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船来港:意中人
1
台风过境,一整个香港岛日日夜夜都笼罩在雨幕之中,好不容易等天放晴,潘东行想去公园里采采风,去去霉味,却被室友肖良武抓去参加一个莫名其妙的聚会。
肖良武说:“我是瞧得上你才叫你一起去,今晚有大咖。”
他们都是艺术培训班里的学员,还未出道,一个个却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出名,那大咖,估计又是日日上八卦新闻的那种人,不去也罢。
当天晚上,他接到电话,是肖良武打过来的,电话那头已经喝高了,吐的稀里哗啦,他断断续续说道:“我喝到吐血了,又走不掉,你过来帮我一下喽。”
潘东行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心想着把他接回来就算完。
夜太深,运气不好,他没有打到车,公交车司机也早就下班了,他一路从住处跑了过去,额前的刘海搭在脑门儿上,像个刚打完篮球的傻小子。
一辆红色的跑车忽地停在了他面前,车里坐着一个女人,半边身子都隐在黑暗中,她从车里探出头来,一头长卷发被海风吹乱,像极了影片里风情万种的女主演
她说:“你是潘东行?”
潘东行“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又补了一句:“嘉怡姐认识我?”
她叫荣嘉怡,是无线资历最老的一批员工,无线平辈的都叫她“七仙女”,只因她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背景,她是船王的女儿,行老七,上头的三个哥哥三个姐姐背景都十分了得,便得了一个“七仙女”的称号,而他们这种准备进无线工作的,都得敬她一声“姐”。
她说:“我们见过的。”
“是见过。”只是他以为荣嘉怡一定不记得自己。
他第一次见荣嘉怡是在湾仔码头,那时,他还没有考入夜校,日日帮着家里卖海鲜,浑身都是洗不干净的鱼腥味,得了个绰号叫“鱼仔”,他也有梦想,不想被人一辈子当成“鱼仔”,于是发奋努力考进了无线的艺术培训班。
第一次见荣嘉怡那天,他提着一袋海鲜匆匆赶早市,结果和人撞了个满怀。
他道了歉,又匆匆忙忙捡起那些掉了一地的海鲜,回过头来,便看到被撞的人竟然手里拿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螃蟹,她笑嘻嘻的说:“给你。”
身后有人叫他的别名:“鱼仔,快点!”
潘东行忽然就脸红了,他接过螃蟹装进袋子里,不敢再多看她一眼,过后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帮他捡螃蟹的,竟然是无线的荣嘉怡。
而他用来记录的手账也在那天弄丢了,后来,他去市场里仔仔细细找过,可那手账却是怎么都找不到了。
荣嘉怡说:“你的手账在我这里,上头有你的名字,下次见面,我把手账带给你吧。”
他说:“谢谢。”
荣嘉怡说:“这么晚了,是在夜跑?”
潘东行摇头:“不是。”
荣嘉怡说:“那是干嘛?”
她问得太过热切,让潘东行不回答都不行,他说:“去东兴会所接朋友。”
“哦,我也正好去那里,一起吧。”
他这么大老远跑过来早就累了,也怕肖良武等不了那么久,道了一声谢之后便上了车。
2
到了东兴会所之后,潘东行才知道荣嘉怡和他找的是同一个包厢。
包厢门一打开,里面便出来一阵鬼哭狼嚎的歌声,平常一个个在台前光鲜亮丽,这会儿喝多了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肖良武看上去半点都不像醉酒的模样,见了潘东行之后,脸上有些发虚。
潘东行的脸色略略变得有些难看。
倒是肖良武怀里的女人见了潘东行和荣嘉怡之后露出来震惊的表情,后来一整个包厢的人都看着他们。
荣嘉怡笑着说:“半路捡了一个后生仔过来,怪我运气太好咯!”
这一句玩笑话说过,算是解释了众人的疑惑。
她坐在沙发的一隅,见潘东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站在门口,便抓着他的胳膊说:“会唱歌吗?”
他没说话,荣嘉怡便说:“你是夜校里的学员吧。”
潘东行点点头,荣嘉怡便说:“来了就放松些,你叫我一声姐,我还能不护着你?”
