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北之失(上)
楔子
雉也望着飘荡在自己头顶的一抹抹白云,那些懒洋洋的懒云们像是趴在厨师为它们专门准备的天蓝色食盘上。
“小也,秋千再高一点,敢不敢!”
“敢呀,爸爸,小也是男子汉呢!”
秋千的铁链环环相扣,在各种力的驱使下随时都有散架的可能,雉也屏住呼吸,感受着周边微小的变化。
“爸爸爸爸,我们回家吃饭吧!妈妈在家等我们。”
“好的!小也说什么就是什么!”
暮阳的余晖倾洒大地,落在正在喘息的声声响的老秋千上,落在这公园的一草一木上。公园里的静物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不会再有迁移,暮阳尽头,是男人和小孩的背影。
空气里,还酿着刚刚飘过的欢声笑语。
1静北之章
静北站在“J&B”的门外,端详着这家新开的门面。
大方典雅又不失时代性的门面装潢,醒目又略带俏皮感的招牌,静北走进屋内,面积虽然不大,却也被分成了等候区、咨询区、会面区及财务区。
静北心仪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嘴角呈现一抹弧线,大大的眼睛里闪着令人迷醉的光。
静北十五岁那年便有了这个梦想,拥有一家自己的婚姻介绍所。静北望着窗外回旋而落的枫叶,嘴里念着母亲生前留下的话!
“小北啊,妈妈可能不行了,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长大后给自己找个靠谱的男人嫁了,别像妈妈……”
冬日的落阳侵照着被白雪覆盖着的大地,身着银装的大地与落阳的缕缕斜晖交汇着,亲密地像是一对正在热恋中的男女,浑身散发着炫目的光彩。
屋内寒气逼人,锅碗瓢盆随意地堆在一张桌子上,仅有的两双筷子也只是搭放在碗沿处,筷子的一边还垂着一柱冰锥似的东西。墙皮早已掉的七零八落,房屋最高处的墙体处还陈晕着涟漪似的受潮痕迹。
静北的妈妈躺在堆满货物的床上,瘦弱地只剩下皮包骨头,俨然一副群魔欺民图。
十四岁的静北只是轻轻地哈了一口气,一片云绕之气便妥妥而出,像极了活蹦乱跳的活物,每每如此,静北便会摇摇躺在床上的妈妈,给她指着自己创造出来的云气小人儿。
妈妈看到静北的眼睛笑成了月牙,自己也会会心的笑一笑。
静北的嘴角抹着一道微微向上的弧线,看看握在手心里的卡通型咖啡杯,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又一次掉进了回忆里。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能坐在这里吗?”
静北抬头,才发现来的人是顾宇。
顾宇并未等静北说话,便一手拉出座椅,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
“十年了,小北,今天你的梦想终于实现了,我们结婚吧!”
“这家婚姻介绍所的开张仅仅是梦想的开始而已,怎么可以算作梦想实现呢?”静北闪着大大的眸子,眨巴眨巴的。
“小北,你就答应我吧!”说着顾宇便伸手从右裤兜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单膝跪了下来。
静北看着眼前的顾宇,想着母亲生前曾说过,顾宇是个好孩子。
静北看着顾宇,点了点头,顾宇像是获得上帝恩赐的圣徒,眼睛里都笑出了花,一把便将静北搂在了怀里。
静北全身瘫软在顾宇的怀里,她只是累极了,像是一路走了几百年,顿时只觉全身难受,心像是沉进了万丈深渊。
“小北,我们就要结婚了,我好开心!”顾宇将一只手放在静北的头上,来回抚摸着她的头发。
“嗯,我也是。”静北没心没肺地笑着,只是在眼角处划过一道淡淡的哀伤。
……
“您好,请问是言静北吗?这里是渊阁路派出所,请问您认识顾宇吗?”
“嗯,他是我未婚夫。”
“今天早上经人报案,目前已证实,顾宇于今天凌晨死于家中。”
“喂,喂,喂,您要是有时间……”
静北的脑中一片嗡嗡声,手机滑到地上。
2渊阁路往事
“给你……”
十三岁的静北坐在坑坑洼洼的马路牙子上,身后的一片绿化和月光一起洒在了这个少年的脸上,静北抬头望向声音主人的方向,一张未完全脱去稚气的脸,大大的眼睛里映着绿白交织的光色,声音的主人递来一张纸巾。
“谢谢。”
静北伸出手接下少年的纸巾,依旧埋头自顾自地哭着。
“你怎么了?能给我说说吗?”
