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
那年夏天路瑶穿着一身白色裙子,扎着根长长的小辫子,配着一副淡蓝色的眼镜,受邀出席朵瑶的生日晚会。
朵瑶是个明媚的女子,性格开朗,只要和她有过来往的朋友都能够友好相处。爱小打小闹的她就是因为性格豪爽的原因才和文静的路瑶结成闺蜜、和屌丝的秦天结成蓝颜。
十八岁的生日宴对于朵瑶来说弥足珍贵,不仅仅是意味着成年,更意味着十八岁以后便再也不能耍小女孩脾气了,更不能耍大小姐脾气了。
路瑶因此特地为闺蜜朵瑶十八岁的生日精心准备了一份大礼——多啦A梦系列的毛绒玩具。另一边秦天这个屌丝则在花店精心订做了一束狐尾百合。
朵瑶的生日晚会异常地热闹,不请自来的朋友就有二十来个,他们纷纷道着不同的生日祝贺语,朵瑶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语,满脸堆满幸福的笑容。
路瑶与秦天就是在这个热闹非凡的夜晚相识的。秦天爱捣蛋更爱与异性划酒拳,理所应当不胜酒力的路瑶也被卷进了这场风波。几个回合下来,因为军师朵瑶暗中使坏,路瑶把把皆赢,喝得秦天迷迷糊糊、唉声叹气。
在这个充斥着酒精与欢乐的晚会上,路瑶与秦天相互对换了联系方式……
初次见面之后,在秦天的脑海里,时不时会蹦出一个清晰的身影;抨击着他的思绪,敲打着他紧闭的心门。他掏出手机,熟练地翻着电话薄上那个只有一面之缘、不曾熟悉的女子——路瑶。按下那个以6结尾的电话号码后,又瞬间挂断。空气微凉,似乎所有的勇气,在那一刻早已被这个不曾熟悉的女子打败。
“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她不过只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怎么满脑子全是她的影子;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举手投足”。秦天不住地拷问自己。
秦天熟练地将电话打开又屏蔽,似乎在刻意徘徊着什么“嘟、嘟、嘟……”
“喂,小天……”电话那头传来女子温柔的声音。
“花朵,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有事想找你谈谈。”秦天问道
“随时都可以,呵呵。”花朵,顾名思义便是秦天的蓝颜朵瑶。电话里,两人约好了在一家咖啡厅里见面。挂了电话之后,秦天草草地换了身衣服便直奔咖啡厅而去。
咖啡厅位于这座小镇的中心,古色古香。与其把它叫做咖啡厅不如将它叫做情人厅。在这里来喝咖啡的大多数都是成双成对,左手牵右手的青年人,因此也成为了年轻人约会的必经之地。当然,这次秦天及早地来到咖啡厅不是为了等某个像风一般的女子,而是等像雨一般的蓝颜。每一次,蓝颜朵瑶遇到不开心的事都会叫上秦天一起去喝杯略带苦涩的咖啡,然后哇啦啦地靠在秦天肩头大哭一番。
秦天提早到了咖啡厅,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叫了两杯维也纳冰。他摇了摇手中的高脚杯,轻轻地泯了口杯中的浓香试图掩盖心里的忐忑。
“小天,小天”路瑶远远地便看见坐在角落里秦天叫到。
“花朵,你来啦,快坐,快坐!这是你最喜欢的维也纳冰,快尝尝味道咋样,适合你的口味不?。”秦天支支吾吾地说道。
“嘻嘻,小子,快说,是不是又没有安什么好心。不然怎么会主动请我喝维也纳冰”。
“花朵,不。花花,我亲爱的花花,还真有事要麻烦你了。”秦天死皮赖脸,满脸堆满坏笑。
“瞧,我就说你小子准没安什么好心。什么事?你到说说看,看本小姐是否能助你一臂之力。”朵瑶手中摇晃着杯中浓稠的液体,目光扫视着满脸囧态的秦天问道。
“那个?那个路瑶是你闺蜜?”秦天满脸通红。
朵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顿了顿,故意拉扯着喉咙问道:“你小子怎么啦!说话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的,爷们气质哪里去了!没错,她就是我闺蜜。”
“哦哦,没怎么,就是好奇问问而已。”
“好奇?我看你是色性大发吧!”朵瑶撇了撇嘴。
秦天身体不住地冒着冷汗,心里纠结万分。怎么这么容易便被眼前这个大美女拆穿,难道是自己表现得太过于明显,拆穿就拆穿吧!
