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居:沧海泪

我们分手吧。

凌晨三点四十五分,流苏窝在床头轻轻舔着爪子,林流犹豫着敲下最后一个字,点下发送键。

这个时间她大概睡了吧?

林流皱起眉头,心不在焉地把手机屏幕划来划去,意识到手机壁纸还是两个人的合影。

照片上的尹姝眉眼流丽,把头偏向林流那一侧,耳朵上暗金色的流苏耳坠折射出一线明光。

全然看不出来日后的偏执的样子。

可是他早就该知道——

林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尹姝什么都好,可是,感情这种事情,大家都是玩玩而已,怎么偏偏她就认真了呢?

林流,S大校草一枚,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清秀面庞,不相符的是随意的性格,手上的风流债一笔接着一笔,要是通通还清恐怕要等到再过五百年时间。

他是在酒吧里见到尹姝的,酒吧驻唱扯着嗓子飙高音,把好好一首民谣改的乌七八糟,尹姝坐在舞台的暗处,在驻唱破音的前一瞬间及时用架子鼓补上了失误。

灯光下尹姝散着长长的黑发,只露出半张素白的侧脸,耳边的暗金色流苏坠子一闪,像她那双漫不经心半寐的眼睛。

只一眼,林流就明白了什么是魑魅魍魉人间艳色。

尹姝仿佛是百鬼夜行里的那只艳鬼,皮囊绝丽如画,她静默的时候是浮世绘上的眼角描红侍女,动起来妖媚里带着三分天真无邪。

可是再美丽的皮囊也有相看两相厌的时候,林流和大一年纪的清纯小学妹携手在校园那条著名的林荫道畅谈小学妹最喜欢的卡森的时候,尹姝就站在他们两个人的身后。

看到尹姝的林流手下意识的一哆嗦,反而是小学妹一时看呆了,尹姝微微笑了笑,转身就走。

“哎,那不是尹姝学姐吗?她比照片上长得还好看啊!”

小学妹叽叽喳喳,林流却一身冷汗。

可是回去之后尹姝什么都没有说,林流自知理亏,贼心歇了半个月,再打给小学妹的时候,电话那边是嘟嘟的忙音。

“啊,你找宛宛?宛宛在和男朋友煲电话粥,宛宛,有人找你,来接电话!”

林流抢先一步在小学妹的室友把电话递给小学妹的时候挂断了电话。

后来他才知道,没过两天就小学妹进了学校音乐社团,认识了同届的男同学,男同学浪迹十二个国家回来,精通四国语言,能和她从黑格尔聊到小泽征尔,现在两个人天天如胶似漆,堪称最佳灵魂伴侣,林流这个临时做功课才能勉强跟得上对方思维的,早就被忘到了脑后。

而尹姝是学校音乐社团的社长,是她撮合了两个人。

第二个遭殃的是自己在做活动的时候认识的已经工作的御姐,黑丝大长腿正得林流欢心,两个人在微信上有意无意的说着话,正差最后一层窗户纸,御姐拉黑了他。

好不容易再加上微信,御姐发来一堆照片,全是他曾经的风流情债的照片。

那是别人发给御姐的,一个不认识的名字,然而微信头像却是一只布偶猫。

他和尹姝一起养的,名字叫流苏。

第三个第四个之后,林流简直快要发疯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平时在外面玩一玩很正常,一生一世才是可笑的谎言不是吗!

他平时对尹姝够好的了,尹姝说要吃双皮奶,他走了两个小时去那家老店,尹姝喜欢好看的耳饰,他自己去首饰店为她定制……

太强烈的爱和占有欲让人窒息,要不然尹姝本来可以多留一点时间的,毕竟自己还没有腻味。

林流等了半天都没有等来手机短信的回音,干脆一蒙被子倒头就睡。

可是提出分手的那天开始,尹姝就消失了。

林流一开始还没有发现,过了两天才觉得不对劲,等到一周之后,他终于确定尹姝是真消失了。

她和林流合租的房子里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带走,那天晚上两个人吃剩下的蛋糕都还原样放在餐桌上。

尹姝这个人就像是蒸发了一样。

林流一开始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尹姝性格那么强势,有时候不说话就能让人感觉有深刻的压力,林流本来以为解释就要费不少功夫,没想到居然能分的这么干净利落。

