴在房间的窗户上,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这么水灵灵的姑娘,最少要四千。”传入耳朵的正是那熟悉的温润的声音。
原来,女人是个人贩子。
小女孩的心情跌落到了低谷,世界上已经没有再对她好的人了。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要赶紧想办法了。
“住着还习惯吧。”女人推开门进来,一如既往得和善。
原来有的人还有两幅面孔。
小女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挺好的。我这次出门就是为了去找工作,我还有两个女同学要一起去。”
女人听到还有两个女同学,自己还可以多赚一笔,心里不禁一动。
“明天一早,我带你去找你同学,今天晚上就安心在这里睡吧。”女人温和得笑了笑。
(4)
小女孩一夜无眠。
阳光从窗户里飘了进来,今天是一个好天气。
小女孩坐在女人的车上,向她指定的地点驶去。
“姐姐,你就在车上等我,我找到同学了,就带她们过来。”小女孩朝着女人一笑,一脸人畜无害。
这下,总算摆脱了她,小女孩高兴的蹦蹦跳跳。
前方,有一个精瘦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在烤火。
小女孩灵机一动。
“大叔,你一个人在这烤火呀,你的妻子孩子呢?”
“嫌我穷,早跟别人跑了。”
“那我给你介绍一个,三十多岁,长的还不错,你看怎么样?”
“多少钱?”
“我就赚个介绍费,四百就成,不过就怕那个女人不乐意。”
男人嘿嘿一笑,“你把人带来,剩下的事不用你操心。”
小女孩心情很愉悦,蹦蹦跳跳的跑到了女人的车上。
“姐姐,我那同学的父母不同意,还要拜托你去跟她们的父母说一说。”
女人一听,没有丝毫怀疑的就跟小女孩走了,小女孩把她带进了男人家,那女人就再也没有出来。
数字1:孤独
我终于在九年后的今天,收到他的礼物,在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二十岁那天,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个连贯的数字号码。我想最好是一个有钱人打错电话,拨到我这。
我接通电话,屏住呼吸等他开口,心里幻想着能听到一些秘密,可能是我和他包养的情人手机号只差一位数字,或许他是一个犯法的商人…不论怎么样,只要他没有发觉打错电话,只要他说出什么,我一定要敲诈一笔!
“你果然接了。”是个男人,听声音年龄应该比我大,我仿佛已经透过声音看到了他系着领带的商人模样。我还是没说话,我一直在等一个可以让我一夜致富的“秘密”。
“我没有秘密可以让你勒索,别再想了。也没有打错电话,我找的就是你。”瞬时一种被偷窥的恐惧感蔓延上我的皮肤,从腰摸到心脏,打一个寒颤,就像一个阴冷的女鬼藏在我家某个角落里替他监视我。
“没有鬼,是我在看着你。”我听着他说的每个字,眼神机警的观察我家里有没有什么监视器!可惜,简陋的屋子,一眼到底,什么都没有。
“我是数字1,没错,就是你大脑里仅知道的那个1。阿拉伯数字1。”行了,我可以确信,这人是个精神病,不然就是一个变态,也可能是什么新的诈骗手段。
我终于开口,长吁出一口气:“哥们儿,你不用再往下编了。你可能是一个搞诈骗的,或者有一些奇怪的癖好?我这个人,没有一处值得你浪费时间。”
“我连你裤裆里的家伙是大是小都看的一清二楚,你有多不值一提我当然知道。”
他的“不值一提”这几个字是一把火,我整个人被烧的体无完肤,这四个字是那么精准形容我的前半生,也许后半生也一样。我直接挂断电话,扔掉手机坐在床边,趴在桌上,把脸藏起来这样才能让我好过一些。
独来独往才能让人们对我有诸多议论,不易接近才能让人们认为我高深莫测。而现在,有人窥探到我的贫穷和丑陋,使我不得不承认我人生的平凡。
不管他是在哪里装监控还是拿着望远镜在某处偷窥我,一瞬间发觉竟然没有了恐惧,尽管他说了不值一提,但是至少他还在关注我,是不是?真没想到我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我开始有些后悔挂断了电话。就算他是一个骗子是一个变态,但在我生日这天,他是唯一给我打电话的人。我鬼使神差的重新拿起手机,拨回那个号码。
