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板
(1)
寒冬的夜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盒火柴都没卖出去。
大雪覆盖了整个城市,凌冽的风在耳边呼啸,卖火柴的小女孩拖着不合脚的鞋子在雪地里行走,发出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她的脸已经被冻的通红,刚烫的金色卷发在风中飞舞。
说起金色的头发,还是她偷了爸爸放在抽屉里的钱烫的。因为这事,她还被打了一顿。
自从她的妈妈死后,爸爸娶了后妈,她变得更加叛逆,以前,她也是班里的三好学生,这事之后,她就结交了一些校外的社会人士,抽烟打架烫头,叛逆三件套,她学了个遍。
风中飘来了一阵烤鸡的味道,她想起了外婆做得烤鸡,那可是一绝,金黄酥脆的外皮,里面的肉质细嫩却有嚼劲,想想就流口水。外婆去世之后,她再也没有尝过这样的美味了。
又是一阵疾风吹来,卖火柴的小女孩裹了裹单薄的衣服,冻得瑟瑟发抖。
爸爸让她出去卖火柴,要她赚烫头发的钱,而她却一根火柴也没卖出去,她想到回家又要受后妈的奚落,说不定还要挨爸爸的打,她就不想回那个没有温度的家。
小时候,她也是父母的掌中宝,她也曾坐在爸爸的肩头,玩骑大马的游戏,可是自从爸爸心心念念的儿子出生以后,她在家里越来越没有存在感,热闹都是他们的,她什么都没有。
(2)
既然这样,那就不回去了吧。
卖火柴的小女孩下定了决心,世界那么大,她想去闯闯。
M城不大也不小,有两个汽车站,一个火车站。要去哪儿呢?卖火柴的小女孩陷入了沉思。
那就去南方吧,那里四季如春,没有严寒。
小女孩缩着脖子,双手环抱,弓着背,向火车站走去,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
深夜的火车站,只有零星的行人。
到了这里,她才想起了一个现实问题――没有钱。
她颓然地坐在火车站里的座位上,低下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火柴,划了一下,火花顿时就窜起来了,她用手拢着这弱小的火苗,感到了一丝丝温暖。
“小妹妹,喝杯热水吧。”
小女孩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女人,大约三十多岁,她的声音好像一阵春风般柔和,让人想要信赖。
她接过女人的水,捧在手上,顿时感到了一股暖流流向心里。
有时候,陌生人比家人还温暖。
(3)
女人得知小女孩无家可归时,邀请她在她家暂住一晚。
小女孩没有丝毫怀疑的就跟她走了。
她把自己的围巾给了小女孩,不断提醒小女孩路上滑,小心点。
走了大约十多分钟,就到了女人的家。
她的家在一座古老的单元楼,人烟稀少,远离市区。
女人热情地招待小女孩进门,门里面,一个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他的眼神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你先进房间里休息,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小女孩进了房间,越想起那个男人的眼神,越觉得不对劲,她趴在房间的窗户上,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这么水灵灵的姑娘,最少要四千。”传入耳朵的正是那熟悉的温润的声音。
原来,女人是个人贩子。
小女孩的心情跌落到了低谷,世界上已经没有再对她好的人了。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要赶紧想办法了。
“住着还习惯吧。”女人推开门进来,一如既往得和善。
原来有的人还有两幅面孔。
小女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挺好的。我这次出门就是为了去找工作,我还有两个女同学要一起去。”
女人听到还有两个女同学,自己还可以多赚一笔,心里不禁一动。
“明天一早,我带你去找你同学,今天晚上就安心在这里睡吧。”女人温和得笑了笑。
(4)
小女孩一夜无眠。
阳光从窗户里飘了进来,今天是一个好天气。
小女孩坐在女人的车上,向她指定的地点驶去。
“姐姐,你就在车上等我,我找到同学了,就带她们过来。”小女孩朝着女人一笑,一脸人畜无害。
这下,总算摆脱了她,小女孩高兴的蹦蹦跳跳。
前方,有一个精瘦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在烤火。
小女孩灵机一动。
“大叔,你一个人在这烤火呀,你的妻子孩子呢?”
“嫌我穷,早跟别人跑了。”
“那我给你介绍一个,三十多岁,长的还不错,你看怎么样?”
“多少钱?”