荣嘉怡这么说了,潘东行紧绷的脊椎便微微放松了些,荣嘉怡又笑着说:“真是个后生仔。”
两人合唱了一首港岛当红歌后的歌曲,荣嘉怡一开口便获得一众掌声,她的歌唱得倒不是多有技巧,可胜在声音好听,着实抓耳。
他和她一人一句的唱着,偶尔有眼神交集,但很快便错过去了。
歌唱完,潘东行便端着酒杯敬了一圈酒,末了还未开口说出请辞的话,一旁的荣嘉怡便说:“今晚就不陪各位玩啦,我还有事,叫阿行送我吧。”
她唤他阿行,语气轻柔,那些想阻止的人自然改了口,做了一个顺水人情,他们笑着说:“阿行是吧,务必把我们七仙女安全送到。”
出了包厢之后,荣嘉怡站在台阶上抽烟,细细的女士烟夹在涂着红色指甲油的两指尖,那猩红的烟头明明灭灭,有着说不出来的韵味。
潘东行说:“嘉怡姐,谢谢。”
荣嘉怡说:“这样的场合你没来过?”
潘东行说:“没有。”
荣嘉怡说:“想来你也是不愿意来的,不然也不会写出那样的手账。”
他的手账里,记得都是他对电影的心德,从1940年的电影开始记起,每一篇好的电影都配上了密密麻麻的影评,他来时,雄心壮志,发誓要跟过去告别,可到了夜校之后才发现,这里每走一步都是龙潭虎穴。
潘东行说:“嘉怡姐看了?”
荣嘉怡吸了一口烟,点点头,她啧啧两声:“很有想法,所以出手帮帮你喽,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仔。”
潘东行说:“嘉怡姐帮我,是因为手账?”
荣嘉怡吸了一口烟,忽而倾身朝他喷出一口烟,烟雾朦胧间,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像是灌了海水似的波光粼粼。
她笑着说:“不然呢,你以为我中意你?”
潘东行是在肖良武回去之后才知道,原来那天,他的皮夹不小心掉出来,他们在学校拍的合照便漏了出来,被包厢里的有心人看到了,其中有个女人非要潘东行过去喝几杯,他拗不过,便打了那通电话。
这种事情其实并不罕见,谁都想手上握着最好的资源。倒是肖良武很好奇,潘东行是怎么认识无线一姐荣嘉怡的。
他问了,潘东行便随口回答道:“路上碰到了,就聊了几句。”
“你运气好,我看七仙女好像很中意你嘞。”肖良武说。
潘东行将一本厚厚的书砸向肖良武,语气冷冷道:“你这嘴怕是要缝上了!”
他蓦地又想起了荣嘉怡抽着烟调侃自己的那一句:不然呢,你以为我中意你?
3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荣嘉怡都没有再见过面,他还以为荣嘉怡说要还手账只是跟自己说的玩笑话。
有一天,他在剧组里帮忙,正帮着灯光师打灯的时候,荣嘉怡带着新晋花旦从外面走进摄影棚里,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梯子上的他。
她抽着烟,一头卷卷的头发被绑成了马尾,穿着一身干练的女士西装,显得落落大方,她低头跟旁边的新晋花旦说了几句,那女生便点点头,跟着导演走了。
她说:“阿行,你怎么在这里打灯?”
她一开口,众人便惊呆,诚惶诚恐的看着潘东行,倒把潘东行看得不好意思了。
要是早知道这后生仔跟荣嘉怡是熟识,谁还敢叫他爬上爬下的打灯。
潘东行说:“客串了一个角色还没有开拍,我个子高,他们便叫我帮帮忙。”
她点头,笑着说:“那好,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找你,有东西给你。”
他知她说的是手账,可旁人听了这话,平白暧昧了三分,她也不解释,踩着高跟鞋,甩着马尾转身走了。
副导演将他从梯子上叫下去说道:“你认识嘉怡姐怎么不早说,回头我把你的戏份给你改改。”
潘东行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很涩,很苦,可这明明是好事啊。
良久,他说:“我跟她也不熟,算不得认识。”
“在这里,能说得上一句话的,都算得上天大的交情了。”
中午的时候,他领了盒饭去了休息室,荣嘉怡正坐在窗户边上抽烟,她平常对人算得上和气,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身份,话还没说几句,脸上的笑容便挂了起来,按照荣嘉怡的地位,大可趾气高扬,眼高于顶,也没人敢说她半个“不”字。
荣嘉怡见他来了,便将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她从包里拿出那本牛皮的手账说:“喏,还给你。”
潘东行说了声谢谢,正准备拿过手账的时候,荣嘉怡突然缩回手,一脸狡黠的看着他:“你要怎么谢谢我?”