在这冰凉的月色里,凉意袭人,这随处可见的晚风虽无意肆虐人间,但每一次经过都捉弄着静北搭在耳后的发丝,发丝亦如傀儡,随风神经地舞动着。
静北擦擦鼻涕,抹去眼泪,嘲讽地笑着。
“我能有什么事?有事情,不存在的……”静北随风的节奏摇摇手,别扭地笑着。
空气里的每一个分子都像是刚生下来的孩子,竭力地吮吸着静北的笑容,尽管这笑显得如此刻意,如此虚假,可初生的孩子却是难以以自己浅薄的经验做出明智判断的。
静北的笑容却在下一刻僵住了,一只大手放在了她的头上,很显然,手的主人并没有将整个手的力量全部放在静北的头上,那重量就像是生病时医生给开的处方药,分量不能再多也不能再少,一切都刚刚好的样子。
“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可是今天你遇到了我,或许我可以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为你分担一些对于你来讲很难过的事情。”
路灯昏黄,树叶四散开来,在空中独自起舞。
少年看着眼前的女孩,心只是一抽一抽地疼。他还清楚地记得五年前小妹离开时的模样,那一天,风雨肆虐着,十五岁的他撑着一把伞站在小妹的墓前,伞下是哭的一塌糊涂、很不得捶胸顿足、飞上天质问老天爷的母亲,他扔下伞,想要抱一抱已经哭得毫无力气、瘫软在墓石旁的母亲,却在触到母亲的那一刻和母亲一起跌进了失去小妹的悲痛中。
少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去安慰眼前的女孩,只是不时地摸摸女孩的头,因为小妹以前难过的时候最喜欢他摸她的头了,每次只要他这个当哥哥的摸摸小妹的头,小妹不管有天大的事情都会讲给他听。
“我没事,没事,只是妈妈生病了,她可能要离开我了……”
女孩抬头看着少年,坚强地笑了笑,满眼的泪水被装在月牙状的容器内,终因两端太过狭窄而沿着女孩的脸颊顺流而下。
“我叫顾宇。以后我做你的哥哥吧,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还有我。好不好?”
顾宇伸手将女孩拉进怀里,拍着她的肩膀说道。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我叫顾宇,你叫什么名字啊?”
“言静北。”静北的下颚搭在顾宇的左肩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向外倾吐着她的名字。
“静北,你的名字真好听,以后我叫你小北吧。”
顾宇把右手放在静北的头上,揉了揉她的头发。
静北看着窗外,脑中乱的像被打成碎屑的纸片,静北竭力地想要拼凑出她和顾宇过去的所有,可此时此刻的静北连一张完好无缺的白纸都难以拼凑完整。
即便碎屑被七拉八拽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纸片,在这所谓的完整纸片上仍无法呈现出顾宇曾经存在的所有痕迹。
远处的公园小径处走过一个背着小红书包的女孩,近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女孩突然跑了起来,跑向这个少年,嘴里不停地喊着什么,静北明白,依嘴型来看,女孩喊得是哥哥。
少年将女孩的书包提在左手上,右手牵着女孩的手,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开了。两人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可眼前顾宇的背影却越来越清晰。
“小北,我在这儿!你妈妈让我来接你放学,想吃点什么,给哥哥说。”
顾宇一把接过静北身上的书包,边走边对静北说着。
“哥哥,小北今天想吃糖葫芦,还有老梁家的炒酸奶……”静北抬头看着比他高处两头的顾宇,两个眼睛都在放着光。
“小馋猫,还有吗?”
“暂时就想到这么多。”
“走,带小北去吃冰糖葫芦还有老梁家的炒酸奶……”
顾宇说着便拉着静北的手跑了起来,静北跟在后面咯咯地笑着。树叶在树上静静地看着这一人间小情景剧,周围的花草也凑着热闹,渴望从他们那里分来一些喜悦。
“老板,要一份蓝莓味的炒酸奶,再来一个冰糖葫芦。”
“小北,怎么,不开心吗?”
顾宇一转头,却发现小北低着头,眼睛盯着菜单栏上的绿豆糕的字眼,像是在考虑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小北,是不是想给妈妈带绿豆糕回去。”顾宇摸摸小北的头。静北看着顾宇,脸上欣喜又茫然地表情就像是在问顾宇,你怎么知道?