“我就赚个介绍费,四百就成,不过就怕那个女人不乐意。”
男人嘿嘿一笑,“你把人带来,剩下的事不用你操心。”
小女孩心情很愉悦,蹦蹦跳跳的跑到了女人的车上。
“姐姐,我那同学的父母不同意,还要拜托你去跟她们的父母说一说。”
女人一听,没有丝毫怀疑的就跟小女孩走了,小女孩把她带进了男人家,那女人就再也没有出来。
四月,人如其名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可是遇到了夏天以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一向无欲无求的四月为何爱夏天爱得那么卑微那么疯狂?四月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夏天就像天空中璀璨的烟花,砰地一声扰乱了她的心。
从小四月就很孤僻,其他人也不爱和她玩,觉得她不好相处。她也曾渴望过温暖,不过渐渐地觉得一个人挺好,少了很多世俗的纷扰,日子过得潇潇洒洒的。四月一向乖巧,什么事都听爸妈的。高考结束,她偷偷报了一所北方的大学,在通向大学的火车上她哈哈大笑了起来,她逃离了那个禁锢了她18年的牢笼,她自由了。
到了大学,她还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也没人格外注意她,她也乐得清闲。她不喜欢参加活动,也不喜欢与人交流,总之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好相处。五一劳动节学校放假,四月觉得无聊就加了一些兼职群,打算挣点零花钱花花。
在群里她遇到了一个让她终生难忘的人。一开始夏天找她聊天总是为了兼职的事,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交了心,成了朋友。夏天是谁,四月知道得很清楚,他是她们学校大一的学生会主席,长相帅气,品学兼优,拿奖学金拿到手软。夏天提出见面,四月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就答应了。他们约在咖啡厅见面,两个人见了面一点都不拘束,还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但也仅仅是朋友。
夏天一遇到烦心事就喜欢找四月诉苦,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信赖她。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他的心就可以平静下来。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一切都很平静,四月还是那样该吃吃该喝喝,堕落着。一天夏天给四月打电话说:“四月,我前女友回来了,她要和我复合,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四月强压住心底的恐慌,淡淡地说道:“不要答应她,当初她是怎么抛弃你的,你忘了吗?”夏天在电话另一边笑着道:“那我拒绝她好啦,四月说什么都是对的。”就因为夏天前女友的出现,让四月产生了危机感。她想告诉夏天她爱他,不想只做他的朋友,想做他的女朋友。于是她偷偷计划着告白的事,而此时夏天接到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你妈妈在医院做手术,你快过来。夏天急急忙忙请假去了医院,错过了四月的惊天大告白。
当天晚上四月拿着大喇叭在男生宿舍楼下喊道:“夏天,我喜欢你。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喜欢你,我要喜欢你一辈子子!”很多人都围着看好戏,可是一直等了2个小时等到了老师也没等到男主角的出现。
第二天,四月就成了风云人物,学校贴吧把她的个人履历都查出来了,她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然而心大的四月都不在乎,她只在乎夏天的看法。她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那么冲动地告白了,在知道他前女友要找他复合的时候,她就憋不住了,她不想做夏天的情感分析师,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表个白,于是她就出名了。可是一连几天,夏天都没有联系她,而她也联系不上他。四月慌了,她问自己:我是不是太鲁莽把他吓跑了啊?我怎么不偷偷表白呢,干嘛那么高调啊?唉……
夏天这几天一直在医院呆着,他的爸爸欠了一屁股债而他的妈妈被气的心脏病发在医院做急救,此时的他好想四月。那个叽叽喳喳喜欢围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子,那个坚强勇敢的女孩子。等到他妈妈的病情稳定下来,他掏出手机看到好友的短信,然后他点开了视频。视频中的女孩子拿着大喇叭很是霸气,对着男生宿舍楼喊道:“夏天,我喜欢你。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要喜欢你一辈子!”看到这里夏天哭了,四月我也喜欢你,可是我配不上你了,我有一身债要还,跟着我你只会受累的,我舍不得,你是家里的小公主,而我却一无所有,这样的我没有资格爱你。夏天没有给四月回消息,他默默地将视频保存在手机里然后痛苦地闭上了眼。
四月因为告白的事被辅导员抓去写了几千字的检讨,还要在全校面前通读。夏天帮他妈妈办好住院手续后回到学校上课,请老师帮他保守秘密,然后自己找了好几份兼职。四月还是每天都会给夏天发消息,他都会看可是他都没有回复。
四月再次见到夏天的时候也是她要做检讨的时候,站在检讨台上她嘿嘿一笑,辅导员警告道:四月同学好好做检讨,不然我就打电话给你爸妈。四月冷哼一声:知道了,老师。四月的声音很好听,她在前边读着检讨,夏天在下边偷笑。这几天累得不行了,可是一看到她,夏天觉得自己的世界充满了阳光。四月无意间一瞟,看到夏天在笑,她的那颗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于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夏天告白道:
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
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Ilovethreethingsintheworld.Sun,MoonandYou.Sunformorning,Moonfornight,andyouforever.