他愣怔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他说:“怎么谢?”
荣嘉怡说:“你自己想。”
他说:“要不,我请你吃饭吧!”说完,他便后悔了,荣嘉怡什么人,饭局排到下个月末也轮不到他来请。
却没想,荣嘉怡一脸期待的说:“好啊,什么时候,我最近都有空,你呢?”
明知是鬼话,潘东行还是说了句:“我也有空,那就明天吧。”
4
他想了很久,也不知带她去哪里吃饭,他从来不知道请人吃饭竟然会是这样一件苦恼事情,以前,他还在湾仔码头卖海鲜的时候,挣了点钱,便带着还在念书的弟弟妹妹去深水埗搓一顿。
那里虽是老城区,素有香港贫民窟之称,可煎炸煮炒的东西也多到数不胜数,且都是传承下来的老字号。
他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愿意吃什么,她便笑着说:“随便啦。”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他问。
“你说一个好了。”
他便说:“我带你去深水埗吃吧。”
她说:“好啊,那里有家炒河粉的味道不错,我常去的。”
“你也去深水埗吃东西?”他十分惊讶。
“不然呢,你以为我吃龙肉长大的。”她在电话那头笑得十分开心。
他那时听着她的笑声,心想,她还真是爱笑,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他们去深水埗吃东西,都戴着鸭舌帽和墨镜,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得严严实实,倒不是潘东行有多火,而是不想跟着荣嘉怡登上八卦杂志的封面。
那天,他们吃了一路,两人对吃十分投缘,喜欢吃煎得外焦里嫩的烤鱼,喝汤要喝素汤,鱼丸要炸的用筷子戳下去冒油花。
他们吃了一路,也聊了一路,荣嘉怡是真的有仔细看过他的手账,她说:“把手账还给你我都有些失眠了,前一阵子我都是拿它当睡前故事看的。”
她这么说着,潘东行便只是笑,现在的他,离梦想中的那个自己还太遥远了。
那晚回去之后,他失眠了,心脏像是分割成了两半,一半开心,一半沮丧,像是冰火两重天一样深深的折磨着他,他那时还不懂,这究竟是为什么,可等他想明白的时候,又似乎太迟了。
周一的时候,荣嘉怡还是登上了八卦杂志的首页,标题很难看,这也是港媒的一贯作风:荣嘉怡与某男共同出现在深水埗小吃街,疑似包养无线新人!
八卦杂志上,潘东行的脸只露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大概,但还是被有心人士扒了出来,一时间出了不少风头,可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那名剧组的副导演见他愁眉苦脸便说:“你也不要有什么负担,这些年巴上嘉怡姐的新人可不少,还不是各个都洗白了,现在一个个事业如日中天。”
这是圈子里惯用的手法,制造一点热度,再加上自身的拼劲儿,懂味,知道抓住机遇,想一炮而红也不是什么难事。
能进这个圈子的,大多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可偏偏,这其中便出了一个潘东行,不解风情,不懂审时度势!
潘东行找到荣嘉怡,指着那本杂志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荣嘉怡随意瞥了一眼,满不在乎的说:“不是很明白了,一条八卦新闻而已。”
“你让我请你吃饭,是想给我造势,用这种手段?”潘东行瞪着她,浑身都在发抖,看着倒让人觉得有些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荣嘉怡笑了,这一次是冷笑,她说:“我给你造势,你这是什么表情。”
潘东行双手捏成拳头,垂着眸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谢谢。”
荣嘉怡点燃一支烟,慢悠悠说道:“我说过的很看好你,不是说说而已。”
潘东行那时才知道,人和人之间是真的有云泥之别的,你看,她一句话,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改变他的一生。
他还天真的以为,她是真的想同他一起吃饭,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种傻子?