“傻丫头,你心里想的哥哥都知道。”
“顾宇,谢谢你!”静北看着眼前这个男生的脸,再也没有忍住,不知道为什么,她真的只是好想抱抱他。就像是害怕妈妈离开一样,静北也同样害怕着顾宇的离开。
静北两手交叉,紧紧地抱着自己。眼眶里的泪水就像是所有自然条件都达到后的雷神雨,疯狂又猛烈,没有任何人为的力量可以阻挡它的发生,没有可以减弱它的强度。
此时的静北更像是一个玩偶,任失去顾宇的恐怖情绪随意摆弄着,最令人惶恐的是,静北没有任何想要反抗的心,静北也没有任何的力气去做一些所谓的反抗。
静北瘫软在地上,如同心甘情愿被玩弄的人形木偶。
“喂,是言静北吗?我是顾沉苏,是顾宇的妹妹,今天我在收拾哥哥的旧物,你要不要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
静北渴望这样一直坐着,没有人来打扰她。可静北必须要去顾宇家里看看,她必须去留下一些什么,留下她和顾宇的曾经。
冰箱里的头发
静北一手支撑着地,竭尽全力想要自己站起来,静北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如明晃晃的火焰,竟让静北无法直视地面,静北抬头看看高处,干净地没有一点杂质的湛蓝色天空,几片云朵趴在远处森茂的树冠上。
“你呢?小时候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
静北吃着炒酸奶,问着顾宇。
“荡秋千,记得小时候爸爸经常不在家,他每次只要回家就会陪我去荡秋千,记得那时候蓝蓝的天上总会趴着懒洋洋的云朵。”
顾宇说着便笑了出来,眼里满满的都是欣喜。
“小北一会陪哥哥荡秋千,好不好?”
“不,不去了,小北快吃,哥哥很早就不喜欢玩秋千了。”
“为什么?”
“哥哥以后不会再玩秋千了,小北要是实在想去,就让筱宛陪你去,好不好?”
静北本想再问为什么,但抬头的那一刻却发现顾宇看着玻璃窗外的秋千发愣。
“你来啦?”
顾沉苏客气地问候着静北。
“恩。”静北嘴角浅浅地笑着,她真的很努力地维持着基本的礼貌,静北真的不知道接下来的哪一分那一秒自己就会失控,更不知道自己在看到顾宇的哪一件东西时会无法控制自己。
屋内还是几天前静北来时的样子,落地窗外的大海依然安宁地存在着,电视机、茶几、沙发都还在原位,电视机上方的墙上还挂着她和顾宇的合照,那是那年她大学毕业时顾宇带她去厦门旅行时拍的。
静北突然觉得很可笑,这屋子还在,所有属于顾宇的东西都待在它自己的原位上,甚至是包括自己,也还在自己该有的人生轨道上待着,照片还在,他们之间所有的所有都还好好地待在这世上,可连接他们之间最重要的一环却不在了。
顾宇永远地消失了,她再也不会像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样在一片昏黄灯光下走进她的生命。
“哥哥一些重要的私人物品都在这个箱子里啦,你看一下有没有是你想带走的,做个纪念吧。”
静北看着眼前放在桌子上的大纸箱,不知不觉便再一次觉得人生荒唐了起来,可能每一个有思想又灵魂的肉体来过人间一趟之后都只会剩下这么一些东西。
翘在纸箱最外面的是一直哆啦A梦大玩偶的脚,再往里看去是静北多年前的作文本,还有每年静北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还有,很多封的信,信封上整齐划一地写着小北收。
静北正要伸手去拆开顾宇给她留的信,却被顾沉苏一声尖叫吸引。
“静北!静北!”
“怎么了,小苏?”
“我刚刚本想把哥哥这些书规整规整,不小心就打碎了哥哥那只茶杯。”
静北随着顾沉苏的目光向下看去,满地的碎玻璃渣像极了顾宇走后自己的人生。
“没事吧,我给你止止血。”
“谢谢你。”
“好了。”
“静北,你能帮我在冰箱里拿一杯山楂味的冰沙吗,我特别想吃。”
“好,那你坐在这里,别动,还有你这手伤了,这几天不能再见水,我去去就来。”
“小苏,你哥这个冰箱里,怎么会有一撮头发。”
静北一手拿着山楂冰沙,一手攥着那个透明袋子。
“你不说,我竟然都忘了,哥哥很久之前还给我说过,这是叔叔的头发,叔叔死后,哥哥就一直想要留下一些叔叔的东西做纪念,前不久他还一直给我提,说啥时候和他一块回家乡把叔叔的这撮头发带回去。”
“怪不得,那咱两改天去帮你哥哥做完这件事情吧。”
“好的,这周末吧。”
“行,对了,你刚说叔叔,你们两不是亲兄妹吗?”