从前的日子当然要恢复,林流还是照样的沾花惹草,只不过时间一长,居然莫名失落。

每次回去都要确认好几遍尹姝是真走了,可是尹姝惯常带的那几对耳饰还挂在客厅的装饰墙上,房间里那个深红色的丝绒枕头也是她睡觉用的。

等到林流有一天进门被灰尘呛了一下,才意识到花瓶里时时绽放的鲜花已经全枯死了。

这个人走了,可是到处都是她的影子。

四肢不勤的林流第一次意识到生活的艰难,睡前放在床头的温水,花瓶里的鲜花,还有衣柜里干净的衣服,都是尹姝准备的。

有一天约会的女孩忽然神色怪异地指了指林流的衣领,林流低头一看,衣领上黄色的污渍分外明显。林流的清秀人设一秒钟崩塌。

女孩尴尬一笑,从此再也没有联系过林流。

林流几次想拿起手机打给尹姝,可是又放了下来。

时时想见的时候这个人的面容似乎开始模糊,离开的时候却如此清晰,往日的一颦一笑都历历在目。

离开尹姝,他就不信自己活不了!

林流狠狠一摔电话。

然而事实就是他一天到晚焦头烂额,学院要进行演讲,因为没有尹姝的早上叫起服务,林楼几乎踩着点进了大礼堂。

当大礼堂的水晶灯砸下的时候,林流脑子一片空白。慌乱之间他只看见所有人,包括刚刚说过对自己颇有好感的那个学妹避之不及地闪开。

一道人影闪过,单薄而有力地抱住了他。

鲜血顺着熟悉的艳丽眉眼流了下来,是尹姝。

林流呆呆看着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直到救护车的刺耳声音划破他的耳膜。

三月后。

“姝姝,这是你爱吃的双皮奶。”

出租屋一切如故,那几对耳饰仍然静静挂在客厅,尹姝拿起林流殷勤递过来的勺子,手上的一道伤疤分外明显。

“还是要再去看看医生吧,女孩子的手很重要。”

林流心疼的握着尹姝的手,日久见人心,当水晶灯掉下来的时候,他才第一次看清这个人眼底除了偏执之外的真心。

世间艳丽绝色千千万万,唯有这一颗真心不可错付。

“好。”

尹姝垂下眼,看着手上那道细而深的伤疤。

固定水晶灯的钢丝比她想象的锋利的多,受伤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不过——

尹姝微微弯起眼。

看,不知情的白鸟,只能永远带着愧疚,在她的荆棘笼里歌唱了。

年少时啊,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否则这一生都不能安稳。

1

我上高中的时候,暗恋一个男生,是隔壁7班的,我们两个班是友班,共享所有的老师。只不过相对而言,我们班算是尖子班,7班算是普通班。

只不过我们学校不好,小县城的三流中学,中考300多分就能进,据说往上数五届,没有一个考上本科的,不,好像有一个,是上一届的一个男生,超了二本线3分,最后去隔壁一中复读了。

我们13届不到300人,大多数人每天浑浑噩噩地生活,就是为了混个高中文凭,只有我和几个女生,还做着大学梦。

那时候我算是差等生中的尖子生,瘸子里的将军,他是差等生中的差等生,瘸子里的瘸子。

我们生活在一个十八线县城,在小县城里光着脚跑着长大。

旧城区四周环绕着城墙,大约高十米,走一圈大约需要两个多小时,据说建于宋代,随后的朝代也会维修,不过依旧不高也不宏伟,支撑着人来人往的游客。矗立于时间逐渐流逝却20年如一日的小城,承受着小城人的期望,不敢倒下。

我的青春像它一样,阴暗灰白,表面看起来白玉无瑕,内里已经千疮百孔。

我常在想,如果考不上大学会怎样,父亲大概不会拿钱去送我读技校,可能会像村里其他那些辍学的孩子一样,去类似富士康的工厂做流水线的工作,打几年工,赚些钱交给父母留着给弟弟结婚,到了年龄,找个家境不错能出得起彩礼的男孩子结婚,继续着父母相似的人生,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