“花花,既然你都看出来了,你看能不能抽空再次给我们创造相互了解的机会?”秦天满脸严肃。
“嗯,容我考虑,考虑”
“说吧!美女,要喝什么?想吃什么?或者想玩什么?”
“好吧!听我通知。不过事成之后,可一定得对她好哦”朵瑶叮嘱到。
“yes,保证谨听领导教诲。”秦天做了个敬礼的姿势。
02
等待,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情。秦天的情窦初开,开得那么焦急,那么心荒。而另一头的朵瑶为了秦天可算是绞尽脑汁,路瑶是个美丽文静、拥有一大批追求者的女子,怎样让她在众多追求者中对秦天产生好感,让屌丝秦天脱颖而出走进她的视野,才是困扰她心里的难题。
用路瑶的话来说;感情这东西对于她就像是泡沫,每一个追求他的人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善解人意,言语也好,关怀也罢。她只是不愿去触摸,一触摸所有的谎言便不攻自破。
从这一点那可以断定路遥在感情面前的理智感远远超过那些只会用第三条腿追求他的脑残,而正因为这些脑残只会用第三条腿思考才会被她骗得团团转。所谓的感情、那些动人的许诺、一生一世的守候在路瑶眼里早已司空见惯,还不如一句简单的问候来得真实。
朵瑶思前想后,什么制造意外的邂逅,或者英雄救美、还是干脆直接地做个两人中间人的牵线人,草草地约出两人吃个饭、爬爬山。可能都不如日益沉淀下来的一句平平常常地问候来得踏实。正所谓慢工出细活,煮接地气的美女最完美的煮法也只能用接地气的温火煮、慢慢地才能煮得熟透、时间一久便会将自己的真情煮进她的心底。更何况闺蜜路瑶眼光的穿透性绝非一般女子能够比拟,撇开被她玩弄鼓掌的脑残些不说,名利、金钱都无法动摇她的理智与恪守。
还是那家咖啡厅,朵瑶约了蓝颜秦天在这里碰头。这一次朵瑶没有叫自己最喜欢的那款维也纳冰,而是特意叫了两杯特浓咖啡。秦天也没有爽约,比两人约定的时间提早了十多分钟。他喘着粗气匆匆地卸下了肩上的背包,边将背包放置身旁的凳子上,边对着端坐在自己对面的朵瑶问道:“花朵,事情怎么样了,是不是都安排妥当了?”
朵瑶捋了捋额头的刘海,看了看满脸焦急的秦天:“嗯,先喝点咖啡吧。”
秦天一把提起桌上的高脚杯,轻轻地摇了摇杯中浓浓的液体,分秒过后就将液体慢慢地滤进喉咙。
“咳咳,怎么这么苦?”秦天满脸囧态对着朵瑶问到。
“特浓咖啡,肯定苦的啦!怎么啦?这点苦都受不了啦?”朵瑶嘿嘿地笑着说。
“太苦了,你的也是特浓的?今天怎么换口味了?”
朵瑶双目盯着秦天说到:“小天,你要不还尝一口,细细品,然后告诉我感想。”
“花朵,又使什么坏,嘻嘻。”说着秦天便将桌上的高脚杯轻轻捧起,缓缓地摇晃着,递到嘴边。
“嗯,入口即融,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舌尖仿若被苦涩包围、仿若不属于自己,一股暖暖的感觉侵袭全身、还略带甜味。”秦天双目微眯,满脸陶醉的回答。
“其实,让你品你手中这杯苦涩的咖啡是有寓意的,它就像某个你难以轻易放下的人,也许会让你很苦涩;但苦涩过后又略带微甜。”
“难道,难道路瑶的事有眉目了?”秦天麻利地放下手中的高角杯,神色焦急。
“嗯,有了。不过此事得靠你自己,如果你是真心,就用时间去证明,用持久的关怀去试着打动她;只要触痛她心底最真的向往,你就有机会了。”朵瑶双目注视着秦天,如果把此时的她比作火焰,那么懵懂的秦天便是被烧得泛黄的失落。
