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妖传:紫檀
天刚刚黑,念欣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了家,那个只有她一个人的家,她并不是单身,有老公,女儿也已经8岁了,不过孩子在邻城读书,她因为工作的原因在汇城,而老公因为做生意在江城,三人分隔在三个地方,周末老公和她同时回到孩子所在的地方聚两天,然后又各自回到各自的地方,就这样周而复始,已经有五年了。
白天上班忙忙碌碌倒也过得自在,可是到了晚上,就觉得冷冷清清,分开前一两年和老公还每天都通通电话,述说着各自的心事。可是念欣发觉现在和老公越来越疏远,很久都可以不联系,即使打个电话,还没说两句老公就说着有事就挂了,每每一个人吃着饭,一个人看着电视,一个人睡在被窝里,念欣就会想,到底我是结了婚还是没结婚,三十二岁的人生,过得像八十二岁。
她不是没抱怨过,甚至在电话里哭着对老公说,希望老公多回来陪陪她,每当这时老公总是要她理解他,他在外面辛苦打拼还不是为了女儿为了她。念欣哭累了,吼累了,心也跟着累了。
今天念欣回到家,没有马上去做饭,而是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两个二八年华的少男少女,女孩子长得文静可爱,扎着一个马尾,笑颜如花的靠在男孩身边,男孩高高瘦瘦、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一只手搂着女孩的腰,两人的笑容都那么干净那么纯粹,任谁看到这张照片,都能感觉到他们的幸福。
念欣此刻的心有些乱,她平静的心被今天下午的一通电话激起了阵阵涟漪,他回来了,照片里的他。那个藏在自己心里整整十二年的他,她的初恋——向东。此刻念欣的思绪被拉回到十五年前……
那一年她读高三,十七岁,那时的她天真浪漫,现在想想,也许那段时间是她一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因为那时候所有她爱的、爱她的人都还在。那一年,向东二十岁,他大专毕业刚刚找到工作,恰巧在念欣母亲的单位。念欣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情景,那是在母亲工作的地方,母亲指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让念欣叫他哥哥,也许那时母亲只是出于礼貌让两个孩子打打招呼。念欣站在母亲的身后,含蓄的对着他笑了笑,那时念欣就觉得这个“哥哥”虽然看起来和自己班上的同学差不多大,但是又比班上同学多了一份成熟。
之后的日子里,念欣发现从母亲嘴里听到这个“哥哥”名字的次数越来越多,母亲说他很能干,在工作中很是照顾母亲。直到有一天母亲高兴的回来对她说,她收了一个干儿子,明天会来她们家。当第二天她见到这个干哥哥时,才知道是向东。在那之后家里就有了一个常客,念欣在外读高中,只要周末回家总是能看见向东。一开始念欣看见他还有些局促,而向东反而很自在,就好像在自己的家,看着电视,和母亲说着话,有时候还会帮母亲下厨做做饭。那个时候的念欣很是奇怪,他怎么这么喜欢往自己家跑。
念欣父母在她很小就离了婚,她从小就和母亲一起生活,父亲这两个字对于她来说很是空洞。念欣习惯了家里只有母亲和她的家,向东经常出现在她的家里,念欣一开始是排斥的,她不习惯家里老是有个男人进进出出,更不能理解母亲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可是向东对她很不错,有时候还会去学校看她,有时给她买些零食,有时带她在外吃吃饭,每当这时向东总是一本正经的说,是她母亲叫他来的,母亲说学校伙食太差,让向东带她出去解解馋。这时念欣总是一脸不屑的望着他,然后没心没肺的取笑他,说他是太闲了,催他快找个女朋友,不要一天总缠着她这个妹妹。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也许念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习惯了家里的这个新成员。高三的日子随着高考的结束而结束,念欣悠然自得的享受着暑假的时光,默默的期待着大学生活的到来。但是很多事情、以及念欣在之后的生活都因为收到大学通知书的那一刻,因母亲的决定而改变。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第四天,母亲把念欣叫到身边,母亲还没开口,念欣就看见母亲眼睛里有闪闪的泪光,母亲一直是个很坚强且要强的女人,在念欣五岁,母亲和父亲离婚后,父亲就再也没出现,母亲独自撑起这个家,从小念欣吃的、穿的从来都不比别人差,初中、高中念欣都是在当地比较好的学校读书,这些都得靠母亲辛辛苦苦上班维持着。这时母亲开口了,对念欣说,她考虑了几天决定不让念欣去读大学了,母亲已经给她找了个不错的工作,念欣可以边工作边自学参加成人考试,一样可以拿大学文凭。念欣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母亲一定经过了很痛苦的煎熬才做了这样的决定,念欣默默接受了这个决定,她知道母亲一定比她还难过,因为她看见母亲把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用布包了一层又一层,然后放在了柜子的最底层。之后念欣才在向东那得知,因为录取念欣的学校是艺术类院校,每年的学费都非常高,母亲借遍了所有朋友和亲戚都没能筹齐一年的学费。
念欣开始去母亲安排好的单位上班了,突然从学生转变成上班族,念欣是不习惯的,何况那时的念欣才十八岁。好在单位里的人都比较照顾这个小姑娘,也没有人在工作上为难她。可能小孩的世界永远那么简单,念欣的不快渐渐消失,她觉得每天能待在母亲身边,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一天晚上,母亲坐在念欣身旁很认真的问她,觉得向东这个人怎么样?念欣眼睛盯着电视,一边吃着薯片一边回答母亲:“还不错呀!”母亲说:“那你和他交往试试”。念欣停下正准备把薯片送到嘴边的手,转过头有些不解的望着母亲。母亲说:“向东人长得不错,工作也稳定,对你也不错,也很孝敬我,我和向东谈过,他是喜欢你的。孩子,妈妈不能照顾你一辈子,始终会有离开你的一天,妈妈不希望你以后的婚姻像我一样失败,把你交给向东我很放心。”念欣不知道怎么回答母亲,虽然她已经习惯了向东这个大哥哥,但是让她和向东谈恋爱,她总觉得差点什么。读书的时候念欣和自己同寝室的女孩子不是没讨论过恋爱这个事,可那只是女孩子青春期的幻想而已。她没想到母亲会在她这个年纪和她谈这样的事情,可她也知道母亲是不会害她的,习惯了从小听母亲安排的念欣没有反对。
这天念欣下班回到家,听到向东和母亲在厨房说笑着什么,她想起母亲之前和她说的话,心里顿时有些慌,她快步的往卧室走,向东却刚好从厨房走出来并叫住了她,她只能抬头看着向东,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心境不一样了还是什么原因,突然发觉向东看她的眼神和以前有些不一样,眼神里溢满温柔,看得她脸红红的,她不好意思的快步走进卧室。关上门的那一刻,念欣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向东,从小到现在,无论大事小事她都听母亲的安排,可是这次是她憧憬的爱情啊,而且是她的初恋,她设想过一百遍、一千遍初恋发生的样子,但绝没有料到是这样。其实她并不讨厌向东,甚至是从最初的排斥到后来的习惯,她觉得家里有了向东才是一个完整的家,只是一直以来她都只是把他当成哥哥,一个任由她任性胡来的好哥哥。