我恐惧这样的未来,对于我而言,考上大学大约是我唯一的出路。

这些道理,我到高中才懂。

我相信努力会有收获的,那时候,我一年四季穿着洗的发白的校服,带着黑框眼镜,眼神空洞无神,留着万年不变的学生头。

我活在人群中,人群不因我的存在而开心。

赵心曾问过我为什么喜欢他,我想因为他和我不同吧。

用当时流行的话而言,他算是运动型的男生,阳光,开朗,闹得开,笑起来很好看。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天很蓝,阳光是很明媚的,我觉得在这段贫瘠而美好的年纪,暗恋可以来填补这段漫长的岁月。

第一次见他,应该是在高二的篮球赛上,我们班对他们班。

一般情况下体育好的学习都不怎么好,学习好的体育都不怎么好,我们两个班把那句话表达得淋漓尽致,当然言情小说写得那些男主文武兼修的也有,不过没有出现在我们这个三流高中罢了。

7班男生比较多,还有些体育生,而我们班加上那个喜欢刺绣身高一米六的男生才刚好凑够5个人,实力悬殊太大,毫无疑问我们会被吊打。

我们班主任在上场前还特意“安慰”我们:“大家随便打打就行了,7班男生本来就比咱们班多,反正赢得可能性也不大,你们非得参加,马上就期中考了,大家把心思多放在这场考试上,咱们班的优势本来就不在这上面。等考试成绩出来咱们再吊打他们。”

每个班出来打篮球赛时,班里其他人都可以出来看的。我们班站在篮球场的西边,阳光正对着我们,有着刺眼。

回忆起那场比赛,上半场比赛我们班是真的吊打,先不说进球的事,压根是篮球都没碰到过几次,整场比赛我们班篮球队员一直跟着球跑。

赵心对着我咬耳朵:“上半场他们班配合特别好,一直进球,特别是那个2号,下半场好像发现咱们班实力太差了,也不急着进球了,一直把球传来传去,好像在逗咱们班玩。”

我不太懂篮球,问赵心:“咱们班和7班实力差那么多吗?”

赵心性格开朗,闹得比我开,也比较八卦,学校的事她知道的也比我多。

赵心看了看场上的情况,盯着场上64比13的分数,笑着对我说:“7班篮球打得好的特别多,别看现在比分差那么多,但他们班篮球打得最好的陈越、刘宽他们还没上,今天他们班上场这些人大多数替补,已经够让着咱们了。”

上半场结束,分数停在72比21。

比赛的时间都是在原来自习课的时间,是上午最后的最后一节课。

我对篮球赛实在不感兴趣,想着趁现在人少去食堂吃饭,然后早点去上自习。我拉了拉赵心,她看了看表,对着我说:“等下场比赛开始咱们再溜走吧,中途咱们班主任再突然查人。”

等下场开始的时候,场上的人已经走了一大半了,可能大家想得跟我们都一样,都偷偷溜走做别的事去了。

连7班上场的队员都少了一个,隔壁班的班主任是我们地理老师,看着场上的4个人,脸色有些阴沉,对着站在东边7班的学生喊:“陈越呢,让他把人给我叫回来……算了,直接让他上场,打完篮球赛再给你们算账。”

我和赵心猫着腰准备偷偷溜走,听到这句话,赵心拉着我的手往回走:“吃饭不着急,咱们回去看篮球赛吧,”声音都能听出来的激动,“陈越打篮球啊。”

我顺从地跟着他往回走,问她陈越是谁。

“陈越啊,陈越就是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个7班班长。”

赵心有些花痴,看到好看的男生走不动路的那种,她跟我说过很多我们高中长得帅的男生,我影响最深的是一个叫秦宴随的,理综能考280的学霸。不过秦宴随在学校出名是因为他的偏科,英语和语文加起来都没数学考的高。

“还有呢,”我指的是这个叫陈越还有其他的优点吗,赵心不是那种只注重外表的人,她的口头禅就是,好看的皮囊只能给男生加分,我也不能因为好看的外表而喜欢一个草包吧。

“好像没了,我对他不了解,”赵心扭过头认真地看着我,“这个陈越的帅就是能让你忽略他所有的缺点,就算他是个渣男,你也感觉这么帅的男生就算渣也能原谅。”

我心里偷偷撇嘴,不置可否,然后跟着她挤到前排,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迅速。

我几乎是一眼扫到他,站在守门员的位置,背对阳光,双手插在腰间,很懒散的样子。棱角很刚毅,整个人却散发温和的光芒,真的很惊艳,惊艳到会让你感觉一个男生长那么好看的脸真是浪费。

