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谁才在梦里?

家里的尖锐物品，全部都被收了起来，阳台上也早已装了焊死的防盗网，就连家具的尖锐处都被用棉花包裹了起来。要不是我接到电话前提早问了病人的信息，恐怕我会以为我的病人是一个十岁以下的孩子。

整个房间被重新“改造过后”，所有可以威胁到人身安全的因素几乎为零，当然，我说的几乎指的是病人曾经试过拆开闹钟里，用里面的指针来割喉自杀，这种自杀方式会导致伤者窒息以及大量出血，但是不会立即死去，由于过于痛苦，没有太多人会使用这种方式来自杀。

我叫k，是一名心理医生，可以说这个职业是我的爱好，当我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病人的时候，他们告诉我的故事和观念总是能冲击我的旧观念，我的老师告诉我说别相信病人说的一切，因为他们虽然有心理或者精神方面的疾病，但是逻辑极其清晰，能够说到让你怀疑自己才有精神病。

这次我的病人是一个梦游症患者，曾经多次在梦中做出过惊人的举动，病情发展到后期，病人产生了自杀倾向，甚至在梦游的过程当中可以有条不紊的进行自杀。这也是他家里被改造成这样的原因。而他的人生也蛮奇特的，30岁以前平平无奇，在这一年里突然变得不一样了，突然就买了一套房子，还买了一辆不错的车，不知道是中了彩票还是继承了遗产。

为了避免让病人感到紧张，我选择在沙发上跟他进行第一次沟通。坐在他家客厅的沙发上，他的母亲很快端来了两杯茶，我没有急着开始，而是先品尝了一下茶水，突然发觉味道有些奇怪，这茶叶不像是一般的品种，出奇的香浓，但是又想不起来是哪种茶。

看着他没有紧张的样子，我开了口：“先生，你好，想必你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不过，我还是想介绍一下，我是一名心理医生，不是别人口中的poke face，因为爱好我才选择了这个职业，接下来，让我来了解一下您的情况好吗？”

他拿着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茶水，说：“因为爱好？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理由，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我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梦游的呢？”

他回答：“大约是在一年前吧，不过那不是梦游，是“觉醒状态”，在这种状态下我才能够知道很多真相。”

我心里清楚不能对抗对方的价值观，否则很难找到病情的真正原因。“那你说的那个状态下知道很多真相指的是什么？”

他说：“是觉醒状态！你看过《盗梦空间》吗？”

我点了点头。

他继续说道：“盗梦空间里主人公有一套设备可以进入梦中，进入了太多次的人会有后遗症，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但是它毕竟是电影，我的状态不一样，我去了一个真实的世界，在那里我看到了这个世界所没有的东西，那里的科技比这里高级太多了，所谓的时空旅行不过是钱的问题。”

我问：“那这个梦你做了多久呢？又为什么会有自杀的倾向？”

他说：“一开始一两个月一次，我以为只是偶尔，但是后来越来越频繁，现在是每个晚上我都会做同一个梦，梦到那个更先进的世界。”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

他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焦虑：“我快没有时间了，我要回去那个世界。”

我问：“你说的没有时间是什么意思？回到那个世界是回到你梦里的那个世界吗？”

他说：“我本来就是那个世界的，现在是在我的梦里，我是一个小说作家，因为这个梦让我出现在这个世界，我的新小说灵感也是来自这里。但是这次我在这个世界寻找灵感的时候发现我回不去了。”

听他说完这段话，我默默在本子上写下：精神分裂。

“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都在你的梦里？那你岂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他露出诡异的笑容，嘴角一咧说到：“你知道我的钱从哪里来的吗？”

我摇摇头，示意他继续说。

他指了指某个房间：“是从那个房间里出来的，凭空出现的。”

虽然以前经常被病人开过这种玩笑，但是我还是要去配合他，靠近房门，我说：“如果钱已经被你取走了的话，方便我看一眼里面吗？”

他点了点头。

我打开房门，发现这个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包括窗户，四周都是白色的墙面，天花板也地板也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我问：“你的意思是就在这个房间里凭空出现的？”

他耸了耸肩肩：“不然呢？我一个月6000块钱的工资连个厕所都买不起，现在却住在这几百万的房子里。”

我问：“既然这个世界是你的梦，你为什么不干脆把自己变成首富？”

他翻了个白眼看了看我：“你能控制你的梦？直到我的那个世界都没有研究出来梦是怎么回事，不过倒是有传闻少数人能够控制梦境。至于我潜意识给我的钱，那是每个人都有的欲望，正好被潜意识加在了我的梦里罢了，梦的逻辑可不是那么清晰的。首富的梦谁不想，呵呵”