台下的学生纷纷哄闹道:夏天,答应她,答应她,答应她。教导主任把四月拉到他的办公室开始说教,四月都嗯嗯嗯地应下了,后来听说要请家长,四月怕了。她可不敢把自己在学校丰功伟绩告诉爸妈,不然她在父母眼中的形象就毁了,于是她乖乖向主任保证再也不轰轰烈烈地告白了,一定会好好学习的,主任才放她离开。
等四月离开办公室以后,主任叹了一口气:如果当初我也有她这样的勇气,我的那个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当他陷入沉思的时候,夏天敲了敲门。主任示意他进来,夏天开口道:主任,你能不罚四月吗?他和我的事,我会处理好的。还有我家里的事情,主任一定要帮我保密。
教导主任轻笑:夏天,这小姑娘挺可爱的,你爱她吗?夏天苦笑道:爱,我爱她。她就像我生命里的阳光,可是我给不了她什么,我注定要背负很多,而她没必要那么辛苦。主任劝导:你不告诉她,真的是对她好吗?她那么勇敢的一个人,她一定会陪你撑过去的,你现在放弃她,以后她和别人在一起了,你后悔都来不及。夏天摇了摇头,离开了办公室。
四月一直摸不准夏天的意思,很是苦恼。她专业课结束后一个人在自习室呆了很久,正打算回宿舍夏天喊住了她,四月心中一喜。夏天笑着说道:四月,我们一直是好哥们,你突然来这一出,我真的被吓到了耶。四月,你看你一点都不淑女,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类型,所以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公开告白了,你这样我很困扰。
四月的眼眶红了,她揉了揉眼睛故作镇定道:夏天,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吗?我以后默默地喜欢你,不再大张旗鼓了。夏天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很想抱抱她,他忍住了然后摸了摸她的头说:四月,我们一直是朋友呢,只是不能是男女朋友!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看着夏天帅气的背影,四月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个人噗嗤一声笑了,四月含着泪抬起头看到一个帅气的男生倚着墙。四月抹了把眼泪,气愤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看到女生哭不安慰一下还笑,有没有绅士风度?
男生撩了一把头发说道:四月同学,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你不懂他的意思吗?你还死皮赖脸地要做他朋友,你是不是疯了?爱一个人爱到失去自我,真的值得吗?你那么坚强勇敢,你值得更好的人,他配不上你。一个践踏你真心的人,值得你为他哭吗?你怎么那么傻啊,怪让人心疼的。
四月瞪了他一眼,然后自顾自说道:我配不上他,我一直都知道。我之所以告白,是因为我想让他知道我喜欢他。四月与夏天之间隔着很长的距离,我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可我依然我行我素地告白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想试一试。从小到大,我就疯狂过这么一次,你不懂我的感受,就别随意评价别人的人生。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惟愿他好我也就好了。
男生撇了撇嘴道:四月,真不知道说你傻呢还是说你傻呢。你这性格挺执拗的啊,和我挺像,我也喜欢特立独行,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叫韩沉。四月朝他挥挥手说道:韩沉,我四月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不需要朋友。你以后还是离我远一点吧,毕竟我现在是个话题人物,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我走了,你自己在这呆着吧。
自那天以后四月身边总有一个小尾巴跟着,四月去哪里,韩沉就去哪里。四月实在受不了就吼道:韩沉,你给我滚远点。别缠着我了!韩沉摸了摸鼻子不在乎地说道:除非你和我做朋友,不然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你不也缠着夏天嘛,我是在向你学习。四月被缠得没办法了,就答应和他做朋友了。
夏天每天除了上课,其他时间都在做兼职,忙得不可开交。他好多天没见到四月了,盯着四月给他发的短信发呆。他舍友看见了就问道:夏天,你最近在忙什么啊?四月最近天天和韩沉混在一起,她该不会对你死心了吧?看他俩那样,没准能成耶。
夏天猛地抬头问道:韩沉是谁?他怎么会和四月在一起?舍友看他焦急的样子笑着说道:夏天,你这丫的装的挺像样啊,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四月那丫头呢。看你那么着急,你也不是不喜欢她啊,那你为啥拒绝她呢?
