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肯走:奇怪的聚会

农村里一般都会有一个极大的打麦场,村里人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有麦草垛摞在场子里。这是一个有百十户人家的村子,每家一个大大的麦草垛,排列整齐划一给人一种浓烈的乡土气息。

打麦场大约二十亩地的样子,呈圆形,麦草垛一般都堆放在西边,东南北三边都空着,东南边盖了一排敞开的瓦房,供夏秋两季村里人摆放农具。

麦草垛一般是用来喂牛的,没有牛的人家就将麦草垛当柴火烧。冬天暮色将近时分,人们总爱去打麦场搬些麦草回家烧土炕。也有谈情说爱的年轻男女在麦草垛后边卿卿我我。

李妍的未婚夫叫胡磊,胡磊没死之前,和李妍常躲在麦草剁里互诉衷肠,描绘未来。

那是一个初冬之夜胡磊去城里替李妍拿定好的首饰。遇到同学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酒醉的胡磊从县城摇摇晃晃走回来,到了村口的麦场里,也不知他那根神经搭错了,也许是走累了,竟窝在麦草剁里抽了支烟,没想到抽着抽着就睡着了。

农村的人家睡得早,火光漫天,等大火救下来的时候整个打麦场烧的已经差不多了。人们在现场发现一具烧焦的尸体上一枚丑陋的戒指和一个首饰盒子。经辨认尸体是酒醉的胡磊。

胡家和李家长辈吵得不可开交。胡家认为是李妍害死了胡磊,要求退还礼金的基础上翻倍作为赔偿;李家则认为胡磊在麦场抽烟导致死亡,是自己活该倒霉。开始是口水战,最后演变为棍棒刀锹战。所有人在混战的时候,没有人理会李妍的痛苦,她失去的不单单是她的爱情还有未来。

李妍听着外面呼喝怒骂,以及乒乒乓乓交战的声音,摸着小腹唇边泛起一丝无助的笑:“孩子,就剩我俩了……你放心我不会抛弃你的。你爸爸会在天上看着我们。”未婚先孕,村里人每人一口口水也会喷死她。

但是她不怕!村里出面调停了两家的矛盾,胡家极不服气。当得知李妍怀孕了,胡家有主张要孩子的,有主张打掉的,李家一致的要求李妍打掉。

李妍得不到家人的支持,只好求助于胡家。胡家是独子当然愿意,但说好了是男孩就留下,是女孩就给李妍。农村人重男轻女的思想在老一辈的脑子里早已成为禁锢。

李家人一听李妍答应了这么苛刻的条件,气的和她断绝了关系,李妍忍着泪没有动摇丝毫。她住进了胡家的偏房,偏房正对着麦场西面。每天她睡前都要凝神看着那里很久才会入睡,她觉得胡磊就在那里看着她。

寒冬腊月,三个月下来,胡家人殷勤的带她去大医院做检查,其实就是想知道是男还是女。回来时看着胡家爸爸阴沉的马脸,李妍就知道完了。

回到偏房,胡家妈妈最后一次走进来颇有同情的劝她:“李妍,我实不瞒你。是个丫头,你要不打了吧?还可以回李家。”

“胡妈妈,我想生下来!”李妍斩钉截铁的说,眼神望着窗外。

“那随你便吧,但你要知道一个人养孩子不容易。”胡妈知道李妍的固执,也不在劝说只是转身就走。

这一天后李妍的苦难开始了,饭菜时常是凉的,不会主动送到屋里,只是在屋外喊一声:“吃饭啦!”也不管李妍听没听见。

冬天里热水倒是有,李妍这有三个暖水瓶,还是他们准备结婚用的。本来烧炕的事都是胡家人给她弄得好好的,可现在她要去喊人来帮忙,久而久之胡家人一到晚就躲着她。李妍就只能自己去麦场里揪麦剁回来烧炕。

这一天,腹中小人踢得厉害李妍下午就睡的沉了。天黑才醒,腹中饥饿难耐,起身在饼干罐子里抓了一把,借着外面的月色干嚼了起来。下床倒了热水喝一大口,差点呛到。去开灯开关,反复摁却不见光亮。暗暗叹口气,也不知是跳闸还是他们搬了闸。还有六个月,等孩子出来,李妍决定去城里找表姐,找份工作养大孩子。

表姐和她关系一直很好,也很疼她,她在一家大公司里上班,就是个不婚族。李妍打算结婚的时候还被表姐嘲笑一阵。要是有部手机,就可以联系表姐了,可是她之前说要去外地工作半年,算算日子也快了。想起明日要去求胡家人给她给她弄部电话,心里又是一阵发毛。

回到炕上,发现炕凉了,可是这时候到哪喊人帮忙。李妍下床穿上加厚的长到脚裸的羽绒服,围巾帽子手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出去不远的麦场搬点回来把炕烧热。

冬夜十二点已过,今天的月色朦胧真是凄美,风却刺骨,她蜷缩着身子往打麦场走。村里人都说村边上有鬼市,夜晚切莫出门,还说胡磊就是被鬼市里的女鬼勾走了。要不然他那么个聪明人怎么会在那里抽烟,不是找死么?李妍不信,她从不信这些歪理邪说。

但今天她希望这是真的,如果那样,她还可以见到他,问问他,为什么这么残忍的丢下她和孩子?对了,孩子的事他还不知道。她倒是要告诉他,他们有个女儿了,他给她的承诺何时兑现?美好未来在哪里可见?

