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推理 凛冬(上)
文、君薄宴
01
我在05年的冬天调任到了中俄边境的一个事务所,这个事务所跟大使馆大概有三个小时的车程。说实在的从南方直接调任到北方的感觉不亚于给刚从被窝里醒来浇上桶冰凉的水。
就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原来老旧事务所的领导笑眯眯的对我说:“小秦同志,在这里待的习惯吧,今年冬天事情比较多,人手紧缺所以你就去东北干干吧。”
嗯,那就去吧。但当我看到目的地的时候叹了口气 ,哪里是调任,分明就是发配。环境艰苦,任务量大,这就是我新工作地点的全部概括。
我的一个下属给我发的一大串短信我看都没看,无非是偷偷告诉我谁顶替了我的位置,那人是boss的亲戚之类云云,顺便再总结全体事务所老旧员工们对我的道别。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这蠢丫头却点明了跟我说,笨蛋。
说起这个“特殊事务所”,它的来头可能要追溯到很早很早以前,有多早便无从考究了。但建国期间,是事务所鼎盛期间,在不同城市会有不同人员镇守事务所,有非人之祸时,就有非常人之人解决。
目前事务所的接班人是一个表面道骨仙风,骨子里吊儿郎当的老道士,他叫魏鹤,同样也是我的师父。与我同门的弟子还有一个叫林柏,也就是我现在的boss。
林柏生来就有一双通向未来的眼睛,他能看透未来很多事情,但想要去改变,便是违了天命。所以林柏就用这招告诉我他以后会成为我的老板,并且不可违背,然后便非常不要脸的当上了boss。
至于我,和他的能力恰恰相反,我可以伸手触摸到过去,看到那些隐藏在黑暗中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提着自己的行李箱下了火车,两天的火车路程让我觉得脚下的土地在不停地晃动。不行,下次一定要跟林大boss申请下经费,下次再出这么远的门,大爷我要坐飞机!
刚刚下火车,不巧正是深夜,站台上人很少,灯光昏黄,打得整个站台明明暗暗。雪才刚刚下不久,在地上铺的薄薄一层,被路灯染成了暖橘色,几串脚印零星,呼出的雾气在我眼镜上起了一层模模糊糊的雾气。
我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叹了口气,老林啊,我就知道每次你对我慈祥的微笑时我就该上路了,这么冷的天怎么连个接我的都没有。
正想着,远处就见一道车光渐渐接近,我往前走了两步,大半夜来车站的人大概就只剩下歹徒跟接我的人了,银灰色的车停在了车站门前。
我出了那个荒凉的车站大门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车站门口没有排着队接人的私家车和成堆的出租了,因为车站之外,雪深数尺,没有任何的霓虹闪烁,大厦高楼,连村庄都遥远的像在远处闪烁的星星。
我默默地给林柏记了一笔,虽是发配,好歹他还记得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正想着,一辆银色的车停在了我面前。“小秦,上车吧。”司机是个年过四十的大哥,我看了看眼前这位外表有些憨厚的大哥问道:“大哥贵姓,您怎么认得我?”
那人搓了搓带着厚手套的手咧嘴一笑说道:“林所长给我们每个人下发了你的文件,有照片,要我们务必保证你的安全,对了,我姓齐,单名一个里,是所里的专职司机。”
我一边听一边把行李都扔了上去,“难得老林有这样的心思。”我上了副驾驶,关上车门说道:“怎么,还有文件?”
齐里挠了挠头说:“看我这记性,林所长说您以后就是我们所的所长了。暂时接手。”
我暗自叹了口气,闭了眼睛打算眯一会。没人知道,我跟林柏有个约定,如果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无法处理,那么他就会把所长的位置给我,我只当他是说笑,可今天我没由来的心生寒意,想起当时的那个玩笑话。
车上的暖气使我手脚的寒意渐渐褪去,我闭眼浅眠,两天的火车行程让我的头如遭重击,也不再想这些事情。
齐里的车开得很稳当,半路上看出来我的疲惫也就没说话,车子慢慢地在雪地里行驶。就在这时,我的耳朵里传来一阵悠悠扬扬的歌声,说是歌声,不如说像是哀乐。
我睁开了眼睛有些疑惑的问道:“齐大哥,你听到哀乐了吗?”齐里没有转头笑了笑说:“秦所长第一次来这所以有所不知,这声音可有好几年了。你仔细听听是不是像是一个女人唱的?”