日子波澜不惊的过着,几乎每天向东下班后都会来她们家,一直待到晚上八九点才会回他自己家。虽然她和向东也会一起聊聊天、开个小玩笑,有时候遇到意见不统一时也会互怼一下,两人之间偶尔也会打打闹闹,可是向东来没有对她说过什么,更没有要求什么。念欣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是在谈恋爱,就好像母亲从来没给她说过那些话。
念欣和向东之间的关系有所推进是发生在向东生日那天,向东给念欣打来电话,向东叫出念欣名字后电话那头就没了声音,仿佛过了很久,向东说:“我今晚不回来吃饭。”念欣恩了一声,向东又说:“朋友们闹着要给我庆生。”念欣又恩了一声,向东问她:“你有给我准备礼物吗?”念欣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不知道该准备什么礼物。那你想要什么,我买来送你。”向东急忙说:“不用买礼物,把你送给我可好?”念欣一下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回答,向东在电话那头又说:“今晚你和我一起去参加聚会好吗?”念欣不想在今天扫了他的兴,答应了向东。向东的声音又在电话那头传来,他声音透着一丝探寻:“念欣,今晚你是以我女朋友的身份参加对吗?”念欣瞬间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他是在跟自己表白吗?向东没听见她的回答,他急切的说:“你应该知道我的想法,这段时间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急,让你慢慢适应,可是,现在我不想等了,我不想你只当我的妹妹,我要你当我的女朋友。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照顾干妈。喂!念欣,你说句话好吗?”念欣在电话那头已经泪眼花花,她知道自己不能拒绝他,以前不能,现在却不愿意,因为当他说出最后那句话时,她知道自己早已沦陷。
当向东牵着念欣的手出现在聚会上,向东的朋友一阵喧闹,有人打趣的说:“向东恭喜你,终于转正啦!”有人笑着说:“向东以后可以写篇教程,名字叫《干妹妹变媳妇养成记》。”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念欣觉得此刻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像苹果,向东宠溺的看着她,悄悄在她耳边说:“你别介意,他们就是嘴太贫了,下次见到他们就不会这样了”。聚会在一阵欢声笑语中进行着。
酒足饭饱后,大家把聚会地点转移到了KTV,包间里的灯光阴暗,里面冲刺着酒味、烟味,喝酒的吵闹声、唱歌的嘶喊声闹得念欣心里有些烦闷,这十八年母亲把她保护得太好,一直是乖乖女的她,有些无法适应这种环境。念欣起身去了洗手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念欣觉得有些恍惚,她美好的初恋就这样在她十八岁拉开了序幕。
念欣定了定神,走出洗手间,发现包间里的人都不见了,灯都打开了,屋里很亮,只有向东一人坐在沙发上望着她,他的眼神太过炽烈,灼得她有些心慌,念欣忙低下头不去看他,装作不经意的问向东:“你的朋友们呢?怎么都不见了。”向东说:“他们都很识趣,走了。”随后向东拍拍他身旁的位置,说:“过来。”念欣的心跳得很快,她觉得今天的向东和以往有些不同,不过,她还是乖乖的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身旁,向东转身望向她,念欣眼神有些闪躲,她不敢看他,她觉得自己要融化在他的眼神里,突然,念欣发觉眼前光线有点暗,向东头凑了过来,还没等念欣反应,他已吻上她的唇,念欣瞪大了眼,全身僵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对于她来说,太过陌生。她本能的反应是紧紧闭上嘴,以此来阻止向东的动作。
向东的吻很轻柔,轻轻撬开念欣的嘴,舌头探进了她的嘴里。念欣闭上眼睛不敢看她,她不敢呼吸,她觉得她的脸一定很红很红……
良久,在念欣觉得快要窒息的时候,向东离开了她的唇,温柔的把她抱在怀里,念欣脑子一片空白,他轻轻的对念欣说:“我知道这是你的初吻,我也是,我们是彼此的初恋,我愿意一生只恋你一人,永远照顾你。”念欣没有说话,只是把头靠在向东的肩上,双手环上了向东的腰。
二人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不过心里却觉得很暖,念欣觉得生活的意义多了好多好多,有太多太多可憧憬的美好。念欣觉得心里满满的幸福快要溢了出来。
回到家,恋恋不舍送走向东,洗漱完坐在床上的念欣,手指摸向之前被向东吻过的唇,嘴里好像还有向东淡淡的味道,原来这就是爱情的味道。念欣害羞的用被子蒙着头,倒在床上,注定今晚是个不眠的夜,只是不知向东和她是否一样?
她俩和所有热恋中的男女一样,对彼此述说着老土的情话,念欣说:“我不会做饭。”向东说:“我做。”念欣说:“我不会家务、我懒、我脾气不好,我妈老了,我要照顾她。”向东说:“你不会的我都会,你没有脾气不好,干妈和你我都会照顾。”
他们所生活的地方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牵着手走过的身影,他们分享着彼此的一切,向东越来越宠她,包容着念欣的一切小脾气。
向东迫不及待的要把念欣介绍给他所有认识的人,他的朋友、同事、他的亲戚,还有他的父母。念欣第一次去见向东的父母很是紧张,以前都是向东往自己家跑,她从来没去过向东的家,她不知道他父母是否会喜欢她。
向东一个劲的安慰她,让她别紧张,向东告诉她,他们的事他的父母一直都知道,你那么乖,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念欣现在还能想起见到他父母的场景,向父客气的让念欣坐下,而向东母亲在厨房做饭,之后四人坐在饭桌前吃着饭,他的父母没有想象中的热情,也没有电视里说的第一次见对方家长,家长像查户口似的问东问西,念欣想着,也许之前向东把自己的情况都告诉他父母了吧!这顿饭吃得有些尴尬!
出了向东的家,念欣松了一口气,很多年后念欣才想明白,也许那时他的父母对她并不满意,只是碍于儿子,所以不反对也不发表意见。因为之后念欣不可避免的去他家次数多了之后,他的母亲说过一句话:“我家儿子老是往你家跑,就好像是你妈的儿子,认个干妈,却多了个女朋友。”
那个时候的念欣单纯的以为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他们能在一起。向东确实把念欣的家当成了自己家,每天下班都按时回来,有时候耍得晚了就不走了,会在念欣家沙发上睡一晚。向东是一个很克制的人,从来对念欣没什么过分的行为。
念欣还记得第一次和向东在外留宿,他们去邻城大型游乐场玩,可能谈恋爱的少男少女大多数都会去那吧!念欣拉着向东蹦蹦跳跳的穿梭在游乐场里,什么过山车、海盗船、大摆锤,念欣玩得很开心。下午去看了电影,吃了饭之后天也黑了。
他们错过了回汇城的车,今晚只能在邻城找个酒店住下。这是念欣第一次在外留宿,她很担心,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说,她拨通母亲的电话,心里有些忐忑,向东看出念欣的犹豫,从念欣手里拿过电话,说:“别担心,我来给干妈说。”然后就拿着电话走到一边。不一会儿,向东就过来了,对她说:“放心,干妈没生气。”
他们开好了房间,念欣坐在床沿,她想向东今晚是不是要对她做什么?可是她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准备好了。他们洗漱完毕,向东拉着她上了床,念欣很紧张,但是她暗暗告诉自己,自己已经认定了他,是会嫁给他的,那么这些也不算是犯错吧?