夜渐月朗星稀,走进打麦场的那一刻李妍惊呆了,她一路愤愤的想着要问的话。没注意这里明亮温馨却又鸦雀无声,向外看去却看不见麦场外的东西,一片雾气生腾,两旁的小摊贩默默地坐在待卖的物件前,和前来购买的人用手指比划着,没有一人发声说话。

她突然发现这里无风,刚刚还冷的直哆嗦的她,现在却一点也不冷了。肚子里的孩子异常的安静,她用手护着腹部,生怕有人撞到她。

李妍突然看见一个摊位的小器皿很精致,奈何想买没有钱。摊主全身上下一片漆黑,连头带脚的裹得好不严实,他带着一副黑手套,手套上有一个绿色骷髅的戒,李妍看着这枚戒指发呆。

胡磊也有一个类似的假货。她站在摊位前良久,久到那个摊主抬起头,她才看见一张被烧的面目全非的椭圆形,应该说是脸,坑坑洼洼的树皮上黑洞洞的是眼睛,鼻骨牙齿外露。李妍因为离的距离近,最终吓得没发一声,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摊主带上风帽遮住整张脸孔,犹豫了一下绕过前面抱起倒下的李妍。旋风一过,麦草剁上恢复一片黑暗。

第二天,胡家人在中午的时候发现李妍不见了,什么都没带走,只是穿了自己的衣服,桌子上残留着饼干渣子和半杯水。就开始四处寻找。

第三日李妍醒来时躺在偏房的炕上,炕上暖烘烘的。她脑子暂时性的短路,对于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熏陶过的文化人,她无法相信鬼神之说,可是偏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昨晚到底见过什么,身处何处,又为何记得这般清晰。

听胡妈说她是被人在一个大草垛中间找到的,那家人因为要办酒席,需要很多就把自家的草垛往院里运,草垛运到一半就发现她人躺在里面呼呼大睡。

可是她明明记得她是睡在一个有着高顶殿宇的房子里。她看见胡磊身穿锦袍,背她而站,还有小丫鬟在旁。难道是她自个做梦?李妍决定再去一次草垛场。胡家人怕她乱跑出事,这几日都轮番的来陪着,李妍一时走不脱,只得作罢,等着他们放松了警惕在做打算。

日子一天天的又过了月余,李妍绞尽脑汁也没能出门,这天年初二,家里忙忙碌碌,她便装作困乏吃了晚饭早早上床歇息。一觉睡到了十一点,李妍睁开清明的眼一骨碌从床上爬起,穿戴如同那天的模样。

还是走着老路,一步步的坚定走到麦场却是一片漆黑。来早了?还是根本就是自己冻晕了做的梦,那自己不可能钻进那么一个大草垛的中间去睡觉的。真的好冷,她瑟缩的窝进一个草垛里,她没注意那个位置,是胡磊死的时候躺的位置。

迷迷糊糊又睡着了,李妍看见一个熟悉高壮的黑衣人飞奔而来。看不见面容,只一手就把她抱在怀里。她这次不怕看他的脸,眯缝着眼偷看,却怎么也看不到他的脸,也许他怕再次吓晕她。

朦胧中又到了那个殿堂,这次她没有晕,却也怕他再次跑掉,只假装睡着。

古代的楼宇李妍只在电视里见过,躺在垂着纱幔的大床上,黑衣人将耳贴在她的腹部。一股寒气令李妍一哆嗦,他的身体真的好冷。

接着是叹息,长长的叹息,李妍听的出是他的声音,他是从地府里来看她和孩子的吗?就在他将手抽离的时候,李妍猛的坐起来抱住他的腰抽抽搭搭的说梦话:“别走,我知道是你,你舍不得离开我们母女对吗?”

他的手冷的彻骨,也不言语扭着头欲起身。李妍这一刻觉得有必要抓住他,再也不许他溜走。

苍老嘶哑的声音开了口:“你留下只会让你死的更快!”

李妍泪落满面扬声道:“我不怕,如果怕,我早死了!”

“孩子你还要留下么?”暗哑的声音里流露着不舍。

李妍顿了顿,眨眨眼,让泪滚进眼窝里:“要,都要!”

“一个人,心不能太贪……”

“我不贪心,你只要陪着我到生完孩子。”李妍考虑再三哽咽着说。她知道他已非人类,是不是她死了就可以在一起了?