“怎么会不是呢?这个叔叔呀是哥哥很喜欢的一个爸爸的朋友,叔叔每次来家里都会和哥哥玩,后来自然而然地两个人关系就特别好。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这个叔叔出了一点意外,就去世了,哥哥为此还难过了好一阵,非要爸爸拿给他一些叔叔曾经用过的东西。爸爸实在无奈就把当年他们还在一块时,一次叔叔头被高空坠物砸伤后去医院治疗时剃下的头发给了哥哥,哥哥这才缓过来。”
“你们爸爸真是个怪人,为什么要,留下自己好兄弟的头发呢?”
“这个我也说不清,爸爸是个奇怪的收藏家,可能他觉得留下叔叔的头发就像是留下了叔叔一样吧。”
“像是有点道理。不能再聊下去了,我新开的店可能还需要我去照看。”
静北看看手腕上的表,抬头对小苏说着。
“好,那你先走。周六我联系你,我们一起去帮哥哥完成他最后的心愿。
“那个,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那个大纸箱里的东西我能都带走吗?顾宇走了,走的干净又利落,只剩下了那些东西,它们真的对我太重要了。”
“没事,你拿走吧。我知道,哥哥在这世上最心疼的人就是你了。”
“谢谢你,小苏。”
静北一步向前,抱着顾沉苏,在她耳边轻轻的说着,像是在保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走出门外,夜色已经渐渐凝重了起来,蝉鸣声不断,远处泛着白光的路灯与齐灯高的七叶树树叶交织在一起,衬出白绿交织的世外之光。
静北将大纸箱放进后备箱里,踏上了回家的路。
突然远处一束急光照着静北的眼睛,静北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撞击,之后眼前便模糊了起来,再也看不清这个灯光炫然的世界。
你好,我叫林夕木
“患者没有大碍,就是轻微的脑震荡。”
“那就好,这家伙,担心死我了。谢谢你啊,医生。”
“没事,应该的。”
“医生,你确定你不叫顾宇吗?”
“不啊,我已经在这家医院工作五年了,我叫林夕木。”
“那就好那就好!要不我家静北还不得纠结死。”
“你说什么?”
“啊,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意识模糊的静北断断续续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小北,你醒啦?我是筱宛啊,筱宛!”
“筱宛,我知道,我认得你。顾宇,顾宇……”
一片模糊中静北对着林夕木的背影一遍又一遍地叫着顾宇的名字。
“喂,医生,病人叫你呢?”
筱宛看着刚醒来的静北便喊着这个陌生男人顾宇,也不知是心疼静北还是怎的,竟也没有意识地便对这酷似顾宇的医生喊了起来。
林夕木只是一下子愣住了而已,他在同一地点前后相差不到一分钟两次听到同一个人的名字。
“我是……我是顾宇。”
林夕木一定觉得自己疯掉了,自己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承认自己是另一个人呢,一定是因为自己的责任心在作怪,做医生一定要有医德啊。
“我终于又见到你啦,这世界真奇怪,前一刻我还以为你死了,哭的稀里哗啦,这一刻我就又见到你了。”
“筱宛,你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顾宇去世的消息,我家顾宇又活过来了,你说这世界奇怪不奇怪。”
静北边拉着林夕木的手边转过头对筱宛说着。
筱宛看着眼前躺在病床上的的好姐妹,一个月之前自己见她时还是活蹦乱跳的,当时静北告诉她说自己要开一家婚姻介绍所,还说再一个月,她和顾宇就会结婚。
当时的筱宛还打趣她说,人家顾宇还都没有给你求婚,你怎么就知道你们一个月后就会结婚,真不知道你的脑袋瓜子都在想些什么。
“哈!我家顾宇我最清楚啦,你就等着看吧,只要我的婚姻介绍所在一个月之内办起来,顾宇一定会向我求婚的。”
“就你能行那!也不知道你上辈子修了多少福气,这辈子顾宇这么好的男人都让你遇到了。”
“是呀,真不知道老天爷是对我好还是不好,爸爸自我出生后便没再怎么回过家,妈妈也在我十四岁那年生病去世了,可老天爷却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就把顾宇这个大哥哥派来了我身边。”
“你还说呢?是谁当年说的,顾宇只是我哥哥,只是哥哥,说说,后来怎么就变你男朋友了?”