我看向他,我的脑海不断将这个场景润色加工,形成一张剪影照片,仿佛一束阳光照进一个黑暗的房间,照亮了我的时光,我想我欣赏的男孩子就应该这样,阳光,开朗,在午间散发着懒散的气息。

篮球运到我们班3号手里,3号向着我们的篮球框走去,7班的5号要去拦,陈越往旁边走了走,丝毫没有要阻拦的意思,顺便伸住胳膊拦了拦自己的队员。

赵心好像看了看我有点儿花痴的样子,然后带着点儿嘲笑的意味:“是真的好看吧。”

下半场的篮球赛7班是完全让着我们,有时候篮球运到7班手里,他们还会有意运给我们,以至于最后我们没有输的太惨。

2

篮球赛后正赶上秋冬换季,禽流感正流行,我的抵抗力低,很容易就患上了感冒。去医院是坐3路公交,那天是周六,人不算多,我默默地买了票,站在那里,静默。

然后听到一阵很好听的声音:“学霸,这里。”

学霸是学生的专称,车里好像除了我没有学生,大概都是需要加班的上班族,我听到声音愣了一下。然后四处打量,发现陈越在冲我招手。

他很高,手长腿长,尽管很清瘦,坐在椅子上依然显得很高大,左耳的耳机随意地搭在肩上。

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对着他扯了个笑,低声说:“谢谢。”然后有些好奇,我们不是一个班,我们这一届人虽然人少但也有300多人,他不至于认识我吧。

“你认识我?”语气里带了疑问。

“年级第一的学霸,谁不认识。”他的语气有些懒洋洋。我心里有些激动,认识我,他竟然认识我,果然学习好还是有用的,感觉自己的感冒都好了些。我正激动地时候,又听见他突然问:“你叫什么来着?”

好像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兴奋地小人冷静了下来,扭过头看着他,他很白,皮肤很好,耳朵很薄,阳光能穿透过去,我想起赵心那句话:他好看到能让你忽略所有。这句话果然名副其实。

“我叫杨希,取自希望。”

可能是我介绍地太认真了,他玩味似地认真地想了想,“我叫陈越,爸妈随便起的。”

那时候我真的是聊天绝缘体,内向又腼腆,我不知道聊什么,尴尬地扭过头看向窗外。当时真的是懊悔万分,为什么不多学习一下人际交往,或者多了解一下他。

他递过来一只耳机,问我听歌吗?我轻咳一声,接过他手里的耳机,手指触碰到他的手指,带着冬季独有的温暖。

他不理我,开始静静地听歌。

我把耳机放到耳朵里,有些凉,是五月天唱的《突然好想你》

……

我们像一首最美丽的歌曲

变成两部悲伤的电影

为什么你

带我走过最难忘的旅行

然后留下最痛的纪念品

我们那么甜那么美

那么自信

……

2015年,加油少年组合出道,并迅速火遍中国,五月天已经4年不出专辑了,那个时候我独爱五月天,这个乐队的故事和他们身上与生俱来的一种独特的和世界对抗的少年气,高中时期的挫败和开心能有五月天的声音陪着,也算是令人欢喜的事了。

我倒是没想到他会喜欢这样的歌曲,当时公交车堵在十字路口,我向着窗外看去,窗外是小城的城墙,因为是周六天气还不错的缘故,城墙上散步的人很多,城墙外是新建的一个小公园,绿化做的不错,即使到深秋了,树叶还未完全落完。

公园里的石子路走着一对有点儿特殊的夫妻,丈夫是无臂人,妻子是袖珍人,身高高丈夫地腰,妻子紧紧拉着丈夫地袖子,小手小脚偶尔蹦蹦跳跳,丈夫低着头看着瘦小的妻子。两个人看起来很般配的样子。

尽管身体有缺陷,但我依然觉得这是完美的爱情,可能刚听完歌的缘故,五月天那种内心深处对爱情的不舍和失恋单身后内心的酸楚隐隐刺痛着我。

我觉得这个世界最好的爱情不过是陪伴,是那种无论贫穷和富有你一直都在的承诺,我想我的爱情一定是所有的苦我和你一起尝,所有的福我陪你一起享,不离不弃。

我看着窗外,轻声说:“好羡慕这样的爱情。”

