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自称懦夫的老爸

父亲生于1957年10月21日,母亲生于1957年9月21日,丁酉鸡,已至花甲。一直都想写点什么,为我的父亲母亲。60大寿到来之际,战战兢兢提笔,感怀他们曾经走过的岁月。

父亲家世代贫农,但人丁兴旺。父亲兄妹五人,父亲排行老大,奶奶是村里的妇女队长,嗓门大得村南说句话,村北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爷爷是个家里来个生人都得躲出去半天的老实人,除了干活,就是吃饭睡觉,80岁了还种着七亩田,还在村里的砖窑厂拉板车挣命。

这样的家庭,那样的光景下,竟然供出了父亲兄弟四个高中生,也不得不让人感慨。

都说长兄如父,作为老大的父亲吃了多少苦,可想而知。每周六回家,每周日返校,从村里到县上,三十几里的路,父亲光脚背着一篮又一篮的地瓜渡过了他三年的高中生涯。

所以至今,父亲都不吃地瓜,伤着胃了。高中毕业后,父亲当了一名小学老师,到了该娶亲的年龄,遇到了我的母亲。

说说我的母亲,母亲家也是兄妹五人。母亲是老幺,姥姥家是地主,母亲出生就没见过姥爷。大姨嫁给了一个当兵的,随军去了武汉。

当年批斗的时候,姥爷被揪了出来。幸亏姥爷一家平时为人好,谁家有个难处,总是会伸手拉一把,所以也没有受多大的冲击,只是被挂着牌子游行了一次。

只是姥爷一生清高孤傲,他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侮辱,回家后收拾行李,去了武汉找我大姨。

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那年雪下得特别大,坑坑洼洼的地方都被雪给填平了,许是姥爷掉进了坑里,许是迷了路,许是冻死了,反正尸骨无存。

对于母亲这个遗腹子,姥姥和大姨们自是多了份疼爱。母亲没有受过什么苦,就连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有了大姨和姥姥们的庇护,母亲也没挨过饿。母亲高小毕业,在家务农,家里地里,做饭绣花,手巧得见啥会啥,村里村外没人不夸的。

我见过母亲年轻时的照片,两条黝黑的大辫子,圆月似的脸庞,水汪汪的大眼睛,那叫一个俊。这样的姑娘到了适婚的年龄,提亲的人把姥姥家的门槛都踢破了,母亲愣是一个也没看上。

母亲的三姨这时候来给提亲了,提的小伙子就是我的父亲。母亲一听是个小学老师,当时就有了好感。然后是双方见面,我母亲曾经给我描绘过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父亲穿着借来的中山装,上衣的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推着借来的一辆自行车走进了姥姥家的院子。也许是因为紧张,也许是因为父亲压根就不会骑自行车,所以他推的时候人是在自行车的外侧。

进院子后,母亲一出来,父亲看到了母亲,就摔倒了。母亲看到摔倒在地上的父亲,就乐了,就决定这辈子就是这个人了。

姥姥不无忧虑地告诫母亲,他家兄弟那么多,又是老大,听别人讲,他那个娘是村里的妇女队长,又是个厉害的主,你可考虑好了,嫁过去有你受的罪。母亲想都没想,只记住了上衣口袋插着一支钢笔的父亲。

对于父亲家的状况,母亲是有心理准备的。但真正嫁过来之后,她还是低估了这个家的光景。二叔和三叔在上高中,小叔才二岁,姑姑六岁,还有个80岁的爷爷,婆婆整天开会,公公除了干活吃饭走路都不带抬头的。

