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一座城:南宁
楔子
5月1号凌晨两点,陆炎海发布微博:因私人原因,原定于5月1号的北京演唱会暂时取消。
之后,2018年8月8号,他去参加了一场陌生人的婚礼,并为他们现场伴乐——《梦中的婚礼》。
除了作为新郎新娘的谢靖轩和沈若颜,几乎没人知道,那个戴黑色棒球帽,穿黑白相间格子衫,坐在三角钢琴后一眼看去像个青涩秀气的十八岁男孩的男人,其实就是当今华语乐坛最受欢迎的十大男歌手之一:陆炎海。
1
在北京西城区鼓楼西大街的红丹丹助盲志愿服务站里有这样一家特殊的电影院——“心目影院”。
来这里的人都是有视觉障碍的残疾人,所以对他们来说,是“听”电影而不是“看”电影。
陆炎海初遇林安乡,就是源于心目影院一次听电影的经历。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大火,只是一直以“严海”这个网名在网上发一些自编自写自唱的歌曲。三年以来,他逐渐有了自己的粉丝团。
其中有一个非常迷恋他的歌声的小姑娘,双目失明多年,因即将随父母移民美国,所以临走前私信他,希望能有机会听到他现场演唱,并且还告诉他,心目影院也有很多喜欢他歌声的年轻盲人。
在北京上了三年大学的陆炎海那时候才知道这家特殊影院的存在。
2009年3月7号,恰好是女生节,他的青梅竹马曲清歌一直吵着让他陪她逛街,陆炎海费了好大劲儿才摆脱纠缠,赶到西城区鼓楼的四合院时,比预先约好的时间迟到了一小时。
工作人员做好了他可能去不了的准备,所以按照惯例先让志愿者为盲人们讲电影。
那天,他匆匆赶到影院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如泉水淙淙潺潺地流淌般清脆愉悦的女声,再往里走近,就能听到这个声音正用抑扬顿挫的语调绘声绘色地讲着电影。
嗓音清澈干净,质朴自然,丰富并且变换自如的音色更是让整部电影的讲述惟妙惟肖,好似透过声音,真的能从心底里看到活灵活现的电影画面。
一瞬间,他仿佛魔怔了一般,驻足门外痴痴地听着,痴迷到他后来的时光里,只记得那个声音,全然忘了电影的名字和内容。
直到2个小时的电影讲完,工作人员打开屋门,才发现了他的到来。
陆炎海甫一进门就开始寻找声音的主人。
刚讲完两个小时的电影,一定口干舌燥,所以他一眼就肯定,那个正坐在屋子角落一张深漆红的圆木桌前喝水的女孩,就是她。
周围的人来来去去地忙碌,端茶送水,谈天说笑,只有她静默地坐在那里,手中握着瓷白色的水杯,唇角微微抿起,眼神低落在桌上的书本,神色极为认真,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她右边的侧脸上,她的长相算不得惊艳,但他的目光就是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有工作人员过来询问他还需要准备些什么,他才不得不压下心中想要上前与她交谈的冲动,与旁人交代事情。
身为音乐人,陆炎海的听觉极其敏锐,和旁人说话的间隙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同她说话:
“安乡,今天这个歌手来一趟可不容易呢!小韵天天念叨着他,还说他以后火了要是开演唱会绝对一票难求,你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听到她温和有礼地回应:“谢谢云姐,很高兴大家能帮思韵请到他,我也想听他现场唱歌,但我今天真的有急事,必须走了。实在抱歉!”