我沉默了一会，看向他，在记录本上又记录了一下基础信息，打算先到此为止，再问下去恐怕只会让他更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临走的时候，我说：“最近就不要去工作了，现在你适合静下心来好好休养”开了一点助睡的药。

出门的时候，他说了一句：“你身上有和我一样的气质。”说完露出诡异的表情盯着我看。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晚上坐在书桌前，翻着今天了解到的病人记录，再回想他所说的话，忽然联想到了以前我的一个病人，他是一个很出名的漫画家，被评价为脑洞画家，我看过他的作品，画功了得的同时，他的创意称得上是无人能及。

不过大多数都是偏悬疑、恐怖一类的漫画，因此他得了抑郁症，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神情非常憔悴，但是作品却越来越棒。我曾经问过他的创意的如何得来的，他回答我的是“那些都不是创意，而是他亲身经历”。

后来他死了，警察查了一个多月判断为自杀，而他死的时候头和身体是在两个不同的房间的。这个案子我记得很深，现在回想起来，和现在这个病人还真是像呢。

虽然想起这件事让我有些担心现在这个病人自杀，但是白天在他家看到改造，应该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吧。又分析了一个多小时病情写下前期治疗方案，我沉沉的睡去。

翌日，我打算去找一下病人的朋友和亲人了解一下情况，毕竟有些事情当事人也不一定清楚。打了个电话给他的父亲，几乎刚拨通，那边就接了起来：“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你好，我是您儿子的心理医生，昨天刚刚去过，想跟你了解一下情况，不过您不在，不知道现在电话里方便说吗？”我开口说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他说到：“方便，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我儿子的情况还乐观吗？”

我说：“您儿子的情况属于梦游症，还有一些中度的精神分裂，不过您别担心，我接触过这样的患者，你们的保护措施做的非常好。我想问的是您儿子除了梦游和说一些奇怪的言论之外，还有没有另类的举动。”

他说：“有的，他大多数时间都在盯着天上，不光是天空，就连坐在家里都向上看，有时候一看就是一天，饭都不吃，我们也不敢逼他，怕出事。”

我思考了一下说：“那做了这些保护措施之后他还有没有自杀的举动呢？包括清醒和梦游的时候。”

几乎没有犹豫，他立马说：“没有，一次都没有过，要不是我亲戚懂点心理学，恐怕我们都不会再去找心理医生了。”

“他说买房子的钱是从房间里变出来的，这件事您知道吗？”我问。

他笑了一下：“瞎说，买房子的钱是我出的，今年股市好，我在里面赚了钱。”

我说：“好的先生，耽误了挺久了，情况我先了解到这里，如果您儿子有特殊情况请及时跟我联系，我这两天就会把治疗方案跟您说，再见。”等电话那头传来了医生“再见”，我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之后，我不禁皱了皱眉头，病人没有完全对我说实话，这下治疗可能不太能顺利的进行了。看了看表，已经下午2点了，“怎么时间过得那么快？”我心想。

吃过饭后的下午我去给一个轻度抑郁症的患者家里给他做最后一次治疗。

我曾经治疗过很多例极难康复的精神疾病案例，因此也被人誉为精神疾病届的“神医”，这样的名头让我身家暴涨，一个小时咨询费用就要上万，所以每天只要花少量时间就能让自己活得足够滋润，我也没有想过让自己变成机器赚大量的钱。

就这样，在家里待了三天，终于把分析结果以及治疗方案完成，在第四天的早上8点就起身去了梦游症患者的家。

刚一进门，我就看见他躺在沙发上，一脸憔悴，看起来好像大病了一场特别虚弱，我走到他身边坐下，拿出本子，开口说道：“你的身体怎么了？”

他说有气无力的说：“我的时间不多了，他们正在消灭我。”

我问：“什么意思？他们是谁？”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又转过头去看上次跟我提到的房间。

感到有些尴尬，我转移一下话题：“我问过你父亲，他说买房子的钱是他出的？”

他没回头，说：“我说过了，梦的逻辑可不是那么清晰的。”

我问：“那你的父亲说，你有时候会盯着天上看很久，这是为什么呢？”

他说：“那是我回去的地方，我本是来找灵感的，现在被困在这里，甚至被困在一个房子里。”

我感觉到他的病情不是一般的重了，可能需要送到专门的医院做治疗。

他又说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跟我来这个房间谈吧。”说完，他慢慢起身，拉着我来到了那个所有墙面包括地板都被粉刷成白色的房间，进了房间他就坐在了地上，我也盘膝坐下。

“人的思维可以比喻是存在于房间里，比如这个房间，你可以让它变得无限大，也可以无限小，可以控制时间的流速快慢，你信不信我能改变时间？”他说。

我说：“不如你演示一遍，眼见为实嘛。”

他笑了笑，不过没有动，说：“好了，时间已经加快了10倍了。”