向东轻轻柔柔的把念欣搂在怀里,述说着情话,念欣乖乖的躺在向东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向东的唇亲上了念欣的脸颊,吻上了念欣的唇,念欣的手攥得紧紧的,眼睛也不敢睁开,大气都不敢出,向东的气息却越来越急促,他的手开始在念欣身上游走,念欣本能的用手去阻挡,她有些害怕了,向东也许有所察觉,停下了所有动作看着她,念欣羞得满脸通红,一头钻进向东怀里。
向东轻声的笑了,紧紧搂着念欣说:“真像只温顺的小绵羊,好啦!安心睡吧!”。之后向东告诉念欣,那晚他忍得好难受,错!不光是那晚,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每当他们有亲密举动的时候,向东都一直在忍,因为他不想强迫她做一些她没准备好的事。
念欣一直都觉得向东是个好男人,因为有人告诉过她,一个男人愿意为你克制住欲望,那么他真的很爱你。
从十七岁认识他,十八岁在母亲的安排下和他恋爱,之后和他在一起的朝夕相处,再到现在和他的点点滴滴,她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了。和他在一起快一年的时候,念欣决定把自己全部都交给他。她和他的第一次,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对于一个女孩来说,人生最幸福的事,就是经历一段美好的爱情。那最完美的爱情就是,所有的第一次都交给同一个人,并且和那个人结婚、生子,然后一辈子。
然而,世上不会有那么多的完美。
其实,从念欣开始上班以来,就有很多叔叔、阿姨到母亲那,要给念欣介绍男朋友,有些是他们自己的儿子,有些是侄子,有些是朋友的孩子。职业都还不错,有医生、老师、公务员等等,要不就是家里条件特别好。即便他们知道有向东的存在,可是他们还是乐此不彼。每每母亲告诉她,她都一笑而过。
她已经认定了他,她也一直坚信母亲也是认定他的,因为这个人是母亲给她选的。
矛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向东知道有人给她介绍男朋友,他只是装作不知,母亲开始在她面前絮絮叨叨,说:“向东在工作中有些不思上进,他的父母对念欣不冷不热。”
之后,母亲开始让她和其他男孩相亲,她不愿意,母亲开始难过,说她不听她的话,她一切都是为了让念欣以后生活得更好。念欣和母亲闹过、吵过,她不明白,让她和向东在一起的人是母亲,劝她分开的还是母亲。
她觉得向东好好工作就行,不是每个人都能出人头地,简简单单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唯一让她觉得不舒服的就是向东的母亲,他母亲总是对她冷冷淡淡,她能感觉到他的母亲不喜欢她,也许她嫌弃她是单亲家庭长大,也许她觉得她负担比较重,因为念欣的外婆也需要念欣母亲赡养、也许她是嫌弃自己娇生惯养,不会做家务。
很多事情集聚到一个点就会爆发,面对母亲的苦苦相逼,向东对于很多事情的不作为,念欣赌气的和向东提出了分手。那是在念欣即将满二十岁的前夕,念欣一直坚信,向东会如以往一样,没过几天就会跑来哄她,可是念欣一直等,等到二十岁生日那天,他还是没来。二十岁,念欣期盼了好久,因为念欣二十岁,就可以嫁给向东了,就能成为向东法定的妻子,可是,事情并没有像念欣期望的方向发展,而且因为念欣之后的表现,让事情的发展偏离了轨迹,也因为念欣的冲动,失去了最爱她的人,并让她后悔了一辈子。
生日过去很久了,念欣一直闷闷不乐,她想向东,也气向东,爱母亲,也怨母亲。顺着母亲去相了很多亲,但她对那些男生都冷冷淡淡,把他们拒于千里之外。每每这时,母亲总是骂她,之后就守着她哭,希望她听话,说着那些千古不变的话,母亲都是为了你好。
有一次,念欣单位里一个女孩约她出去玩,那个女孩抽烟喝酒什么都来,要是以前,念欣是不会去的,可是,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总是被母亲安排,她也想叛逆一次,所以她去了。只是没想到一去就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念欣了。
那个女孩带去的地方还有其他的男人,其中有个男人因为工作的原因,念欣和他接触过几次,念欣觉得是认识的人,所以也没觉得不妥。他们几个人一起吃了饭,喝了酒,又去唱了歌,念欣心里烦,主动喝了很多酒,她想,向东看到她这样一定会心痛吧!她就是要让他难过。
可是事情的发展不是念欣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晚,念欣喝多了酒和那个男人发生了一夜情,念欣清醒之后,觉得简直是晴天霹雳。她一直都觉得她和向东始终会和好的,只是时间问题,可是,发生这样的事,她还怎么有脸再见他。念欣回到家洗了一遍又一遍的澡,她觉得自己好脏啊!她只能顺着洗澡的水无声的大哭,她知道她和向东是回不去了。
可是,糟糕的远远不止这些,念欣以为那晚过去后,她不会再见到那个男人,可是别人却不愿就这样放过她。那个男人找到念欣,说念欣那晚之后就是同意做他的女人了。叫念欣和他在一起,如果她不同意,他就会把那晚的事,传得到处都是,要让所有知道念欣的人都知道。念欣害怕,害怕母亲知道、害怕向东知道、害怕周围的熟人知道,她妥协了。
那个人越来越过分,只要他想见念欣,不分时间、地点,就必须要见。有时候念欣躲着他,他会在念欣上下班的地方开车等着,念欣不敢和他在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只能乖乖上车。有时候,念欣在家,那个男人也要她必须出去,念欣只能对母亲撒了无数次的慌。甚至有时候念欣会告诉母亲是和母亲中意的某个男孩出去约会。那个男人像个恶魔,念欣好怕他。那男人说过,他谈了很多女朋友,什么样的都有,就是没有念欣这种单纯、还有文化的女生。
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念欣虽然尽量避免不被熟人看见,可是还是被母亲单位的阿姨看见了,她和那个男人的事就这样传到了母亲耳朵里,母亲打了念欣一耳光,母亲却先哭了,说念欣太丢人,太让她失望了,念欣只能跪在母亲身边,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哭过、打过之后,母亲说,必须要和那个男人断干净,并告诉念欣错过一次,以后再也不能犯这样的糊涂,让念欣不要担心,一切都有母亲在。母亲,永远是在孩子犯错后,还能帮她,不愿放弃她的那个人。
