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
叶欢肩上担着两桶水,晃晃悠悠地向山顶走去,山路陡峭易滑,她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鞋上和裤腿上早已沾满泥泞。
“大姐,我帮你吧。”
“谢……”叶欢抬头,看清楚来人愣住了。
是邵渊。
他比起以前眉间多了分成熟,但依旧温文尔雅。
而自己已经成了他口中的“大姐”。
不由得,叶欢想起了他们还没有在一起时的一幕。
2
午后的阳光细细碎碎的洒在邵渊身上,像是为他镀了一层金光。
他看着老师,目光专注,叶欢一连偷偷看了他几眼都没被发现。
“西方微观经济学是一门本专业入门课程,建议你们从……”叶欢拿着笔假装认真的听老师讲课,脑子里却在琢磨下课要怎么和小哥哥搭话。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优秀的男孩子呢?叶欢感叹道,忍不住又偷瞄了对面的邵渊一眼,依旧认真严肃,眉眼精致。
“好了,今天就先讲到这里吧。”听到老师的结束语,叶欢才开始紧张,她还没有想好要和邵渊说什么呢!
看着他收拾好东西离开,叶欢一直没有找到开口的机会。
无奈也收拾东西怏怏离开,走到门口时突然传来一句:“老师讲课听懂了吗?”
叶欢吓了一跳,回头只见邵渊倚在门口看着她。
他有双迷人的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显得极为专注,总会让人生出一种“他的世界只有我”的错觉。
纵然知道是错觉,叶欢还是害羞了,她垂下眼避开邵渊的目光:“不太懂呢。”
“哧”,只听到头顶一声轻笑:“我还真以为你可以一心二用呢。”
啊?什么意思?不会是上课偷看他被发现了吧!叶欢心虚了,忍不住又抬头偷瞄他,不料正对上一双盛满笑意的双眼。
“……哈哈。”干笑两声,一抹嫣红不受控制的迅速涌上耳根。
“我那么见不得人吗?”
“嗯?”
“想看我可以正大光明的看啊。”
这意思……是他不讨厌自己看他吧,叶欢瞬间觉得心里美滋滋的,不自觉弯起嘴角。
“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邵晋又慢悠悠的补充道。
“……”他发现了自己偷看他一节课!
弯到一半的嘴角僵住了。
3
“你一直在这里支教?”把水送上山后,他们随意坐在了台阶上。
“也不是,来了没多久。”
“你看起来过得不错。”
叶欢笑笑没接话:“你来这里干什么?”
“公司有个‘给大山送温暖’的周年活动,我来实地考察。”
叶欢从来没想过,分开之后还可以和邵晋坐在一起心平气和聊天,过往的歇斯底里,痛不欲生回想起来竟显得那么遥远。
分开后的这两年她吃了不少苦,也见了很多不容易,渐渐看开了关于她和邵渊之间的事。
4
大学是一生最快活的一段日子,一天大多时间空闲着,吃吃睡睡腻了,才能想起来自己是来学习的,少不了抱着笔记本去图书馆意思意思。
叶欢就是在那里再见到邵渊的。
那一刻她差点跑去拥抱了负责登记的阿姨,以前不知道,图书馆竟是这样一片福地!
此后,她就是图书馆的常客了,目测爱学习程度比起那些准备考研的同学也不遑多让。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去十次有八次能碰到邵渊。
毕竟算半个熟人,两人“偶遇”那么几次后就索性坐在一块学习。
大半个月过去,两人不但交换了联系方式还常一起约去学习,叶欢再不用每天跑图书馆蹲点了。
随着两人关系越来越近,叶欢不再像之前那么沉得住气,喜欢的人就在身边看得见摸不着。挠心挠肺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于是她说话不知不觉就带了些试探:“邵渊你怎么不谈恋爱呢?”
“我有女朋友啊。”
叶欢心里“咯噔”一声,心中那点希望刚冒出点头就被他一句话砸回了肚子里,委屈极了。
邵渊等了半天没听到她再问,侧头一看,这姑娘满身的低气压快把他包围了,站住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女朋友刚刚还问我怎么不谈恋爱。”
“关我啥……诶?”叶欢瞪大了双眼。
“叶欢是我女朋友。”
“叶欢不知道啊。”她呆呆的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邵渊忍笑:“现在她知道了,然后呢?”