仔细一听确实像一个女人的哭嚎声,幽怨扬长,仿佛是来自某个女鬼的呼唤。
齐里眯了眯眼睛,一副中年大哥吓小孩的样子,我撇撇嘴问道:“然后呢?我可对鬼故事没感觉。”
“所长说笑了,我哪敢吓您啊!前面三里地有个村子,村里原来有一个大家族,可是不知怎么,先是男主人死去,然后孩子们一个一个死去,到最后啊,家里就只剩下一个女人了,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整天都是这样哭哭啼啼的。”
我点了点头,行吧,这样悲惨的故事还是不要多听为好,我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但女人的哭声一直萦绕在耳边,渐渐我的意识便模糊起来,脑海中一直在回荡着女人的哭声,仿佛她还在低声吟唱着什么。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公奈何。”
02
刚到事务所里的第二天,我就接到了一起杀人案。我看着眼前双腿发软的中年人蓦然无语,凶杀找警察啊,找我做什么?可是顾客就是上帝,我耐心的问他,“大叔,怎么不找警察呢?”
大叔愣了一下,看了看我说:“小伙子,你新来的吧。”
我噎了一下,齐里在我身后默默地说:“所长不好意思哈,忘了跟你说,这几年村子里这样的案子特别多,没法给警察,都是咱们处理的。上个所长苏敏就是因为这个案子才负伤休养的。”
我咂了咂嘴,这该死的林柏什么情况都没给我说清楚,这哪是什么流放啊,明明就是抓壮丁来的,八成这事情不好解决。大叔看着我思考了一会儿,说:“所长啊,至于为什么不先报警,您来亲自看看吧。”
我点了点头招呼齐里去开车。说起苏敏,她也算不上个老人,她是上年林柏去俄罗斯旅行带回来的,苏敏是个华裔,从小长在俄罗斯,她有一双能看得清非人之物的眼睛,半吊子的孤魂野鬼她也能对付。
一般人苏敏都不在乎,但这次离职,我大概都能想到苏敏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样子,八成是她真的应付不了了。
车开到一个偏僻的小村子,我从车里下来,站在冷硬的土地上。远远就看见一个被围起来的地方,跟前站着零星的几个警察,齐里和那个几个警察说了些什么,警察看了一眼后都摇了摇头快速地走开了。
我走上前去,往现场跟前走了几步还没看到尸体就觉得一股寒意铺面而来,这,不是属于人类的气息。我眯了眯眼睛,回头环顾四周,远远地,看到一个老妇人双眼浑浊,那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我看,让人好不自在。
不过我很确定,这里都是真正的人。可能是不太适应,我又打了个冷战。又往前走了三步我猛地停住,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说这事警察解决不了了,于是掏出手机打给苏敏,几声“嘟”之后,电话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秦所长。”
“苏敏,虽然你离职了,但我需要回来协助。”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倒在血泊中,勃颈处有模糊的咬痕,大小像是人的嘴,可咬痕上有着四个深深的伤口,乡亲们叽叽喳喳都在猜测是不是僵尸出来作恶。
其实我比谁都更熟悉这伤口,僵尸并没有这么暴戾,这很有可能是狼人所咬,毕竟当年我差点被他们咬死过,所以我需要确认一下。
03
苏敏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回来了,样子好不可怜,这要是拉出去拍张照估计就能当被虐待劳工的代表。我收拾了下面前的桌子,假装严肃地说道:“你倒是走的轻巧,我怎么不知道咱们所还能抢刑侦队的饭碗。”
苏敏的脸上带着点微微的惆怅,她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本该是个冷美人的气质,却硬生生地被那种随时随地可以嚎哭一场的性格掰得不三不四。
“所长,谁家刑警没事天天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当然是他们处理不了才扔给我们啊。”
我站了起来,顺手抄起身边的一沓资料,在她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说道:“蠢孩子,上次出任务受伤重不重?”
她像是被敲地有点发懵,愣神地看着我说:“boss,您突然这么衣冠楚楚我受不了。”她随口损了我一句,“没事了,现在。”
我打量了她一下,“嗯,跟人斗殴还输了,活该扣半年工资。”她脸上正经的神色仿佛碎裂的镜子,我轻易地感受到了她浓重的失落。“行了,行了,说说,怎么回事吧,按照你对于工资的重视来说,无缘无故离职,你是被买通了吧。”
苏敏揉了揉眉心,撇了撇嘴说道:“秦哥,你今天去现场看了吧。”
我点了点头说:“不是普通人干的。”
她像看白痴一样看了我一眼说:“是普通人干的还用得着劳驾您来,那死者呢?”
我想了想说:“嗯,看起来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身份暂时还没有调查清楚。”
苏敏有些踌躇地说道:“秦哥,你也知道我的眼睛看非人之物总是有点不一样的。今天你看到的案子并不是第一起了,第一起是在三年前,晚上加班查的,我第一时间就去了现场,”她困难地回忆了一下,咽了咽口水说道:“秦哥,我不晕血,但是当我看到满地的血肉都泛着红光的时候,我真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什么样子的鬼我都见过一些,但这样的人,我是头一次见,明明是个人,但他的血却不是人的血。”
“一地的血肉?这次我去的现场倒还比较整洁,伤口只在脖子上。”
她像是有点诧异,“不是说连环杀人犯只会升级吗?良心发现?”