他好像听到我的声音,顺着我的目光向外看去,又看了看我的眼神,语气里带着点不屑,“这算哪门子爱情,不过是合作愉快罢了。”

那对夫妻走进凉亭,坐在凉亭的石椅上,妻子拿出背包里的矿泉水喂丈夫,丈夫低下头配合地喝。

车子启地轰鸣声盖过耳机里声音,车开始缓慢地开,我收回目光去看他,等着他的解释。

“我准备下车了,”他关了手机的音乐,收回耳机线,好像注意到我的眼神,解释了一句,“两个人在一起至少应该是开心吧。”

“那你怎么觉得他们两个人是不开心地呢?”我不死心地追问。

他手里把玩着手机,少年的手指很长,指节根根分明,白皙,干净,看了令人生出几分旖旎,他回了一句:“直觉。”

3

我们高中是唯成绩论,当时为了上课听得认真,也为了约束自己,我一直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后来跟老师撒了个小谎—–为了更安静地学习,调到教室左边靠窗第四排。

因为从那个窗户向外看,能看到第二个篮球场,陈越经常在那个篮球场打篮球。

我开始了解他的一切,他爱打篮球,经常逃课去,篮球打得很好,能投漂亮的三分球。

当时我们学校是全封闭,食堂的饭又难吃又贵,他经常混出校去吃饭。

他是7班的班长,在7班那种充满校霸的班里,还算有威信。

他跟政治老师的关系都特别好,会叫政治老师楠姐,作出一副邀请的姿态喊“欢迎楠姐大驾光临。”

我真的看错了他,他并不温和,他是打起架来不要命的那种,只不过太懒撒了,又是爱闹的性格,所以显得很温和。

他高一时好像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子,听赵心说那个女孩子都是他的朱砂痣白月光,经常看见他们学校树林里的那棵榕树下接吻,陈越贪婪地抱着那个女孩子,后来他们分手后陈越再也没有谈过恋爱。

当时学校里有的校霸是真的坏,事那种藐视努力的人自己不努力,每天吊儿郎当的恐吓低年级的去收所谓的保护费;陈越的三观却特别正,他尊重每个人,很有责任心,只不过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2015年的冬天,我上高三,成绩稳定在二本分数线左右,和平常一样,每天努力背着英语单词,和导数作斗争,还能记住中国山脉的大致位置,每天跑在去食堂的路上,吃完饭去打一杯热水,中午困得时候在桌子上趴一会儿,然后起来接着做题。

大概与往前不同的是,我凝视窗外的时间变得多了。

我没多少朋友,大多数人不过是点头之交,赵心是我最好的也算是唯一的朋友,那段时间他给隔壁理科班的秦宴随补习英语,忙着最后的美术集训,大概也没注意我的变化,我陷入进自己暗恋的世界。

赵心是美术生,11月去省会参加美术联考,我和秦宴随去送她,我站在一旁,看着赵心把一个精美的笔记本递到秦宴随手里,噘着嘴看他:“这是接下来一个星期的重点,你好好复习,我每天打电话监督。”

秦宴随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回答好。

望着飞尘而去的汽车,赵心还在从窗户里伸出头来向我们挥手。

秦宴随也很高,带着眼镜,很斯文的样子,好像偏爱穿蓝色。

我和他并肩站着,看着汽车出神,问他

“赵心喜欢你知道吗?”

“知道,她不喜欢英语,但为了给我补习英语,每天特别认真地学英语。”

1.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江浅跃曾对死党萧忆婕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要追到穆祁,尽管她知道穆祁周围的迷妹的数量堪比一个新生网红的粉丝,连死党萧忆婕都曾不止一次地劝她放手,可她硬是不听,俗话说不撞南墙不回头,江浅跃这个白羊少女却说撞南墙也不回头,或许是白羊的不服输的天性激发了她的胜负欲,也许是她对穆祁的喜欢打破了她做事三分钟热血的习惯。