父亲整天在学校教书,根本也指望不上。从此,母亲开始了劳作贫苦的生涯。都说长嫂如母,这话一点都不假,小叔和姑姑是母亲一手带大的。

所以,到了后来,即使母亲脑栓半边身子不利索,也丝毫不影响她在这个大家庭至高无上的地位。

日子虽然艰辛,可是父亲母亲的感情足以弥补。哥哥和我的相继出生,更给这个家带来欢乐和生机,我的童年是在幸福中度过的。

冬天的晚上,外面大雪纷飞,我和哥哥早早地爬到被窝里,母亲在油灯下做鞋纺线,父亲给我们讲三国,讲水浒,讲杨家将,讲三侠五义。

地上是冒着小火星的灰堆,里面埋着的是又面又甜的地瓜和焦脆的花生。不讲故事的时候,是父亲在教母亲读书写字,一家四口的小日子就是在这样一天天过去。

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父亲突然不想教学了,他迷上了无线电,一门心思地钻研,家里的收音机啊什么的都被他拆得四零八散,像着了魔。

后来,父亲还是辞了职,并决定去郑州进修两年学习无线电,母亲卖了家里的粮食送走了父亲。

母亲一个人供着我、哥哥和父亲三个人读书。家里十二亩地,母亲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拼命地干。

第二年父亲拍电报要学费的时候,母亲实在没有办法,把家里喂养的不到一百斤的猪和胳膊粗细的树都卖了,才凑够了父亲那半年的学费。

秋收了,母亲拉着板车从地里往外运麦子,刚下过雨的地里泥泞不堪,我和哥哥从后面死命地推。母亲咬着牙,身子弓得快趴到了地上,汗珠子砸在地上,溅起了水花。这样的场面,我长大成人后,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在梦里重现。

父亲终于学成归来了,开了门市部,家里的日子好起来了。父亲从小就极疼我,最好的最时兴的衣服我总是第一个穿上身。上初中的时候,父亲除了给我交上足够的粮食让我换饭票吃饭外,每周给我50块钱让我零花。

那个时候50块钱不是一个小数目,可父亲舍得。临近毕业的时候,父亲带着我去商场买了一套三件套的正装,说是要毕业了,要穿好点的。

那套衣服成了我们班女生的脸面,去面试的时候都向我借着穿。父亲带我去郑州,去开封,去灵宝,他出门总会带上我。为此,哥哥不止一次地说父亲偏心。父亲知道女儿是要富养的,所以我整个学生时代是在这种浓浓的父爱的包围下成长起来的。

后来,父亲的生意不好了,还欠了债。可是即使这种情况下,父亲从来不让母亲跟着操心。有来要债的,父亲总是赶紧把人家领到外面,尽量不让母亲听到或看到。

他说,你母亲心眼小,经不住事,知道了也解决不了什么实质性的问题,有什么事我自己担着就行。

母亲身上穿的所有衣服,母亲脸上抹的润肤油,脚上穿的袜子,洗头的洗发膏,来月经的卫生棉。所有的一切,母亲从她嫁过来那天起,都是父亲操持买的。

母亲曾经骄傲地不止一次对我说,闺女,妈不求你别的,妈只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像你爸对我一样的丈夫,那妈就放心了。

由于做生意时,父亲早上去进货,晚上回来。为了省钱和赶时间,父亲经常是早饭午饭和晚饭一起吃,长期的饮食不均,父亲得了糖尿病。

糖尿病不能吃甜的,所有的水果从此和父亲无缘。为了锻炼身体,父亲开始了每晚跑步。这一坚持,就是十几年,父亲的毅力让我敬佩,十几年如一日,风雨无阻。

本以为,父亲和母亲会这样平安地度过属于他们晚年。孰料,老天爷偏不。2012年7月1日,身体一向很好的母亲突然脑梗,左半边的身子瘫了,父亲的苦日子来了。

母亲躺在医院里,父亲日夜陪伴在身边,擦屎接尿,无一句怨言。母亲一生要强,一下子成了废人,她自己受不了,脾气也变得喜怒无常。

她骂医生,骂护士,骂父亲,骂哥哥,骂我。父亲展现出他极大的温柔和耐心,他安慰她,给她讲笑话,给她讲道理,给她喂饭,像父亲对女儿一样。

有一次,我和父亲用轮椅推着母亲去医院的餐厅吃饭,母亲说要吃水饺,我买来了水饺,母亲又说要吃炒面,我买来了炒面。

母亲又指着餐厅一个寿司的图片说要吃这个,父亲没吃过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父亲跑到卖饭的窗口去问有没有,人家惊诧地看着父亲说没有。