可是,事情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个男人简直是个无赖,原来那个男人比念欣大七八岁,有个未婚女友,但是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女儿都三岁了,他经常家暴那个女人,之后那个女人被打得不行了,就抛下女儿跑了。那个男人说,他就是要给孩子找个后妈,他不会轻易放过念欣。母亲找过那个男人,那个人态度很嚣张,他说他要把念欣的名声搞臭,他要念欣到最后只能跟他。母亲每天跟在念欣身边,不让那个男人有机会接触念欣,那个男人就在念欣家外,大吼大叫,说念欣搞得他家破人亡,现在又一脚把他踹开。又跑去和所有认识念欣的人面前去说她的坏话,甚至是跑到曾经给念欣介绍男朋友的人面前诋毁念欣,念欣成了别人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念欣不敢出家门,她觉得别人看她的眼光都是嘲讽,她觉得她无法摆脱掉那个无赖,她想去死。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没几天就瘦了十多斤。母亲看见了很是担心,天天守着她,她这时才知道,母亲做的什么真的都是为了她好。
母亲想了好多办法都不能让那个人放手,他料定了只有念欣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没有人帮助她们。还好,无赖总有无赖收,妈妈的朋友,有个侄儿是混社会的,在当地小有名气,那个朋友给他侄儿说了之后,她侄儿愿意帮忙。
当有一天晚上,那个无赖又来找念欣的时候,母亲打电话叫来了朋友的侄儿,他侄儿只是过去拍了拍那无赖的肩膀,无赖就跟着走了。念欣不知道那个侄儿用了什么办法,从此那个无赖就真的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
生活总归恢复了平静,念欣却从此变得不爱出门,这件事情对于念欣来说就是一个污点,她把这个污点藏在了最深处,不愿去想,却永远搽不掉。她变得不再自信,总觉得自己不再是个好女孩。
之后向东来找过念欣,念欣看到向东的时候,觉得向东变得好憔悴,向东说他知道了念欣发生的一切后,一个星期没有好好吃饭,他好心痛,他酗酒,他伤心,他说他堂姐安慰他,这是一个男孩变成男人所要经历的必然过程。他红着眼告诉念欣,一切都过去了,他不介意之前发生的一切,他还要和念欣在一起。念欣狠心决绝了他,她知道从她犯错的那一刻,她和向东就回不去了,她不再是纯洁的,她已经配不上他,她知道他们美好的初恋就这样过去。
母亲劝她接受向东,多和向东出去散散心,母亲说她如果当初不让念欣和向东分手,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念欣对母亲说,她和向东真的不可能了。也许现在对于向东来说,感情战胜了一切,但是再好的爱情都会归于平淡,那时候向东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往,他会舒服吗?而念欣自己总觉得对不起向东,总觉得理亏,她长久和向东在一起,不平等的相处,只能变成畸形的婚姻。美好的初恋还是停在美好的阶段,至少偶尔想起也都是美好的,得不到才是永恒!!!
这段时间念欣只想到了自己,却忽略了母亲,其实母亲因为念欣出了那样的事,一直强忍着、坚持着,念欣的事解决好了,母亲就病倒了。起初还觉得母亲是忧心和气急过度,身体太虚了,可是母亲却一天比一天体弱,下午时候会莫名的发烧,肚子会疼。
念欣陪着母亲去当地医院检查,医院怀疑是癌症,念欣不相信,带着母亲去了大医院,医院给出的结果还是癌症,而且是中晚期,念欣蹲在医院的走廊,放声大哭,她觉得她什么都没有了。
念欣感觉整个天都要塌了,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突然觉得没有母亲的世界,自己好孤独。她不知道该跟谁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母亲的朋友对她说,母亲平时省吃俭用本来身体就差,经受不住化疗的折磨,而且化疗要用很多钱,念欣她们怎么拿得出,即便治疗了,有可能人财两空。干脆对母亲隐瞒病情,让母亲回家接受保守治疗。念欣只能把母亲带回了家。
念欣瞒着母亲,说她是抵抗力太差,多增加营养就会好。母亲还开玩笑对念欣说,只要念欣的终身大事定了,母亲就是走了也放心。期间,向东经常来,陪着母亲说说话,有时候会对念欣说,他相亲了,有时候会说他谈恋爱了,有时候告诉念欣,他分手了,因为那些人都有念欣的影子,但又不是念欣。
母亲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母亲疼痛的频率增多,她咬着牙死死忍着,汗水大颗大颗的流,腹水开始增多,肚子越来越大,一直涨到胸口,脚也开始肿胀,不能下床,脚开始破皮,留着黄水,意识模糊的时候越来越久……
念欣知道母亲陪伴她的时间越来越短,母亲清醒的时候会把家里所有的事情交代一遍,贵重的东西都放在那儿的,全部事无巨细的告诉念欣,说到最后母亲总是气若游丝的对念欣说:“妈妈不怕死,就怕死了没人照顾你,妈妈不放心啊。”
念欣总是躲着母亲偷偷的哭,她知道为了让母亲放心,自己应该下个决心了。
她答应了最近一直追求他的男孩,那个男孩家不是念欣一个城市的,那么念欣那件事情他就不会知道,而且男孩对她很好,比她还小一岁,念欣是那个男孩的初恋,念欣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因为这个男孩爱笑,念欣看着他就觉得心里很温暖。
念欣告诉这个男孩自己母亲的事情,并带着男孩见了自己的母亲,男孩在母亲病床前对母亲承诺了很多。念欣想,母亲应该放心了吧!
男孩动作很快,带念欣去见了他的父母和亲戚,他们家在农村,不过他家的人都很淳朴热情,他的父母对念欣特别好,他的母亲拉着念欣的手一直不放开。他家人知道念欣家里的事后,他的父母很快就来了念欣家,来看望她的母亲,而且看到念欣家缺少人手照顾病人,男孩的母亲还主动留下帮着念欣一起照顾母亲。
向东知道了,打来电话,电话里的向东有些歇斯底里,他说,他以前对念欣的承诺他都没忘,念欣怎么忘了?他让念欣选择他,他也能给念欣幸福。念欣怎么能这样狠心,怎么能再一次放弃他们的感情?
念欣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念欣怎么能忘记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只是感情一旦出现裂痕,即使能够修补,又怎么能回到从前?念欣懂,向东其实也懂,只是向东太过执着,他还拼着最后一点希望,想要留住这段初恋,而念欣比较理智,男人说什么不介意,那只是冲动,与其现在分开给彼此一个美好的回忆,总比以后老是揭开伤疤发生矛盾的好。
有一天,母亲精神看起来比较好,她趁着其他人不在,告诉念欣,向东来找过她了,守着她哭,让母亲帮忙劝劝念欣,他实在舍不得就这样放弃。母亲说她劝了向东很久,向东应该明白了,不会再来找念欣,母亲说现在念欣谈的这个男孩不错,虽然家庭条件不好,但是人有上进心,对人真诚,他的家人也很好,念欣和他在一起会幸福。不过母亲说,注定是她们母女亏欠向东太多,母亲不愿向东这样孤孤单单,她已经拖要好的朋友给向东介绍一个女朋友,她说这是对向东的补偿。
不久后,向东在母亲的安排下相了亲,那个女孩人很不错,向东和她谈起了恋爱。他偶尔也会带着那个女孩来看望念欣的母亲,向东让那女孩跟着他一起叫干妈。偶尔他们也会和念欣的男友碰面,但念欣和向东都很默契的不谈过往,只说向东是念欣母亲的干儿子。也许这样是对彼此唯一最好的结局。
母亲痛苦的撑了10个月,还是在念欣的不舍和哭声中走了,她的一生都在为念欣付出,操心,念欣想也许母亲走的时候还是担心她的吧!
