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乞丐
乞丐
文、图/网风
正值中午放学前的车流高峰。车如流水,“刷刷刷”地急驰向前。
我被这急速的车流裹挟在成功大道上,在县城中山大街与成功大道的交叉囗的红绿灯处,车流如传说中的黄河之水被堵在了龙门山下一样。忽然就想到清人《三秦记》中的那句话:“鱼鳖集龙门不下数千,不得上,上则为龙。”在红灯变绿灯的刹那,车流如旋回的潮水回折一波,右转车道竟然也被堵上了。我一个急刹,车头猛地一点,所幸没撞到急刹的前车的车尾。我紧盯着前车,生怕失去“跟随”的节奏,失怕被后车撞上或是咒骂。
绿灯尚未亮时,我一轰油门紧跟未曾熄火的前车向前冲去,就在我即将进入右转车道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从西侧直行道上停着的两车之间窜过来,是“毛娃”,的确是“毛娃”!
我尚未回过神来,“毛娃”脏兮兮的脸已经贴上了我驾驶室的车窗,全然不顾仍向前的车轮,他左手提着两个脏兮兮的袋子紧跟着车流向前跑,握着一把纸币的右手拍得我车窗山响。我正待停车,后面刺耳的喇叭声已是此起彼伏。待我的车窗下落一半的时候,“毛娃”可能感觉乞讨无望,早已掉转头奔向直行车道追逐向前的“车流”。
右转、靠边、停车、下车。待我一连串动作走到警亭旁时,我才下意思意识到自己没穿警服,而且这里也并不归我管辖,即便这里是曾经的乡镇十字路囗,也已不再归我管辖。好在没人在意我,我悻悻地退回车旁。
初次见到“毛娃”是在5年前。那时,我刚到一个乡镇派出所任所长不久,为了熟悉全镇的情况,我不分昼夜地奔波在各村之间,常常是一早下去,晚上才回到所里。农村邻里间的鸡零狗碎之事,婆媳、邻里、家族、婚姻纠纷比比皆是。所里人手少,要停访息诉,要新办公楼搬迁,要办户籍,要管交通,要禁毒,要破案,要上报信息……还有就是县局和镇里每周都必须参与的多次会议。好在激情满满,但偶尔仍会因忙心烦意乱,遇上“毛娃”,正好是我挨了领导的批。那天早上镇上逢集,“毛娃”就是今天的装束,左手提着两个脏兮兮的袋子,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右手握着一把零钞在街道的正中逐车要钱,因为开着便车又未着警服,“毛娃”对我相距好几辆车的喝斥不屑一顾,车上的交通很快堵了起来,因为疏导交通也是派出所的职责,这无疑于“毛娃”当众打我的脸,于是怒火攻心的我将车停在街中,下车冲了过去。一旁有认识我的人立即提醒“毛娃”:“还不快跑?这是新来的派出所所长”。“毛娃”大概是见我身高腿长又目露凶光,闻听此言,调头就跑,街上人特别多,我又是自己开车。一时我䧟入两难的境地:追吧!开的车在街中造成堵路;不追吧,“毛娃”站在十几米开外挑衅般用手指指着我且囗中念念有辞似在叫骂”。稍稍冷静后,我等将道路疏通,又联系了所里的同事。“毛娃”并未走远,站在十几米开外抽上了烟,不坏好意地讪讪地笑着。道路疏通之后,已是汗流夹背的我冲向“毛娃”试图抓住他,孰料他机灵的跟小鬼一样,我追得急他就跑得急,我追得慢他就跑得熳,因为我穿了皮鞋,被他弄得狼狈不堪,从街道追到邻街的田野,看热闹的人被甩在了身后,在田野里,我们隔着几块水田对望,我又慢慢恢复了平静,折回街上,然后回到了派出所。