随后,陆炎海感觉到身旁有人走过,他竭力装作不经意地看她一眼,但实在遗憾,那一眼,她留给他的,只是一个身穿玫红连衣裙的女孩匆匆离去的背影。
之后就是影院负责人对盲人朋友们介绍他的一些溢美之词,他也见到了他的那位粉丝——唐思韵,一个十八岁的姑娘,自幼失明,但生性乐观,还学会了弹钢琴。陆炎海自然就请她为他伴奏,清朗温润的声音随琴音充满了影院,看着盲人们脸上沉醉痴迷的笑容,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助人为乐”这个词蕴含的真谛。
最后离开时,他向负责影院的云姐问起那位女孩。
“你是说安乡呀?她是我们这儿的常客了,每周六都会来给大家讲电影,两年来除了假期基本是风雨无阻。连我都佩服这小姑娘,就是有点可惜了,那么好的声音,却一直因为相貌自卑得不敢见外人。”
“怎么说?”他愈发好奇。
云姐语气惋惜地解释:“你刚才或许太忙没看见她的左脸上有一块疤,她从来没提起过,我们也不敢问是怎么弄的。她刚来我们这儿的时候,性子比现在孤僻多了,话少得可怜。但她声音可好了,电影也讲得绘声绘色,来我们这儿的盲人啊,都是她的粉丝呢!
你别看盲人们双眼看不见,其实他们哪,比我们这些正常人还要乐观坚强,或许受到了这种乐观的感染,安乡和他们接触多了,人也开朗起来,讲完电影偶尔会跟我们聊天,笑容也多了,只是她因为脸上的疤痕,还是会常常戴着口罩。”
他心里莫名地生出了一丝心疼,她一定受了很多苦吧,看脸的时代,没有谁不在乎外表。可他又觉得,有着那样一副好嗓音的姑娘,就算相貌不佳也应该受人喜欢。
还有她的名字,林安乡,此心安处是吾乡,真是美到极致。
2
自从知道林安乡每周六都会去心目影院,陆炎海也就每个周末都去给盲人朋友唱歌。
他的运气很好,第二次去就见到了林安乡,讲电影开始之前,她在一旁喝茶润嗓子,眼神依然落在桌上的书本。
陆炎海走到桌前坐下,看清楚了那是一本写满了娟秀字体的笔记本。
“嗨!你好!”他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林安乡抬头,环顾四周发现这张桌子只坐了两个人,她几乎是不敢相信地看向他,半晌才略带怀疑地问:“你……是在跟我说话?”
“对呀!”他眉眼微弯,强作镇定地接着说:“你就是等会儿要讲电影的林姑娘吗?我上次听过你讲的电影,讲得实在太好了,很想认识你,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
林安乡诧异地睁大眼,这应该是她十几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有人主动跟她说,想要和她交朋友。
讲电影的时间到了,她没来得及回答就坐到了屏幕前的话筒旁边,暗自深深吸了一口气,恢复镇定后,用她温柔清澈的嗓音将现实多彩的影像转变成盲人黑暗世界里另一种别开生面的电影。
一种心之灵目才能看到的电影。
电影讲述的过程中,陆炎海在一旁一边倾听一边翻看着桌上的笔记本,泛黄的书页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字,整整一本都是她为要讲的电影所做的功课。
哪里要转调,哪里要语气放缓,哪里该悲如鸿鸣,哪里又该喜如鹊啼,她都一句一句认真地做了批注,陆炎海惊叹不止,要知道,来这里无偿做志愿者两年已是难能可贵,她竟还如此用心。
他看向那边的女孩,她的左脸正面对着他,虽然影院里一片昏暗,但他还是隐约看见了她耳根旁边那一块狰狞的疤痕,的确很可怕。
可他也见过她的右脸侧颜的模样,肤白如玉,精致秀美。
他相信,如果没有那块伤疤,她也一定是个和她的声音一样美的姑娘。
电影结束就轮到陆炎海演唱,因为之前突兀的搭讪,加上林安乡这个周末没有急事,她留了下来,听他唱歌。
曾在学校礼堂上千人面前极其淡定地演唱过无数次的音乐才子,那一次却莫名其妙地紧张,他捏着话筒的手心里全是汗,不停地交换左右手,他觉得自己唱歌的状态简直糟糕透了,和她的声音相比,他逊色得犹如尘泥。
歌曲结束后,林安乡戴着一个灰色的棉布口罩,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满眼含笑地真诚赞美道:“你唱得好棒!果然现场直播比在网上听歌谣震撼人心得多!”