母亲的丧事都是念欣男友和他的亲戚张罗的,她的男友就是她现在的老公,那时候他们还没结婚,墓碑上女婿就已经刻上了他的名字。他男友为他母亲披了麻戴了孝,看着男友的母亲前前后后忙碌,念欣告诉自己,一定要幸福。为了母亲、为了自己。
母亲出葬那天,向东带着他的女朋友来了,他们两人也披麻戴孝的送了母亲最后一程,送葬的人群中有很多知道向东和念欣关系的人,他们窃窃私语,但是,念欣心里对向东只有感激,也许他知道能最后为念欣做的就只有这一回了吧!
念欣知道她和向东不能再有牵扯,她扔掉或者烧掉了所有和向东有关的东西,却唯独留下了现在念欣手里的这张相片,她知道不应该,就是舍不得,她固执的想留一点她和向东存在过的东西,她想纪念那段感情也想要纪念那个十八岁的自己。相片里的她,笑得太快乐,她好羡慕相片里的她,那时的她最幸福,因为那时母亲在、向东也在。
之后,最初她和向东都还断断续续有所联系,前几年念欣的生日向东还是会默默的在她QQ里发句“生日快乐”,再后来彼此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向东和她都搬离了原来的家,他们就不再联系。
这次,向东打来电话,说想见见她,她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该赴约。当向东在电话里问她过得好吗?她有种想对着向东哭诉的冲动,她最近在和老公冷战,她觉得自己好孤独,但是理智告诉她这样不行。
念欣挂了电话,陷入了沉思,向东说他会在他们第一约会的KTV等她,念欣心里好像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在说话,一个说,去吧,这么多年就像见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个说,不能去,千万不要再犯错。
就在念欣犹豫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她看到是老公打来的,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老公说:“老婆,明天周六,早点起来,我开车接你,我们一起回家看妞妞。”念欣一下释然了,对,是应该回家看女儿的。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错过初恋,却一直忘不了的人,初恋就当是一个美丽的故事,要珍惜眼前人,错过的人相见不如怀恋。
他住在齐市最有名最来历不明最鱼龙混杂最富有传奇与神秘主义色彩的一条街。
——裸奔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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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更鸟闹钟走到早上六点钟,森深被吵醒。
看见手下贺拳急匆匆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光屏。
森深不悦的隆起眉毛,他是凌晨四点刚睡着,“什么事?”
“先生,见鬼了!”
他朝闹钟上的电子表看去。
上面显示:2032年10月23日,10~20摄氏度,空气优,小雨,建议着衬衫或薄外套。
“下雨天也有人搞事?”
“不是客人,是……”
“森狗?”
“……一半一半吧,先生,您还是自己看吧。一言难尽。不,是根本难以置信。”大块头贺拳,难得收敛了身上那虎豹一样彪悍的气质,全身被一种懵逼到怀疑人生的气场笼罩。
森深单手不耐烦的接过光屏,只一眼,目光就蓦地定住。
瞳孔放大,又放大。看起来不比贺拳好到哪儿去。
“这是……机器人?”他顿了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那被一群警察追的上蹿下跳,尖叫狼嚎的长发……女人……头?是个什么玩意儿?
“先生,我一开始也这样认为,可惜不是,她的血是真的,说话声调和尖叫声没有合成痕迹,她一个弹跳有五米高,速度飞快。关键她还逃到了我们的地盘。森g——繁警官请求见您,要您配合封锁这条街,全力捉拿她。”
森深唔了一声,又斜眼朝光屏看了一眼,就随手把它放在枕边,打了个哈欠,“她杀人了?”
贺拳疑惑,“先生为什么这么问?不过直播上说她是个疯婆娘,一出现就大呼小叫,最后还吓的几个市民心脏病发,森繁警官带人去抓,开枪打歪了,她带伤逃掉了。”
“大惊小怪。”
森深对此不屑的评价道。
“他那种人,看不惯异类。他觉得异类都得死。不分善恶。”
森深说这话时,撑起身,被单从身上滑落,只穿着一条内裤,他漫不经心拉开窗帘,眺望被蒙蒙细雨笼罩的一条街。
——他的管辖地。
不过三天后他就自由了。答应那个人的期限就在三天后,他一点儿也不贪恋这个位置。
贺拳兀自低头纠结了,“可是先生,森繁警官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而且市民害怕也很正常吧,就连我也吓一跳呢。您刚刚不也……”
毕竟是自己十分敬重的老板,贺拳握拳假咳两声,毕竟有些话不好直说。
“呵。”森深凉凉一笑,俯瞰楼下裸着身子或慢走或慢跑的人,十有八九都朝他的方向眺望,见他看过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开始抛媚眼儿。肉体随着动作晃动,他强忍着没在手下面前失态呕吐。
“他说叫我配合,我就配合?你去官网发布消息,就说因为天气原因,今天裸奔街全面开放,门票全免。”他不但不配合,还要给他添堵。
说完森深“唰”地关了窗帘,捏了捏眼角,低声咒骂一句,“大清早的,真他妈辣眼睛。”
“先生……这不好吧?”
森深不说话,只拿眼尾轻扫了他一下。
贺拳感受到熟悉的威胁,三步并两步,没出息的小跑出去,临出门又突然退回来,“先生,您走的时候带我吗?我想一直跟着您。”
见森深看也不看他,正赤脚站在衣柜旁挑衬衫,一手拿着深蓝色的,一手拿着纯黑色的,纯黑色肩膀处绣着袖珍雄鹰,金丝的,他满意的点点头笑了笑,三两下穿上。
“先生?”
森深低头扣皮带,漫不经心的说,“我打算三天后让你接手这条街的。你在我身边待三年了,知道这里的规矩,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比其他人都清楚。交给你我放心。”不然落在森繁和蔡市长手里,他会膈应死的。
“啊!先生,您不要开这种玩笑,我和您一样,虽然喜欢女人,可也不想每天看裸女啊。”
虽然裸奔街自从先生接手后就被他要求涂画彩绘,可顾客的身材还是一览无余。
森深被逗乐了,低声笑了笑,说话声沙哑,“我可跟你不一样,”
“先生……不喜欢女人?”
他喜欢男人?
想到先生一直以来对女人冷漠的反应,对一直锲而不舍追求他的市长千金蔡妍的视而不见,贺拳不敢说自己想通了什么,只是僵硬的后退了一步。
森深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带几个人去看看,敢来这里抓人,却不遵守规矩,是哪个道理?”
“啊?”不但不配合,先生还要妨碍执法?
“他执的是哪门子的法,我不觉得那女人是这里的公民。”
脑海里清晰的浮现出那个靠一颗头就蹦蹦跳跳的女人,贺拳不得不同意这个说法。
2
洗漱完毕正在用早餐的森深,就坐在餐椅上看光屏里的直播画面。
森繁等穿着制服的警察被以贺拳为首的保镖给拦住,也恰好给了那个女人逃跑的时机,本来她已经再次被森繁抓住了。
森繁的脸黑的不行,贺拳可懒得管他什么心情,坚持让他按这里的规矩来,他只要脱衣服,就让他继续抓人,不然就得出去。
开发裸奔街的人是一个神秘的大人物,后台很硬,就连市长都没法左右,这条街是唯一一个具有独立宪法的街,所以遵法的前提就是“坦诚”。
当然,它的主人除外。
哦,主人的手下也除外。
——因为主人说了算。
森繁顶着一众手下的注视,街道上的男女也都在看热闹,他快咬碎了后槽牙,还是狠不下心来,恨恨的朝某栋楼某层的防弹玻璃窗看去,扭头就带人走了。但是那样子看起来并不是要善罢甘休,而是打算请人出面了。
森深喝了一口茶,余光瞥见那女人趁机飞奔的样子,一蹦一跳就能从那家茶饮店到一家药店。
“毛毛?”