午饭后稍作休整,我便联系当地两个村的支部书记了解“毛娃”的境况,才得和“毛娃”虽生得矮小但已30多岁,“毛娃”的智商有些低但并不通归类于我们当地人所称的“傻子”。据书记介绍,“毛娃”在10多岁时因在省道上乞讨曾被过路的恶作剧的司机强行带到了邻省很远的安徽某地,贫穷的“毛娃”的父母也曾四处寻找过,但贫穷阻挡了他们寻找的继续,本来就是外地人的“毛娃”的母亲与毛娃的父亲也因贫穷产生了隔阂,后来“毛娃”的母亲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剩下的“毛娃”的父亲开始酗酒,麻醉着肉体也麻醉着生活。
“毛娃”所在村的支部书记还说,就在全村人都以为“毛娃”会死在外地,或是被人强行利用成为乞讨工具时,“毛娃”竟然在一年半之后回到了村中。趿着前露脚趾后露脚根的棉鞋,穿着棉絮祼露在布匹外面的破棉袄,鼻涕满脸,依然不变的是身高,还有满囗高低不齐大小不等的黑黄相间的牙齿……据说“毛娃”见到他爹的时候只是抱着他爹一个劲地哭,但酒意未醒的他爹很快漠然地将“毛娃”推开,让他抓紧想办法弄几瓶白酒回来。于是,后来的后来,“毛娃”就又干上了老本行,他养活自己的同时还需时时注意灌满他爹手中的酒瓶,而周围的群众早已对此司空见惯,偶尔谈及“毛娃”父子,临了,都要长叹一声。
支部书记走后,我特意翻开《治安管理处罚法》释义,研究了一下关于强行乞讨适用行政拘留的相关案例,但放下书本,我就遇到了难题。如果拘留了“毛娃”,他已经年迈的父亲怎么办?即使执行行政拘留,又能拘留多少天?毕竟群众早已接受并同情“毛娃”的遭遇和生活的艰难,“毛娃”本身体弱多病,即使是公安法制部门批准,在执行行政拘留前,“毛娃”也可能因为体检被挡在拘留所门外,如此,“毛娃”将来强行乞讨不将更是肆无忌惮?更何况还要考虑当地的民心,还要考虑自己的良心呢?
穿插在滚滚车流之中乞讨,毫无疑问,存在重大的安全隐患,那是用生命在乞讨,这一点即便弱智的“毛娃”也不可能不知道,但他毕竟需要活着,需要给他父亲的生命以支撑。那是2013年的冬季,当地尚未推行现在的扶贫政策,第二年年初,“毛娃”父子也未能定上贫困户。当热评定上又能怎样?一年几百元的补助是养活不了他们父子的。当活着已是艰难,你仍要求他拥有高尚的道德,这不是他弱智,是我们执法者的弱智。我已懂底层的苦,实在不忍心吹灭“毛娃”心头希望的灯。
用生命在乞讨,总是让人心生怜悯。如果不是因为“毛娃”后来强行拦住过境“领导”的车,我几乎将毛娃忘得一干二净。那天接到“报警”,开着警车身着警服的我尚未抵达现场,“毛娃”见了警车立即就“逃之夭夭”了!