然后……叶欢捂住脸背过身无法抑制的笑出声了来,过了好一会她转回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然后,她答应了。”
邵渊是在没忍住一把把她拉到怀里,若是他女朋友第二可爱,这世上没人敢认第一!
5
每个大学时都会有这样的人:他长得好,人缘好,能力强,走到哪里都闪闪发光。
以前叶欢觉得这样的人离她应该是很遥远的,直到她有了这样一个男朋友。
于是,叶欢这样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铆足劲地往邵渊的方向游,精疲力尽。
毕业后,叶欢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看起来不错的工作时,邵渊已经拉了朋友开始创业了。
那段时间他忙得厉害,拉关系谈合作每天穿梭在各个饭局酒局中,回家倒头就睡。
而叶欢每天拼尽全力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疲于应付工作中人情往来,想和邵渊说话时发现他早已睡着,学校里的甜甜蜜蜜、你侬我侬好像随着学生时代的结束一起消散了。
这样的日子让她看不到一点关于未来的希望。
“难道我们就要这样下去了吗?”她无数次地问自己。
“叶欢,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在她又一次深夜抱着睡着的邵渊无声落泪时,他说。
“……嗯。”闷闷的声音从胸口传来,邵渊只觉得胸口的湿意又加重了。
分手后,叶欢辞掉工作换了联系方式,重拾大学时的梦想,开始天南地北的闲逛。
用手中那支生锈的笔,艰难维持着生活。
辛苦却不难过。
一开始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明明他和邵渊是互相喜欢的呀,怎么就走不下去了呢?
象牙塔里的公主第一次知道了两个人能在一起光靠喜欢是不够的。
这个认知就像胸腔间蹦进去的一颗小砂砾,动起来的时候连着心脏血肉模糊得疼。
好歹人还有一个功能叫结茧,时间久了也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她开始理智地想邵渊。
他们两人就像驾驶着一艘载满货物的小船,初次出海没什么经验,一个大浪扑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感觉要完,于是想都没想分头上了不远处的小岛。
上去了才发现他们上的不是同一个岛,两人隔着一片海抱着货物遥遥相望。
如果爱情可以被当做货物的话。
6
邵渊这一考察就是半个月,迟迟没有结束的征兆,大有在山里一直住下去的架势。
“我说邵老板,你这是给大山送温暖还是给大山增负担,您来这里半个月吃了我半年的存粮。”叶欢把最后一盒饼干递给邵渊,忍不住吐槽。
“本来是送温暖来着,谁知不小心瞧上了山里的姑娘。”他一本正经地说出了一句不是那么一本正经的话。
“……”叶欢被这突如其来的撩骚噎了一下。
“我们说好了分开一段时间,都分开这么久了,你还不回来吗?”像是被一句话解除了什么封印,他直接说。
“……”得,她闹心这么久的分手,搁人那儿也就是闹了个矛盾。
“我现在不会那么忙了,你看我住在这里这么久都可以。以后我不会让你半夜偷偷哭,你想去哪里我都能陪你去,我……很想你,回来吧,好不好?”
不声不响来这里呆半个月只是为了证明他有时间陪她了,叶欢何时见过这样的邵渊。
她认识的邵渊永远游刃有余不慌不忙,在她面前总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高深模样。
而此刻,连他那双一向深情的桃花眼都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傻气,眼巴巴地看着他。
没来由的,她心软了:“好啊。”
终于,他们练就了更好的驾船技术,再次在海上相聚。
1.