父亲跑回来告诉母亲,母亲像孩子一样撒娇。父亲顶着烈日跑到外面,买了紫菜和大米饭,笨拙地包起来给母亲吃。母亲吃了一口扔到了地上,父亲一脸宠溺地笑着又捡了起来。我当时想,母亲真幸福,母亲真幸运,母亲这辈子值了。

母亲的病到现在也没有太大的起色,父亲一个人照顾着母亲,照顾着患癌症的爷爷,照顾着摔伤再也不能站起来的奶奶。

母亲病之前,父亲是没下过厨房的,父亲连面条也不会下。母亲病了之后,父亲学会了炖排骨,学会了包饺子,学会了母亲最爱吃的面疙瘩,学会了炒各种各样母亲爱吃的菜。

春节,我回家,目睹了父亲的一天。早上五点半,父亲起床,洗漱,打扫院子,把泡好的豆子放进豆浆机,烧上一大锅热水。

然后,给母亲穿衣伺候母亲起床,把牙膏挤到牙刷上递给母亲,母亲刷完牙后,把洗脸水兑得不凉不热让母亲洗脸。母亲洗漱完后,豆浆馒头和鸡蛋也好了,端上让母亲先吃。

然后去患了直肠癌动了手术的爷爷那儿,让爷爷起床,给爷爷换尿袋,伺候爷爷吃饭。都吃完后,父亲才能吃上早饭。

忙活完后,母亲出去玩,父亲开始干活,好多人家送来的电视啊、冰箱啊,父亲带上老花镜修理。

到十二点,母亲回来了,父亲开始做饭。下午父亲要出门,嘱咐母亲在家好好的,别走太远。母亲孩子一样依恋,让父亲快点回来。

晚上,吃完饭后,父亲又弄了一桶热水让母亲泡脚,给母亲按摩,好让母亲瘫痪的左手和左腿不至于萎缩。

父亲母亲今年都60了,父亲母亲都老了,父亲母亲这一辈子相濡以沫。年轻的时候,母亲成就了父亲的梦想。年老了,父亲成了母亲的臂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就是我的爹娘,这就是我的父亲母亲。

1

在陈瑜的记忆里,高中的整个记忆只浓缩到了高三最后那个盛夏,是课桌上五三和天利38套,以及董正原桌上永远放着一瓶汽水。有些时候是可乐,有些时候是橘子汽水,真搞不懂天天喝汽水的人是怎么长到185的,每次和他在食堂遇到都要仰着头。

陈瑜在M市最好的初中学习,但因为中考失利进了一所无论是师资还是周围同学都十分普通的高中。而初中小学认识的所有朋友都去了M市各个一流高中,有些是真正考上,有些是交了择校费去的,但总归在她小小社交圈里的人都去了。

熬过了高一对学校的无尽厌恶,陈瑜在自己的错误无法释怀中慢慢变成了一个孤僻的人。说起来陈瑜对周围的同学实在提不起来兴趣,不就是考不上一流高中的人吗?能有什么有趣的?