我看了看手表，指针转动还是正常的，又问道：“你确定吗？我手表还是正常在转动。”

他说：“信不信由你。但是我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我在那个世界还有很多事要做，再不醒来，可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我始终没有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我基本确定了我的治疗方案还需要再加一些剂量，并且要把他送到专门的治疗场所。

最后他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你以为你现在的名气哪里来的，不过是输入一段记忆罢了。”说完他喘着气，好像这一番谈话耗费了他很大的精力一般。

出了房间，我跟她妈妈聊了起来，大概的讲了一下他的病情以及治疗方案，就准备起身回家

聊完我就出了门，他拿了包茶叶给我，说：“看得出来你挺喜欢的，拿去喝吧，不过喝完这一次可再也买不到了，这是我的记忆根据那个世界具现化的”。我没有客气，接了过来，然后在门口道别。

开着车在一路上回想着他说的控制时间，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拿起手表一看已经下午5点了，我不禁愣住了，刚才聊天的时间都明明不超过2个小时，怎么一下子过得这么快？

车刚开到车库里，我的电话就响了，电话那头传来他的声音：“我终于搞清楚了，我现在要回到那个世界了，不过我没有办法告诉你是怎么回事了，祝你也能顺利回去。”说完没等我回答他就挂了。

手机还没放下，电话又进来了，是他的母亲：“医生，你快来医院一趟吧，我儿子溺水现在正在抢救。”我有些懵，他刚给我打完电话，就溺水？还有他家里连浴缸都没有，是怎么溺水的？不过也没有时间给我思考太多，我又把车开了出去，往医院赶。

到了医院，我发现门口不光有救护车，还围满了一堆警车，没有看到他妈妈，我只好找了个站在那里不动的医护人员问了一下。

他说：“刚刚送来个溺水的病人，但是运来打开车门一看，病人失踪了，车里除了司机以外的医护人员也全都失踪了。”

我感觉到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正常的逻辑，脑子里想起他的那句“梦的逻辑不是那么清晰的。”，又想起下午他说把时间加快10倍，再加上他妈妈告诉我他溺水之前，他给我打的电话，身上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这一天的事情发生的有些乱七八糟，场面混乱使我不得不离去，因为再待下去恐怕也不会发现什么。

他的母亲时候也没有联系我，我也联系不上她，到家里敲门也没有人。过了大概一个多月，我的手机收到了他母亲的电话，声音有些低沉的说：“医生，我这里有一封儿子写给你的信，过两天寄给你吧。”

我说：“好的，您的儿子情况怎么样了？那天是怎么溺水的呢？我方便给他做进一步治疗。”

她愣了一下，沉重的回答道：“他消失了，在救护车上消失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了，那天到家里的医生说他是精神性溺水，就是他的大脑让他处于溺水状态死亡，其实他只不过是多喝了两杯水。”

我沉默了一下，说：“请您节哀，不过您儿子只是失踪了，还有找到的希望的。”

她的音量忽然提高：“不会了，他走了，他回去了，不会再回来了！”

我不知道如何接下去，可能他的母亲接受不了儿子接二连三的惨剧，有些失常，又安慰了几句草草结束了通话。

过来两天，我收到了一封邮件，是他家寄来的，应该就是他母亲所说的他写给我的。拆开邮件，里面的一封信，字迹非常潦草，不过有些熟悉，因为和我的笔记特别像。信中写道：

抱歉对你说了挺多的谎话，其实我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是我说的那个世界，而是属于你的精神世界，因为我是你的 ——潜意识，提醒过你很多次了，梦的逻辑没有那么清晰，你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久久不肯醒来。那句没有时间了，说的也是你，最后送给你的茶叶，是你在那个世界最爱喝的，它是你的记忆具现出来的，我不能直接告诉你，因为这样会被他们发现，上次你见我的时候，他们就加快了消灭我的进度，所以我留下了最后的线索就是这封信，你现在在梦里，请一定要快一点醒来，否则他们就会取走你的大脑，你会永远在这个梦里，再也醒不过来。

看完信件，我的脑子有些疼，好像要回忆起了什么，但是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回想起他跟我说我现在的名气是被输入的一段记忆，突然觉得我过去几十年的经历有些虚幻，虽然一幕幕都在脑子里，但是总觉得有些别扭。

手机弹出了一条新闻，显示今年是十年一遇的熊市，股票大跌，无数人因此血本无归，甚至已经出现了几例跳楼自杀事件。我看得眉头一皱，他父亲说钱是股市里赚来的，还说股市好？

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梦的逻辑可没有那么清晰………..梦的逻辑可没有那么清晰……….梦的逻辑可没有那么清晰………”我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有精神问题，到底是我在梦里？还是他们在梦里？这一切都让我感到那么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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