“我就知道你会拨回来。”
“行了,哥们儿。我相信你是一了,然后呢?”就当作他是在我生日这天给我讲故事吧。
“是阿拉伯数字1。没有监控,也没有望远镜。只要你写出一个1,我就能看见你。你看你的左手边。”
左手是一张一百块。
“100,我也可以通过这个1来看你。”
故事编的越来越离谱,但是还算吸引人,饶有趣味。我看着100这数字,1变成了一个金色的小人在纸币上跳舞。我拍拍额头保持清醒,把一百块藏在枕头下面。
“你以为放在枕头底下,我就看不到吗?我说了只要有1,我就能看到,你看桌子上。“
我看过去,是我的存钱罐,妈的,里面一大堆一元钱的硬币。如果这些都是他的眼睛,我一定要第一时间把这些硬币融了,这真是太恶心了。
“故事很离谱吧,但是这么假的故事你还是听下去了,可见你真的很孤独。”
孤独,我确实很孤独。我从没有刻意选择过孤单,只是从没有人在我身旁,时间久了,交流的技巧、沟通的原则已经学不会了。
现在只能做一些能尽量让我不说话的工作,比如在电脑前坐着敲击键盘。这样说起来,用无人问津来形容我比不值一提更加恰当。
“你出门可以带上一枚一元钱硬币,这样我就能帮你指导指导接下来的人生,没准会有些不一样。在你三十岁之前那一天,我会送你一个你最想要的礼物。”
“说完…”我刚从嘴里迸出两个字,他就挂断了电话。故事真短,听完了就没有了,他真不是个高超的骗子,孤独感重新包围了我。
那天之后,我都会揣着一枚硬币出门,不过是去坐公交车,把钱投进透明的箱子里,司机总会用余光扫一下,生怕是游戏币来作弊,信任总在不经意间崩坏。让他“偷窥”那些买菜上学的老人小孩吧!
我这种无聊的想法也能成为每天清晨小小的娱乐。直到那一天,我没有赶上公交车。
我握着一块钱疯狂的向公司奔去,迟到了就要扣工资,迟到了就会被老板骂,会被同事问为什么迟到,那样我就要和他们多说话了,不会,他们才不会理我,只需要默默的扣工资,偷偷的议论就好了。终于到了,还好赶在最后几分钟,没有迟到。
“不好意思,你有一块钱零钱吗?”
“没有。”
“你有吗?”
“哎?没有啊,你去问问别人。”
她来了,她朝着我走过来。她叫柳舒,是我理想中妻子的模样。我从来没和她说过话,现在她就要过来问我有没有一块钱,然后我就会把我手中这枚硬币给她。这样,我们就有了一点点小小的交集。
还有几米的距离,我发觉她看着我,我忙装作认真工作的样子。我的余光看到她抿了抿嘴,绕开我,走向了别人。是的,我又错过了点什么,那又如何,明天我又会有借口振作起来。
“那个..请问..你有一元钱硬币吗?”
等等,这句话,好清晰,就在我耳朵边上。她居然就站在我的身边,离我那么近!如果这时候吹来一阵风,她的头发就会飞到我的脸上,刺的我脸痒痒的,我只要用手去抓,就可以碰到她的头发。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枚被公交车抛弃的一元钱,她露出感激的神色,接过硬币。我一句话也没有说,这样她会认为我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好人。
“谢谢你!”
“今天很开心吧。”
当我躺在床上,脑袋里突然浮出那男人的声音,那个所谓的数字一。是我太累了,出现了幻听。
“终于和她说过话了吧,她很美呢。现在她也刚刚到家。”
这句话激的我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我从枕头下,取出那一百块钱,盯了一会,还好那1没变成小人。
“你终于有点相信了,她现在在厨房做饭。是一碗面,恭喜你,她是单身。”
“你真的可以看到她?你真的是数字一?”我尝试着用“脑海里的声音”和他对话。
“当然。”
我看着屋子里空空荡荡,这种感觉很奇妙又有些怪异。我真怕是我太过孤单而得了什么心理疾病!
“她还养了一只小狗,有点凶,对着我一直叫。”
“柳舒..”现在我站在她的工作区域,叫出她的名字。她看着我,有些诧异。
“有什么事吗?哦,对啦,一元钱!还你!谢谢啦!”她从兜里掏出来一枚硬币。
“不!我是想问,你喜欢吃面,对吗?”数字“1”给了我一个完美的提问理由。
她愣一下,笑了!她说:“是啊,我昨天晚上还吃了一碗面!不过一块钱还是要还给你,拿去吧!”