可她也忘了,自己就是她在心里口口声声说着的一群渣渣。但就是靠着对学校和同学的厌恶让她撑过了那段很难熬的时光,在一个人走到位于五楼的教室楼梯上,她插着耳机每走上一个阶梯就要在心里默默念一句“烂学校”或者“快点离开这里”之类的话。

虽说现在看来中二得要死,可是陈瑜很久之后想起时还是很心疼那个个子小小的女生。孤独的,执拗地反抗着她并不满意的一切。

好吧,跑题了。

说回高三,高三这一年一些人因为受不了一流学校的高强压力,像是回巢一般回到了学籍所在的普通高中。

高三的开始,是在原来高三的学生们高考之后空出的教室。于是那时还是高二的学生,被学校和老师一致称为“新高三”,美其名曰让他们提前进入备战状态。

把两箱课本和辅导书以及学习用品从五楼搬到二楼算是个大工程。因为就陈瑜前两年的表现来看,真交不到什么朋友愿意好心帮他搬书。和周围的人顶多算得上同学,甚至都不能用同学来形容她和他们的关系,毕竟到了高三她还没有记清楚他们的名字和长相。

陈瑜一米五五的个子,却因为太期待自己可以独立变成了一个表面上的女汉子。无论是搬书还是搬箱子都习惯性对好心来帮她的同学都摆手说谢谢,久而久之她居然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啊,这样的话还能锻炼身体呢,这种拙劣的谎话居然还能骗自己两年啊。

其实搬书真的好费劲,陈瑜心说。若是接受别人的帮助,就要在日后的某一天帮助回别人,你来我往地就会成为朋友啊。这样的话就会对这个学校产生眷恋,从而背叛了自己的初衷。

时而拖拽时而休息,时而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劲推动,终于到了二楼。在离教室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时,陈瑜准备停下来休息一阵然后一口气推到教室门口去。

就在她直起腰的时候,却眼见着自己的箱子被一双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很轻松地抬了起来。

她正准备开口说“哦,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可以”,但还没开口就呆住了,倒不是因为眼前的男生又高又帅,只是因为他是董正原,这是她好久以来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开心。

“你知道我吧?初中的时候在你隔壁班。”董正原先开口说。

“嗯,你怎么回来读了?”陈瑜低着头走在董正原身边,却还是被周围女生的议论弄得很不舒服。

“喂,那个男生啊就是M市最好的高中转校回来的。”

“哇你看他好高啊,肯定超过180了吧。”

“他笑起来怎么那么好看,我要化掉了。”

“他旁边的不会是他女友吧?一点都不配啊。”

“她是谁啊?”

“不就是一班那个不爱说话的么?”

“哦,就是那个假装清高的。”

“……”

董正原倒是不像陈瑜那样敏感,根本不在意这些话,“在那边被记过了。”

“这样啊,那你转到哪个班?”陈瑜仰起头看着他问。

“一班,反正宣中转过来的他们总不可能要我去九班。”董正原低下头跟她笑了一下,对上眼神的那刻只觉得有光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射出来,陈瑜吓得立刻低下了头,真是太久没和人有眼神接触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却又有些开心,有一种找到战友的感觉,同样在这样一个地方,总算有一个旧识了。

“我也是一班的。”

“喂,你以后要搬重的东西就叫我啊,别自己一个人搬。”董正原把书放到新教室陈瑜的位置上时,居然很宠溺地摸乱了陈瑜为高三新剪的短发。

陈瑜抬头看着董正原,他正准备去五楼把陈瑜剩下的书和学习用具搬下来,背影是很舒服的浅蓝色。

后桌放得乱七八糟的书铺满了整个书桌,陈瑜还不小心碰掉了一本。打开扉页却写着“董正原”三个字,整齐好看的字一看就得益于初中时候全校学生都被要求练字的结果,倒是不像他的课桌。

2

语文早自习是陈瑜最喜欢的时光了,因为全班人都在哇哇地背着古文,她可以在别人毫不注意的情况下背自己喜欢的诗词。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陈瑜虽说表面上看起来不苟言笑,冷淡疏远,但这并不妨碍她内心也有热血也有火焰。她自认为是个有温度的人,只是别人都觉得她的温度是零而已。

陈瑜可能是很多人学生时代最讨厌的人了,是班里的优等生,老师眼中的骄傲,犯错也不会被老师当堂批评。不喜欢和人聊天,总是一副对什么事都不在乎的样子。不过无论是谁都不想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吧,谁想和这样的人一起吃饭一起学习呢?