夜幕降临,阮玉坐在这座城市消费最高的旋转餐厅,俯瞰落地窗外的夜景,整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城市的灯火和天空的星辰交相辉映,融合在一起,深邃而绚烂。城市的霓虹闪耀,极尽繁华,可谁知道这繁华喧嚣的都市又有多少强颜欢笑的断肠人呢。
深蓝色的天空上闪烁的星辰,仿佛蓝丝绒上镶嵌的一颗颗闪闪的钻石,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片星海。阮玉被眼前炫目的景色震撼,眼底除了惯常的孤傲和冷漠,还多了一丝期待。
如果可以,希望爱情还有余温,如果可以,希望一切还可以挽回。
十年了,眼前的人曾经是自己刻骨铭心的爱人,如何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夫妻间仿佛最熟悉的陌生人,阮玉心底是痛楚的,往事不堪回首。
阮玉举起酒杯,透过琥珀色的液体看坐在对面的丈夫林锦,眼前的人儿似乎变得很温柔,但依然很遥远。
伴着钢琴缓缓流淌的音符,香醇的红酒从喉咙蔓延而下,醇厚而绵长,轻微热辣的感觉刺激着阮玉的味蕾,也许是酒精让人的心温暖了吧,阮玉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起来。
酒是好东西,能给人心最妥帖的慰藉,这些年来,酒成了阮玉最亲密的伙伴。每一个冷寂的夜,一颗冰冷的心都是靠着酒精的温度支撑过来的。
阮玉看着桌上的食物,昂贵的食材,让人垂涎欲滴的色泽,精美的装盘,就像自己的婚姻,披着华丽的外壳,内里却是不为外人所知的不堪和辛酸。
夫妻俩很久没有一起好好吃一顿饭了,阮玉的第一口牛排还没有进口,林锦开口了,“小玉,能不能把你名下的资金抽一部分给我周转一下,你知道我前一久大量买进了股票,现在跌得很厉害,但是一定会涨起来的,到时候我再……”
阮玉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直接回绝了,“不行,你自己捅的窟窿自己去填,恕我无能为力。”
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阮玉吃着牛排,却味同嚼蜡。林锦失望地看着阮玉,“你还是我老婆吗?从来不关心我,见死不救你很开心吗?”
“我们早就约法三章,自从财务分开以后,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你这几年纸醉金迷的时候,就没有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你就是一块冰,和你在一起生活简直令人寒心!”哐当,林锦把手里的刀叉扔在桌上,愤然离席。
林锦人走了,他的话还萦绕在耳边。阮玉的眼底有痛楚蔓延,她仰头干了杯中的红酒,颓然趴在桌上。
清脆的钢琴声,行云流水,仿佛山间的溪水叮叮咚咚,勾起了阮玉了十年前的往事。
2.
十年前,阮玉和林锦初到这座繁华都市的时候,两人全身上下的钱租了一间小房子之后,所剩无几。
工作还没有找到,囊中却已空空如也。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阮玉和林锦只凑够了买一碗馄饨的钱。
冬日的夜晚特别的寒冷,阮玉和林锦同吃一碗馄饨,你一口我一口,把汤都喝了个底朝天。林锦握住阮玉的手,心疼地说:“小玉,让你跟着我受苦了。你放心,以后我会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的。”林锦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说,脸上是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
虽然不知明天会怎样,虽然连下一顿都没有着落,虽然是呵气成霜的寒冬,但是那天的馄饨特别的香,心特别暖。
直到今天,阮玉还记得那味道,哪怕现在吃过了山珍海味,还是没有那时的馄饨香甜。
也许是一无所有的人,更敢于打拼,没有任何顾忌,可以不留后路。本来就没有路了,害怕什么。凭着这股闯劲儿,很快林锦和阮玉挖到了第一桶金。
刚开始,两人摆地摊,卖服装饰品之类的,年轻人头脑灵活,手脚麻利,很快就挣了一点小钱。林锦善于交际,和小商小贩们打成了一片,在这些商贩们口中了解到了做生意的窍门。
在积累了一定资金以后,两人盘下了一个门面,开起了服装店。服装店的生意特别红火,几年以后,两人攒够了钱准备买车买房。
这时候,又迎来了一个契机,林锦一个朋友的服装工厂,由于经营不善,年年亏损,准备转手。
林锦和阮玉一咬牙,把买房买车的钱全部投进了服装厂,把厂子盘了下来。阮玉主持厂子内部的工作,一边学习业务知识,一边学习企业管理。林锦负责跑业务,两人分工合作,齐心协力,竟然把工厂做活了。
接下来几年,扩建工厂,开连锁服装店,注册公司,阮玉和林锦建立了自己的玉林锦绣服装帝国。
到现在,阮玉什么都有了,心却空了。那个和自己一路打拼到现在的老公变了,什么时候变的,阮玉都不清楚。
有了钱的男人,当金钱和美女都唾手可得,又有几个能抵抗诱惑呢。更何况,林锦和阮玉心里都有一根无法拔出的刺,彼此都无法面对。
3.