要说江浅跃是怎么喜欢上穆祁的,江浅跃给的理由很老套也很简单:始于颜值,一见倾心。

拥有一腔孤勇的她看多了被穆祁拒绝的女生的悲惨,害怕自己告白也会与他越来越远,所以即使是再大胆的她也会认怂,只敢把这喜欢埋藏心底,怕被发现,又怕他不知道。

她会因为穆祁问前桌女生问题悄悄吃醋,会因为不经意与他的对视傻笑半天,也会偷偷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于她而言,哪怕是和穆祁用同款水性笔都是一种小幸福,统一的班服都会被她四舍五入为穆祁和她穿情侣服。

如果说之前的江浅跃会怨恨自己没考入重点高中,也不相信萧忆婕所说的:命运让你去的地方,一定会安排你命中注定的人与你在那相见;那么现在的她则是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她说:她能遇见穆祁一定是上辈子救了银河系,后来的穆祁会严肃地纠正她说遇见你才是我穷极一生的幸运。

即便自己说过再多次的放下,但只要看到穆祁的脸,那些话总会烟消云散,喜欢一个人大概就会因为他放弃所有的原则,心里只装着他一人。

当她得知穆祁被分到离她座位隔了一整个大组的位置时,内心波涛汹涌,甚至失落的不知所措,放学时一遍遍问萧忆婕她是不是真的没机会偷瞄他了,问了十几遍后,惹得萧忆婕终于忍不住一个巴掌拍到江浅跃的头上,顺带说了句你和穆祁现在真是“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平常会立即反驳的江浅跃却突然蔫了,低着头一言不发,连萧忆婕拍她头也没在意,像只炸毛的猫突然温顺的不行,这种反常反而让萧忆婕有些心慌,怕自己打击到这姑娘的一腔热血。

愣了许久,低着头的江浅跃像打了鸡血似的突然抬起头,抓着萧忆婕的胳膊,直视着萧忆婕的眼睛,盯的萧忆婕心里直发毛,几秒后,江浅跃才发声:“山海不可平…那我学愚公移山精卫填海!反正穆祁我追定了!”

2.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

偷偷摸摸喜欢了穆祁三年后,江浅跃的暗恋之旅终于有了一丢丢进展,她偶尔可以和穆祁说上三两句话,没有继续原地踏步,这一点进展让江浅跃高兴了整整一个月,天天在萧忆婕面前秀着这点战果,最后萧忆婕直接选择忽略不听,自动屏蔽身边这个智障儿童,让她自娱自乐去,听她念叨的这段时间她不知可以背多少知识点。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很快就到了为高考填报志愿的时间,知道萧忆婕将要收集整理班级同学的志愿表后,萧忆婕就知道自己多了个狗皮膏药,还是加了502的,甩都甩不掉。

Part1.当萧忆婕在课间做着最讨厌的数学时,身旁会突然窜出个人影,耳边传来一句:“萧忆婕我帮你写难题啊~”萧忆婕的白眼与无视+1.

Part2.当萧忆婕午饭结束准备下楼打水时,水杯突然脱离手边,前方传来句“萧忆婕我正好也去打水顺便帮你了昂”萧忆婕无语与无奈+2.

经历过无数回合后,萧忆婕终于忍不住了,说:“行行行,我帮你看看你家穆祁的高考志愿,你可别再缠我了。”江浅跃这才作罢。

熬过了最痛苦的高三,迎来了较为自由的大学时光。从萧忆婕那打听到穆祁志愿的江浅跃当然也报考了穆祁的学校,时不时装作偶遇,哪怕离家半个城市的距离,家人只当她想多出门历练历练叮嘱了几句便不在多说什么。

即使是同一所大学,但由于和穆祁选择的专业不同,穆祁选的是医生,所以基本泡在实验室,与选择物业管理准备当白领的江浅跃自然没多少空闲时间,更何况实验室与教学楼天各一方,这让原本准备时不时偶遇一下的江浅跃心情低落了许久,收拾好情绪后,她终于下定决心,一定要找时间跟穆祁偶遇。

可能是老天爷看她追的辛苦,天赐良机给她见到穆祁的机会,他们赶上了学校的篮球赛季,穆祁自然是医学部派出的猛将,这让本想偷偷从赛场溜走的江浅跃立马乖乖端正坐好,在座位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穆祁的每一次运球,偶尔也会偷偷录下几个比较精彩的瞬间。