森深喝完茶下意识手往旁边一伸,是空的。他才发现原来一直坐在自己身边位置的家伙不见了。
“毛毛?”
他又唤了一声,寂静的房间没有回应,森深也不介意,走去书房整理些资料,并且挑选落居地。
齐市他是不会再来了,如果不是那个人救了他一命,他是不可能答应接手这条街的。
不过,去哪儿呢?
婴市……太靠北,冬天大雪难停,路况也不好。丰市……太热了,四季几乎没有大的变化,没趣。万市……阶层复杂,人龙混杂,吵。
看来看去,只有齐市最适合人居住,可惜他并不想留在这里。
不单单因为森繁,还因为那个烦人的蔡市长。
也许出国,隐居在一个小岛上也不错。森深想。
据说裸奔街起源于一个啼笑皆非的误会,但就是这个粗陋的误会,使得它成为世界举世闻名的旅游胜地,游客络绎不绝,这条街并不是用来获利,但是为了维持起码的秩序,控制人数,森深便定了价位,不过赚的钱一分不剩都捐出去了。
市长对外隐晦的表示都是自己努力的成果,为此名声还火了一阵子,森深对此不屑一顾,懒得追究。
和对他的女儿蔡妍一样,对他也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他从没有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哪怕是在这里出生的。
“先生,森繁警官带人把裸奔街包围了,市长默许了他的行为,他似乎对那个……女人很感兴趣。”贺拳觉得承认那颗头的性别是一件很复杂的事,因为他并不觉得她身上具备可分辨男女的性状,毕竟,她真的,只是一颗头而已。
森深手指一划一划的,还在挑选落居地,已经有两个海外小岛的资料被他收藏了。
“随他吧。”
“啊?我以为,先生是想帮那个女人。”
森深也不回头,无语的笑了笑,“我为什么帮她?我们又不认识。”
“……也是。”先生可不是会对女人好心的人。
不过,他以为先生是因为猎奇心理,也不对,先生自己就是一个奇迹,发生什么他也不会奇怪,顶多惊讶一刹那。
“对了,贺拳你去找一下毛毛,它不见了。”
“毛毛不在这里?”贺拳四处看了看,确实没有它的影子,“我这就去找。”
这一找,就找到了天黑,他怎么也想不到,被自己错过的某街角一个灰色垃圾桶里,那个脏兮兮身上还挂着果皮的萨摩耶,正和那个被警察通缉的女人争抢一个面包片。
“松爪!”
“汪!”
“松开!”
“汪汪!”
“该死的狗!”
“汪汪汪汪!”
花福正想跳起来砸它,却被白毛狗一爪子拍下去,最后连面包片都放弃了,咬住她的长发撒腿就跑。
“死狗!给我放开!”花福气急了挣扎着,这些双手双脚的动物们,就仗着自己身上工具多,一个个都欺负她!
真是气死了!
想她独族族长之女,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大小姐,突然来到这里,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成了过街老鼠,大家看她的眼神不是惊吓就是厌恶,她表面不说,心里难受极了。
被人打伤,肚子又饿,没地方去,自己都替爹爹心酸,最后躲到一个桶里,惊喜的发现能吃的东西,谁知还被一只狗给抢了!
它抢过去就算了,自己不吃,还不让她吃!
爹爹曾经说过神女的一句话,叫什么,虎落平阳被犬欺,真是太适合她了。
这个白毛狗实在太可恶,口水流了她一脸,沾上伤口火辣辣的疼,她几次想挣开,都被它一爪子差点拍懵过去。
“汪汪!”
该死……
脏兮兮的狗叼着一个“布娃娃”。大家看到都觉得脏,不用它吠叫,主动就退让了。
一路下来,它跑的好不顺畅
3
黑暗中,脏兮兮的狗哼哧哼哧的爬上了主人的床。
15岁的时候,夏若终于学会了撒娇。往自己头上塞了个发饰,她一头扎进方俊的怀里奶声奶气的叫着俊哥哥。而彼时的方俊早就有了非卿不娶的桃花美人,美人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榕树下,斑驳的光为她穿上一条明暗交错的长裙。
方俊分别朝她们挑了眉以表明态度,随后就拉拉过美人的手,剩下夏若一个孤零零地扯着她的发饰。
自可以记事以来,方俊就一直出现再夏若的记忆里。起初只是个邻居的小哥哥,她轻易地察觉到了他好奇而又疑惑的眼神;随着交流可能性的增加,方俊正式成了夏若名义上的哥哥,即使那是他们的关系并没有文字上的这样密切。
一年级暑假的一下下午,两家母亲相约去卖场扫货,夏若被寄放在方俊家。她趴在放在地上的席子上,两只小腿在半空中晃悠,手撑着脸看着旁边的方俊像战神般摇晃着手中的游戏摇杆。
盛夏的空气使她的喉咙感到燥热,在一连几声”我渴”后,不耐烦的方俊给了她小半个西瓜。不出所料,半个小时候夏若开始肚子疼。
方俊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摇杆,手忙脚乱地找到了自己仅有的十块零用钱,用家里的小拉杆箱小跑着将夏若拉到了村子里的卫生站。
夏若坐在箱子上紧紧地抓着拉杆,看着她前面的男孩子拼命地奔跑。轮子与凹凸不平的地面接触发出的咕噜咕噜声,随着箱子一直传到夏若的脑海中;她想象着自己被叠好塞进箱子里的情景。
好心的医生没有要方俊的钱,他让夏若躺在卫生站里洁白的病床上;方俊坐在放在床边的行李箱上。他们一起注视着挂在墙上的钟,计算着母亲们回来的时间。夏若惦挂着没有收拾好的西瓜皮,方俊想起了还没存档的游戏。
回家的时候他们一起步行,方俊的右手拉着夏若,左手拖着拉箱;这只可怜的行李箱两天后被发现因暴力使用而报废;他们之间的感情则得到了滋长。
接下来的岁月里,在父母想要得一个男孩的期盼以及方俊的宠溺下,夏若成功地长成了一个假小子。她跟着方俊一起在男孩子堆了混,逐一称呼方俊的朋友为哥哥。待到方俊上了初中,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远了,方俊开始说一些她没有办法听懂的话,他们一起走在街上时,方俊避免拉她的手。
等到她也成为了初中生时,方俊却已经在高中上学,在市区的一间寄宿学校里。他们之间的联系瞬间减少,星期天的时候方俊站在家门口等父母载他去车站,夏若趴在床沿边看着他发短信。
方俊没有跟她说话,只是在出发的时候向她挑眉表示打招呼,一声“走了”以后便离开。夏若不知道他在给谁发短信,她只知道方俊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自己,她想或许是因为她没有手机的缘故。