“你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他果断的抽离身体,转瞬不见了。

李妍大声呼喊:“胡磊,你去哪,你别走……”偌大房里只有李妍的声音回荡,她知道胡磊已不再是她的胡磊了。

第二日李妍醒来仍躺在偏房里,似乎她从未出去,她一度怀疑自己是脑子出了问题。可她偏不信这个邪,还是一有机会半夜就溜出去在那个草垛处等他。

果然还是如前一次一般他如天神降临般,将她带进那个大殿里安然入睡,虽然每次李妍说着不同的话,他只是叫她好好休息然后离开。

李妍在别人眼里就是产前忧郁症的表现,她时常白日里呆坐窗前,很少同人交流,因为她的心中藏着那个秘密。就这样每天重复着相同的事情,还有两月余孩子就要降临。

那一次夜里李妍去草垛场的时候跑的急不小心摔了一脚跤。这时候已经到了初夏,穿的衣服很少,不像冬天穿得多摔一跤还隔着厚棉衣。

当时鬼使神差的竟爬起来了,除了肚子有些痛,其他倒还没有大碍。她到了老地方坐在草垛上喘着气,肚子大了,走路快一点都累的慌。

这一次她等了好久,也没见他出现,心中不由焦急起来。来来回回的在场子里走了几遍,还不见起雾,不起雾,胡磊就不会出现。他答应过,要陪她到孩子生出来。

胡磊披着黑色斗篷在暗处黑洞洞的眼睛处射出蓝光,跟着她的身影来回移动。手上的骷髅戒指幻化出一只全身黑色的鸟停在他的肩头开口说起人话,声音一如他苍老嘶哑:“走吧,不要再留恋人间,你在人间逗留越久,就越舍不得离开。今夜她就会产子。你早点去投胎,或许还赶得上。”

胡磊道:“我想去和她告个别!”

大鸟的声音突变尖细:“告完别,你会更不舍,你不该带她回殿里。等冥王知道了,一切都来不及了。走吧!”

“如果你不想去投胎,还有一条路。”

“什么?”

“黑无常的位置比较适合你,可以去争取一下!也许以后你还可以常常上来看她。”

“那要多久?他才会退,让我顶这个位置?”

“看你的表现了,这条路不好走。还是去投胎,去个好人家吧!记得以后别贪小便宜,什么好东西都往手上戴。”大鸟用嘴理了理羽毛。

胡磊怒道:“都是你这个戒指害了我。”

大鸟:“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决定的,自己愿意走的,你要为自己的的行为负责。”

胡磊想起这枚骷髅戒指的出处:那场大火前的三个月,他和老同学逛古董一条街。听说那里的古董货真价实,就想买回来给李妍做个纪念,奈何女人的首饰都很贵,偏有一玫丑陋的骷髅戒指躺在一堆低廉的玉器里。他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骷髅似乎闪了闪。

胡磊就问老板多少钱,老板说一百块钱有眼缘者拿去。他也不知道老板是不是忽悠他,就想着不贵,甩了一张百元大钞,带上戒指就走,同学还嘲笑他,花一百大洋买这么个丑陋的东西不值。当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自从戴上骷髅戒以后,生意越发顺风顺水,三个月抵上人家三年赚的。

只是失火那天和同学吃饭时不小心划破了中指血流了一手,骷髅戒沾染了血变得黑亮起来。那天他就喝多了,然后就被无缘无故的烧死在麦场。

大鸟继续道:“时间不多了,要去告别就快点。”说完化成轻烟消失了。

胡磊手上的骷髅黑的明艳动人,他犹豫半响还是冲出了黑暗,用手一抹脸,一张漂亮的面孔出现了,这是骷髅戒指给他的人皮。

李妍打着瞌睡,头点着,一有声音立马扬起头来回看。胡磊到她面前轻轻抱起她,她霍的抬起头,笑着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语气温柔娇憨。

胡磊面无表情的拉开头罩,贪婪的看着她的笑。

李妍豪不吃惊:“我已经不害怕你的脸了,不用带面具。”

胡磊压低的声音在她心上鼓动,敲得她心跟着跳的极不规律:“李妍,是我对不起你。我要走了,以后你要好好活着,照顾好儿子。把他当成我……”

李妍道揪住他胸口的衣服嘶吼:“你不要我们了?你告诉我这几个月的事情,到底是我神经错乱?还是你真的回来了?你说,你说啊!到底怎么一回事!”

胡磊任她眼泪鼻涕的倒在怀里摇晃着他的身体。

“你早知道,我不是人,要不是你误闯鬼市,我怕你出事,也不会出现了。都是它引起的,咱们可能就没有缘分吧!”抱着爱人,吻了吻她额前秀发。

“骗人,我不信……那扔了它,你会不会回来?扔了它,你会回来吧!”李妍动手去扯他手上的骷髅戒指。一阵青烟冲起,大鸟飞出叫起来:“你这个歹毒妇人,我是宝贝!你扔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李妍一把揪住它的尾巴愤怒道:“现在他还不是一样要离开我?”

