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随风而去的花

初逝

一踏进房门，便看到她蜡黄的脸，我心下一震，之前就不停地听到有人说她脸色不好，怕是要去了，我一直疑心这脸色如何看得出，如今一见心中便有了几分了然。妈妈给我使眼色，让我叫唤她几声，但我的口中仿佛被什么堵住了，那称呼在喉咙里痒痒的但却出不来，妈妈带头喊了几声，仿佛她没有死去，只是安静的睡着了一般，亲人一声一声地呼唤她，希望能够把她叫醒，而我也寄希望于这呼唤声中，苦涩地喊出了声，毫无悬念，奇迹并没有发生。她的子女们为她梳洗，穿上一层又一层新衣，她僵硬的身体、微张的牙口引得身旁人不停啜泣。进进出出的人们强忍着泪水为她做好一切身后事，布置好灵堂，最后围在她的身旁，哇的一声接连嚎啕大哭起来，宣告着她的离逝，而我看着满屋子摇曳的烛火依旧未能接受这一事实。

守灵

灵堂就布置在她屋子的客厅内，一张桌子，一张遗照，一根竹竿，一帘白布，一口棺材，两对烛火，两排椅子，小小的客厅摆满了东西。屋外是忙着带头绳、戴头巾、穿白衣的人们，而我作为曾孙辈以红色为宜。方圆几里的乡里乡亲都前来帮忙，搭棚子、摆酒席、念经等等，很多繁琐的程序，即使有些迷信，我也不排斥，作为亲人，无论如何都希望能让她风光大葬，死后安宁。花圈摆满了院子，摆到了路上，许许多多的人前来吊唁，而我坐在灵堂一角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哭声断断续续，凄凄厉厉，我静静注视着冰棺里的她，回想了很多我和她以前的事，却发现这些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几年我都不曾好好陪伴过她，即使有客观原因，但更多的是我未曾尽过这份孝心，我内心苦涩、懊悔，恍惚间觉得她还未离去，她只是睡着了，觉得她胸脯还有微微的起伏，觉得她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然而这都是错觉。

送葬

这是她离逝的第三天，凌晨一点我们便聚集到了她的灵堂，一一向她拜别，吉时一到，他们便将她入殓，因为生肖相冲，所以我没有亲眼见到，只能躲在一旁的小房间里，听着钉子钉下的声音，吃过饭后，便要将她送去殡仪馆火化了。所有的亲人们，按照一定的顺序站定，一位黑黝黝的老者，敲着铜锣，扛着树枝与旗帜，走在棺材前，边走边洒下黄纸，像是在招魂引路。天微微亮，我们便出发了，我们一路走着，锣声、鞭炮声响不停，沿路的人都出来围观，早起的大多是老人，他们向我们投来注视的目光，或许也是来给她送行的吧。这些暮年的老人们，或许也看到了自己以后的葬礼吧，接近百岁的老人们对于生死又是怎样的心态呢。她的下一站是殡仪馆，站在门口的我看着接连不断送进来的遗体，觉得诧异，想不到原来每天也会有这么多人逝去，也偶尔思考每一位前来火化的人之前是否都经历了那些繁琐的程序，而当我看到有人只是简单包裹了一层棉被后心中又不胜唏嘘。推进去的时候是一具棺材，拿出来的时候就只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红盒子，殡仪馆就像是一座加工厂，人来了一群又走了一群。我们载着那个红盒子，去往她的最后一站——墓地。时间不多不少，正好距离她咽气三天三夜。那位黑黝黝的老者又敲起了铜锣，一声又一声，回荡在着山谷里，我们列队走上了山顶，将她与其他先人葬在了一起，然后一一祭拜。满车的人最终又回到了乡间，跨过火盆，淋过露水，喝尽糖水，聚集在她的屋内，而灵堂内只剩有那一张桌子，一张遗照，两对烛火，吃完这午餐，大家都回了各自的家，一切仿佛就这么结束了。

后记

我始终恍恍惚惚，觉得她还躺在那间屋子里，爷爷奶奶还不停地催促着我赶紧去看看她。可是看不到了，再也看不到了，她替我养的花早就殆尽了，一切都结束了。看看身旁的人，他们都渐渐老了，而我也应该长大了，我可以一直活在孩子的世界了，不去学着长大，可是父母不行，爷爷奶奶不行，白发是染不尽的，苍老是遮不住的，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也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等到失去时才想要珍惜，才怀念亲人在身旁的温暖，一切就都太晚了。逝者已逝，随风而去，在死亡面前我们微不足道，我们能做的就是活在当下，珍惜身边人，多陪陪父母家人，永远缅怀这位曾经伴我成长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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