5
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名字都和荣嘉怡捆绑在一起,手上的资源也越来越多,虽说还没有到达红到发紫的程度,可港媒却总是捕风捉影的写一些他和荣嘉怡的八卦,热度从不曾降下来过。
荣嘉怡有一次在聚会上当众骂他白眼狼,他也不反驳,像是雕塑一样坐在位子上,众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以为这一次他们是彻底闹掰了,等着看潘东行的笑话。
可没想到,荣嘉怡第二天就介绍了一个电影界里拍片的大佬给潘东行认识,打消了众人的猜疑。
进入大屏幕之后,潘东行才开始真正的大放异彩,几乎参演的每一部片子都大卖,后来导演唐生在媒体面前当众夸他:“潘东行是天生吃着碗饭的,他拍电影,不仅仅只是作为一名演员,他对电影很有想法,我很好看他的前景!”
唐生是谁,是素有鬼才之称的导演,与荣嘉怡三姐缠绵悱恻的爱情,即使过去十多年了,仍为外人所津津乐道,他说优秀的人,那肯定是真的优秀。
潘东行拍第三部戏的时候,与港岛歌后周佩珊约会被狗仔拍到,那时候,潘东行的名气早已远播到港岛之外,连隔着一片海域的韩国和日本都开始贴上他的海报,不管走到哪里,他都是港媒关注的焦点。
潘东行和周佩珊是在拍片时候认识的,一个是男主演,一个是片尾曲歌手,周佩珊不止唱功十分了得,写词作曲也是出类拔萃,给港岛上不少歌星写过词,作过曲,是名副其实的才女。
潘东行和周佩珊都出面澄清了此事,可仍旧有人捕风捉影,结果澄清没多久,又有港媒又在一次拍到两人见面的情景,恋情似乎一下就被坐实了。
两人连续登了一周的八卦杂志封面,可没想到,抢下头条的八卦新闻,会是荣嘉怡和无线新晋鲜肉男星的深夜幽会
他们都清楚,潘东行和荣嘉怡捆绑的年代已经成了过去式。
6
潘东行去内陆拍完戏回来,众人都忙着给他接风洗尘,肖良武如今也混了一个人模人样,在聚会上端着酒杯说着一些祝福的话。
他觉得有些累,头重脚轻的,便早早打了退堂鼓。
他出了会所,想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吹吹风,他现在太忙了,忙得有时候都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通常一觉醒来,就是从这个国家飞往了下一个国家。
夜色中,有一对男女正在拉拉扯扯,像是在吵架,女人似乎在闹着什么小情绪,过了一会儿,男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女孩又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
潘东行不是一个八卦的人,可这一次,他却主动走上前去,声音冷峻的说道:“你们在干什么?”
那男人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发现是潘东行,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没干什么啊。”
这男人,便是和荣嘉怡幽会的新晋鲜肉男星,长得好看,附和荣嘉怡一贯的审美。
潘东行说:“你不是在和嘉怡闹绯闻吗?”
他早已不叫她“嘉怡姐”了,也不像别人那样总叫她“七仙女”,他唤她嘉怡,那样妥帖自然,就好像这名字,他已经唤了成千上百遍。
“东行哥,这你也信啊,你当初……”他没说完,又继续改口说道,“那天嘉怡姐喝多了,胃病犯了我送她回去,那些狗仔总爱乱写你又不是不知道。”
潘东行“哦”了一声,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犯傻,这圈子真真假假那么多,他竟然还傻到当了真。
潘东行坐在车里,也不知是哪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竟然鬼使神差般的给荣嘉怡打了一个电话,他还以为她不会接,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声音,才似将他从梦中拉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荣嘉怡有些惊讶:“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潘东行有些尴尬,沉默了好久才说:“你生日快到了,准备在哪里办?”
荣嘉怡笑着说:“你又不来,问了做什么。”
“我去。”两个字说完,两人都是一阵沉默。
“在登宝楼。”她说。
她生日那天,去的都是圈中的巨星名流,其中也不乏有一些刚入圈子的人,她一向爱提携新人,他是知道的。
当天晚上,荣嘉怡很开心,喝多了几杯,还准备再喝的时候,被潘东行拦下了,他端着她的酒杯说:“你胃不好,少喝一点。”
她却不依,半开玩笑说道:“我不行喝,那你替我喝咯。”
却没想,他真的拿着她的杯子,仰头喝了下去,他喝的地方,还印着浅浅的口红印。
众人都没说话,低头夹着自己的菜,说着自己的话,只是两只耳朵竖得高高的。
喝完,潘东行说:“不好意思各位,我们先出去一下。”
说罢,他便抓着她的手腕出了登宝楼。
荣嘉怡甩开他的手说:“你这是做什么?”