陈瑜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内心里从不死乞白赖地想要和他们成为朋友。

“喂,今天早自习你在背什么啊?”董正原从后面拍了拍正在下楼准备去做课间操的陈瑜。

陈瑜吓了一跳,有些责怪地回头,“诶?”她其实超级不习惯被别人叫住的,她比较想当个透明人。

“我说啊,你早自习背什么呢?”董正原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陈瑜快囧死了,他这样一来弄得好多人看着他们两个,支支吾吾地说:“就……古诗啊。”

董正原又伸手揉乱了陈瑜的头发,学着她的口气说道:“就……古诗啊。”

“喂!”陈瑜有些不舒服了,他怎么这样开玩笑?弄得她成了所有人的笑话。

看着加快脚步走下去的陈瑜,董正原笑了笑,心说我只是觉得你的神经绷得太紧了,在高三这种心境不好的。

董正原几乎和这所学校里的所有男生都不一样,倒不是说长相,是指那个年岁还不能很好理解的“气质”两字。

他长相特别阳光,当然心也是很阳光的,似乎不管和谁聊上两句就能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每个人都喜欢他,时不时聊天里穿插上几个恰到好处的笑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这样的社交能力似乎天生就在他的血液里,陈瑜怎么样都做不到吧。

女生喜欢他,因为他不仅长得好看又不像一些男生的好看偏阴柔美,是那种男生坦坦荡荡的英气的好看。还因为他的学习超好,总算有人能在学习成绩上压压陈瑜的嚣张气势。

他口语特别好,一开口就是标准的美式英语,因为他特别能顺着老师,所以他来的第一堂就夺得了英语老师的欢心。老师其实一直就不喜欢陈瑜这种优等生,那种傲慢的态度要不是成绩摆在那里真是要动手打人的。

男生也喜欢他,球技好不说,做人又放得开,怎么开玩笑都没事,不像一些人开不起玩笑随便说说就要生气。而且有个宣中来的帅气男生做朋友,走在路上回头率很高的。

董正原却丝毫没察觉到周围的这些变化,依旧八面玲珑地生活在各个同学和老师的善意里。

陈瑜除了低头学习之余解答一些董正原的问题,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连石子投进去都不会有波澜。

倒是董正原好像很热心的样子,买汽水的时候都会帮陈瑜带一瓶。每天上晚辅是七点三十,他每天都会七点打完篮球准时搬一把椅子来和陈瑜讨论作业题,顺带着聊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比如最想去的地方,或者一定要在考完试的时候去吃小时候吃过的冰沙,看一次24小时的电影之类。

其实不知怎么地,陈瑜对董正原这样的行为却不反感。毕竟是战友啊,这学校里算得上朋友的也就只有他一个而已,况且和他讨论问题也能学到很多,宣中来的解题方法就是不一样。

似乎,有些期待每天的半小时。

“我买了汽水,你是喝橘子味的还是?”晚七点整陈瑜听到门口传来董正原的声音就放下手里的笔,拿掉根本没开音乐的耳机,对他点点头。

递给董正原一张纸巾擦掉额头和脸颊的汗,他放下汽水接过纸巾,搬过椅子坐到陈瑜身边,这算得上是一种默契。

陈瑜喜欢这种不用言说出来的感觉,不像和别人相处那样,给你一张纸巾还要说出来,说出来这句话总让她感觉什么时候要还别人一张纸巾。

“今天周二,物理。”陈瑜在课桌上准确地抽出物理的五三,董正原在课桌里翻呀翻出来一本打着卷儿的书,放到陈瑜的书上面。

“按物理老师的进度应该复习到天体物理了,67页。”陈瑜翻开书说道。

“哦哦,这章里面我最不懂的就是有关双星的题了。”董正原这个时候总是瞬间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突然认真起来。