大鸟又哑了嗓子道:“你放他去投胎,说不定赶上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

李妍张了张嘴半天才发出声音道:“不骗我?”眼睛却看向胡磊。

“真的!我送你回去待产。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不在的时候…”胡磊空洞的眼里流出两行清泪,嘴角贴在她唇上留下些许齿印。

天快亮了,李妍从床上疼醒了,她知道她要生了,忍着痛下床去对面的屋子喊胡爸胡妈。

这下整个胡家都知道李妍提前生产了,都说早产的多半是男孩。来不及去医院,胡妈就喊了村里的赤脚医生来。

这医生还是有点经验的。阵痛很快,李妍痛的死咬嘴唇,医生叫人掰开她的口,塞条毛巾在她的口里咬着。

”深呼吸,用力!用力!再用力!”李妍按着医生说的却是无法做到,只是胡乱的使劲,直到全身劲都使完,孩子还不见头出来。医生也急得浑身汗如雨下,送医院肯定是无望,只有靠产妇自己。医生问保大人还是孩子的时候,室内鸦雀无声。

医生又问了一遍,李妍挣扎着道:“保孩子。”胡磊昨夜说是个儿子,即使我死了,胡家也会好好抚养他的,我死了,就可以去见他了。胡磊,我来了!眼泪顺着眼尾流进耳内。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在麦场上回荡。李妍神情安详的合上眼,她要去见他了!也许,见不着了……

胡家人欣喜万分,是个漂亮的男婴,男婴一只手指上不知从哪里套来一枚骷髅戒。孩子很可爱,只可惜胡磊走了,李妍也走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人与人,人与鬼,鬼与鬼……于情爱都是一样的。缘分错过一丁点,那就是十万八千里的路程。

(1)

寒冬的夜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盒火柴都没卖出去。

大雪覆盖了整个城市,凌冽的风在耳边呼啸,卖火柴的小女孩拖着不合脚的鞋子在雪地里行走,发出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她的脸已经被冻的通红,刚烫的金色卷发在风中飞舞。

说起金色的头发,还是她偷了爸爸放在抽屉里的钱烫的。因为这事,她还被打了一顿。

自从她的妈妈死后,爸爸娶了后妈,她变得更加叛逆,以前,她也是班里的三好学生,这事之后,她就结交了一些校外的社会人士,抽烟打架烫头,叛逆三件套,她学了个遍。

风中飘来了一阵烤鸡的味道,她想起了外婆做得烤鸡,那可是一绝,金黄酥脆的外皮,里面的肉质细嫩却有嚼劲,想想就流口水。外婆去世之后,她再也没有尝过这样的美味了。

又是一阵疾风吹来,卖火柴的小女孩裹了裹单薄的衣服,冻得瑟瑟发抖。

爸爸让她出去卖火柴,要她赚烫头发的钱,而她却一根火柴也没卖出去,她想到回家又要受后妈的奚落,说不定还要挨爸爸的打,她就不想回那个没有温度的家。

小时候,她也是父母的掌中宝,她也曾坐在爸爸的肩头,玩骑大马的游戏,可是自从爸爸心心念念的儿子出生以后,她在家里越来越没有存在感,热闹都是他们的,她什么都没有。

(2)

既然这样,那就不回去了吧。

卖火柴的小女孩下定了决心,世界那么大,她想去闯闯。

M城不大也不小,有两个汽车站,一个火车站。要去哪儿呢?卖火柴的小女孩陷入了沉思。

那就去南方吧,那里四季如春,没有严寒。

小女孩缩着脖子,双手环抱,弓着背,向火车站走去,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

深夜的火车站,只有零星的行人。

到了这里,她才想起了一个现实问题――没有钱。

她颓然地坐在火车站里的座位上,低下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火柴,划了一下,火花顿时就窜起来了,她用手拢着这弱小的火苗,感到了一丝丝温暖。

“小妹妹,喝杯热水吧。”

小女孩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女人,大约三十多岁,她的声音好像一阵春风般柔和,让人想要信赖。

她接过女人的水,捧在手上,顿时感到了一股暖流流向心里。

有时候,陌生人比家人还温暖。

(3)

女人得知小女孩无家可归时,邀请她在她家暂住一晚。

小女孩没有丝毫怀疑的就跟她走了。

她把自己的围巾给了小女孩,不断提醒小女孩路上滑,小心点。

走了大约十多分钟,就到了女人的家。

她的家在一座古老的单元楼,人烟稀少,远离市区。

女人热情地招待小女孩进门,门里面,一个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他的眼神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你先进房间里休息,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小女孩进了房间,越想起那个男人的眼神,越觉得不对劲,她趴在房间的窗户上,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这么水灵灵的姑娘,最少要四千。”传入耳朵的正是那熟悉的温润的声音。

原来,女人是个人贩子。

小女孩的心情跌落到了低谷,世界上已经没有再对她好的人了。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要赶紧想办法了。

“住着还习惯吧。”女人推开门进来,一如既往得和善。

原来有的人还有两幅面孔。

小女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挺好的。我这次出门就是为了去找工作,我还有两个女同学要一起去。”