夏天有点郁闷吼道:你给我说重点,韩沉是谁?舍友撇了撇嘴:韩沉是大二学生会主席,你们都是学生会的难道没碰过面?据说他最近在追求四月,他俩天天一起吃饭,一起学习。夏天哦了一句然后没说什么了。他打开手机开始翻阅韩沉的相关资料,资料中的他真的很完美,完美到他望尘莫及。天知道他的心里有多郁闷,四月你和他在一起会不会比和我在一起开心?我总是伤害你,对不起。
就在夏天一个人默默舔舐伤口的时候,四月发来一条短信:夏天,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最近出了《惊天魔盗团二》,超好看的。夏天打开键盘敲了一个好字。看到四月来的时候,夏天很开心,但看到她身后跟着的韩沉,他有些郁闷。
四月不好意思地说道:夏天,对不起啊,韩沉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夏天闷闷地说:我有点不舒服,不去了,你们俩去吧。四月看着他跑着离开的身影,苦笑了一下。既然答应了我,为何又要落荒而逃呢?我真的那么让你讨厌吗,我是不是该放弃你了?韩沉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四月朝韩沉摆摆手,独自离开了。韩沉想自己非要跟着去看电影是怕夏天再伤害那个傻孩子,夏天刚刚那表现不像讨厌四月啊?我该去问问清楚!
夏天回到宿舍看到楼下已经没有人了,他们应该出发去看电影了吧,想到这里,心里酸酸的。夏天的舍友都出去玩了,就剩他一个人在宿舍里。扣扣扣敲门声响起,夏天起身打开门,看到门外的韩沉一愣。
韩沉走进去坐到椅子上,然后开口道:夏天,你实话告诉我你对四月什么感觉?夏天气愤道:我和四月的事轮不到你来关心,你一直接近四月到底是何居心?韩沉笑道:夏天,我只是单纯的喜欢她,她身上有我没有的傻气和冲劲。她很可爱,很优秀值得被温柔以待。不管你对她是何感情,我只希望你不要伤害她。不爱就痛快地拒绝,爱就大大方方地接受。不要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不愿意面对。既然不愿意做他男朋友,那就连朋友都不要做,不要给她希望。
夏天突然平静了下来,他问道:韩沉,你是认真的吗?她很好,值得被人珍惜,可是那个人不是我。我会和她说清楚的,你放心吧,如果可以希望你能照顾她一辈子。她那么傻,很容易被骗的。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比我优秀。韩沉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道:尽快结束吧,我带她离开这里,这样她就不会想起你了,也不会痛苦了。
夏天给四月打了一个电话:四月,我们去学校的荷花池坐坐,我有事和你说。两人来到荷花池边,夏天说道:四月,我们不要做朋友了。我和月儿在一起了,你这样她会误会的。自从你和我告白之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好吗?
夏天的声音很柔,可是听到四月耳朵里却是那样的刺耳。四月哭着问道:夏天,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或者在某个瞬间?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哪里做得不好,你为什么突然连朋友都不愿意和我做了?我去和你的女朋友解释好不好,是我一厢情愿地喜欢你,跟你没关系。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好不好?