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几经思考,我想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那就是“挤压”“毛娃”在本辖区违法的空间。于是,我特意制造了在本镇大街上与“毛娃”的几次偶遇,并佯装狂追一通。果然起了作用,“毛娃”将阵地转上辖区内的省道,省道上车速更快,“毛娃”毙命的机率大增,为了减轻良心上的不安,我又自作聪明,在一个四周无人的时刻,用辣椒水对着刚潜上省道试图强行拦车收费“毛娃”的面部一喷,“毛娃”着惨叫逃向公路下面的秧田。的辣椒水我们此前在使用时有过体验,的确没有危险,但的确让人倍受煎熬,让人双眼强烈刺痛时痛不欲生。从此以后,这个弱智的“毛娃”算是彻底地记住了我,一见我人或是车经过,他便做出随时逃窜的姿式。好几次,我晚上由乡镇返回县城的家中时,远远地看见他沿着公路的路边从迎面走来,夕阳照在他赃兮兮的脸上,他那一嘴丑陋的门牙在阳光的照射下,愈发残缺不异。只是,他再也没有在辖区内强行拦车乞讨。
农村派出所的工作苦燥无味,鸡毛蒜皮一件小事都能折磨的人心力交瘁。工作慢慢得心应手,身心却愈来愈加疲惫。先是抓了一批偷鸡摸狗的,在抓偷鸡摸狗的过程中又查获了几起开设赌场的,查获开设赌场的案件中,又查出了一帮吸毒的,顺线追踪又抓获了贩毒,跟这些“人渣”们打交道多了,才觉得相较于这些“人渣”,“毛娃”其实还算好人。有一次在所里的会上,我还专门提及此事,并叮嘱所里一个辅警兄弟抽个时间去“毛娃”家打探打探,看看他们父子生存是否艰难。我心里也在暗想,一定抽个时间,独自登门去看看。
值班、备勤、开会、视频调度,各种各样的攻坚活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辅警兄弟和我一样忙得焦头烂额,依稀记得我们一起夜巡回所的路上他对我说,“毛娃”在前往县城的临近一个乡镇的街道上依然从事着强行乞讨的营生,但我偶尔路过这那条街道时没有遇到过“毛娃”。回到所里我们便倒头忽忽大睡,备战第二天一大堆的工作。后来,我的闺女小学6年级毕业读了初中,为了方便生活,我卖了城北的房子,搬到了城南。时间越来越紧,为了节约回城的时间,我便绕开了那条街道,改由从城南绕城回家。
就是我好不容易挣脱“混日子”的状态,准备放手大干一番,想抛开名利按照自己的思路扎扎实实为辖区老百姓再干些实事时,因为工作之外的原因我被一个电话调离了这个乡镇,没有丝毫征兆,这让我措手不及,这也使我再去“毛娃”家探试在倾刻间失去了意义。接到谈话通知的那天,我忽然联想到了中学时学过的那篇美国作家欧·享利的《警察与赞美诗》,不过,我比苏比要好的多,我尚有工作和工资,并且获得了陪伴父母和教育孩子的自由,离开派出所的那天,我不可该好笑还是好气。
调回县城工作不久,那天从省里传来消息:已经调离我们这个小县城达8年之久的原县委书记被抓了进监狱,算上他,在我参加工作这20年间,他已经是第三任进监狱的县委书记了。从网上得知这消息的那天上午,我恰好跟随领导下乡办事路过邻镇那条街道,在十字路囗右侧的红绿灯下,恰好我又远远地看见了拦车乞讨的“毛娃”,只是我乘坐的车路过他的身旁时,他已记不起坐在驾驶室位置后排的我了。由是,我不禁由他想到自己再想到落马和未落马的那些县委书记,以及我身边的许多人……
因为换了身份,我开始反省和思考从前的生活,并庆幸当初没有依法处置“毛娃”,在更多更严重的的违法犯罪面前,不处理“毛娃”好像更加有利于维护正义和公平。如果那些参与赌博的贫苦农民被依法处罚,那躲在这些参赌人背后的哪些“影子”呢?究竟是谁更有力量破坏正义和公平?……忽然间,我开始变得迷茫和无所适从,这种迷茫一直持续到我第一次认真读完《史记》之后。我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心情愈加沉重,并为我当初戏弄并将“毛娃”赶走而倍感自责和心痛。如果“毛娃”有我们一样主动选择的多种可能,他还愿意做一名乞丐吗?