说着筱宛便挠着静北的痒痒处。
“别闹啊,你!真是的,我也不知道,本以为自己对顾宇就只是妹妹对哥哥的感情,可随着我慢慢长大,哥哥也越来越有魅力,他的身边开始不停地出现长相胖瘦不一的女孩子。”
“所以你就……”
“所以我就发现自己好像对顾宇的感情不一般了,我可能慢慢地爱上了他。”
咖啡馆外,在和静北隔着一层玻璃窗的世界里,大小各异、形态不一的铁皮箱子穿梭在这座城市的每一条街道,将疲于奔波的人们从城市的这一角运送到另一角。
静北盯着窗外刚刚驶入停靠站的公交车。一群人瞬间蜂拥而至,其间,有头发花白的老人,有腿脚不便的微残人士,有奔波于学业与工作之间的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也有身高只到静北腰间的小孩子。
静北突然开始发愣,原来每天都有那么多不同身份、不同年龄的人和过去十年间的自己一样,挣扎在生活这条生死线上。
生活似洪水猛兽,它可以吞噬一个人的肉身,吃掉一个人的灵魂,它可以带走爸爸对妈妈的喜欢,带走爸爸对静北的承诺,甚至是带走妈妈的生命,带走静北的幸福。
“所以你就下手啦?再怎么也要提前说一声,我差点就对你家顾宇哥哥下手了。”
“没想到啊,你竟然也惦记着。哈哈,现在不行了,他是我的啦,下个月我们就要结婚啦。”
静北猛地缓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家里,而是在和筱宛在一家咖啡厅里聊天。静北使劲地摇摇头,想着自己真是越来越来神经了,竟然在外面也可以任意神游。
“逗你玩的,看你紧张的,言静北,你要记得啦,就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顾宇一个男人了,我也不会和你抢的。谁让你是我的好姐妹呢。”
“就你会说话,嘴真甜。”
说着静北便把桌上装着山楂片的盘子推向筱宛那边,静北知道,筱宛从小就喜欢吃山楂,就像自己喜欢顾宇一样。
静北竟一时之间有些诧异,她像是和筱宛同时掉进了同一段回忆中。
“小北,困了就睡会吧!你刚刚经历过车祸,身子还很虚,又什么事情等你好了再说。”
静北竭力地睁着两只眼睛,努力地想要留住眼前的人,尽管静北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真是假,更是不知这是在梦里还是真实的生活,静北只是有些无力罢了。
“可,顾宇……”
筱宛瞅瞅林夕木,再顺着林夕木的目光看向静北,原来静北还拽着人家的手呢!?
“小北,听话,顾宇啊,我给你看着,决不让他跑掉。你什么时候想看他我就立马给你叫过来。”
筱宛睡着拍拍静北的肩膀,想让她放心。
静北一下子觉得很困,眼前一片模糊,接着便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睡了?”
林夕木试探性地问着。
“睡了。”
林夕木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将静北的手指掰开,将静北的手轻放进被子里。
“她像是个有故事的女孩。”
“医生大叔啊,她有没有故事不重要那,你只要好好地给她看病,只要她好好地出院就不会再来烦你啦。”
“那个,你们说的顾宇是什么人?”
“顾宇,是她男朋友。大叔啊,你不要再在这问东问西的了,病人家属好像也没有必要非要告诉医生患者的隐私吧。”
“不好意思,有情况随时叫我。”
“大叔慢走。”
看着林夕木离开,筱宛才终于缓了一口气。刚刚静北迷迷糊糊地说顾宇去世,怎么可能呢?等静北好一点一定要问清楚。
林夕木走出病房,在成像的玻璃处看了自己好久好久,虽然是比前几年老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就直接叫大叔吧。
林夕木边摇头边往自己的办公地走着。
“林医生好!”
“好!”
“林医生早!”
“早!”
林夕木又不自觉在心里嘀咕开了,这每天一大清早有那么多的漂亮女护士给自己打招呼,说明自己还是蛮招女护士喜欢的嘛,怎么就显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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