他心里的慌乱这才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欣喜,原来她也听他的歌。
3
春寒料峭,北京自奥运结束后再次变得灰蒙蒙的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林安乡没有带伞,而且她一向独来独往,所以独自一人踩着地上的雨水安静地离开,直到打在身上的冰凉雨滴突然消失,她才停下脚步。
陆炎海撑着一把由七种彩虹色拼接成的雨伞站在她身旁,英俊迷人的面容上带着明朗的笑,“这雨虽小,但你就这样走回去也会淋湿的,要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她摇摇头:“谢谢你,但是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他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抬眼看了下自己的伞,开玩笑道:“怎么,是嫌弃我的伞太小还是太丑?”
林安乡忍不住笑了出来,或许是不知如何拒绝,也或许是内心深处不想拒绝,她最终说了她要去的地铁站。
天色已近傍晚,日光昏黄,烟雨蒙蒙更让这一对在雨中独撑一伞缓步而行的男女添了几分暧昧的意味。
陆炎海在富贵之家长大,教养极好,谈笑风生间都带着一种古人的君子气度,林安乡对他很有好感,所以一路上两人聊得还算愉快。
当得知她来自遥远的南宁时,他忽然一怔,脚步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林安乡问。
他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最后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片刻后他神色如常,问她:“你是南宁哪儿的?”
“青秀区,就是山青水秀那个青秀。”
“那里呀!听说还有座青秀山。所以有句形容南宁的话,半城绿树半城楼!”
“是呢!而且我家离青秀山很近!爷爷经常去爬山呢!”
两人再次愉快地聊了起来,陆炎海还知道了她目前是中传播音专业的学生,和他一样正在上大三,她业余给一些小众游戏角色配音赚点零花钱,此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来心目影院当志愿者。
“那唱歌呢?”他眉目间一片温柔,“你的声音很美,有兴趣学唱歌吗?”
她怔了怔,而后缓缓地摇头,“我唱功不好,也懒得去学,还是算了吧!”
这自然是假话,没人知道,曾经歌手也是她的梦想。
但她后来才明白,并不是有一副好嗓子就能去做歌手。
高中时学校里办合唱比赛,班上的音乐老师知道她声音好,唱功也不错,本来定了她做领唱,可班主任却不同意,原因自然是她脸上的疤痕。
领唱的同学是要站在舞台中央最华美的那盏镁光灯下的,她的样子,要是再化上妆,能不吓到人就不错了,更别说为合唱赢得高分。
这件事音乐老师没和她说,但她得知自己被换的时候,已经猜到了原因。
也是从那以后,林安乡才意识到,歌手这个梦想,于她而言终究只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往后的每个周六,林安乡去到心目影院的时候,总能看到戴着黑色口罩的陆炎海在那儿和云姐聊天,然后他转过头来,微笑着和她打招呼。
林安乡每次都热情友好地回应他,但她在他面前,常常都是带着口罩,只露出光洁的额头,以及画得恰到好处的细眉下那一双黑宝石般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
哪怕清楚地知道彼此是两个世界的人,她还是希望在他眼里,能够有个还算好看的印象。
4
随着加入心目影院的志愿者越来越多,这家特殊的影院也被外界所得知,新闻媒体不遗余力盛赞影院的创始人王伟力夫妇。而到电影院为盲人讲述电影的人也越来越多,自然地,林安乡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陆炎海有一个月都没有见过她了,他再次向云姐问起她的消息。
“安乡刚考完期末考,她说今年不回家了,打算去找单位实习。你也知道,大四一到转眼就毕业,不是谁都能有你那么好的运气,年纪轻轻就跟音乐公司签了约。”云姐半是夸赞半是羡慕地说。
“云姐过奖了!”陆炎海回了一个礼貌的笑容,眼神转向影院的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之后他一直在忙着录歌,心目影院没时间再去。也没有再见过林安乡!他也曾想过主动联系她,却又苦于找不到好的借口。
一晃眼半年多就过去了,2010年,公司希望他准备一下去参加快乐男声。他音乐天赋极高,一路过关斩将入围全国十二强,6月办完毕业手续正准备参加决赛,偏偏爷爷突发心脏病,他不得不放弃,临时改成去医院照顾爷爷。
他其实是陆家收养的孤儿,所以从进陆家那天起就很懂事,在家里除了学习做得最多的事就是陪伴和照顾爷爷。
在医院遇到林安乡,倒是十分意外。
她一如既往戴着灰色的棉布口罩,可脑海里关于她的记忆那样深刻,他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生病了?”他和她打过招呼后就问。
“没有!”林安乡挥了挥手里的一个本子,眉眼微弯:“我是来做角膜捐献登记的!”