就是我这次在县城遇见“毛娃”之前。据说,“毛娃”又在那条街道上拦了另外一位市里下来视察的领导,“毛娃”险些被定为涉恶人员。所幸,最终所有人都原谅了他这个“精神病”。
为了活着,他正不顾生命,也早已不在意尊严如此,也就获得了失去辱耻之心后的坦然。也许,在县城的这个十字路囗,他的日平均工资将呈几何级数翻番,只是,还伴随着随时都可能毙命的概率翻番,我不怀好意地想,他如果是被撞残还是撞伤,还不如被撞死划算。也许对于他来说,他的生活也在不断进步,也应该有理由较之以前快乐,至少能延续到被车撞之前。但又一想:他越来越年迈的父亲又将面临怎样的一种光景?
秋后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叶和树枝坠落一地,汽车的尾气依旧弥漫在小城的大街小巷,城市的上空正秋高气爽、白云飘荡。“毛娃”依旧穿梭在川流不息的蓼城大道上乞讨,我站在不远的树下发愣……
2018.9.13日于固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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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自古好事多磨难,这句话对于杜斌与萍的情感生活而言,也真是如此。
杜斌与萍在经历过一番番波折之后,好不容易才在洪泽湖边明确了双方的恋爱关系,然而在他们相好还没多久,他们昔日的好友小亮在给杜斌的一封回信中道出了一个秘密,就又一次在他们的情海里掀起了一场让人意想不到的风波。
小亮暗恋萍已非一日,那是杜斌和萍两个人早就察觉到的。中考后,杜斌与萍从淮宝县黄集乡陶石初级中学考上了淮宝县中,因为学习上互相督促的需要,杜斌与同一个班级的老雷、小李子、小亮四个人结成了割头不落的异姓兄弟。
由于有了这么一层兄弟之间的关系,在高一下学期,杜斌让小亮等人结认了与他一起从陶石初中考来的好友萍。而那当儿,正是小亮与他的女友刘卉之间产生感情危机的时候,由于刘卉因为小亮对她的误解而移情别恋。小亮在受到了这个沉重的打击后,精神上一时感到了十分地空虚,他当时的情感十分地脆弱,他十分渴望能够得到另一个异性的理解和贴心的关怀,来帮助他解脱那一种让他难以摆脱的痛苦。
萍正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小亮的面前,顿然使他觉得眼前一亮。而萍因为小亮是杜斌最要好的兄弟之一,自己在新的学校里,除了初中时的同学杜斌外,又没有什么其他真正意义上谈得来的好朋友,因此她也就自然而然地把杜斌的这些兄弟也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从而毫无顾忌地与小亮他们三个人也产生了一些日常的交往。
有时候,萍见小亮一个人闷闷不乐愁眉苦脸的样子,她也会偶尔赴赴他的约,去陪他打打羽毛球或者乒乓球什么的,顺口问一问他不快乐的原因。当她知道了小亮与刘卉之间的事情后,她有时也会对小亮说上一些安慰性的话语,帮助他开解开解。
一个人在失恋的时候,他那一根情感上的弦大概是最容易被别人拨动的。萍的那些无心的宽慰的话语和平常的举动,在小亮看来都是那么富有含义,都一一被他曲解成了萍对他表达爱意的信号。萍外表的秀丽和内在的聪慧,更是深深地打动了小亮,吸引了小亮。于是,小亮渐渐地对萍产生了新的恋情,并且一发而不可收拾。小亮对萍的这种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悄悄地增长,在一日日地加深,萍实实在在的形象,逐渐取代了他的初恋刘卉在他脑海里渐渐淡去的影子。
在淮宝县中的校园里,与小亮等人的那些所有的正常的交往,萍不仅从来都没有隐瞒过杜斌,而且当时为了引起杜斌对她的关注,她还常常主动地有意无意地向他讲起。因此,小亮对萍的爱恋和追求,杜斌也早就已经知晓,早就有了察觉,他甚至比萍发觉地还要早。
然而,在淮宝县中上学的三年中,虽然小亮和杜斌等人对萍都有不同一般的好感,但是因为他们都有深藏在自己内心的各自不同的原因,他们谁都没有真正地对萍明明白白地表白过男女之间的那种求爱之意。