女人听到还有两个女同学,自己还可以多赚一笔,心里不禁一动。

“明天一早,我带你去找你同学,今天晚上就安心在这里睡吧。”女人温和得笑了笑。

(4)

小女孩一夜无眠。

阳光从窗户里飘了进来,今天是一个好天气。

小女孩坐在女人的车上,向她指定的地点驶去。

“姐姐,你就在车上等我,我找到同学了,就带她们过来。”小女孩朝着女人一笑,一脸人畜无害。

这下,总算摆脱了她,小女孩高兴的蹦蹦跳跳。

前方,有一个精瘦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在烤火。

小女孩灵机一动。

“大叔,你一个人在这烤火呀,你的妻子孩子呢?”

“嫌我穷,早跟别人跑了。”

“那我给你介绍一个,三十多岁,长的还不错,你看怎么样?”

“多少钱?”

“我就赚个介绍费,四百就成,不过就怕那个女人不乐意。”

男人嘿嘿一笑,“你把人带来,剩下的事不用你操心。”

小女孩心情很愉悦,蹦蹦跳跳的跑到了女人的车上。

“姐姐,我那同学的父母不同意,还要拜托你去跟她们的父母说一说。”

女人一听,没有丝毫怀疑的就跟小女孩走了,小女孩把她带进了男人家,那女人就再也没有出来。

1

“陆姐,美国方面的债券公司今早来公司了,现在公司人心惶惶,你在哪?”

“陆小姐,这里是万和集团秘书室,如收到留言请及时回电。”

“陆姐,秦总要你下午陪同他一起去和债权方谈判,你手机为什么总是关机?速速回公司啊。”

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短信提示便蜂拥而来,陆桐甩了甩头,收起手机放至手中的提包中方才满面笑容地走进会场。

香槟美酒,朗朗绅士,手携佳人。

陆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放下满腔的心思寻找目标。

宴会还未开始,只能依稀瞧见三三两两的人各自在不同的地方低声交谈,一派言笑晏晏。未久,主舞台处传来掌声雷动,顺着所有人的视线望过去,便见主持人正拿着话筒热场,随后请出了本场宴会的主人。

一身深色手工西装的梁一衡正彬彬有礼地和大家打着招呼,客套里少不得几分懒洋洋的敷衍。香港第一集团的CEO,的确有资本用这样的态度来敷衍众人。

不过陆桐今天的目标不是他。环视周围,才在大厅右首的三角钢琴后面瞧见一团黑漆漆的影子。来人正是梁一衡今晚特别邀请的来宾,刚从美国回来的新贵——张家宁。

钢琴的琴凳被他搬到了一边光线阴暗处,而此刻,那个传闻中神秘得什么都挖不出来的人正一手撑着额头,一手轻轻敲打着钢琴盖假寐,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擦得发亮的琴盖上击打出停停顿顿的节拍,陆桐也不知是走上前去打搅他好还是等他睁开眼睛再打扰的好。

思索的片刻,张家宁却已经睁开了眼睛,直直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陆桐于是不再犹豫,迅速从手里的包包里拿出了名片走过去双手递给他,“您好,我是益胜公司的陆桐,不知能否打扰您几分钟宝贵的时间,我有一些……”

“既然你也说了我时间宝贵,不能。”话未说完,便被对面的人打断。

张家宁直起身子来低头瞧了瞧她,暖色的灯光里,一双漂亮的眼睛却在不经意间闪烁着漆黑清亮的光,仿若夺目吸人的宝石。

陆桐准备了满腔的措辞,冷不防被他这样一打断,一下子悉数又都吞回肚子里,到底有些挫败。但眼下也不是她有小情绪的时候,陆桐调整了一下笑容,跟在他身后,“我们益胜非常诚恳地邀请您合作,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

走在前面的张家宁听了她这句话回过头来,看傻子般好笑地看着她,“你该知道,我的要价是怎样的,以益胜目前的状况,相信没有多余的钱力来支付聘请我的费用的。陆小姐,很高兴见到你,今天晚会美食很多,请慢慢享用。”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眼见着他走得越来越远,陆桐将心一横,到底还是大声喊了出来:“那么,用你的承诺来兑现如何?张家宁。”

一时之间满室的人都被这声音打扰望了过来,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亦有看好戏一般同旁人低语、各种神色的人们,无一不是在看着她,看着益胜在今天这场晚会中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唯有张家宁,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她,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走了出去。

陆桐眼见如此,连忙跟了上去。

夏季江畔的风舒爽动人,陆桐坐在石椅上望着天上一弯眉月,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不远处张家宁走了回来,拉开拉环递给她一罐啤酒,“你应当知道,我是收购公司的,你请我帮忙?帮忙赶紧收了益胜然后好宣告彻底破产吗?”