陆炎海微讶,大概是没想到她的善良和对盲人的关心到了这种地步。他正欲说什么,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曲清歌抢了先。
“炎海哥!你在这儿做什么?陆爷爷醒了,正找你呢!”
曲清歌一跑过来两只纤纤玉手就十分自然地扣上了陆炎海的臂弯,本就长得清纯动人的她,一身纯白的泡泡袖仙女裙简直把少女甜美可爱的气质发挥到了极致。
她是个演员,现在就读于北影表演系,今天的穿搭可以说是很低调了,但那一张美丽的脸,实在是走到哪儿都不缺回头率。
一向自以为不卑不亢的林安乡,在看到曲清歌的那一刻,也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几分自卑感来,下意识地想要立马走开。
“这是我的妹妹曲清歌!”陆炎海似乎是洞察了她急切想走的心思,主动向她介绍人。
当然,他最害怕的是她误会他和曲清歌的关系。
林安乡友好地伸出手,面带微笑:“你好!曲小姐!我是陆先生的朋友——林安乡!”
曲清歌愣了一下,好像是这一刻才注意到面前还有另一个人,然后她也伸出手很和气地回应:“你好,林小姐!”
毕竟是从小就在演艺圈混的人,曲清歌收回手笑容亲切地继续说:“安乡姐,爷爷病得很重,所以,今天我们可能没办法再陪你了!实在抱歉啊!”
林安乡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淡淡一笑:“没关系,我和陆先生也只是偶然遇到,你们快回去吧!别让老人等得着急了。”
5
陆老爷不喜欢医院,所以身体恢复一些后就回了家。那时全国决赛已经结束,爷爷枯瘦如柴的手握着他的手叹息:“小海啊,其实你完全可以去参赛的呀!”
陆炎海摇摇头,“爷爷,小海长大了,孰轻孰重,小海分得清!”
电话铃声响起,他拿了手机起身到窗边站着,云姐说有一个盲人朋友结婚,想邀请他去,问他有没有时间,还特意告诉他,林安乡已经答应参加。
他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爷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自己没有时间。
熟料,他挂掉电话后,爷爷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小海,是约会吗?想去就去吧!家里有佣人照顾我就够了。”
他辩解说:“爷爷,不是约会…….”
陆老爷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还想瞒我?这一年来你每个周末早早地出门,眉开眼笑地回来,小海,你是我带大的,那点小心思在我面前你藏不住的。来,跟爷爷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他一下子就红了耳根,“爷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他结巴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挠挠头略带羞涩地说:“我……我还没告诉过她呢!”
陆老爷笑得更开,向他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蔼声道:“喜欢就亲口告诉她吧!我家小海这么优秀,看上的姑娘的也一定很好。去吧,去找她!”
他没想到爷爷竟会支持,眼里不禁涌起一股浓烈的欣喜之意。
婚礼现场人比较多,陆炎海虽然没有参加决赛,但他的歌曲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因此这一天他打扮得很低调,白衬衫上系一条黑色领带,外罩一件黑色牛仔,一眼看去是个清俊爽秀的少年。
相比之下,林安乡就显得有些成熟,乌黑亮丽的微型卷发垂在胸前,二八分的侧刘海落在肩头,挡住左边大半部分脸颊,身上是一件V形白衬衣搭一条深色牛仔半身裙,脚上穿了一双平底小红鞋,简单却不失艳丽。
她见到他时,打趣地说:“你和我站在一起,恐怕得委屈你做我弟弟了!”