他拿着笔在草稿本上画着草图,分析受力,列出公式,然后撇撇嘴,比在手指上绕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儿。

陈瑜偷偷看了看他,果然是上帝给的礼物才会长得那么好看吧,侧脸的弧线像是雕塑家耗费好几年才能雕琢出来的,睫毛纤长,扑闪扑闪的。

“喂喂,别呆了,我知道我好看你也不至于看着我发呆吧。”董正原在思考的时候就总感觉有道什么眼神看着他,抬头就看见陈瑜,拿笔敲了她的额头,她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可爱啊。

陈瑜被敲了额头之后立刻低下了头,这么暧昧的动作真是让人困惑。晚辅前的这半个小时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陈瑜感觉自己恍恍惚惚的,董正原也觉得自己不知道怎么了完全用不上心,看到的公式就是字母和数字的组合,什么意思完全不知道,两人都是不记得到底做了什么题。

陈瑜告诫自己不能胡思乱想,毕竟高三最后这学期的重要性不用别人提醒也知道十分重要,成败在此一举,能不能去A大就看自己了。总不能再过一次这样的高中生活了,什么清高,冷淡都是假的,她明明心里对团队,对朋友这些词汇渴望得不得了。

也许自己对董正原的感情就只是类似朋友的感情。

3

陈瑜下晚辅之后决定去操场跑上几圈,一来当做发泄压力,二来以求运动能让她忘了今天的尴尬。

陈瑜本来肺活量就很小,所以边跑边喘就是常态了,前半个高三她就是这样跑过来的,不过跑步真的是很能让人解压的一件事。

学理科的都知道跑步持续到一定时间之后大脑就会分泌多巴胺,能让人心情愉悦起来;但是陈瑜跑步是为了思考,边跑步边思考让自己的困惑的事。

有时是为了同学的言论让她心里难受,有时是为了一周一次的段考让她压力很大,也许某一次考差了的时候老师们的一个眼神就足以成为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优等生真不是好当的,你以为她表面风光,却不知她为了0.5分就有可能睡不好,因为她知道自己输不起。

“呼哧呼哧”地跑着,心里说着每跑一圈就在心里对自己说丢一件让她不舒服的事,耳边的风带着些许暖意,是准确的夏日的风。

稍许薄荷和刚割过的草味道,也许还有橘子味汽水的味道。虽说不像下过雨的那种清新,但也算是清新的一种,有让人开朗的魔力。

怎么回事?自己踩下去的脚步声似乎多了一倍?想来是哪个同学恰好和自己同频率吧,就不要分心去看了,省得展开一段不必要的对话。

第二次跑到同样拐角时候,陈瑜准确地捕捉到自己左脚有条筋别了一下,放慢了速度。可没曾想身体因为惯性向前,双脚却听从了自己的意愿忠诚地停了下来。

她已经知道自己可能要出糗了,摔个狗吃屎都算好的,别砸到脸才是,她立刻捂住脸直直地睡了下去。

但她被人拉住了,顺势找回了平衡感,等她把手放下来准备开口道谢时,看到了熟悉的淡蓝色衬衫。陈瑜心说,不是吧那么衰,要不要当做没看见道谢了就快点走呢。

“陈瑜你那么想被我抱着啊。”董正原说出了一句事后他想起来简直想给自己两个耳光的话,董家姐姐追了一次又一次的台湾偶像剧情节,应该不那么中二的。

陈瑜一愣,正准备从董正原抱紧的怀里抽身出来时,出事儿了。

政教主任举了一支很亮的电筒扫了一圈操场,各类小情侣从各个角落跑出来。如果你没见过这个场面,你绝对不会知道树后面角落里能藏得下那么多人。

政教主任向来最为刚正不阿,几乎是学校里最严厉也是最以身作则的人。老师们为加工资而罢课的时候,他的课一节不落地准时按量上,虽然学生们巴不得不上课也不喜欢政教主任,但大家心里还是很敬佩这个人的。