尤其是小亮,他本身就拥有一个软泥泥的性子,又刚刚经受过一次与刘卉的个人感情上的挫折,而且萍又与杜斌交往在先,因此他既碍于兄弟之间的情面,怕被兄弟们责难,又怕因为自己理解有误而被萍拒绝,他只能在心底里对萍暗暗地苦恋着。
可是小亮在私下里却在暗暗地在努力,他偷偷地与别人开展了竞争,尤其是高考期间,他更是时刻留意着萍的一举一动,他时时刻刻注意着萍的报考动向。
在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小亮在偷偷地了解了萍的报考志愿后,他与萍填报了一样的学校、一样的专业。只是在填报“服从”志愿一栏时,他犹豫了再三,怕不填的话,有可能会丢掉了升学的机会,因此他才没有去跟萍学,而是填上了“服从”二字。谁知道就是因为他填的“服从”这两个字,在高考录取时,他被县招生办的投档员轻而易举地调剂进了镇江句容的财经学院,阴差阳错地把他与萍远远地分隔了开来,反而让他最担心的杜斌与萍又碰到了一块儿,都去了江淮市区,一个进了江淮师院,一个进了隔壁的江淮商专,这使小亮伤透了脑筋。
为了高考后未能如愿以偿的录取,小亮时刻绷紧着他那一根情感的弦。在升入大学后,他一踏进镇江句容财经学院的校园,他终于忍不住了,他抢先向萍频频地发起了进攻。
小亮先是利用寒暑假的机会,壮着胆子,厚着脸皮,瞒着杜斌他们兄弟三个,一个人一次又一次偷偷地摸到萍的家里去找她,在萍一次又一次不冷不热地以一般同学之礼接待他之后,他也毫不气馁。回到学校后,小亮又隔三差五地给萍去信,向萍诉说着自己这些年来对她的好感,对她累积起来的仰慕和思念之情。他想通过自己的一封封书信,让萍了解他那一颗为萍时刻跳动的火热的心,让萍慢慢地加深对他的认识,与他进一步建立稳固的感情,逐步地改变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在萍毕业后,小亮见萍到淮宝县百货公司上了班,接触的社会上的人更多了,追求她的人也越来越多,尤其是当他知道了那个一直纠缠着萍不放的有权有势的徐浩,他更是产生了许多的担心,因此他对萍进攻的态势就更加猛烈了。
小亮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是天天给萍写信、打电话,搞得萍也烦透了,以至于她一见到小亮的信息就头疼。但是萍碍于小亮以往的那种一贯的软泥泥的脆弱的性格,而且看在他是自己多年来的好朋友的面子上,怕自己一旦出口回绝了他之后,使他的心灵再一次受到严重的伤害。因此萍在一次次好言好语劝解他之后,那一句绝情的话儿终究难以说出口,以致于拖来拖去,反而让她感到越拖越麻烦。
当杜斌与萍在洪泽湖畔双方表明了心迹,彼此都了解了对方内心真实的想法,也确定下了两个人的恋爱关系后,萍对杜斌讲明了小亮连日来带给她的那些烦恼。杜斌听了后,他非常理解小亮再次失恋后可能会有的心情,他也十分理解萍的处境和对小亮的顾虑,他们在商量好了后,两人各自给小亮去了一封信。他们在信中,都分别向小亮表达了各自对他发自内心的歉意,同时也挑明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现在的恋爱关系,以及他们今后如何与小亮继续友好相处的想法。
收到了杜斌和萍两个人的信,小亮多年来的爱情梦想顷刻之间破灭了。他在看了信之后,立刻感到万念俱灰,他在勉强装出潇洒的样子,给一心爱恋的萍回了一封信后,他那一颗脆弱的心就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小亮为了萍,为了他那一份自己又一次不愿意失去的感情,他整个人一下子变得神情恍惚起来。就在他精神即将全面崩溃的时候,他又给杜斌寄去了一封信,那是他在强撑着精神为学生批改作业时,因为一时情急,难以控制住自己,而顺手用手头的红笔给杜斌书写的一封信。在那封信中,他除了要与杜斌断决多年来的兄弟情谊之外,他还把他们兄弟之间多年来一个隐讳深藏的秘密,向杜斌披露了出来。