许久不见,这毒舌的功力是半点没减。

陆桐笑了笑,将手中的啤酒罐一饮而尽:“不论如何,你还欠我一个愿望,如今便是你来为我实现的时候了。将益胜救回来,这便是我的许愿。”

夜凉如水,江畔有浪声阵阵,微风袅袅。

路灯下张家宁神色不明地瞧着她瞧了好一会儿,最后到底露出些失望来,“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说完亦将酒罐里的酒灌了个满怀,而后才捏瘪了易拉罐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后才回过头来瞧她,“你要知道,等这件事完了之后,我们从此便再没有关系了,你也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他的声音在夜色里更加低沉,有如大提琴般呜咽,让陆桐生出无数的悲意来,到底还是挤出了笑容回他:“好。”

2

转眼周一,陆桐将张家宁带入会议室时,满室的大小高层看到来人皆是惊掉了一双眼珠子,不敢相信一般望着她。倒是秦禹,一脸淡定从容,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他似乎因为早起没有睡好还有些起床气,满脸不豫,和秦禹握了手,而后一屁股随意坐在旋转椅上,“那么,来和我们讲讲你们公司现在具体的情况糟糕到了哪一步吧。”

如此煞风景的话,不过倒没人介意,毕竟益胜眼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们再像往日那般作威作福。

秦禹开了PPT,叹了口气方才看着他道,“今早益胜又掉了三十个百分点,眼下所有原料供应商都已经拒绝和我们合作,原有的投资方也在一一撤回他们的资金,美国债权方已经派代表过来进行催款,昨天下午的谈判争取到了在十五个工作日之内还清所有款项。只是现在公司因为没有原料根本无法进行生产,所有工厂生产线全部处于停滞状态,目前……”

“好了,我了解了,”张家宁一双长腿随意交叠搭在会议桌上,食指和中指并列撑着额头揉了揉,最终睁开眼睛放下腿直起身来认真道,“相信不用我说,你们也应该想到眼下有人在背后操作进行恶意垄断,不止是益胜,万和、庆辰以及其他另外几家比较有市场的高档品皮具公司也或大或小遇到了相应的问题,只是益胜作为这一行的大头到底吃的亏要比其他公司大得多。”

经理们闻言都点了点头,虽知如此,却根本无法探寻到一丝一毫关于背后拨动整个市场的那只手意欲何为,一时想不出什么对策来,皆是焦头烂额。

陆桐吩咐秘书送了茶水进来,坐到自己位置上还未坐稳,便听不远处站着敲了敲桌子的张家宁道:“既然我受到贵公司的聘请,自然有义务也有责任和每一位益胜人站在一起并肩作战,希望接下来的日子大家互相帮助,早日使益胜脱离困境。”

一脸认真的模样,叫陆桐有些恍惚。

好像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依旧一身凛然正气,总有叫人信服的魄力。

那时候也是这样,威远陷入死境,也是他敲着桌子满怀信心地鼓励着每一位员工,同大家一起将威远救了回来。五年过去,在他手上被瞬间瓦解的公司数不胜数,可是在他的指导下起死回生的企业亦不胜枚举,陆桐相信,他一定也可以将益胜救回来。

很快会议结束,不同部门开始分工合作。

陆桐收了电脑,正打算再去跑跑供应商,却不想被张家宁点名,“这段时间我需要一名秘书帮我再多熟悉益胜,就麻烦陆经理了。”

陆桐收电脑的动作微停,很快便堆起笑容回他,“好的。”

张家宁闻言便不再多话,一双手插在西服裤袋里,悠悠走出了会议室,未过几秒便听走廊外有不耐烦的声音高声道:“陆经理还不快跟上,带我去了解一下现有的各部门。”

陆桐锁好拉链的手不由扶额,提起电脑连忙跟了上去。

陆桐原以为他是真的要了解一下各部门的现况,却不想他带着她一路搭乘电梯下了楼直奔附近的饭店。

陆桐有些不理解地望着他:“现在还不是用餐时间,我们还是回去工作的好。”

谁知张家宁敲了敲碗沿,皱着眉头瞪她:“可是我没有吃早餐。”仿佛他没有吃早餐是一件多么大的事情。想到他一贯起床气大得很,估计他一大早被她从公寓拉过来还不爽得很,陆桐索性也就由着他坐了下来。

似乎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小脾气发得不应该,又软下来同她没好气地解释:“我肚子饿的话容易影响思维,那样会影响我的判断,只有吃饱了我才能在最佳状态下做出最好的决策建议供你们参考。”

他在美国每天睡到十点起从来不吃早餐,鬼才信他的这一套解释。不过陆桐也不打算拆穿他,涮了碗递给他朝他笑道:“可是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你说有人在幕后操作恶意整垮益胜及其他皮具公司,这是为什么,益胜向来没有什么敌对公司,关系打点也算融洽。”

张家宁闻言抬起头来一脸奇怪地看着她,“陆桐,我真怀疑你这么天真是怎么做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商场上从来没有什么真正的关系友好或敌对,”说完似乎怕她不懂,又特意敲了敲碗沿凑近低声提示她,“你想一想,你们这些内地的皮具龙头受损如此严重,最终获益的会是谁。”