夏天强忍着心痛,冷冷地说道:四月,你不要死缠烂打了好不好?你这样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我就想安安静静地读个大学,不想做个名人。可是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尊心不是很强的嘛,你怎么现在连自尊都不要了。
四月抹了抹眼泪,苦笑道:我知道了,你走吧。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以后看到你我会绕道走的,我保证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夏天走了,连一句安慰都没留下就走了。四月捂着自己的心口,放声痛哭。夏天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眼泪不自觉地留下来。四月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过份的,四月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第二天夏天没有去上课,兼职也没去,就在床上躺着。他舍友上课回来,对他说道:夏天,四月的爸妈来学校了,他们来给四月办转学,听说要送她出国留学。夏天较忙爬起来,然后跑去找教导主任。主任看到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孩子,四月走了,她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夏天坐在椅子上痛哭起来,四月你回来,我不想你走,不想。
四月走后,夏天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兼职,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不知不觉中他快毕业了,由于成绩优异,他签约到了一个上市公司,他苦笑道:再努力个三年,外债就可以还清了。
当年四月在去机场的路上,韩沉赶了过来。韩沉对四月说道:小丫头,我告诉你一个关于夏天的秘密。你想不想知道?四月摇了摇头:我不想知道,我要出国深造让自己变得更优秀然后回来再找他。如果他命中注定是我的,他就跑不掉。
韩沉笑道:四月,你为啥看不上我啊?我和他比起来,我更优秀不是嘛?四月:韩沉,有些人一眼万年。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看她走后,韩沉嘀咕道:四月,其实夏天是爱你的。既然你不想知道,那我就不说了。
农村里一般都会有一个极大的打麦场,村里人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有麦草垛摞在场子里。这是一个有百十户人家的村子,每家一个大大的麦草垛,排列整齐划一给人一种浓烈的乡土气息。
打麦场大约二十亩地的样子,呈圆形,麦草垛一般都堆放在西边,东南北三边都空着,东南边盖了一排敞开的瓦房,供夏秋两季村里人摆放农具。
麦草垛一般是用来喂牛的,没有牛的人家就将麦草垛当柴火烧。冬天暮色将近时分,人们总爱去打麦场搬些麦草回家烧土炕。也有谈情说爱的年轻男女在麦草垛后边卿卿我我。
李妍的未婚夫叫胡磊,胡磊没死之前,和李妍常躲在麦草剁里互诉衷肠,描绘未来。
那是一个初冬之夜胡磊去城里替李妍拿定好的首饰。遇到同学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酒醉的胡磊从县城摇摇晃晃走回来,到了村口的麦场里,也不知他那根神经搭错了,也许是走累了,竟窝在麦草剁里抽了支烟,没想到抽着抽着就睡着了。
农村的人家睡得早,火光漫天,等大火救下来的时候整个打麦场烧的已经差不多了。人们在现场发现一具烧焦的尸体上一枚丑陋的戒指和一个首饰盒子。经辨认尸体是酒醉的胡磊。
胡家和李家长辈吵得不可开交。胡家认为是李妍害死了胡磊,要求退还礼金的基础上翻倍作为赔偿;李家则认为胡磊在麦场抽烟导致死亡,是自己活该倒霉。开始是口水战,最后演变为棍棒刀锹战。所有人在混战的时候,没有人理会李妍的痛苦,她失去的不单单是她的爱情还有未来。
李妍听着外面呼喝怒骂,以及乒乒乓乓交战的声音,摸着小腹唇边泛起一丝无助的笑:“孩子,就剩我俩了……你放心我不会抛弃你的。你爸爸会在天上看着我们。”未婚先孕,村里人每人一口口水也会喷死她。
但是她不怕!村里出面调停了两家的矛盾,胡家极不服气。当得知李妍怀孕了,胡家有主张要孩子的,有主张打掉的,李家一致的要求李妍打掉。
李妍得不到家人的支持,只好求助于胡家。胡家是独子当然愿意,但说好了是男孩就留下,是女孩就给李妍。农村人重男轻女的思想在老一辈的脑子里早已成为禁锢。
李家人一听李妍答应了这么苛刻的条件,气的和她断绝了关系,李妍忍着泪没有动摇丝毫。她住进了胡家的偏房,偏房正对着麦场西面。每天她睡前都要凝神看着那里很久才会入睡,她觉得胡磊就在那里看着她。
寒冬腊月,三个月下来,胡家人殷勤的带她去大医院做检查,其实就是想知道是男还是女。回来时看着胡家爸爸阴沉的马脸,李妍就知道完了。