但他吧,对小情侣们总是毫不心软,被他抓到的不是记大过就是遣送回家一个星期。然而谁都不想家长知晓自己的感情问题,所以作鸟兽散一般飞快地跑。

电筒扫射不容犹豫,董正原拽住陈瑜的手腕也跑了,直到跑到教学楼下才停下来。

陈瑜惊慌未定,这跑得也太快了,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想这种时候也不知道应该和董正原说些什么,最应付不了这种尴尬场面了,索性一直喘气一直喘气,这样就避免了开口说话。

这下董正原慌了,看着她喘得像个肺痨病人简直惊吓,“陈瑜,你没事儿吧?要不我送你去校医室?”

这下轮到陈瑜尴尬了,貌似演过了点,于是她停下了喘气。董正原一看陈瑜这种表情就明了了,谁又没有过中二巅峰时期不愿与人搭腔而伪装成各种滑稽模样呢?比如戴不放音乐的耳机,比如假装认真拨弄手指上的倒刺拒绝眼神接触。

董正原倒是发觉这姑娘有趣得很,偶尔觉得要她笑简直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于是要想是不是经历了许多不幸才会这样把自己放在垒起的高墙之内。

偶尔又觉得她好像特别单纯,倒不是说像小白的那种一无所知,倒像个站在世界外面观望的人,站在鲜血溅不到的地方。不参与,不受污染,冷眼看着。但也就只是觉得她很不错,是朋友。

“呃……话说我也很喜欢Z大,也许以后还是同学呢。”董正原只好挑了个相对好聊的话题来打破这种尴尬局面。

“你知道我想考Z大?”陈瑜疑问。

“你在物理课本上写了那么多遍它的校训,我也写过。只是你好像不太喜欢观察,一起考吧。”董正原挑了挑眉,嘴角提起来,恢复成平日里阳光的样子。

“哦,希望以后还能和你一起学习。”陈瑜很熟练这种官方的话语,礼貌又不算亲近,让别人马上就知道对话结束。尽管她心里是很想和董正原聊天的,只是下意识地,用了和别人对话时的态度。

好在董正原并不介意,第二天也还是同样地和她打招呼,买可乐的时候帮她带橘子味的汽水。

4

你肯定知道高三最后这学期的时间过得是有多快的,似乎大雨一日接着一日,偶尔放晴的夏天最是舒服。但高三党根本来不及去享受夏天,只是蝉鸣,哪怕下雨也会在耳边绕啊绕不曾停过。

那是盛夏,董正原和陈瑜关系越来越好,符合当时陈瑜期待的那样,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为同一个目标磨枪擦剑。信任这样的东西在两人之间生成,无话不说,互相关心,这就该是朋友的意义。

今晚的月映的星空要比平常似乎更蓝,也许是冬要来了吧,那着急的冷风略过空气中,不禁引来阵阵微凉

我趴在窗前,看着对面许多高楼的许多星星点点,我想那边楼里会不会有跟我一样仿徨的人,和我一样孤独着?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存在,我究竟是谁,为什么没有人能看见我,而我也为什么不能触碰到别人?我每天都带着这些无人去告诉我的疑惑,徘徊在这所屋里,似乎从记忆里我开始就是一个人,一个人默默孤独的存在着。

砰!门响了,是这房子的主人回来了,像往常一样拖着一张疲惫的脸,进了屋,他慢慢的走过客厅,透过我,关上了我旁边的窗。

我知道他是看不见我的,也是触碰不到我的,可我每天还是盼他来的,起码家中就不会像我自己一样冷清。

男子躺在沙发上,眼睛无神的盯在电视的方向,脑海里却早已疲惫的听不见节目里的内容了,望了一眼房间里刚去洗睡好的儿子,男子劳累的脸上才有了一丝松懈。

我坐在桌上,看着屋里刚睡着的男孩,我想“为什么几年前从这对父子搬进屋里,就没有看见男孩的妈妈,他的妈妈为什么不来找他呢?”