潘东行说:“我有礼物送给你。”
说完,他便要助理送来了一个文件袋,里面装着他写好的词和周佩珊作好的曲,歌曲的名字叫做《知音》。
他视她为知音,为生命中的贵人,为灵魂上的挚友,可独独,不能将她视为所爱的那个人,他一无所有,可这世上接近她的别有居心的人太多。
他说:“我谢谢你,这一生一世都感谢你。”
她说:“好。”
这一声好,倒有种两不相欠的意思。
7
她出事那天,他正在拍新片,作为新晋导演坐在监视器前,有人来找他,是唐生的夫人唐太,也是荣嘉怡的三姐。
她说:“阿行,七妹出事了。”
他惊得从座位上弹了起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车祸,现在还在手术中。”
他们赶到圣玛丽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结束了,问题不大,只是四肢都骨折了,脑部有轻微脑震荡现象,不算严重。
荣嘉怡因为麻药没醒的原因,还在昏迷中,唐太说:“你知我为什么要将你叫我来吗?”
“不知。”他说。
他隔着玻璃看着荣嘉怡,看着她包着纱布的手脚,心疼得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攥住了,哪怕明知道会恢复过来,他也害怕,如果这场车祸再严重一点点该怎么办?
唐太说:“这些年,我看着七妹为你做的一切,旁的人都清楚她心里中意你,你怎会不知?”
她中意我?
潘东行愕然,他还记得,他第一部男主演的片子出来之后,收视一路飘红,他去办公室找她,想叫她一起去吃最近深水埗新研发出来的美食,却没想到听到她在电话里跟人说道:“他确实不错,就是缺了红的机会,我不过是顺手帮他一把喽,将来我自立门户,也算是可以利用的人脉,我又不傻,怎么会真的看上那个后生仔。”
他说:“她看不上我的。”
唐太叹了口气:“那你凭什么以为七妹会对你这样掏心掏肺的好?”
“她是想……”说到一半,他便说不下去了,这些年,她似乎从未利用过他半分。
“我七妹啊,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唐太说着,眼眶竟然渐渐变红了。
荣嘉怡刚到无线工作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那时候,她和一个从北京过来的年轻演员好上了,年轻人嘛,爱上了便是不管不顾的一辈子。
那时候,荣嘉怡不靠家里半分,和那男星住在深水埗的老城区里,她那时还满心欢喜着自己找到了真爱,可没想到男星跟她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手里的资源,他一心一意扮演着二十四孝男友,却得不到荣嘉怡给的半点好处,不,他是得到了的,他得到了荣嘉怡全心全意的喜欢,可他不在乎。
后来港媒又爆出,荣家起了内乱,七妹是三姨太所生,那三姨太位置尴尬,是风尘女子出生,又只有荣嘉怡一个独女,外人还以为荣嘉怡在荣家受尽了委屈,却不知,荣家各个都拿她当眼珠子似的宠着。
男星见荣嘉怡在无线做着端茶递水的事情,还为港媒报道的事情都是真的,转头便跟一个珠宝大亨的女儿好上了,之后,更是好资源拿到手软。
再然后,便出了荣家大哥封杀男星的事情,那男星被逼到绝路了,甚至差点干出绑架荣嘉怡的事情,后来,他便消失在了港岛上,据知情人透露说是回了北京。
潘东行听完,对那不知名的男星多了一份嫉妒,也多了一份怜悯,他嫉妒他可以和荣嘉怡经历那一段年轻的,荒芜的岁月,也怜悯他,错过了这世上最美的一颗珍珠,荣嘉怡全心全意的爱。
尾声
他走进病房,执起她的手将她放到唇边,他说:“往后的岁月,你不需要再害怕,因为这一次是我先开口,嘉怡,我一直中意你。”
她未睁眼,眼角却划过一滴晶莹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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