回到偏房,胡家妈妈最后一次走进来颇有同情的劝她:“李妍,我实不瞒你。是个丫头,你要不打了吧?还可以回李家。”
“胡妈妈,我想生下来!”李妍斩钉截铁的说,眼神望着窗外。
“那随你便吧,但你要知道一个人养孩子不容易。”胡妈知道李妍的固执,也不在劝说只是转身就走。
这一天后李妍的苦难开始了,饭菜时常是凉的,不会主动送到屋里,只是在屋外喊一声:“吃饭啦!”也不管李妍听没听见。
冬天里热水倒是有,李妍这有三个暖水瓶,还是他们准备结婚用的。本来烧炕的事都是胡家人给她弄得好好的,可现在她要去喊人来帮忙,久而久之胡家人一到晚就躲着她。李妍就只能自己去麦场里揪麦剁回来烧炕。
这一天,腹中小人踢得厉害李妍下午就睡的沉了。天黑才醒,腹中饥饿难耐,起身在饼干罐子里抓了一把,借着外面的月色干嚼了起来。下床倒了热水喝一大口,差点呛到。去开灯开关,反复摁却不见光亮。暗暗叹口气,也不知是跳闸还是他们搬了闸。还有六个月,等孩子出来,李妍决定去城里找表姐,找份工作养大孩子。
表姐和她关系一直很好,也很疼她,她在一家大公司里上班,就是个不婚族。李妍打算结婚的时候还被表姐嘲笑一阵。要是有部手机,就可以联系表姐了,可是她之前说要去外地工作半年,算算日子也快了。想起明日要去求胡家人给她给她弄部电话,心里又是一阵发毛。
回到炕上,发现炕凉了,可是这时候到哪喊人帮忙。李妍下床穿上加厚的长到脚裸的羽绒服,围巾帽子手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出去不远的麦场搬点回来把炕烧热。
冬夜十二点已过,今天的月色朦胧真是凄美,风却刺骨,她蜷缩着身子往打麦场走。村里人都说村边上有鬼市,夜晚切莫出门,还说胡磊就是被鬼市里的女鬼勾走了。要不然他那么个聪明人怎么会在那里抽烟,不是找死么?李妍不信,她从不信这些歪理邪说。
但今天她希望这是真的,如果那样,她还可以见到他,问问他,为什么这么残忍的丢下她和孩子?对了,孩子的事他还不知道。她倒是要告诉他,他们有个女儿了,他给她的承诺何时兑现?美好未来在哪里可见?
夜渐月朗星稀,走进打麦场的那一刻李妍惊呆了,她一路愤愤的想着要问的话。没注意这里明亮温馨却又鸦雀无声,向外看去却看不见麦场外的东西,一片雾气生腾,两旁的小摊贩默默地坐在待卖的物件前,和前来购买的人用手指比划着,没有一人发声说话。
她突然发现这里无风,刚刚还冷的直哆嗦的她,现在却一点也不冷了。肚子里的孩子异常的安静,她用手护着腹部,生怕有人撞到她。
李妍突然看见一个摊位的小器皿很精致,奈何想买没有钱。摊主全身上下一片漆黑,连头带脚的裹得好不严实,他带着一副黑手套,手套上有一个绿色骷髅的戒,李妍看着这枚戒指发呆。
胡磊也有一个类似的假货。她站在摊位前良久,久到那个摊主抬起头,她才看见一张被烧的面目全非的椭圆形,应该说是脸,坑坑洼洼的树皮上黑洞洞的是眼睛,鼻骨牙齿外露。李妍因为离的距离近,最终吓得没发一声,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摊主带上风帽遮住整张脸孔,犹豫了一下绕过前面抱起倒下的李妍。旋风一过,麦草剁上恢复一片黑暗。
第二天,胡家人在中午的时候发现李妍不见了,什么都没带走,只是穿了自己的衣服,桌子上残留着饼干渣子和半杯水。就开始四处寻找。
第三日李妍醒来时躺在偏房的炕上,炕上暖烘烘的。她脑子暂时性的短路,对于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熏陶过的文化人,她无法相信鬼神之说,可是偏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昨晚到底见过什么,身处何处,又为何记得这般清晰。
听胡妈说她是被人在一个大草垛中间找到的,那家人因为要办酒席,需要很多就把自家的草垛往院里运,草垛运到一半就发现她人躺在里面呼呼大睡。
可是她明明记得她是睡在一个有着高顶殿宇的房子里。她看见胡磊身穿锦袍,背她而站,还有小丫鬟在旁。难道是她自个做梦?李妍决定再去一次草垛场。胡家人怕她乱跑出事,这几日都轮番的来陪着,李妍一时走不脱,只得作罢,等着他们放松了警惕在做打算。
日子一天天的又过了月余,李妍绞尽脑汁也没能出门,这天年初二,家里忙忙碌碌,她便装作困乏吃了晚饭早早上床歇息。一觉睡到了十一点,李妍睁开清明的眼一骨碌从床上爬起,穿戴如同那天的模样。
还是走着老路,一步步的坚定走到麦场却是一片漆黑。来早了?还是根本就是自己冻晕了做的梦,那自己不可能钻进那么一个大草垛的中间去睡觉的。真的好冷,她瑟缩的窝进一个草垛里,她没注意那个位置,是胡磊死的时候躺的位置。
迷迷糊糊又睡着了,李妍看见一个熟悉高壮的黑衣人飞奔而来。看不见面容,只一手就把她抱在怀里。她这次不怕看他的脸,眯缝着眼偷看,却怎么也看不到他的脸,也许他怕再次吓晕她。
朦胧中又到了那个殿堂,这次她没有晕,却也怕他再次跑掉,只假装睡着。
古代的楼宇李妍只在电视里见过,躺在垂着纱幔的大床上,黑衣人将耳贴在她的腹部。一股寒气令李妍一哆嗦,他的身体真的好冷。
接着是叹息,长长的叹息,李妍听的出是他的声音,他是从地府里来看她和孩子的吗?就在他将手抽离的时候,李妍猛的坐起来抱住他的腰抽抽搭搭的说梦话:“别走,我知道是你,你舍不得离开我们母女对吗?”