陆桐正在倒着茶的手不经一抖,蓦然想起那一晚晚会上有些漫不经心的梁一衡以及台下那一张熟悉的看着她笑话的嘴脸。“眼下,遭受风波最小的科林可谓在内地是风头正盛,国内的皮具用品几乎都被他们承包了,此外香港的第一集团似乎也因此大大的打开了国内市场这样看来……”说到这里,陆桐恍然大悟般看着张家宁,却见对面的人摊一摊手,不置可否。

3

两人用完餐上来上到办公室,便见秦禹站在新安排出来的张家宁办公室,背对着他们,看窗外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们。

听到他们进来连忙转过身来堆起熟稔的笑容,“家宁,很高兴你能来帮益胜。”说完便要敞开怀抱来抱他,却被张家宁一脸嫌弃地伸出手来挡住,“我不过是兑现给某人的承诺而已,跟你没关系。”

弄得秦禹一脸尴尬,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后脑勺笑,“那对于眼下的益胜,你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吗?”

闻言,张家宁才收起神色道:“现今最大的问题就是恢复我们的产品上市流通,这样才有资金周转美国债权方。既然眼下国内原料供应商都拒绝给我们提供原料,那么我们可以把眼光放到其他地方,国外进出口程序太麻烦,且关税这一层投入太大,我们没必要考虑,台湾有不错的选择,但那些供应商大抵要求比较高,不过我们可以试试。”

说到这里,张家宁伸出食中两指来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笑道:“此外,我们有没有想过,不一定要找原料供应商,直接去找原材料产地和所有农户们谈判,以比供应商更高的价格收购他们的所有原材料不是更加直接快捷?”

听他这样一讲,陆桐秦禹突然看到一种豁然开朗的局势,他们之前一直困囿于没有原料供应商的支持而导致所有生产线停工,不能按时生产出规定数量产品从而被投资方启动美国债权方进行追债,却从没有想过直接去跑原材料地,收购产品原材料。如今张家宁这样一点通,亦不得不惭愧自己被眼前局势所限,反而看得不够透彻。

整理出合同,陆桐坐在张家宁车上时亦不由庆幸,还好他回来了,还好她找上了他,不然益胜还不知道要在这泥潭里垂死挣扎多久才能方休。眼见着出现转机,陆桐看什么都是视野明亮的,连带对张家宁心底那些怨也遣散了许多。

两人开车去西部的农场,以比其他产商高2个百分点的价格顺利签下合同,双方都是皆大欢喜。

只是西部大农场远在S市,距离C市中间还隔了个省,两人饶是一路直行,亦赶不过天黑。却在高速公路上好死不死的汽车没油了,陆桐抓着头发只觉得挫败,瞪着一双眼睛怒视张家宁。

却见对方将手一摊,无可奈何道:“你瞪我也没办法,我哪里知道要跑这么远。”说完便依靠在汽车上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陆桐知道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办法,索性爬上汽车盖开始看星星,他开的是越野车,方便好走泥路,陆桐爬上去后两脚便旋空晃荡,满天星辰闪烁,照亮了整个夜空,明黄的月亮旁还能看见流动的纤云。

张家宁收了线也跟着坐了上来:“这里荒山野岭的,附近也没有加油站,拖车公司最快也需两个钟才能过来,我们耐心等等吧。”

车停在半山腰处,道路一旁是盘旋叠上的山峰,另一侧山脚却有一片湖泊。陆桐坐在汽车上往下望,便见湖上水光麟麟,月华闪闪,犹如在绵延的山间镶嵌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琥珀。

饶是如此美景,陆桐却依旧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倒是张家宁不大在意,双手交叠挽在后脑勺,直直地躺了下来。陆桐于是也学他跟着躺了下来。

“以前在乡下奶奶家,大夏天的夜晚,奶奶便在庭院的琵琶树旁放两张竹板床,让我睡在上面纳凉。”他的声音淡淡,漆黑的眸子望着星空,眼神陷入了回忆里。

“夏天太热,蚊虫又多,奶奶便在旁边给我扇风,我那时候小,嘴又馋,总爱去偷别处瓜农棚里栽的西瓜,被奶奶抓到了总要抄起扇子来打我一顿,却从来打得不认真,挠痒痒似的。”说到这里,他却停了不说了,陆桐不由转过头来望他,便见他也停了声正一脸认真地望着她。

“陆桐。”

“嗯。”

“过得还好么。”

4

他没得到她的回答,已转过头望着天,陆桐却有些愣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挺好的,你看我现在混了个总经理,虽然益胜眼下有难,但过去的五年总归不差的。”

她这样说,是想叫他安心。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叫他担心她,她爱丢三落四,做事又总是开小差,一个月总要被骂无数回,被骂了就回去找他诉苦,他把她当小孩子一样宠着,有求必应,总能得到心满意足的安慰。