是的,感情这事如果轻易得到便不懂得怎样去好好珍惜;相反的得来不易,才会害怕失去。朵瑶这么想,久经情场的路瑶也所见略同。
当蓝颜朵瑶告诉自己这些的时候,秦天悬着的心总算得到平息,不再摇摇晃晃。因为在他心里至少已经知道路瑶是个理智的女子,而自己也是在理智边缘徘徊的男子;多情但不滥情……
03
什么也抵不过时间的洪流,感情便是,思念便是,夜夜的问候便是……
秦天自从咖啡厅听了蓝颜朵瑶一席话之后,便再也按捺不住心里对路瑶的思念;可心动始终不如行动,为了爱无论成功与否,他决定豁出去了。
他开始时不时地向路瑶的手机号码发去一些问候的短信,起初就像飞落太平洋的信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么多如潮涌的思念拥挤着他的全身,哪怕简单的一个“哦,额,或者啊”对于此刻的他都是一种奢望。路遥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他满满的思念、关怀、问候似乎都成了泡影。除了蓝颜朵瑶时不时的为了自己打气以外,没有得到一点点回复。过去的时候他奢望的是一个字的出现,现在哪怕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标点都特别的珍贵……
04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秦天的手机里一条又一条的问候每天都在不停地更新,然后了无音讯的发送。突然有一天,一条奢望已久的回复终于出现在了秦天饱受相思之苦的银屏上。
“我们见面吧!咖啡厅,那是我们相识的地方,也是我们开始的地方。”
秦天欣喜若狂,早早地梳妆打扮了一番便直奔咖啡厅。
还是那个寂静的角落,秦天赶到的时候蓝颜朵瑶与路瑶早已等候多时。
“恭喜你,通过了考验。”朵瑶笑着说到。
此时的路遥眼泪早已决堤,泣不成声。
齐家主屋并非像听起来是个四平八稳的老宅子,其实是坐落在山顶的一座三层高独立别墅,高山仰止,前有超大花园,后有一片树林和碧绿草地,远远能望到漂亮的本港海景,离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也算不上太远。入则宁静,出则繁华,真正的风景独好。
齐宣前几年还会特意从世界各地飞回来探望齐父齐母,但自从两年前他父亲告病隐退而他被架上总经理这个位置之后,他几乎每年只在过年时回来。
他在家中的位置一直有些微妙的尴尬,他并非齐母所出,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姓甚名谁。他的身世像一个不能说的秘密,父亲绝口不提,连他名义上的母亲也并不知晓。
其实齐宣小时候也是跟在大家族出身的齐母身边长大的。那时齐母还是位风华正茂的娇小姐,虽说齐家和林家也算门当户对,但以身份背景来说也是决计不应嫁出去给人做继母的,偏生不顾亲友反对执意要嫁给带着幼儿的齐父,对不曾有过母亲的他也是有怜惜的。
诗书礼乐,德行礼仪,他幼时皆由她亲身教导。这些年来虽不比对齐和那样亲昵宠爱,倒也是不差的。只是随着他们兄弟二人渐渐长大,尤其是如今父亲似乎铁了心要把齐氏托付到他手上,他的母亲慢慢变了。她对他间隙愈生,提防揣测他每个行为后的动机。察觉到她并不想多看到他,齐宣归家的次数渐也极少。
“母亲。”他到达时正是齐母的英式早茶时间。
见他来了,齐母慢悠悠放下瓷杯,捏着帕子拭了拭嘴,点点头示意他坐。她轻轻巧巧打量了一番,又清清浅浅开口。
“你昨日未来,听说是直接去见了回音那丫头?”