现在没有任何一个词可以形容我的感受!我现在只想快点下班回到家里,好好静一静。
终于熬到了回家,我打开灯,看着那罐存钱罐,顺手把柳舒给我的一元钱扔了进去。
“这次你信了吧!”他在用轻蔑的语气嘲讽我。
“我..只希望你不要偷看她洗澡和换衣服!”这是我确信这件事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事。
“我当然不会,首先她已经把我放进抽屉里,我只能听见,但是看不到!其次,就算是我看到了,也无所谓,我又不是人。”
“那就好…我想问你很多事。”
“好奇心不仅杀死猫,也会杀死人。你不要问,我自然会告诉你。不然你问了,我也不会说。”
“好吧。”我暗暗有些好笑,其实我不想问他的秘密、他的身世,我只想听他讲一些有趣的故事。
从那以后,我不再孤独了。每当我遇到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就写一个1在纸上,他就会告诉我许多我不知道的事。
时间久了,我探索出一些规则。例如,这世界上许多数字“1”,不过只有我拥有的“1”,我写出的“1”才是他,其他的“1”都是沉默的死物。
我开始相信,他是守护我的神灵。我会缠着他,在我睡不着的时候,陪我聊一整夜,就那样闭着眼,在脑海中对话,直到他打哈欠。我又猜测,他前世一定是一个人,不然他怎么会打哈欠,他也需要休息。
他告诉我她喜欢游泳,告诉我她喜欢吃甜食,还告诉我她最想去的地方是荷兰。我不经意的邀请柳舒去游泳馆,请她吃可爱的甜食。那天,她邀请我去她家里坐坐,这邀请是对我们关系的确认。突然想到他说的那条有点凶的狗,有些犹豫。
“你家有小狗吗?”我不假思索的提问有些唐突。
果然,她瞪大了眼睛,继而眼神黯淡了下去“唉…之前养了一只小狗,不过已经死了。”
三年后,我和柳舒结婚了。那一天,我买了一个巨大的“1”字气球,挂在礼堂的中央,他见证了我们的婚礼。然后,我们去荷兰度了一个完美的蜜月。
我始终没有把“1”的秘密告诉柳舒,哪怕已经五年过去,我们的儿子快上小学。
那一天,我们三路过街边,遇到一个卖狗的小贩。小狗被放在笼子上,在寒风中发抖。儿子吵着要一只,赖着不走。
“姐,来一只吧。看你儿子怪喜欢的。”
“不行,我对狗毛过敏。”
我的妻子真是聪明,这种理由任谁都不会在坚持,哪怕是几岁的儿子,也不会拿狗命换人命。除了我,没人知道她以前养过一只有点凶的狗。
只是,那天晚上她咳了一夜。
原来她的体质那样差劲。
终于有天,我的妻子柳舒生命开始倒计时,还剩下不到半年。
我抱着柳舒,她说她不喜欢在医院里走,浪费钱也不够浪漫,她窝在我怀里,虚弱的像一只鹌鹑,再不复当年美丽。
“老公,你还记得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吗?”
“记得。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喜欢吃面?”是啊,这么多年了,是时候告诉她了,“1”的秘密。
“我才不喜欢吃面。我是一直都对你有好感,好不容易等到你和我说第一句话,没想到是这个。我就顺着你的话说了,其实之前那天晚上我什么都没有吃。”
我有些紧张了:“那你喜欢游泳?喜欢吃甜食?”
她叹了一口气:“只是因为我爱你。五年了,其实你还不了解我。那些…都是你喜欢的。不过没关系,这五年,我还是很幸福。”
我的后背开始僵直,一动不敢动,汗毛扎在我的毛孔,陷入一种恐怖而迷惘的黑洞里,我的追问缩成一团在我的脑子里乱窜,却始终找不到“1”的回应。
没多久,柳舒去了,我也无心照料儿子,世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不得不承认,九年来,“1”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产物。这一个莫大的误会,让我拥有了一个家庭,但失去的这样快。
那晚整理柳舒的遗物,我发现那枚硬币,曾被她放在抽屉里的硬币,现在夹在一本日记里。日记里记录着我的爱好,我喜欢吃甜的,喜欢游泳,最想去荷兰。还有,九年前那天晚上,我吃了一碗面,养了一只…有点凶的狗?