陆炎海笑了出来,看着她清新简约的服饰配上她的发型和色彩明亮润泽的红色口红,竟隐隐地有几分惊艳的美。
他忽然冲她狡黠一笑:“是吗?那姐姐可要看好弟弟,别让他走丢了。”
说完,他光明正大地和她坐到了一起。
6
结束时已经是晚上九点,林安乡现在在一家公司做配音员,住的地方并不远,她打算走回去。陆炎海便执意送她。
星光漫天,两人一路肩并肩地走着,林安乡回想起刚才的婚礼,突然说:“从前我一直觉得《梦中的婚礼》其实并不适合结婚,因为听起来总有一种悲伤的感觉,就像是爱而不得,所以只能在梦中幻想一场不可能的婚礼。可是今天,却又觉得还很适合,很美好。”
陆炎海微笑着跟她解释:“这首曲子的法文是MariageD’Amour,直接翻译过来是“基于爱情的婚姻”,照这样来看,用于婚礼确实是很合适的。不过,经典名曲就像音乐界的哈姆雷特,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刻听,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林安乡十分赞同地说:“的确如此!”
住宅区很快就到,林安乡停下,微仰起头看向他:“前面就到了,你不用再送了,快回去吧!”
路灯昏黄的光打下来,将两人笼罩在一个暧昧的世界里。陆炎海看着她,眼中光芒闪烁,他嘴角动了动,终于鼓足勇气,轻声道:“安乡……”
他的声音本就迷人,此刻唤她的名字更带着无尽的温柔,听得她有片刻的失神。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也办一场基于爱情的婚礼?”
她的心蓦地跳得厉害,愣愣地看着他黑亮的双眸,那里面像是藏了一整片星空,耳中只听得他温柔的嗓音继续道:“安乡,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握住她的手,怕她逃跑:“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林安乡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没有试图挣开他的手,只是用另一只手扒开她左边的头发,露出那块狰狞可怖的伤疤。
“很多人都讨厌北京的雾霾天,但我却是喜欢的那一个。因为我每天都可以戴着口罩,遮盖住自己所有的丑陋。”
她眼中水雾氤氲,“陆炎海,我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美好,也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坚强和乐观。那次我去医院,真正的原因是自己有抑郁症的倾向。你真的确定,你喜欢的是这样的我?”
她以为他会沉默,或者放弃,可陆炎海却笑了笑,小心翼翼地上前拥抱住她,“你忘了?我是音乐人,是个声控啊!”
她怔住,埋头在他怀里,忍不住笑了出来。
7
后来,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陆炎海的歌声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第二年,他发布了第一张原创专辑——《少年游》,一时间名声大噪,事业风生水起,很快成为了华语乐坛最闪亮的一颗新星。林安乡依然做着她最喜欢的配音工作。
两人在北京合租了一间房,刚好和各自的公司都相差不远,周末一起做饭,一起唱歌,林安乡最爱听他唱张国荣的《取暖》:
你不要隐藏孤单的心/尽管世界比我们想象中残忍/我不会遮盖寂寞的眼/只因为想看看你的天真/我们拥抱着就能取暖/我们依偎着就能生存……
2012年,陆炎海演唱了一首将他送上乐坛巅峰的作品——《赠山河》,电影《定风波》的主题曲。
《定风波》,一部由国际一流大导导演的电影,上映后票房和口碑皆在影视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之后横扫国内各项大奖,童星出道的女主演曲清歌因此获封香港金像奖最佳女演员,成为娱乐圈赫赫有名的新生影后。
但名利加身的同时也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绯闻,和曲清歌搭档的是著名影帝乔崧,三年前和一名老牌影后结婚,然而很多人并不看好这一对。
因此,这次《定风波》大火之后,传起了乔影帝和曲清歌的绯闻,甚至有人称,曲清歌是靠着乔影帝的关系才得到女主演的位置,并且还爆出了一张两人在酒店开房亲热的照片。
一时间娱乐圈炸开了锅,乔影帝出面澄清反被指出轨,曲清歌则被骂作小三,她只不过刚刚毕业,大风大浪没见过多少,就算家境殷厚也没办法消除所有的舆论。
最后,她的经纪人找到陆炎海,请他帮忙发布一条微博,称他和曲清歌才是真正的情侣,以此转移媒体的焦点。
“你和清歌从小一块长大,陆家和曲家又是世交,你又刚好唱了这部电影的主题曲。你们相恋这件事情是绝对有可信度的,而这个话题不仅能为清歌澄清,炒上热搜之后也能把之前的负面新闻压下去。目前来说,是最好的办法。”曲清歌的经纪人分析道。
“不行!”陆炎海坚决反对,最后终于坦白:“实不相瞒,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所有人满面震惊,曲清歌更是难以置信地问他:“你说的是真的?”