齐宣心中不免奇怪是谁将消息传的如此之快,但面上仍耐着心温和的解释:“Echo同我只是普通朋友。您知道的。我不交女朋友。”
齐母眼睛转了转,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她思虑着,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有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阿宣,到书房来。”
他和齐母同时抬头,他父亲站在楼梯上,面沉如水,神色难辨。
该来的总是会来,这次无比郑重的亲自打电话叫他回来,怕不仅是签份合约如此简单。
“好的父亲。”他起身。跟随他的父亲。
“离开这么久,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齐父从书桌后观察他,试图从儿子脸上找出些他期待的东西
“还是一样的。”齐宣一如从前摇着头。
“虽然不明白你追求的是怎样的东西,这几些年我也由你去了。”忍不住失落的叹气,“然而满世界转了一圈,你好像并没有找到答案。”
“齐氏并不需要我的,爸爸,您还正值当年。”他陈述着。事实如此,虽然声称退位,齐氏的大部分事务如今仍是齐父操持。
“但作为一家传统的老牌公司,齐氏依然面临着许多问题。不管现在将来,我们都有许多难题未解。”
“我年纪大了,想要最亲近的人能接过这个接力棒,把这份事业继续传递下去。”
齐父望着他的目光沉甸甸的,带着无形的重量,他承受不住的重量。
“那些所谓的难题,除了技术上的无法前行,更多也是利益上的僵局。阿宣,齐氏几十年来,技术上的推进不曾止歇,近年投入研发的资金占了营收将近3成,实验室里的专家数以百计。”
他父亲收回视线转而投向他身后,穿过窗落在更远的地方,“但这些还不够,独善其身难以致远。我要你回来,并非是因为你能力有多强——只是因为你比其他人、比齐和更能看的清楚前面的路。”
“和元嘉的合作,你是唯一适合的人选。”他摆摆手,没有给他更多推脱的机会,“去吧。Adam已经整理好资料。去找他拿给你。”
齐宣没有动。
他父亲便深深的看他:“此事之后,我答应重新考虑你个人的意愿。”
他个人的意愿?
——这提议令人心动。
他一时竟没能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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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步走近。
齐宣望着他,没有动,也没在笑。脸上一丁点表情也没有,干净的像张纸。
每当他露出这样的面无表情,元封胥便知道他醉了。他醉的时候乖乖的,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情绪波动,表面上同旁人没什么区别,但也不会像平素那样挂着笑。他醉的时候看起来是冷静的、理智的,又好像孤孤零零的没有心。他那颗向往自由的心,总羡慕风可以去很远的地方,或许本就该去更远的地方。
而他终于走到他面前,低头仔细看他。面前醉了的人也在回望着他。
他的眼睛生的极好,不像是齐家人传统的那种带着侵略性的过于英气,这双眼是安静的、温柔的。细密的长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小块朦胧的影。晶莹的黑色瞳仁像汪深潭,水面下藏着波澜不惊的静脉流动。此时酒气给这深潭上薄薄笼了一层若有似无的烟,明明隔着、遮掩着、却仍能看到点点波光。
元封胥毫无自觉的对他张开双手。
又放下。
齐宣乖乖的,身上披着他的大衣,一副任人搓扁揉圆的乖巧样子。
他并不知道醉了的人是不是清楚认出了他。他只是用手轻轻抚过小醉鬼翘起来的那撮头发,替人又紧了紧领口,牵着他的手替他叫来计程车,又把他安安稳稳送上去坐好,再付了钱叮嘱司机将人安全送回家。
有条不紊的做完这一切,元封胥点上支烟,看着Taxi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属于齐宣的气息便也这样消融在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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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封胥不对劲,很不对劲。
虽然他平常也是寡言的、是沉默的,但他俩可是从光着屁股就认识了,太过于了解,钱乾此时还是能敏锐的感觉出一点突兀。
这人是在发呆吗?
斟酌着,钱乾试探着问他:“阿胥,你昨晚来找我的时候,有没有碰见谁?”
元封胥被唤回神智,淡淡瞟他一眼:“……你碰见谁了?”
“啊也没谁”,钱少爷翘着个二郎腿,长腿在那使劲的晃啊晃悠,“就感觉昨晚Essential好像美女特别多~~真后悔带着伴儿去了哎哎哎……咳我这是提醒你,钱离不在你也注意着点,像我们这种优质男人,特别容易有美女主动撞你怀里知道吗”
元封胥无动于衷,理也不理。
看来是没碰见。钱乾偷偷呼口气放下心来。也是,毕竟酒吧里黑灯瞎火的,他们这帮人一向在楼上包间里high,极少下楼凑热闹,Essential场子又不小,况且昨晚阿胥来的那么迟,据他所知那时齐宣早已走了,哪会像他那么巧撞个正好……只是以后,Essential怕是不好再常去了……
好好的周末原本可以抱着美人醒来,再用一整天的时间谈谈情说说爱,实在不行去环山公路跑几圈赛车也挺爽的,偏偏齐宣回来了,他放心不下。钱离是个傻的,可说起来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子,再傻也只能自己护着。
这几年眼看着元封胥和钱离渐入正轨,虽说表面看上去一切都好,实际比起情侣却更像兄妹,让他这正牌大哥特别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让钱离缺份兄长之爱,只能现在拼命从元封胥这里补。
他也打听到,据说这次齐宣回来要接手齐氏的项目,估计一时半会是不会走了。其实他原本打算去盯齐宣的,奈何这大周末的也没什么合适的理由。他又不能蹲在齐宣楼底下二十四小时监视他去哪、见谁,那也实在太像变态了,话说盯谁不是盯呢,于是退而求次跑来瞧瞧元封胥。
元封胥靠着窗,慢慢抽着一支烟。他原本吸得极慢,似乎沉浸其中,忽的却突然止住动作。烟草上的火星依然自行继续燃烧着,约莫过了那么一会,他举起烟又接连吸上几大口,烟雾大片大片的从他周围飘散开来。
“先走了。”他转过身,大手抓起外套,行步如风。
钱乾发誓自己仅仅只是眨了几下眼睛,面前的人就消失无踪了。他摸着下巴,总觉得这场景有种微妙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大概已经有四五年不曾有这样的感觉了……四五年……转头一看窗外路边站那的美女有点眼熟,棕发猫眼儿瓜子脸,盘靓条顺……好像是Echo?再定睛一看她挽着的人……
MD,齐宣!