我找到那枚柳舒还给我的硬币,原来我们都是被孤单选择的人,包裹在形单影只的壳里,幻想着一个陪伴自己的神灵。至少,我和她的幻想充满默契。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三十岁之前那一天,我收到他如约而至的礼物,我最想收到的礼物——一把枪。在枪声响起之前,不到一秒的时间仿佛被拉长变慢,我的灵魂缩成一个影子,躲在数字“1”里,观察这个世界:一生的孤独和十年的快乐。
无风絮自飞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刘旭听着学校广播里放的歌曲走在回家的那条坑洼不平的土路上,今天他小学毕业。
十二岁的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背着那个鼓鼓的、布满污渍,书包带快要断裂的小蓝书包慢吞吞地走着,肥大的T恤和过长的裤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利索,时不时地用他那双穿着不合脚的胶鞋踩一下土路上的杂草。
他走累了,懒散地靠在路边一棵柳树上,看着小学门口那家长学生堆在一起嘈杂的人群,他听见了有家长在训孩子成绩考得不好。他笑了,心里涌现出一丝惬意感觉自己像无忧无虑的神仙,就连眼神里也有了平时没有的光芒。
他的笑容在他那张黝黑小脸上待的时间并不长,笑容消失的那瞬间是他看到他的同学们被家长骑着电动车带走的时候。他想到了在外打工的爸妈,想到了年迈的爷爷奶奶的体力不允许来接他放学。他的眼神又恢复了和平时一样的黯淡,他呆呆的看着自己过大的胶鞋,他想,等鞋子合脚的时候,爸妈就会回来看他给他买新的比自己大一码的衣服鞋子了,他的背倚着那粗糙的柳树很用力,仿佛柳树带给他安全感。
有结伴回家同学们的欢声笑语打断了他的沉思,他期待地看向他们,他们却一眼都没有看向他,哪怕是嘲笑的看他。他这时候多么希望他们能像以前那样鄙夷地对他说:”刘旭又自己躲在柳树下了哈哈哈。”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他喉咙里,想喊喊不出来,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扎在他心里,想拔拔不出来。对他来说,无视他比言语讽刺他更加痛苦。
路上只剩下零零落落的行人,同学们都到家在炉灶边闻着饭菜的香味了,刘旭却一直坐在柳树底下。太阳要落山了,夕阳透过云层撒出的余晖很美,金橘色的光洒在小学的楼顶上,洒在山坡上,洒在柳树上,也洒在刘旭的身上。他不知道在这待了多久了,他知道该回去了,他不想让腿脚不方便爷爷奶奶出来找他。他拖着他的身子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在夕阳下,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落寞的背影。
一晃就是三年过去了,刘旭已经快要中考了,在班级里是那种成绩中等长相中等的普通同学。刘旭是住宿生,两星期回一次家,学校离家太远,爷爷奶奶没有给刘旭送过饭,每当舍友的家长来送饭时,他总是不在宿舍。端午节那天,学校没给初三学生放假,中午,舍友们的家长都来了,他和往常一样出了宿舍,他开始跑向操场,跑着跑着眼泪就出来了,一屁股坐在土操场上。眼里的泪花还在往下落,他看见眼前的白色物体充满了视野,抹抹眼泪,原来是一团团的柳絮。他想,柳絮啊你也这么孤独吗?你也飘飘荡荡无依无靠吗?他伸手抓住一团柳絮,用嘴吹一下,柳絮就随风飘扬了。他想,有风柳絮就能飞很远,如果一开始他有陪伴有爱,他是不是也可以飞很远。
他望着那些柳絮开始追溯起六年前的回忆,三年级以前是他最开心的时候,爸爸每天都会接她上下学,一回家妈妈总是能做好热腾腾的饭菜,周末也会和小伙伴一起追柳絮,玩泥巴,抓鱼虾。泪珠滚在刘旭手上打乱了他的回忆,他心头一颤才想到现在不一样了,爸妈常年在外打工,他只能两星期一次和爷爷奶奶见面,他自己一个人上下学,自己一个人追柳絮,自己一个人望着远方发呆…
中考过后,刘旭总待在家不出去,他想多和爷爷奶奶在一起,他不能让这份爱也跑掉。
高二下学期,在外的爸妈突然到学校里找刘旭,告诉他爷爷奶奶去世了。在路上他一直强忍着眼泪,到了家里,院子里长满杂草,墙皮已经脱落,柳絮漫天飞舞着,他再也忍不住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完全的释放出自己的情绪,就算是爸妈走的那天,他也只是在被窝里偷偷哭。不仅是他少年时期的爱跑掉了,而且爸妈在场,他想放下所有防备,想放肆哭一回,被保护一回。
办完老人的丧事,刘旭就转了学,被爸妈接去了工作的地方上高中。新的高中里有亮敞的教室,有实验室,有借阅室,一天下午。刘旭去借阅室看书,他拿了一本诗集,被里面的一句诗扣住了心弦。那天晚上他回到宿舍,睡前脑海里一直都是那句诗:”不雨花犹落,无风絮自飞”。一会他就坠入了梦乡,梦里他是一团小小的柳絮,刚从柳树的枝上脱落,周围很安静,没有一丝风,他就那样在空中飘着,随意落到一处土地上,发芽,成长,长成一颗挺拔的柳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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