那是刚接手服装工厂的那一年,厂子里千头万绪,忙得两人焦头烂额。由于投进了所有的资金,两个人都变得有压力,搞得不好有可能这几年辛苦攒的钱全部打水漂,一夜回到解放前,又变得一无所有。
可是,经营一家已经被做垮了的厂子,谈何容易。好不容易把厂子内部理顺了,可是由于之前的口碑不好,迟迟接不到订单。每一天工厂都要砸进去很多钱,没有订单就一直处于亏损状态,眼看就要山穷水尽了,夫妻俩愁得睡不着觉。
正在这时候,来了一个大主顾,手里有大笔订单。此人名叫李晗,他正在几家工厂走访调查,还没拿定主意。
如果按照正常的渠道竞争的话,阮玉夫妇的胜算不大,工厂规模小不说,之前在业界的口碑着实不好。于是两人决定从这个人身上下功夫。
那天晚上,虽然在饭桌上相谈甚欢,李晗对阮玉夫妇俩白手起家的创业经历表示很佩服。但是,当林锦悄悄塞给李晗一个胀鼓鼓的大信封的时候,却被李晗坚决地拒绝了。
夫妻两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开始忐忑。阮玉在生意上是一个出了名的拼命三娘,酒桌上也不含糊。在和李晗连干三杯以后,李晗连声赞叹,“好一个豪气的女汉子!”眼神里充满了欣赏。
这一晚,阮玉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反正是断片了。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李晗的床上。头痛欲裂的阮玉,根本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心里羞愧难当,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酒店。
回到家,林锦没有问阮玉昨晚去哪里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阮玉一下子全明白了,自己怎么会在李晗的床上,都是林锦蓄意安排的!阮玉感到不寒而栗,心里怎么都不敢相信,崩溃的阮玉和林锦大吵一架之后,大病了一场。
订单拿到手了,工厂度过了难关,夫妻两的感情却不复往日,有了难以跨越的鸿沟。
4.
原本以为,这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没多久,阮玉怀孕了。这孩子究竟是谁的?阮玉自己也一头雾水。
怎么办,阮玉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一种母性油然而生,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她想把孩子生下来。可是,林锦坚决反对,他极力要求把孩子做掉,“你难道想生一个野种让我抚养吗?你想让我一看到他就堵心吗?”
林锦的话,就像一把尖刀,一刀刀刺在阮玉心上,血肉模糊。
阮玉做掉了孩子,夫妻之间最后的情义也没有了。阮玉开始和林锦分房睡,夫妻两形同陌路。
林锦开始在家庭之外寻找慰藉,身边的美女如云,阮玉不吵不闹,不温不火,只管打理好生意上的事情。
人的欲望是一个无底洞,林锦迷上了炒股票,把自己的所有钱扔进了股市,刚开始尝到了甜头,到后来被牢牢套住。于是开口向阮玉借钱,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离去。
不久之后的一个夜晚,阮玉睡意朦胧中,感觉有人坐在自己的床边哭泣,“对不起,我做了太多荒唐的事,这一路走来,我知道你是最辛苦的,但是我始终迈不过那个坎儿,现在我已经收不住手了。”
阮玉感觉到黑暗中有人抚摸自己的身体,有酒味混杂着久违的熟悉的男人气息。“给我生一个孩子吧,将来你不会那么寂寞。”
阮玉没有抗拒,有眼泪悄悄地滑落。
林锦的反常阮玉感觉到了,她以为林锦喝醉了,没有琢磨出林锦话中的别有用意。
5.
一个月以后,阮玉终于明白了那晚林锦话中的意思。
林锦挪用公款,东窗事发。原本一笔该付给别人的款子被他挪用,投到了股市里,原本想一个月解套再付给对方的,谁知钱进了股市没有冒一个泡就亏得血本无归。
一个月到了,对方发现受骗了,直接报了警。当警察当着全公司的面,把林锦带走时,林锦很平静。他应该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才有了那天晚上最后的温存和那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这里一切,就靠你了,我相信你能扛得起。”林锦临走对阮玉说,“这些年,你辛苦了。”
阮玉看着男人狼狈的背影,心里翻江倒海,她忽然发现,自己没有想像中那么恨他。
自己爱过的那个男人,面对金钱和欲望,面对名与利,迷路了。
三个月后,看守所。阮玉来看林锦,透过铁门铁窗,林锦胡子拉碴,眼神灰暗。“公司没事,一切恢复正轨。”这一句话说起来轻松,林锦知道这背后,阮玉花了多少心力。
“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要当爸爸了。”阮玉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说。
那个铁窗里的男人,灰暗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脸上扬起笑容,眼泪却滴落下来。
看着那个悲喜交加的男人,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阮玉内心五味杂陈,“如果可以,我愿意回到当初,我们同吃一碗馄饨的时候。”
往事不可追忆,失去了的东西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阮玉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1
“轰”地一道闪电劈下,滋啦滋啦的烤肉声过后,南山明晃晃的乱石堆里躺着一条焦黑的蛇,尤其显眼。
有野兽循着肉香而来,却见一双葱白的手从里捅开黑黢黢的皮,再一点点剥下,露出赤裸裸的婀娜人身,看起来美味极了。
围观的野兽们吞了吞口水,正纠结群殴还是单挑时,一道青色身影疾风般闪到刚化形的蛇妖跟前:“姐姐!”