钱乾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要命的熟悉感究竟所从何来。
元封胥!每次!碰到和齐宣这小子相关的事情!就会这样!
他嗖的起身,骂着脏字去追刚走掉的人。
元封胥走的很快,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甚至可能都没在想,他猜这是身体本能的一种行为,而他此时完全不想深究这行为后面的深意。他看到齐宣怀里抱了个长发的女人,不是抱了一下,而是保持环抱的姿势抱了很久。呼出去的烟像是飘进他脑子里一样,甚至连他怀里那人是谁都无法看清,他只想到他身边去,哪怕只是简单打个招呼也好,能让亲密相拥的两人分开片刻就可以。
他脚步愈发加快。
钱乾奔跑着冲上来,死死抓住他的肩膀。
强劲有力的手臂强硬的挡在他身前,毫不退让。硬生生止住了他向前的急行。
“元封胥。”那人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念他的名字。被掐住的肩膀传来疼痛。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迷雾散了。
林回音挽着齐宣的臂弯,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面。
“这实在是太尴尬了。”她低声说道。
身为一名拥有独立品牌的设计师,明明也踩过更高的鞋子走过T台的,却在平坦的大马路上、在绅士面前跌了跤,还因为脚抽筋抱了人家半天,让不少经过的人都误以为是情侣在亲热,向他们投来一波接一波暧昧的目光,简直不能更丢脸。
齐宣笑着拍拍她挽着他的手,安慰道:“我这护花使者护花多年,难得能有救美的机会,回音小姐也算圆我一梦。”
她娇嗔的瞪他一眼,指指脚上的高跟鞋:“必然是这鞋子不合脚的错。”
“不合适的鞋子,不如把它换掉。”他转了个方向,向她示意不远处的高级商场。
不合适的鞋子,不如把它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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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吗?”
“他和Echo在一起!你现在过去要说什么?能做什么?”
钱乾双手撑着他肩膀,压抑的看着他。
“阿胥,记得吗?你拒绝他了。”
五年前,你拒绝了他,毫不留情地、让他走开。
“你不爱他!不会接受他!不要再靠近了!不要给他错觉!不要让他再对你产生任何幻想!”
他叹息着:“看起来好像很狠心,其实是对他的仁慈。”
元封胥呆立着、沉默着,半响推开钱乾,往来时路走。
钱乾眼睁睁看他平静下来,带着满身阴郁离开了。他略微犹豫一下,没有跟上去。
元封胥边走边拿出手机,拨通秘书电话:“把齐宣叫到元嘉来…….不,不是周一,是现在…….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合同出错也好,合同丢失也罢,我要在我办公室里看到他。立刻、马上。…….”
啪的一声合上文件夹,齐宣飞快的给Echo发了条微信,准备起身告辞。
Adam一边腹诽着元嘉这么严谨的公司竟然也会这么不靠谱,一边谄媚的对着
元封胥点头哈腰:“元总,那我们先告辞了,不打扰您宝贵的时间,周末愉快啊……”
元封胥根本看也没看他,全程都在关注齐宣,此刻正眉头紧蹙的看着那人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微信。
和秘书一路送他们出去,元封胥故作不经意的问他:
“一起吃饭?”