他的手冷的彻骨,也不言语扭着头欲起身。李妍这一刻觉得有必要抓住他,再也不许他溜走。
苍老嘶哑的声音开了口:“你留下只会让你死的更快!”
李妍泪落满面扬声道:“我不怕,如果怕,我早死了!”
“孩子你还要留下么?”暗哑的声音里流露着不舍。
李妍顿了顿,眨眨眼,让泪滚进眼窝里:“要,都要!”
“一个人,心不能太贪……”
“我不贪心,你只要陪着我到生完孩子。”李妍考虑再三哽咽着说。她知道他已非人类,是不是她死了就可以在一起了?
“你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他果断的抽离身体,转瞬不见了。
李妍大声呼喊:“胡磊,你去哪,你别走……”偌大房里只有李妍的声音回荡,她知道胡磊已不再是她的胡磊了。
第二日李妍醒来仍躺在偏房里,似乎她从未出去,她一度怀疑自己是脑子出了问题。可她偏不信这个邪,还是一有机会半夜就溜出去在那个草垛处等他。
果然还是如前一次一般他如天神降临般,将她带进那个大殿里安然入睡,虽然每次李妍说着不同的话,他只是叫她好好休息然后离开。
李妍在别人眼里就是产前忧郁症的表现,她时常白日里呆坐窗前,很少同人交流,因为她的心中藏着那个秘密。就这样每天重复着相同的事情,还有两月余孩子就要降临。
那一次夜里李妍去草垛场的时候跑的急不小心摔了一脚跤。这时候已经到了初夏,穿的衣服很少,不像冬天穿得多摔一跤还隔着厚棉衣。
当时鬼使神差的竟爬起来了,除了肚子有些痛,其他倒还没有大碍。她到了老地方坐在草垛上喘着气,肚子大了,走路快一点都累的慌。
这一次她等了好久,也没见他出现,心中不由焦急起来。来来回回的在场子里走了几遍,还不见起雾,不起雾,胡磊就不会出现。他答应过,要陪她到孩子生出来。
胡磊披着黑色斗篷在暗处黑洞洞的眼睛处射出蓝光,跟着她的身影来回移动。手上的骷髅戒指幻化出一只全身黑色的鸟停在他的肩头开口说起人话,声音一如他苍老嘶哑:“走吧,不要再留恋人间,你在人间逗留越久,就越舍不得离开。今夜她就会产子。你早点去投胎,或许还赶得上。”
胡磊道:“我想去和她告个别!”
大鸟的声音突变尖细:“告完别,你会更不舍,你不该带她回殿里。等冥王知道了,一切都来不及了。走吧!”
“如果你不想去投胎,还有一条路。”
“什么?”
“黑无常的位置比较适合你,可以去争取一下!也许以后你还可以常常上来看她。”
“那要多久?他才会退,让我顶这个位置?”
