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头,不是烟火

夜空,黑得发亮,以至于星星奄奄一息地发出悦耳的哀嚎。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父亲弄上来,果然还是天台舒服,适合抽烟,适合讲故事。抽出一根万宝路,呃,只剩一根了,哈哈没事,还是先讲故事吧,烟吃完我就要走了。

我叫温暖,中文系大二生,不过没毕业——因为一次网恋。

那晚她们都睡了,我戴着耳机窝在被窝里,忽然注意到最新专辑《ANIT》的署名——Rihanna!我的天,赶紧买下来,点开主打的《Work》一听,“work work work work work work……”果然,日日的歌依旧洗脑。欣喜之余便又饶有兴趣地点开评论区:“哈哈,听取蛙声一片。”一会儿,他赞了我的评论,关注了我,并改变了我的一生。

“嗨,你也喜欢日婆?交个朋友吧!”

“哈哈好啊,我叫温暖。”

“我叫史秋,这是我的微信……”

我们是同龄人,于是从学习聊到生活,从现在聊到未来,聊了好久好久,久到我不知觉地睡去了,留着他的晚安在屏幕上亮着。

我就这么简单地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吸引,虽然心有忌讳,但还是幼稚而草率地喜欢上了他。

直到有一次,他发来他的照片,在天安门旅游,并且第一次发来语音,声音酥到了我心底。

于是我卸下了铠甲。

“你也在北京吗,那我们见个面吧。”我紧张地期待着。

“好呀!”他似乎很爽快。

“嗯,下周六早儿八点,中心公园?”

“好,我穿黑色夹克。”

“我穿白连衣裙,不见不散。”

时间过得很快,我如约而至,傻傻地等着。手机响了,我刚拿起手机,不远处一个穿着黑夹克的老头便袭过来捂住我的嘴,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在一间黑屋里,没有温度的黑,让我差点感觉不到我正是一丝不挂。

“醒了?”一个浓妆淡抹的女人吐着烟圈。

我下意识地抓起地下散乱的衣物遮住自己可笑的斯文。

“呵,读书人真是矫情。”她把烟头吐在地上,用高跟鞋的后跟准确地碾灭烟星,似乎很娴熟,“不用怕,习惯了就好。破了身了,你也不用想着出去了,乖乖呆着吧。至少、至少能有钱吃饭。”

红灯区是失魂者的医院。

我花了3个月,从一个一本正经,斯文矜持的好孩子,变成一个搔首弄姿,杨花水性的牧魂人。

哦不对,是妓。

化蝶时的撕心裂肺,痛得不堪回首,便也不尽述予——脏。

我并不想逃回去,那已经没有意义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看遍了各种各样的男人,与他们身上所肩负的社会碎片,我可以轻易地让他们身败名裂,但我没有,我们各取所需,我有他们要的欲望,他们有我要的钱。

最可笑的便是那些劝我从良的。总有那么些人,完事后便抽根烟,问我:“为什么要来当小姐,不去干点正经的?”我真想一口唾沫吐他们脸上,这句话让他们一下子高尚得出淤泥而不染,好像是在置身事外地审视我。完事了,欲望软了,骨气也就硬了。恶心。

妓者,落红不落情。

人们用手赚钱,我用身体赚钱,我们都是用身体服务自己,不要把自己抬得多一尘不染。我们都是如此功利,并不见得人人有多道义。每个妓者都有故事,但却不都是被逼无奈,她们只是不想苦苦地名利兼收,只想有钱,好过日子,多单纯。

我是不是变了?变得大度,变得冷。

我一直问自己,一直不停地问,边问边沉沦。

直到我在店里看到了一年来唯一的旧面孔——我的父亲。但我并没有哭诉我的不幸,没有怨恨他的无能,亦没有责备他背叛了母亲。因为我习惯了,他是客人,不是父亲。

我随手抽出一沓美金给负责他的小姐,“把他给我吧,我认识他。”

我突然发现,我没变,我还是那么自私,还是那么善良。

我从包里掏出一支小巧玲珑的COP,抽出一根万宝路,呼——我的最爱。

开门进去,一发,父亲惊诧的表情凝结在脸上,眉心开出一朵绚烂的花。在纸醉金迷的红灯区,一发消音子弹并不会有人注意。我把烟头吐在地上,用高跟鞋的后跟准确地碾灭烟星,替父亲穿好衣服。

我把父亲载回了公寓,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弄上来,果然还是天台舒服,适合抽烟,适合自杀。

我举起尚有余温的COP向空中开了两枪,子弹消失在空中,并且,只有我听见了。

烟快灭了,我把烟头吐在地上,用高跟鞋的后跟准确地碾灭烟星。好了,故事讲完了,我要走咯。

我先爬上了台沿,吃力地抱起父亲。弹匣只剩一发子弹了,我把它抵在眉心上,抱起父亲纵身一跃,按下扳机。

子弹穿过花蕊冲向天空,我好像模糊地看到,血色的尾巴在远方溅起了涟漪。

PS:(1)万宝路:世界著名香烟,原多为女性烟。

(2)《ANIT》:《反抗》,蕾哈娜2016年发布的专辑,其《Work》为2016年度冠军单曲

(3)Rihanna:蕾哈娜,巴巴多斯籍女歌手,美国冠单女王,下文日日,日婆皆指蕾哈娜。

(4)COP:美国珍藏级袖珍手枪,一匣仅4颗子弹,极其小巧,但威力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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