“下次吧,佳人久候。”齐宣侧过身,给他看坐在不远处前台会客区的林回音。
向身后的人扬了扬手当作告别,他没犹豫的向她走去。
“Will,”男人在他背后开口,声音不大不小,“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Adam愣住了。
齐宣停下脚步,没回身。
回音与他遥遥对望,他甚至能靠猜测临摹出这女孩眼里的担忧。
他单单摇着头:“抱歉,封胥。我不能做你的朋友。”
他们曾经当然是朋友,然而这一切已经被他当作筹码赌输掉。但谁的感情又不是一场赌注呢,有人赢自然也有人输。他有过孤注一掷Allin的勇气,却还没练成抽身而退的功力。于是只能认输,默默退场。如果可以再多留一丝体面,也不过是避而不见。
在对一个人有过那么多那么多的在乎之后,不管如今放没放下,都不能当做没事发生,不能假装对他的现在和未来毫不在意,不能退回到朋友的位置。
1
一九六五年春天,我随区支黄大队来到黄河滩筑坝防洪。我和佟馆长住一间宿舍,这间宿舍也是我们的办公室。
佟馆长是区文化馆的馆长,他来工地做政宣工作,兼做工地记者。我是公社的统计员兼副队长。
我们的日常是什么呢?佟馆长背着个照相机——那相机可金贵,有一个黑色的专用小皮包装着,小皮包有个长长的背带,斜挎肩上,远看像电影上的盒子炮。我背着各类统计表,小刘护士则背着卫生箱,我们三人形影不离,整天就在工地上逛悠。
佟馆长时不时地拿出相机“啪啪”地按几张,有时也回过头来和我比划着——说真的,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满工地的红旗,我们三人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骄傲和兴奋。
工地上干活的都是些待业青年,他们从坝里取土,用筐背,用篓抬,用土牛子(独轮车)和地排车推拉到坝顶。摊平,用拖拉机压实,然后再垫,再压实,就这样一层层地重复。
活很累,又枯燥,大家竟然干得很热闹,红旗招展,人欢马嘶。
边坡是斜面,拖拉机无法压实,那就只能用硪夯实。打夯的都是本地的农民,他们经常干这活儿——谁家要起屋了一定先打地基,而打地基最重要的工序便是夯硪——他们创作了很多打夯的号子,喊着号子打夯,既能保证行动一致用力均匀,又能活跃气氛让人觉不到累。
你听,东边喊的是《小寡妇上坟》,西边喊的是《野猪林》,而离我们最近的一伙子人喊的是《光棍哭妻》——
不见哪,新坟哟,心里那个还好受哟
一见哪,新坟呀,就想起了妞她娘
呀呼咳呼咳
呀呼咳
有妻的烧香,为的那个求儿女哟
光棍儿烧香,为的那个找对象
呀呼咳呼咳
呀呼咳
号子很讲究,有分有合,有低音有高音,尤其那似乎没有什么具体意思的“呀呼咳呼咳”,领号子的喊完后,大家齐呼一句“呀呼咳”更是洪亮整齐,简直响遏行云了。
佟馆长一听这号子便被吸走了魂,他支棱着耳朵,唯恐错过一句。他迅速地取出纸和笔,蹲在地上,一一记下那词,并用简谱记下了这铿锵有力的韵律。
“记这干啥?”
这打夯的号子有啥可记的,随处都是。我笑他少见多怪。
“这东西可真好,太有用了你知道不,用处大着呢!”
佟馆长像得了宝似的咧嘴笑。他说他是个演员,这号子说不定哪天排戏就有大用场。
“作为演员,你就得有双好眼睛,有双好耳朵,还得有个好鼻子……没人发现的才是好东西……”
说起演戏,佟馆长如数家珍。
“当年为了学哭,清明节我带着干粮背着水壶在公墓一蹲就是多半天。”
“学会了吗?”我问。
佟馆长二话没说,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摸着腿拉着长腔哭了起来。
我和小刘都没想到他会这样,两个人相视一笑,呆愣愣地看着地上的佟馆长。
佟馆长身子向前俯着,手捋着小腿,娘儿们搓麻线似的,嘴里念念有词,眼里竟然真有泪花子悬悬着……
“这人真有意思。”我想。
“当个演员可不易,你得会模仿不同人的表情,这种种表情得符合人的身份和处境,这首先就要求你肚子里得有各种不同的表情。没有怎么办?学啊,观察啊,自个儿琢磨啊。
我就多次到火车站去观察——火车站人多啊,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表情当然也就格外丰富,光那出了站口东瞧西望的,就可能属于不同的人,比如有的是寻找接站的心上人的,有的是刚出站迷糊找不到方向的,还有的是没出过门第一次来大城市见到什么都新鲜的……
我和小刘听得直点头,心想真是干什么都有说道。
我有一个疑惑,一直想问又觉得问不出口。今天看佟馆长心情不错,便脱口问了出来。
“佟馆长,我看过电影《宋景诗》,你在里面演了宋景诗手下的小头人,话剧《野火春风斗古城》你扮演的是男一号杨晓东,还有不少电影、话剧什么的你都有不错的表演,怎么就好好的演员不做,来这小地方当起了文化馆长?”