很快,由于穆祁的球技高超,赢得比赛的同时也吸引了许多女生的芳心,比赛结束后穆祁几乎被包围在了女生群里,无法出去,这让江浅跃原本激动的心瞬间被冷水扑灭,本想递给穆祁的饮料也随意丢在了地上,转身离开了赛场,似乎忘记了自己放在脉动包装里的那张纸条。

殊不知,从女生堆里好不容易挣扎出来的穆祁看到了她失落的背影,刚准备出声叫住江浅跃,却被地上的脉动吸引住目光。他弯腰将脉动捡了起来,发现了夹杂在包装里的一张写着所爱隔山海的纸条,连带着脉动一起放在了背包里,穆祁的嘴角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篮球比赛过后,穆祁自然而然成为了学校众多女生追捧的男神,课间随处都可以听到关于穆祁的任何话题,这让江浅跃的内心平增了一丝苦涩,她第一次从心里打算放下这段对她来说无果的暗恋,她知道自己与穆祁的距离就如同冥王星与太阳,相隔千里万里。

当她打电话告诉萧忆婕准备放弃时,萧忆婕微微有些吃惊,但并未多说什么,给江浅跃留下一句:“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这句话让江浅跃思考了很久…她觉得自己甚至分不清她对穆祁的感觉是因为不甘心还是仍旧是当初的喜欢在作祟。

最后,她决定再努力最后一次,打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旗号当面与穆祁告一次白,也算给自己从高中就开始的暗恋画上一个句号,哪怕真的与穆祁老死不相往来也不会遗憾后悔,反复斟酌了许久,终于她选在穆祁生日内天表白。

3.此爱翻山海,山海皆可平。

很快离穆祁生日不到一周的时间,或许是时间紧迫的原因,江浅跃愈发紧张,对着镜子反复模拟告白了数次,手心也充满了热汗。

倒计时3天。

江浅跃在离穆祁生日还有三天的时候挑好了礼物,一个简约风格的手表,她觉得穆祁应该比较喜欢简约派的东西,这天一大早就拉着萧忆婕满商场跑,让她想想送什么给穆祁好,选择性无视了萧忆婕因起床气而极度幽怨的目光。

手表也是在萧忆婕的提示下才决定的,选择困难症重度患者江同学看一个手表就要问一遍萧忆婕认为适不适合穆祁,萧忆婕满脸的生无可恋,不只一次准备离开商场又被紧紧抱着胳膊走不出去,只好一个个提着建议,在萧忆婕终于忍不住要喷发的时刻,江浅跃终于挑选出了一个较为满意的手表。

倒计时2天。

周日这天,她再次打电话询问萧忆婕什么礼物看着比较有诚意,萧忆婕正想说话时,手机突然被身边人夺走,男人直接对电话这头的江浅跃说了句想有诚意不如自己动手。接着直接挂了电话,萧忆婕有些不满地问:“袁浩宇,谁准你挂我电话了?”

被叫做袁浩宇的男生轻笑一声,抱住了身前娇小的人儿,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你是我的,你的电话我自然想挂就挂。”萧忆婕内心一万个羊驼奔过,没有在说什么。

电话这头的江浅跃却无心在意电话那头的男生是谁,脑海里一心想着自己该动手做什么呢?自己的厨艺不敢恭维,自己又是手残星人,小制作也与自己无缘,啧嘶…到底该做什么呢…目光一瞥,瞥到了桌上的信封,写情书的念头立马进入脑海中,虽然现在是信息化时代,但情书还是比较能显示自己诚意的,就着这个念头,江浅跃来了干劲,将自己从高中开始的暗恋用文绉绉的语言表达出来,这对于理科生毕业的江浅跃来说可是个苦差事,几乎是想一句就要百度多个句子斟酌。花费了几乎一下午的时间,江浅跃终于完成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封情书。

倒计时1天

明天就是穆祁的生日了,江浅跃反反复复地检查手表有无问题,情书的内容有无错字,有无病句,有无任何不得体的地方。站在衣柜面前反复挑选着哪套衣服好看,不知疲倦地一件件试穿,对着镜子最后一遍遍练习着,最后在床上抱着抱枕在紧张与兴奋中沉睡过去。