那袭青衣随手一点,蛇妖赤条条的身子就裹上一袭白衣。
野兽们见状,自知不敌得道的精怪,顿作鸟兽散。
“姐姐,我们走吧。”青衣女子熟稔地拉起蛇妖的手。
“姐姐?”蛇妖疑惑地打量着她,一身青色衣衫,长眉凤眼,风华绝代,感觉到她手心生凉,“你该不会是小青吧?”
蛇妖本是白蛇,这些年在山中修炼时,听无数精怪说起过白娘子的故事,心生向往。已具灵识的她一直坚信,自己就是白素贞转世。
“小妹正是小青。”小青点点头。
白蛇抬手绞弄着胸前的长发,心内窃喜,自己果真是白素贞转世,连小青都找上门来了。
小青见她傻笑不止,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别做梦了,你不是白素贞,你要实在喜欢这个名儿,就叫白贞贞吧。”
“那你为何找上我?明明修为比我高许多还要认我为姐姐。”蛇妖不解道,扭头话锋一转,“白贞贞,这名儿真好听。”
小青抚上自己的脸庞,颇为得意:“我天生童颜,沉鱼落雁,自然是妹妹。”
“……”白贞贞的白眼翻出天际。不过她倒乐得当姐姐,这样不就跟白素贞更像了嘛。
2
小青带着白贞贞去人间游玩,后者指定要去西湖。
断桥之上,白贞贞撑一把油纸伞,白衣飘飘,长身玉立,宛如天仙。不远处的小青,看着湖面上荡漾的倒影,暗暗舔舔唇,吞了口唾沫。
干等了整日,也不见有缘的“许仙”,白贞贞意兴阑珊,小青便带她去胡吃海喝。
生而为蛇,白贞贞自是无肉不欢,左手鸡腿,右手猪蹄,嘴里还塞着鸭脖。而小青从始至终都只扒拉眼前的一盘青菜,注视着白贞贞,眼神柔得化出水来。
白贞贞大快朵颐,很快就只剩最后一片回锅肉。她夹起来,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片肉未沾的小青,秀眉成结,最后还是以一副肉疼的表情把肉递过去:“小青,吃肉,你看你都瘦成禾苗了。”
“姐姐,我瘦故我美。”小青勾唇,眼神将白贞贞全身扫了个遍。
白贞贞一口老血喷出,愤愤地把肉塞进嘴里:“那你就一辈子吃草吧!”
转念她又觉得自己失态,姐姐怎可跟妹妹计较呢?妹妹?小青是妹妹?就是个老妖精!白贞贞嚼着肉,脑子里天人交战。
小青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只觉好笑。
吃饱喝足,她们便去看灯会。长街十里,花灯千树,游人如织。
白贞贞左看看面具摊上稀奇古怪的面具,右看看奇形怪状的糖人,全都爱不释手,拿了就走。小青跟在她身后,一一结账,看着那抹白色倩影不住地摇头:“败家啊……“
在最后一块银子花光之后,小青觉得有必要阻止下大手大脚的白贞贞。后者正毫不知情地在人堆里猜灯谜,百思不得其解,急得抓耳挠腮:“晴来无日不开怀,小青,这……”
白贞贞转身,声音戛然而止,有个拿金钵的老和尚正在施法,金钵直直飞来。
“妖孽,还不束手就擒。”声如洪钟。
白贞贞顿时傻眼,连捏决逃遁都忘到九霄云外,磕磕巴巴道:“法,法海!”
刹那间眼前晃过一抹青色,小青抱着她遁去,后背遭金钵佛光灼伤,疼得她“嘶嘶”抽气。
3
城外树林,小青斜靠古树,面白如雪,嘴唇打颤,不住地呻吟。
白贞贞看着她痛苦的模样,眼泪扑簌簌落下,使劲儿摇晃着她,生怕她晕死过去:“小青,你不会死吧?你死了,我,我……谁给我结账?”