他郑重地点头,“是真的,只不过经纪人考虑到我的事业,所以一直让我保密。”
对于男艺人来说,公布恋情都会掉粉。他正处在人气最红的时期,公司当然不愿意传出来。
然而,这件事并没有得到解决,眼看着曲清歌绯闻不断,原本打算找她演戏的几个剧组都临时改了口,甚至有几部她主演并已经准备播出的剧也都被调档往后推。曲家干脆找到陆老爷,请他帮忙。
当年,陆炎海其实是由曲家人带到陆家的,陆老爷恰逢中年丧子,悲痛万分,一见到十多岁的陆炎海就觉得异常亲切,他花了大笔钱帮陆炎海的母亲治病,可惜半年后,罹患癌症的母亲还是撒手人寰,只留下孤苦伶仃的孩子,后来他就被陆老爷带到国外一起生活,直到高中才回北京定居。
“小海啊,爷爷知道你很为难,可是曲陆两家是世交,清歌这孩子怪可怜的,你就当帮爷爷一个忙好吗?”
陆老爷这些年基本不管事,可这次曲家开口,他不得不管。
从某种层面来说,曲家和陆家都是陆炎海的恩人,这个忙他应该帮,可一想到林安乡,他实在不忍伤害她。
8
“小海,你可以提前告诉她,这只是公布给大众看的恋情,私底下你肯定还是会对她好的。如果她真的爱你,也应该支持你这样做。”
陆炎海最后还是被爷爷劝服,答应帮助曲清歌。事情紧急,他来不及跟林安乡当面解释,只能在电话里把前因后果和她讲了一遍。
“安乡,你要相信我!我一直都只是把清歌当成自己的妹妹,等风波一过去,她在演艺圈站稳脚跟,我会向媒体澄清这件事。”
他的语气十分着急,林安乡在电话的另一头安抚他的情绪:“我相信你的,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误会什么!”
他这才放下心来。紧接着,各大娱乐头条都被他和曲清歌一起发的一条微博炸得鸡飞狗跳,得知两人青梅竹马并且地下恋多年,两家粉丝竟出奇地和睦,纷纷转发微博大呼赶紧结婚。
毕竟,大家都心甘情愿地相信,音乐界才子和影视界佳人是多么般配的一对!
当然,关于曲清歌之前的绯闻,也鲜少有人提及。甚至有人撰文为曲清歌正名,说是某个不怀好意的对手蓄意构陷,有意让她在娱乐圈声名俱损。
就在曲清歌高兴的同时,刷着微博的林安乡却异常难过,并不是因为这一场造假的恋情,而是她透过这件事,似乎看到了她和陆炎海的未来。
陆炎海曾和她说过,音乐是他一生的梦想,所以他注定要活在镁光灯下,可是如果有一天,媒体知道了他有一个她这样的女友,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舆论,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口诛笔伐?
心里烦极躁极乱极,林安乡干脆丢下手机,蒙头大睡。
陆炎海回来时,推开卧室的门,只见她睡梦中满脸泪痕,他叹了口气,没有叫醒她,只是在她额上温柔地印下一个吻。
等风声过去,一切都会好的,他想。
那段时间林安乡所在的公司倒闭,她失业了,只好每天在家里学做饭菜,等着陆炎海回来,可是很多次,她等到深夜也听不到他回家的声音。
从前天天见面的两个人,突然间一个周都见不到三次。
尽管一再地告诉自己要理解他,他是艺人,是歌手,她不能影响他的事业,她应该在背后支持他,相信他,可是道理讲完了,心还是很疼很疼!