初三补课前的暑假父亲答应带夏若去沙滩游泳,但突然而来的事故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临时有事的父亲将夏若塞给方俊,然后又给了他们些钱,便如释重负般逃离了现场。
他们分别回家收拾了彼此的泳衣,出门的时候夏若发现方俊站在门口发短信。
他们一起坐着公交去沙滩。坐着车上的座位,方俊在发短信,夏若假装自己在发呆。车头有个掉落的零件,一连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里,夏若都在数着零件与车碰撞发出声音的次数。盛夏的轰鸣模糊了她的感觉,夏若并没有发现自己中途轻轻地睡了一觉。
在沙滩的售票口,她第一次见到美人。美人将自己的长发梳成一个髻挽在头顶,穿一套白色的连衣裙套装,上面披着一件小坎肩。换衣服的时候夏若才知道美人早在里面穿好了泳衣,带肚兜的比基尼款,相比之下,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深蓝色泳衣其实奇丑无比。
方俊租了一把沙滩太阳伞,他们一起坐在伞下。方俊与美人一起说着一些夏若听不出含义的笑话,夏若则在他们的背后趴着用沙堆了一个城堡。他们用沙将美人埋了起来,仅露出头部。美人戴着太阳眼镜,一会儿后便觉得胸闷,他们又迅速地将她身上的沙撤去。
他们一起沿着海岸线走在沙滩边上,感受海水收冲刷双脚的温柔触感。方俊与美人走在前边,而夏若则走在他们的阴影里。夏若跳海里向他们展示各种游泳的姿态,方俊和美人在岸上冲她挥手喝彩。她又游远了一些,回头时却没有看见他们的身影。
离开前方俊在冰淇淋车前为他们三个都各买了一支甜筒,夏若的是巧克力味的,美人的则是草莓味的。一个小孩冲过来撞翻了夏若的甜筒,方俊耸耸肩便递过了自己的。夏若注意到美人皱了一下眉。
高考结束后的夏天,方俊升到外省的学校念书,夏若升入方俊所在的高中,成了他的学妹。
方俊用一整个暑假的日子考取了驾照,在到大学报名前,他拿着父亲车子的钥匙敲了夏若家的门,得意地说,“我带你去兜风!”
夏若说她要换一套衣服,方俊拉着她就走,“得了,我们又不下车,在车上谁看你穿什么?”
他将她塞到副驾里,又亲手为她系上安全带,自己则一屁股坐在驾驶座上,发动了汽车往外跑。待到车子上了马路,方俊才神秘兮兮地向夏若宣布,“这其实是我第一次开车,说不定等下我两就车毁人亡了!”
夏若嫌他这话晦气,又拉着他的衣服让他快停下来,方俊得意地笑了,“的确是第一次上路,但我技术好得很,别怕!”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略带骄傲地说,“你看我第一次带人兜风就是带你,这可是妹妹才有的待遇有。”他郑重地宣布,“谁都没有的!”
方俊虽是这般说,但夏若一下就想起了他的桃花美人。若果不是她正好住在他家旁,这时坐在座位上的应该是美人才对。
如此想着,她有些赌气的看向窗外说,“是你自己第一次开车怕了,想着撞死了还要拉我垫背吧。可真够兄妹情深的。”
方俊一直驾着车开上了跨海大桥,笔直的桥面上并没有过多的车辆。他将两边的车窗都打开,任由海风呼啸地席卷进来。夏若让他别闹,他去说,“说好的兜风,没有风怎么成呢!”
说着,他将手伸出车窗外搭着,仿佛自己开的跑车;他还怂恿着夏若,让她兴奋地叫两声“哟~哟~”来增加气氛,夏若只当他是傻了。
这兜风的结果,两人还生还着,平安归来。但被海风吹了一路,第二天夏若的嘴唇因为干燥而发生了开裂。
终于等到了开学,夏若上了高中,方俊则到了大学;夏若觉得自己在这段时间内,永远地失去了方俊。
即使是在初中时,他们至少一周、半个月就能见上一面;而在这三年中,在这漫长的三年中,即使是寒暑假,他都不一定回来。
多年以后,夏若回想起这段没有见过方俊的日子,竟然觉得什么都忘了,什么都想不起。整整三年的高中生活,除了几次大考的成绩,夏若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仿佛度过了一段人生的空白期。
方俊的生活则充实地令她无法想象,偶尔、唯一能看见他的日子里,他总是滔滔不绝地讲述这在异地的见闻,他或是去旅游,或许是跟社团活动,或者找到到国外交流的实习。方俊的母亲反而并不思念自己的儿子,与夏若的妈妈一起,两人总是唠叨着讨论着,“阿俊啊,能干敢干。去年去了马来西亚,挺好的。不过如果当初我们花再多点心思培养他,让他学学法语,就可以申请到瑞士的项目了。”
话题绕来绕去,最终还是到了夏若的身上,方俊妈妈说,“所以,若若一定要好好培养,这世界机会多得很呢!”
夏若知道他们的意思,所有“机会”指向的都是成功。夏若的妈妈曾告诉她,“女人啊,自己要越厉害,才能招到越成功的男人。”而说到厉害,怎么能忘了方俊的桃花美人。
即使除去方俊转发的微博内容,夏若也常在自己的主页上见到美人。和方俊同校的美人是有名的金融才女,在各校校花介绍时都能强占一席之地。夏若是有点庆幸的,这么优秀的女子,注定不会跟她的方俊哥哥。一个优秀的男性可以自己拼搏,一个优秀的女性则会找比自己优秀十倍的男性。妈妈就是这样告诉她的,夏若想。
而她夏若呢?她不需要一个成功的丈夫。想到这里,连夏若都吓了一跳。这是第一个瞬间,她承认自己喜欢上了方俊。
她的确不需要他成功,他们根本不知道成功为何物,什么都不拥有,已经度过了十多年的时光。
他们什么都没有,而她也只有他;但是只要看到他,夏若就能感觉到快乐。
夏若认为,美人想从方俊身上得到的,绝不是“只要见到他”这么简单;她认为美人不如她爱他,她看不见他们的未来。只不过同样,她不认为自己和方俊之间有未来。
只是这不被夏若看好的恋情再次平稳度过三年,直至高考完毕,方俊带着美人回来见她。
这是夏若多年以后第一次见美人,竟比她印象中的更美的,浑身散发着明星一般的光芒,听说美人平时的确会兼职一些时尚杂志的工作。
她并不想贬低自己的哥哥,只是无法明白这样的女人为什么愿意跟他。
两人是为替夏若做报志愿参考而来的,夏若提出要和他们在同一个城市念书,他们便给夏若挑选分数合适的学校,再根据她报出来的兴趣爱好分好了专业。他们问着夏若意见,她一句又一句地答着“好”“好的”;那些兴趣,全是她随口说出来的。
完结长达一小时的敷衍,方俊提出带他们出去吃饭,用的依旧是他爸爸的车。他替美人打开副驾的门,又替她系好安全带;夏若被一个人遗弃在后座。
只有她一个人。
夏若自认是哪里都比不上美人的,她知道。
或许有那么一点,她可以对着她大声宣布的,只有这么一点,“我爱他,我比你要爱他!”