可我呢?我的家人在哪呢,为什么要丢我自己在这里生活呢?想到这里我心里不免也掺杂着。

突然,窗开了,也许是起风了吧,我看了一眼窗,朦胧中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我不禁揉揉眼睛,再下意识的看向那里,窗纱在风中柔柔儿的飘着,也的的确确有一个女人坐在纱的一旁。

风停了,纱不动了,那女人下来走向我。

“你….你能看见我?我吃惊的问着

“当然了,我们都是一样的。”女人笑着答道

我望着那女人的脸,她的笑仿佛和今晚的夜光一样柔和温暖,而她的眼睛却比今晚的月更清澈见蓝。

“我们为什么一样,为什么别人看不见我而你却可以?”我焦急的问着,内心仿佛有预感,想这几年来,这一切的答案,这个女人她可以告诉我。

“我们一样都是逝去的人心里有不舍,对人或物有眷恋,而化成的灵。我来到这是想再见他和孩子一眼。”女人说着眼睛望向了沙发上的男人。

“我也很好奇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对这里有什么难舍的东西么?”女人问我

“我….我不知道,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等等,你刚才说逝去的人,那…我们是已经死了吗?”说完,我低头在脑海里拼命的想着,期盼可以忆起点什么,可是却徒劳无获

“对啊,这几年前,在这城市所发生的,那天,天刚刚热,风刚刚好,孩子刚满一岁,我俩人抱着孩子,旁晚去当地的公园散步,可谁能想到,孩子的父亲去给孩子卖气球,我抱着孩子在路边上等,车就那么的向我跟孩子开来,我拼命护着孩子,我躺在地上,孩子躺在我怀里,就那么哇哇的哭着,孩子的父亲跑过来,在血泊里抱着我跟孩子,那时候我就感觉我的生命就如同那气球一般,不知飞往了何方”。说到这里女子眼上有一点泛红。

接着她说道“孩子父亲不想孩子失去了母亲还见不到爸爸。为了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决定带着孩子两人到这城市来打拼生活,这一晃好几年了。如今他工作虽然不温不火,但起码给了孩子一个比较温暖的家,看着孩子父亲几年的不易,我不舍的就是想看见孩子和他一面。”说完,女子走向那个男人的身旁。

男子晃晃乎乎的在沙发上快要睡着了,女子坐在男子的身旁,轻声叫着男人的名字。

男人似乎也听到了她的声音,不禁打起了精神,可一想,一定是太累了,都产生幻听了,哪里有什么人。听错了吧,男子回到屋里,脱下西服,躺在床上,点了一只烟,那卧室的那扇窗玻璃透过烟雾看去变得更加朦胧了,隐约之中仿佛依稀看见了女人的身影,看见了女人那双清澈的眼睛。

能看见,我待在沙发上,透过那上卧室的门,看见了男子的眼中映着她的妻子的目光,看见那女子的唇张动着,好像在和男人说着些什么。烟雾散了,男子躺在床上,女子走到了孩子的卧室,对着孩子熟睡的脸庞,给了一个吻。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照在地板上,那女子似乎和烟雾一样,透过窗飘去了远方。

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除了躺在床上的男人。熟睡的孩子,就只剩下了屋子和我,是幻觉么,可我却在女子走的时候听到了她对我说的一声再见!

已是深夜,我继续趴在窗上,原来我和那个女人一样也是可以被别人看见的,可我在牵挂什么呢,我不舍的那些人,他们又在哪儿呢?我望着那轮蓝月,缓缓的在窗前轻声的道了一句晚安。

清晨太阳映了进来,照在孩子熟睡的脸上,那片被吻过的脸庞,似乎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

昨天晚上是梦吗?不,好像有些事儿要等着我去做,我…….我好像忆起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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