9
为了继续防止狗仔发现事情真相,陆炎海不得不在曲清歌拍剧时去剧组探班。
曲清歌饰演《定风波》时用的是原声,可这部电视剧女主角的性格和曲清歌的声音并不搭调,并且从整部剧来看,她的台词功底并不扎实。
为此导演用了配音,可还没配到一半,配音员就因私人原因不得不暂停工作。但找新的人不仅要花时间,新的配音员还得在十天之内迅速熟悉剧本并完成角色所有的配音工作,如果剧集后期制作延迟,将会影响到上星。
导演急得直挠头,陆炎海突然开了口:“导演,我有个人想推荐给你,你愿意试一试吗?”
他打电话叫来了林安乡,导演把她带去录音棚,同她讲了一遍剧本以及角色的声音要求之后,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让她录了一集,谁想到,看完那一集后,导演眼中大放异彩,果断地决定启用这个新人。
十天之内,她不负所望,准确无误地完成了整部剧女主的配音。最终电视剧成功上星,在某个大火的电视台播出后,曲清歌的演技再一次得到了业界人以及观众的高度赞扬。
也有人注意到这一次女主的配音是个新人,媒体在一个采访中问了导演这件事,他直接回应:“的确是剧组新签的一个配音员,她的声音能得到大家的喜欢我感到非常荣幸,接下来,我相信她能为大家带来更好的配音作品。”
然而,谁也没想到,竟然有记者接着问:“有人说曲小姐这次的演技爆发,其实有一半归功于配音员配得好,不知导演怎么看?”
谁都知道曲清歌现在风头最盛,问这种问题显然是既想炒作一番又想扒一扒这个新的配音员。
但导演毕竟是圈子里的老前辈,面不改色地说:“这话有失公允,一个角色塑造得成功与否,确实不仅取决于靠演员本身,还要靠配音,特效,造型等等方面,但是如果塑造得不成功,就把过错推给某一个,这是不对的。剧组是一个整体,对是大家的对,错也是大家的错。电视剧虽然以娱乐为主,但我也希望观众都能够全面理智地看待它!”
这话直接把重点从比较演员转移到了观众看待角色的问题上来了,记者只好作罢。
而娱乐新闻却抓住了这个话题,人人都对新晋的配音演员十分好奇,扒出了名字不说,还把林安乡与陆炎海的事情都扒了出来,甚至两人合住的地址都明明白白地在网页上显示。
此时距离上一次风波事件已经过去两年,但大家仍旧乐此不疲地八卦着这三人的关系,有娱乐博主质疑曲清歌和陆炎海的恋情真假,但立马就被两家粉丝轰炸,有粉丝为了替偶像洗白,撰文声明林安乡才是插足的第三者。
一开始有人为林安乡说话,但网上爆出林安乡的照片之后,就只剩下曲、陆两家粉丝维护自家的声音。
谁都知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故事,但也都知道,癞蛤蟆永远吃不到天鹅肉。
显然,林安乡就是大众眼里的癞蛤蟆。
这件事在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陆炎海顾不得澄清什么,最先赶去住的地方找林安乡,但她根本不在,甚至,她所有的东西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陆炎海这才觉得自己急昏了头,他们住的地址都被查出来了,她怎么可能还会留下。想了很多地方,他果断地去了心目影院。
她果然在那儿,准确地说,她是在等他。
10
“我们分手吧!”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无比震惊,握住她的双肩着急地解释:“安乡,这件事会解决的,我一定会解决的。”
她却不为所动,一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他,冷静地开口:“解决了,又能怎么样呢?你要告诉粉丝,他们的偶像有一个其丑无比的女朋友?还是要告诉他们,你是一个脚踏两条船的人?”
他怔住,竟无法反驳。
这是一个娱乐至死的时代,也是一个舆论致死的时代。
“其实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我是个私生女,我连自己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而我的妈妈患有重度抑郁,每次发作,我和阿公都不得不把她绑起来,十二岁那年,她发病,阿公不在,我竭尽全力去拦她,不小心碰到了厨房的热水壶,烫伤了左脸。”
她低着头,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声音哽咽:“她从3楼的楼梯滚了下去,伤得很重,阿公为了治妈妈,花光了所有的钱。而我,就被耽误了治疗。因为这张脸,从小到大我承受了无数怪异的目光,有同情,有厌恶,有害怕,我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勇敢面对,也努力地让自己活得洒脱一点,可现在我才发现,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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