闻言,小青的眉尾抖了几抖,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小青,小青……”白贞贞把小青抱在怀里,又晃了几下,见小青僵着不动,顿时心急如焚,俏脸皱成一团,哭得泪人一般。
她正伤心,忽闻“嘶嘶”的声音,抬眸定睛一看,一条火赤练吊在枝上,双眼射着红光,冲小青吐着长长的信子。
那赤练该不会是觊觎小青的身体吧!她虽瘦得骨头能戳人,好歹也是肉。察觉自己想歪了,白贞贞忙不迭摇摇头,整整心绪,面露凶光:“你连个人形都没有,麻溜地滚开。不然,姑奶奶挥挥手就把你碎成九段。”
她不曾注意到,怀里的小青下意识缩了缩身体,靠她更紧了。
火赤练似乎听不懂,沿着树干往下游,眼里只有小青。
白贞贞怒了,素手一挥,将它扔出老远,心道:“赤练蛇果然歹毒,连同类都要吃。”
她低头端详着双目紧闭的小青,再次悲从中来。她们要一起踏遍红尘,小青怎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丢下她孤身一蛇。
小青薄薄的红唇在苍白的面上特别显眼,白贞贞猛然忆起,南山曾有樵夫以嘴对嘴的方式救了一个呛水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埋头堵上小青冰冷的唇,闭眼往里渡气。不料小青悄然睁眼,反手以迅雷之势扣住她的脖颈,舌头敲开贝齿,长驱直入。
白贞贞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用力去推小青,双手推在小青胸口,顿觉反常:小青胸前居然一马平川!
她红着脸看向小青,却见地上躺着的俨然是位长眉凤眼的青衣男子,正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嘴角挂着一抹戏谑。
4
“姐姐,你既吻了我,可得娶我。”小青开口,暖洋洋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却让白贞贞瑟瑟发抖。
她这是造了几辈子孽啊,莫名其妙就被诓了去。当真是道行太浅,太浅。
见白贞贞踟蹰,小青莞尔:”姐姐,跟着我,你吃肉,我吃草,多好!实在不行你还能把我吃了。“
白贞贞神色有所松动,不过她才不吃同类。
”我貌美如花,我赚钱养家。“小青继续表白。
白贞贞的脸又黑下来:“你不是死了?你变成男的干嘛?”
“姐姐,我不忍你伤心欲绝,又还魂了。还有啊,我本就是男的,你自己道行浅,看不出来而已。”
“你……”白贞贞觉得小青简直无耻到了极点,居然以女儿身接近自己,占她便宜。她张口就想骂,不料小青欺身过来,堵住她的嘴。任她百般挣扎,小青也久久不肯放开她。
半晌,白贞贞被憋得双颊通红,大脑空白,小青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走,带你吃肉去!”小青勾勾手,呆呆的白贞贞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5
云巅之上,仙鹤云雨看了许久热闹,感叹一句:”那只青蛙终于找到债主了。“
五百年前,南山莲池,一只青蛙蹲在荷叶上练习吐纳之法,不曾发觉一条火赤练逼近。
当火赤练在它面前张开血盆大口时,它不争气地腿软了,只得认命地闭上眼,却听到“噗通”声响,火赤练落水,与一条白蛇缠斗起来。
小青蛙见水中一红一白的两条蛇打得厉害,略略犹豫,便蹦上岸,溜之大吉。
次日,火赤练和白蛇的尸身浮上水面,青蛙见状,小眼睛里滚出一颗悔恨的泪珠。
后来,青蛙修炼百年,终于得道。他化出人形的第一件事,就是满天下去寻那转世的白蛇报恩。上穷碧落下黄泉,历时四百年,他最终还是在南山寻到她,在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重逢。
流年辗转,刚得道的白蛇还是会在火赤练面前保护小青蛙,叫他怎能不动心。
他诓她,连带把自己也诓了进去。
当年,他逃之夭夭,往后余生,他都会守在她身边,还债报恩。
断桥上,拿金钵的和尚念念有词:“那位青衣施主赠我这金钵,让我去捉妖,妖呢?“
许久以后,白贞贞知晓这段往事,把一根鸡腿塞进嘴里,笑呵呵道:“或许我当年只想蛇口夺食。”
小青黑下脸来,看着胖了一圈的白贞贞:“明日你吃素。”
“那我吃你。”白贞贞狡黠一笑。晴来无日不开怀是为情,她可明白其中真谛了。
小青哑然失笑,自己可是落入蛇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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