只是如今他们除了工作关系,那些往事早就已经如过眼云烟一般,她再不能凭仗有他的保护,自己在外磨砺打拼总归要少不得吃苦流泪的,但这些她如今早就没有了身份同他说,说出来矫情,又尴尬。于是也礼貌性地问他:“你呢,应该挺不错的吧,前些日子回国财经版的新闻刊登上说,你如今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隐形富豪。”

说着说着她便笑了起来,眼睛里满穹的星星跟着一起颤抖,张家宁却没有同她一起笑。

他望着夜空的时候有零碎的星光和着月光一起渗透进他的瞳孔里,莹莹发光。陆桐想,这样的天之骄子,再也不是她从前认识的张家宁了。

张家宁没有接她的话,只低低地答:“我和玉芬离婚了,奶奶在美国过世后不久我们便办理了离婚手续。那时候为了圆奶奶走之前最后一个愿望,我们不得已才在一起假结婚。”

陆桐闭上眼睛,笑了笑。

张家宁又道:“说什么好不好,日子不就是这么过着的么,每天过去一分钟便是一分钟,过去一个小时便是一个小时,我总想着早点回国,却又害怕见到你,那时候和你分手去美国和玉芬结婚,我才知道我是个多么混账的人,想到你被我抛下独自一个人,心都是痛的。”

他笑了笑,神色里有许多的无奈,用低落的语气道:“总归是我对不住你。”

不承想突然被他提起,陆桐的心也随着这一句话有了涟漪,到底还是忍不住,她睁开眼笑了笑,“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那时候在一起我们便说了要好聚好散,更何况奶奶对于你的意义,简直比生命还要重要,我从来都是理解你的。”

说到这,她轻轻叹了口气,坐了起来低着头道:“只是我有时候也会怨,怨你为什么不肯再坚持一下,又怨我自己为什么不是和你一起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那样也许奶奶也会喜欢我,也许她就会很开心看到我和你在一起。”

张家宁亦跟着坐了起来,听到她这样一句话,波澜未动的心便狠狠抽了一下,但到底面色不改,轻轻伸出手来,摸了摸她柔软的铺在后背上的长发,“你怨我是应该的,但是不要怨自己。”

说完心里的话便想脱口而出,到底还是忍了忍,将那句“我们重新开始吧”吞回肚里。

陆桐却没有在意那么多,径直跳下了车回过身来望着他,“现在都过去了,你看即使没有你,我不是依旧过得很好。”她的笑容里有细碎的水光闪烁,夜风渐起,吹动她微卷的长发,张家宁到底将一颗心沉寂于沉默。

两人回到C市时,已是凌晨三点,皆是满身疲惫,躺在床上的陆桐还有些微微发愣,回想起张家宁转头望着她时苦笑的眉眼,缠绕成心底最深的无奈。

但实在太过劳累,陆桐已无暇再想太多,转眼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两人将签好的合同带回公司,整个会议室里皆是欢呼声,满满的喜悦占据了每一个人的心房。很快秦禹便安排了相应的部门直接去对接,好在公司有属于自己的加工车间,不到两天所有工厂便重新恢复了生产。

陆桐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脚踏实地般安心放了下来,接下来便只等成品出来,包装上市了。

站在总部大厦的办公室里向外看,街市繁闹拥挤,张家宁自己倒了杯水站在她身旁,“我开始有点理解为什么你一心一意想救活益胜了。”

陆桐转过身来笑着看他,“噢?”

张家宁喝了口水,弯了弯唇,“益胜很年轻,很有活力,不同于老派的皮具企业,益胜更富有创新也更拥有可待挖掘的前景。每一个益胜的员工,上至高层下到低阶的生产工人,每个人都是面带爱心与善意,这样的益胜,很团结,也很强大。不过,我总觉得你会用这个承诺来实现一些很昂贵的愿望,却不想原来这么简单。”

陆桐听他这样讲,笑意盛及眼底,“用我的一个愿望,救活益胜六千多人的就业,难道不好么。”张家宁倒是没料到她这样想,一时满是惊喜又欣慰地望着她,正待说些什么,却被突然的敲门声打断。

是秘书室的王秘书:“陆总,大事不好了。”

5

王颖林一身黑色工作套裙,以轻稳的步子走近二人,“这里是第三工厂呈上来的质检报告,检测到此次我们的原材料中有一批不合规格的皮革制品,目前已发动各部门去彻底清查,只是糟糕的是科林公司不知道如何知道了我们的部分产品不合格,已经以此名义向法庭提起诉讼,此外各大新闻报纸都在报道益胜。”

说完便快捷按下办公室里液晶电视的开机键,闯入众人眼前的正是益胜总部大楼新闻画面:益胜系列高档皮具产品原材料不合格便制成产品上市,高档包包皮鞋等新上市商品质量有待检验。

随之而来的是纷涌而至的合约解除,投资方再次撤回,美国债权方再次追发声明要求益胜在一个星期内结清所有债务款项。一时之间,公司上下所有人再次皆跌落低谷,气氛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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