这话显然戳到了佟馆长的痛处。他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抿了抿嘴角,但最后还是回答了我。
“有时候,长处可能恰恰就是一个人的短处,尤其对年轻人来说,如果没有贵人指点帮扶,一不留心就可能犯了迷糊。唉……”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非常不好意思,觉得不应该问他这样的问题。
“我这人肠子直,性子拗,肚子里又不会藏事儿,什么心思都容易挂了脸上。我和同事们关系都很好,可我就是瞧不上当时领导那熊样儿,狗戴帽子充什么人哩……然后……”
佟馆长自嘲地笑了笑,很是洒脱地结了尾:“然后就成了馆长。哈哈……”
2
转眼就到了小满时节,大片的麦田丰收在望。
这天晚上,房东大哥来到我们办公室。
“明天晚上不要在食堂吃饭了,我请你们吃刀鱼包子。”
“啥是刀鱼?市里怎么没有卖的?”我问。
“刀鱼是黄河的特产,每年这个时候,从海里来黄河下籽孵化,然后又返回大海。这几天来黄河网刀鱼卖刀鱼的挺多,明天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二天,我和佟馆长、小刘护士来到黄河边,看到两个人站在岸上拉着渔网,河里一条小船顺水划动撒网,大约划了百多米,渔网完全展开后,又有两人上岸,拉着渔网的另一头,两边人同时用力往岸上收网,看他们收网的样子很吃力,他们身子先是前趋,然后绷紧嘴鼓足一口劲,胳膊和整个身子都往后扯动,渔网在他们的拉拽下缓慢地往回收,水面上渐渐热闹起来,浑浊的水花打得近岸像沸腾了锅一样……
好家伙!这一网足足三四百斤,几乎全是刀鱼!
一个人从船上拿来一杆秤,开始张罗着卖鱼。
“三毛啦,一律三毛!”
他们得意地吆喝着,远远近近的人围了过来。
佟馆长买了几斤刀鱼,又从代销点买了一瓶白酒,我从黑摊点作贼似的买了点花生米,准备去房东家吃刀鱼包子。
日落收工,来到房东家。
“来就是,咋还花钱买鱼?你看包子都快包完了,我还从坑里网了点小虾当酒肴。”房东接过东西,以责备地语气笑着客气。
炸小河虾、炖鱼丸子、花生米、小葱拌豆腐。
在那个年代,即使过年也不一定能吃上如此鲜美的下酒菜。
酒足饭饱,伴着满天星光回宿舍。不知怎的,佟馆长情绪不高。我问他:“今天你一直不大说话,闷闷不乐的,谁惹你了?”
“小左!这家伙嘴臭,简直胡说八道,他给别人嚼舌根说我作风有问题。”
那年代不比今天,作风问题最容易搞臭一个人,有的没的,糊你身上就是臭狗屎,难怪他生气。
3
小左我知道,区指挥部的团支部书记。他会嚼佟馆长什么舌根子?
我很好奇,可我忍着没问。
果真,回到宿舍,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让他放开了内心的戒备,他的话语就像大渠里的水,一旦提起了闸门就汩汩滔滔倾泻而出,想堵都堵不住了。
“前几天小刘哭涕涕地找到我,她说小左埋汰人哩!”
小刘是个很上进的姑娘,模样算不上俊俏,可也活泼开朗让人欢喜,尤其在这指挥部,像小刘这样的年轻姑娘不算多,当然到哪里也就格外招人眼睛。
“小刘交给小左入团申请书。我是小刘的入团介绍人,小左在和小刘谈话时,一直在问小刘和我是什么关系,我们是否发生过‘那事儿’,小刘还是个姑娘,你说小左这东西气人不气人?”