倒计时0天。

今天就是穆祁的生日了,平常贪睡的江浅跃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将自己精心准备好的礼物小心翼翼地放入背包,出了宿舍,她昨天微信与穆祁约定在校园附近的咖啡见面。内心十分忐忑的江浅跃双手握着桌上的柠檬水,时不时抿上一两口,静静地等着穆祁的到来。

大约五分钟后,穆祁坐到了她面前,点了杯冰美式咖啡就看向了对面的江浅跃,江浅跃的心颤了颤,装作若如其事的样子从背包里拿出手表盒送到穆祁面前,说了句生日快乐,穆祁轻笑地接过,说了句谢谢。正准备聊些什么时,江浅跃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气,便将情书从背包取出,递到穆祁面前,有些结巴说:“内个…嗯…给,给你的…情书。”

穆祁微愣了一会,说“你写的?”江浅跃沉默了一会,点头回应,接着说:“穆祁,我从高中就喜欢你了,只不过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我也知道告白失败后我和你就老死不相往来了,所以你不喜欢我就快点拒绝我吧,这样我才好彻底放下。”说完江浅跃正准备离开却突然被握住了手腕,将她拉到了穆祁旁边。

江浅跃刚转头就与穆祁的唇贴合的没有一丝缝隙,仅仅是嘴唇贴嘴唇,江浅跃就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受自己控制一样嘭嘭嘭的不停。良久,穆祁才松开她,江浅跃一片空白,不知该说点什么,这时穆祁从衣兜里拿出了上次在球场捡的写有山海不可平的纸条,只不过墙面多了一句“此爱翻山海,山海皆可平”,放在江浅跃面前,开口说:“浅跃,你还记得这张纸条吗?”

江浅跃这才回过神,看向这张纸条,突然瞪大了双眼,转头询问这张纸条怎么会在他手里,穆祁并未直接回答,说了句我家姑娘内天看我被包围在女生堆里不开心了忘记把水递给我了,我就发现了夹杂在其中的纸条。

江浅跃哦了一声,突然发觉有什么不对,这水不是她丢在球场的吗?纸条也是她的,后面那句话她不记得她写过啊,还有穆祁的那句我家姑娘是什么意思?

江浅跃刚想问前因后果,穆祁便开口道:“我倒是第一次见你这样表白的,我这个当事人还没发表什么意见,你就说我不喜欢你,然后就打算离开了。”江浅跃似乎是智商情商双双掉线,问了句:“你又不喜欢我我不离开听你说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啊?”

穆祁笑了一下,捏着江浅跃有些婴儿肥的脸庞,无奈地说道:“看来是我表达的不够清楚,我直说了,江浅跃,我喜欢你。”江浅跃的心用力地跳了跳,眼神有些呆滞,似乎是不太相信,“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穆祁想了一下:“可能是高一学工你递给我自己做的糖时,可能是在地铁站的一次偶遇…具体什么时候我也说不清,我只知道我喜欢你的时间比你认为的要早。你说我和你山海不可平,可你却不知道,你困住我年深已久,哪怕是愚公移山精卫填海我也会把山海的阻碍挪开和你在一起。”

耳熟的台词在江浅跃耳边响起,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整的有些手足无措,激动的不知所言,自己喜欢的人恰巧也喜欢自己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番外.

江浅跃再次打电话给萧忆婕时,告诉她自己与穆祁在一起了,萧忆婕似乎并不吃惊,很平淡的说了句不容易啊,终于追到手了,可能是恋爱中的女生情商高了不少,她立马想到了穆祁内天表白时所说的哪怕是愚公移山精卫填海也要把阻碍挪开也要和她在一起这句话莫名熟悉就问了萧忆婕。

萧忆婕这才说出缘由:当初高中毕业时穆祁找到萧忆婕说他喜欢江浅跃,怎么能追到她,萧忆婕便把江浅跃高中时期“折磨”她的点点滴滴都告诉给了穆祁,顺带江浅跃这句名言,谁知道穆祁居然记住了这句话,得知了事实的江浅跃一直在冒粉色泡泡,匆匆挂断了电话。

走到书房抱住了正在看病人病历的穆祁,在他耳边轻声说:“我能遇见你一定是上辈子救了银河系!”穆祁将抱着他的小女人抱到他的大腿上,轻吻了下江浅跃的脸颊,义正言辞地纠正说:“浅跃,遇见你才是我穷极一生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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