“看你的表现了,这条路不好走。还是去投胎,去个好人家吧!记得以后别贪小便宜,什么好东西都往手上戴。”大鸟用嘴理了理羽毛。
胡磊怒道:“都是你这个戒指害了我。”
大鸟:“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决定的,自己愿意走的,你要为自己的的行为负责。”
胡磊想起这枚骷髅戒指的出处:那场大火前的三个月,他和老同学逛古董一条街。听说那里的古董货真价实,就想买回来给李妍做个纪念,奈何女人的首饰都很贵,偏有一玫丑陋的骷髅戒指躺在一堆低廉的玉器里。他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骷髅似乎闪了闪。
胡磊就问老板多少钱,老板说一百块钱有眼缘者拿去。他也不知道老板是不是忽悠他,就想着不贵,甩了一张百元大钞,带上戒指就走,同学还嘲笑他,花一百大洋买这么个丑陋的东西不值。当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自从戴上骷髅戒以后,生意越发顺风顺水,三个月抵上人家三年赚的。
只是失火那天和同学吃饭时不小心划破了中指血流了一手,骷髅戒沾染了血变得黑亮起来。那天他就喝多了,然后就被无缘无故的烧死在麦场。
大鸟继续道:“时间不多了,要去告别就快点。”说完化成轻烟消失了。
胡磊手上的骷髅黑的明艳动人,他犹豫半响还是冲出了黑暗,用手一抹脸,一张漂亮的面孔出现了,这是骷髅戒指给他的人皮。
李妍打着瞌睡,头点着,一有声音立马扬起头来回看。胡磊到她面前轻轻抱起她,她霍的抬起头,笑着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语气温柔娇憨。
胡磊面无表情的拉开头罩,贪婪的看着她的笑。
李妍豪不吃惊:“我已经不害怕你的脸了,不用带面具。”
胡磊压低的声音在她心上鼓动,敲得她心跟着跳的极不规律:“李妍,是我对不起你。我要走了,以后你要好好活着,照顾好儿子。把他当成我……”
李妍道揪住他胸口的衣服嘶吼:“你不要我们了?你告诉我这几个月的事情,到底是我神经错乱?还是你真的回来了?你说,你说啊!到底怎么一回事!”
胡磊任她眼泪鼻涕的倒在怀里摇晃着他的身体。
“你早知道,我不是人,要不是你误闯鬼市,我怕你出事,也不会出现了。都是它引起的,咱们可能就没有缘分吧!”抱着爱人,吻了吻她额前秀发。
“骗人,我不信……那扔了它,你会不会回来?扔了它,你会回来吧!”李妍动手去扯他手上的骷髅戒指。一阵青烟冲起,大鸟飞出叫起来:“你这个歹毒妇人,我是宝贝!你扔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李妍一把揪住它的尾巴愤怒道:“现在他还不是一样要离开我?”
大鸟又哑了嗓子道:“你放他去投胎,说不定赶上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
李妍张了张嘴半天才发出声音道:“不骗我?”眼睛却看向胡磊。
“真的!我送你回去待产。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不在的时候…”胡磊空洞的眼里流出两行清泪,嘴角贴在她唇上留下些许齿印。
天快亮了,李妍从床上疼醒了,她知道她要生了,忍着痛下床去对面的屋子喊胡爸胡妈。
这下整个胡家都知道李妍提前生产了,都说早产的多半是男孩。来不及去医院,胡妈就喊了村里的赤脚医生来。
这医生还是有点经验的。阵痛很快,李妍痛的死咬嘴唇,医生叫人掰开她的口,塞条毛巾在她的口里咬着。
”深呼吸,用力!用力!再用力!”李妍按着医生说的却是无法做到,只是胡乱的使劲,直到全身劲都使完,孩子还不见头出来。医生也急得浑身汗如雨下,送医院肯定是无望,只有靠产妇自己。医生问保大人还是孩子的时候,室内鸦雀无声。
医生又问了一遍,李妍挣扎着道:“保孩子。”胡磊昨夜说是个儿子,即使我死了,胡家也会好好抚养他的,我死了,就可以去见他了。胡磊,我来了!眼泪顺着眼尾流进耳内。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在麦场上回荡。李妍神情安详的合上眼,她要去见他了!也许,见不着了……
胡家人欣喜万分,是个漂亮的男婴,男婴一只手指上不知从哪里套来一枚骷髅戒。孩子很可爱,只可惜胡磊走了,李妍也走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人与人,人与鬼,鬼与鬼……于情爱都是一样的。缘分错过一丁点,那就是十万八千里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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