我不明白小左为什么如此热心小刘和佟馆长之间有没‘那事儿’,也就摇头说了一句:“是比较气人,你不去找他理论?”
说完我就后悔了,这不是典型的扒豁子撺掇事么,唉,我这臭嘴!
“我是真想找他理论啊,揍他小子的心都有。可我不能啊,你想要真那样,小刘的风言风语不就传得更快了么,妈的,没事也能编出事儿来,何况我还揍了人!”
也是!我暗自赞叹佟馆长想得周全。
“我生气小左乱嚼舌根,不光埋汰人家小刘,还埋汰俺哩!别说人家小刘从来没那心,就是俺也从来不会有那瞎心思。我在剧团的时候,有姑娘给我写情书,我从来连看都不看,转手就交给我老婆……”
啊——!真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忠于老婆的事儿,我怀疑这佟馆长没说真话。
“当然啦,我这辈子必须这样做!嗐,很多事你不知道,没有俺老婆,我的小命早变成了朝鲜战场上的小土堆……”
“她救过你命?”
“可不呗。”
“咋回事,说说?”
“那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啦。”佟馆长顿了顿,似乎在琢磨从哪里开始他的故事。
“我出生在东北长白山下的一个小山村里,十六岁那年,我和同村一位志同道合的姑娘——嗯,不说她名字了吧,让她知道了也不好——一同报名参加了革命。不久,我们一同分到了部队文工团,后来又一同奔赴朝鲜战场去慰问志愿军。”
“哦,你们是恋人?”我插了一句。
“我不知道是不是恋人,拉过手,还亲过一回嘴,没事的时候总是两个人粘在一块儿,可谁也没说那个字……”
我心里嘟囔了一句,嘴都亲了,还非得等那个字,你他妈如果进了人家被窝也没说那个字,完事之后也不是恋人?
“一个村长大的,青梅竹马啊,一同参军又一同赴朝鲜,哪有那么巧的缘分,肯定是恋人。”
佟馆长没理会我的结论,继续说他的故事。
“一次慰问演出的时候,美军的轰炸机突然来袭,一颗颗的炸弹落了下来,村子里火光一片,哭声一片。就在这时,一颗炸弹落在我附近,在我旁边有一位首长,我当时什么也没想,本能的把自己盖在首长身上。
一声爆响后,我什么也不知道了。几天后,我醒来了,旁人告诉我说首长安然无恙,而我却还徘徊在阎王殿门口……
我被炸了下半身,血流不止,小便不通,情况十分危急。
当时战地医院条件简陋,缺医少药,就边护理人员也身兼多职,很多人觉得我很难活过来。
给我护理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护士,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不顾身份,给我疏通尿路,我的小便终于排出来了,我死里逃生,保住了生命。”
我听呆了,眼里几乎要漾出泪花来,为那年轻女护士的伟大和纯粹——战场上的人都很纯粹,但她毕竟是个年轻的姑娘,还没结婚的姑娘啊!
“醒来后的某一天,我在一个简易的病床上躺着。这时,我那同村的姑娘看我来了。我远远地听出了她的脚步,就把头歪向一侧,闭上了眼睛。
她一身素装,手里拿一把紫色的野花,脸上满是悲戚的表情——我眯着的眼睛偷偷地看着她,看着这位迟迟未曾露面的‘恋人’想干什么。
她把花儿放在我身上,揪着我的被角给我盖了盖,站在床前抽泣了几声,再也没说任何一句话,转身而去。
到现在我也闹不清楚,当时的她是以为我死了呢,还是知道我的蛋子儿被打掉了整个人也没什么用了呢——我真想问问她,问个清楚,真的。
“你们后来没再见过面?”
“见过,可那已是几年之后的事了。”
我摇头,心生几分感慨,为佟馆长,也为那同村的姑娘。
后来身体渐有好转,我也就从朝鲜战场上被护送回国继续疗养。出院后,我被调到南京芭蕾舞学院学习舞蹈。
在学院里,我到哪里几乎都是大家的焦点,男男女女都以仰慕的目光望着我,他们和我说话时的口气里似乎都带着某种激动和欣喜,尤其是一些年轻的姑娘,她们的目光里丝毫不掩饰火辣辣的东西——我先是疑惑,继而光荣又骄傲,因为战场上奋不顾身的行为,我被宣传为英雄,而最可爱的人中的英雄,当然会吸引众多的目光和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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