我倒是没反对她这个不着调的想法,“嗯,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说完,看着苏敏紧皱着眉头,便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今天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跟我去受害人家里走访一下,估计会有些收获。”
苏敏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头看他,抿了抿唇,看着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秦……师父,我不是因为害怕才辞职的。”
我抬眼挑眉,这丫头开窍了,她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从来没喊过我一声“师父”,八成是真的吓怕了。“那为什么?”她皱了皱眉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师父,你见过这样的伤口吗?”
我仰头躺在办公室的软椅上,抬头看着破破烂烂的吊顶,生出点年华已过的感慨:“那次我跟你差不多狼狈,差点吓得卷铺盖回家,小时候跟着师父出去历练,半路在山岭里走丢了,遇见一个像是狼人的家伙,当时我可是连入门都没算的兔崽子,被那东西咬在手臂上了,当时那个血跟不要钱似的流。”
苏敏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我示意她有话就说,苏敏抿了抿嘴,“师父,怪不得你当时那么跟我强调认路的重要性。”
我恨不得把她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棉花,翻了个白眼说道:“牙印是一样的,暴戾程度也是一样的。”
04
死者家在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我开着车打着暖气,苏敏系了安全带,坐在副驾驶上,“说吧,你是怎么半路撂挑子的?”
苏敏单手撑着头,“秦哥,你说我心软,下不去手迟早有一天给自己带来祸害,原来我不信,现在我信了。”
她苦笑了一下,“那天晚上,其实我在凶案发生之前就见过凶手和受害人,嗯,我记得那天下午翘班出来在那片林子里逛,在入口看见了一个小女孩,一身浅绿色的衣服,特别好看,我担心谁家孩子丢了,就问了一句,结果那孩子也不说话,转身就跑了,我以为她认生,也没多管。不过转着转着,就听到打斗的动静了,睁了眼就看见前面阴光阵阵,我没多想就跑过去了。”
苏敏说到这里脸上血色褪尽,我伸手为她把暖气的温度打得更高一些,她似乎缓了缓说道:“我看到……不知道是什么生物,只到我胸口,明明是个人,行为却像野兽一样,正在逼近一个坐在地上的男孩,看着也就十几岁的样子,我跑过去一个过肩摔把那个人按在地上,看清了那人是个女孩,年纪也不大,看着很焦急的样子,还差点把我掀翻,结果我退了一步刚转身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只记得伸手一摸,脸上全是黏糊糊的血,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在医院,咱事务所还给批的工伤。”
我一个急转弯甩得苏敏猛地一哆嗦,她瞪了我一眼,“伤口在我眼睛中间,血糊了一脸,什么都看不见了。不过说起来,伤我的人应该是那个男孩。”
我点了点头问道:“怎么不早说?”苏敏再次像看白痴一样看了我一眼,“我当然说了,不然怎么把你调过来了。”我一挑眉,“那就有意思了,我还以为我是被富二代挤过来的。”
苏敏沉默了一会,眉头皱的像打了个结说:“秦哥,那个,据说那天是林boss把我送到医院的。”
我堪堪一脚刹车,车子发出吱的一声,在路上带出一道惨白的痕迹。“林柏!!”我算是知道了,我真的是被卖出去了。
苏敏明显比我更激动,单手拽着安全带大声朝我吼道:“师父!!!你驾照是假的吧。”
我一巴掌拍她头上,“胆子大了,敢勾结上司欺负自己师父了!蠢,一点长进都没有,刚才有东西过去了。”
苏敏听我说前半句的时候还龇牙咧嘴,后半句便伸着脑袋向外望去说:“我咋没看见?”
我看了看手表,一边开门下车一边说:“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有时候不能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敏一愣,走到车前,车前空空如也,我蹲了下来闻了闻周围的空气说道:“好像还受伤了。”
苏敏瞬间也就明白了,闭着眼睛嗅了嗅,“不像人类的血,有些像狼人的血。”
我点了点头,站起来欣慰的说:“孺子可教。”说完单手三指点在她额头。苏敏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车窗上有三滴雨滴状血迹,我抬头看了看说:“估计是飞过去的。”
苏敏凑近血迹睁开眼睛一双金色瞳仁,仔细看了看,“林哥,这个人我可能见过,跟上次案子的血液味道是一样的。”
“采个样本吧,至于这人,不急着追。伤你的人也是有意思,他怎么就知道你身上最值钱的地方就是这双眼睛?”苏敏看着我打了个冷战。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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