在大学宿舍的床上,夏若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昨天在暴雨夜中冲回宿舍使他受凉,竟一晚就发烧了。被击垮的身体冲击着她情绪的防御线,很快在她在午夜里崩溃了。
美人并不需要一个比自己优秀十倍的丈夫,那天她在车上这样教导准大一新生夏若,让她抵制大城市的诱惑,“女人要自己有本事,不然只不过是男人的玩物,是奢华的玩具罢了!”
在这个雨下得淅淅簌簌的夏天,夏若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在那个方俊拉着她在街上疾驰的行李箱里,她被切成一块块,整齐地塞在箱子里。
有人,或许是方俊,拉着行李箱,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狂奔着;在箱子里被切成一块块却依然完整存在的夏若,在一片黑暗之中所听到的,只有轮子和地面相接处的咕噜咕噜声。
或许还有雨声,啪嗒啪嗒地打在地上,打在箱子上。
突然一片光透了进来,箱子被掀开了,开箱的人并不是十多年前的方俊,是而现在的。他留着胡子,头发也没有梳。摸了摸夏若的额头,方俊说,“退烧了。”
他转身将刚刚才拉开的窗帘又拉上,“你发烧都在宿舍烧晕了。是你同学送你来医院的,他们又要去上课,你辅导员就打电话给你妈妈,伯母又打电话给我。正好我空闲,所以就来看你。”
烧已经退了,夏若知道,他一定是没空的。
她没有说话,方俊又念着,“自己不会照顾自己的吗?这么不舒服还不去医院。现在你醒了,可以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不可以。”夏若想。并不是因为犹豫、扭捏或者害羞。并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有一些事情,方俊是一定可以告诉她的。
在这个昏暗的小房间里,平放着三张床,另外两张睡着两个人,他们都是死了一般寂静。
即使这个比喻很不吉利,却是夏若的第一个想法。“他们与我们不在一个时空”,夏若这般想,“这个时空里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
唯一一个,只存在他们两人的时空。
夏若说,“你见到我的舍友了吧?怎么和他们说的?说是我哥哥吗?”
一个俗气的问题,换了个隐晦的问法,方俊给了她答案。
“我是真的将你当妹妹的,亲的那种。说出来你不信,我妈妈就是这样给我说的你,说你是我的亲妹妹。我本来应该有个妹妹,小我一岁,但是在她才半岁大的时候染病死了。我妈妈无法承受打击,正好爸爸工作调动,带着我们搬家了,就在你们隔壁。后来看到你出生的时候,我们看了一眼就说,‘隔壁老夏家的女儿是我们的女儿,她走了以后投胎到老夏家,又回到我们身边了!’
妈妈说你长得和我妹妹分毫不差,我爸爸也只当她是想女儿想疯了。但妈妈怀着这个信念,一直和我说,你就是我的亲妹妹,只是换了种方式留在我们身边,所以我们要像亲人一样对你。”
冗长而又奇葩的故事,夏若笑了。
在等待医生的间隙中,方俊静静地坐在一旁,手撑在大腿上,头低垂着。
他还对她说了另一个故事,“你不知道,我和她其实分手过很多遍了。不,应该说是无数遍。她以为自己什么都不需要,除了爱。于是她从别人身上攫取其他,再回来我身边享受只有我才能给她的爱。最后还有真诚而理直气壮地宣布,‘只有在你身上我才感受到爱,我最爱的人还是你!’。”
方俊忍不住叹息,夏若却愣住了。
美人说“我最爱的人还是你,”她既然能明目张胆地说这样的话,那么她夏若已没有一丝优势。
她从来、早就没有了优势,她知道的,即使美人不爱他,他也不会属于她。
夏若才读了不到一年大学,方俊就毕业了,放假的时间比夏若还早。
他会回到自己的城市里,这座刚被国家特批的新发展区,蒸蒸日上,做工程的方俊马上就要一展身手。
夏若想不起当初要考到这座城市的初衷,他明明只能在这里陪她一年——不,并不是陪伴,他们只是在同一个城市里,这一年间只见到了几面。
若果无法见面,那么两人无论距离,事实上都在同一个不可相间的世界上。
在离校之前,方俊邀请夏若一起为快到的母亲节挑选礼物,自从方俊告诉夏若那个故事后,她就认了方俊的母亲作干妈,他两也成了真正的兄妹。
一个多小时,从一楼逛到了五楼,两人却什么都没有买,最后在三楼的四餐厅解决了午饭,随便在淘宝上完成了任务。
离开时经过一楼,在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夏若见到了美人:她一手挽着一个男人,手中还拎着两个奢侈品购物袋,男人手上同样拿着数个。
方俊直接愣住了,他并没有冲上去,而是在这条唯一的通道上两人终于狭路相逢四目相对时,大家都愣住了。
夏若感到痛苦和尴尬,只想马上逃离,不为方俊,只为她自己——
她亲眼目睹方俊为此而垂泪,他几乎是痛心疾首,用干哑地声音说,“如果你不爱我,可不可以不要再折磨我?可不可以走得彻底一点?”
美人却目瞪口呆,突然,她将那男人一推,将手中的袋子扔在他的脚下,马上抱紧方俊,“你还是为我哭了,你还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
只是这是夏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目睹了这出闹剧,他们依然在毕业以后迅速、永远地分手了。
美人向他宣布,那是她最后一次说爱他,并且从此以后,她发现自己连爱都不需要了。
八月中,美人给方俊寄来了请帖,婚礼的地点在邻近的省份,坐轻轨需要两个小时,自己开车需要大半天。方俊开始发愁。
“开车去比较有诚意,坐轻轨总觉得太随便,像是来看一眼就走,还不如不去。”
他向夏若请教,夏若没有给他结论,只说,“带我一起去吧。”
她的请求得到了同意。
日子临近,方俊的焦虑更甚,他开始生了变卦的心,“你说我们只参加晚上的喜宴呢,还是一整天的婚礼?我又该穿些什么,那户人家可是富商。”
最后还是夏若为他敲定了注意,他们提前一天过去,晚上到达,睡一晚第二天一早参加婚礼。
就在计划好的那天,两人各自收拾好行李,下班的方俊和夏若打车到了车站。
在夜幕之下,两人并排坐着,她身边的方俊,既不属于美人,也不会属于她。
夏若突然说,“早知道你今天下班这么早,就定早一点的票,现在好困哦。”
方俊说,“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去到那边还可以玩上半天,当顺便来个短途旅行了。”
夏若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重复,“好困哦。”
方俊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来,靠这里,很快就到了。”
夏若毫不客气了挽着方俊的手臂,便靠在他的肩上;但她并没睡着,她只是回到了多年以前,回到了他们的过去——
在那个闷热的夏天,她第一次见到美人,在沙滩上。在去往海滩的公交上,一个零件松了,随着车的颠簸,一下又一下响着。
夏若只希望这一段路再久一点,再长一点;她只希望可以在他的肩膀上再靠一会,一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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