小亮在信中告诉杜斌,当年杀害杜斌爷爷的还乡团头子杨兆堂就是萍的亲外公。这个秘密是由小李子透露给小亮的,小李子很小的时候,就听家里人讲过杨兆堂和还乡团的故事,因此当小李子知道了杜斌与烈士杜同落之间的关系后,他就知道了萍与杜斌两家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是他见萍与大家都是好朋友,他才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然而,时间一长,小李子脑子里起先绷着的那一根筋,也渐渐地放松了,秘密还是从他那一张自己也管不住的嘴巴里泄露了出来。那是他在与小亮的一次散步闲谈中,无意之间讲出来的。话一出口,小李子就后悔了,他立刻就要求小亮与他订下了攻守同盟,两个人当场赌咒发誓,保证谁也不准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尤其是不能让杜斌和萍这两个有关联的人知晓。
如今,为了对萍的那一份难以割舍的爱恋,小亮竟然毁了当初与小李子约定的誓言,把这一个在自己心里隐藏了多年的秘密给捅了出来。杜斌在看了小亮的那一封来信后,回想起了爷爷当年惨遭还乡团杀害的那一幕幕情景,他的心中怎么可能不翻起一浪浪的波澜呢?
虽然是过去了两代人的事情,但是那毕竟是两家人之间人命关天的大事呀,是萍的外公带人抓捕了杜斌的爷爷,并且在残酷地折磨了他之后,下令残忍地枪杀了他。
为了报仇,为了打死杨兆堂这个大坏蛋,杜斌的爸爸在埋葬了自己的父亲后,收了收大家的子弹,带着一杆枪,一个人偷偷地离开了乡里的民兵队伍,他整天跟随着还乡团到处转,神出鬼没地打他们的黑枪。在淮宝县临解放的时候,杜斌的爸爸终于得以亲手枪毙了萍的外公,替杜斌的爷爷报了仇。而且后来,杜斌的父亲因为报父仇私自离开队伍这一件事情,他在文化大革命中一次次受到打击,直至丢官罢职,被造反派戴上了反革命叛徒的帽子,被人无休止地批斗,最终抑郁成疾,过早地离开了人世。
当杜斌和萍知道了对方的家庭后,他们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介意,一点儿都不心存芥蒂呢?即使他们两个人可以恩恩爱爱,可以不去计较这一桩两家人之间的两代仇怨,那么他们的父母和亲友们也会象他们一样,不去计较吗?他们又怎么会去看待他们两个人呢?他们会理解和接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这一份爱情和婚姻吗?
虽然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尽管萍是无辜的,直到现在,她可能还并不知晓这一个秘密,但是杜斌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这让他怎么还可以再用一种平常的心态,去面对萍呢?
杜斌捧着小亮给他的那一封信,想起了爷爷的惨死,想起了爸爸为了替爷爷报仇私自脱离队伍,在文化大革命中所挨的批斗,以至屈死的往事。为了自己这么多年遭苦受难的家庭,为了现在爱恋着的萍,也为了失去的自己与小亮之间多年来建立起来的那一份珍贵的友谊,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他感到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杜斌当然不愿意相信小亮的话是真的,萍是那么美丽和善良,是那么乐于助人和富有同情心,她的外公又怎么可能是杨兆堂那样的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呢?可是事实不容许他去作任何天真的遐想,一切都如小亮信中所说的那样,那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的的确确就是萍的亲外公。
在小李子那里,从小李子那一向不善于隐瞒的表情中,事情得到了证实之后,杜斌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他好似昏昏沉沉之中,又被人打了一闷棍,他整个人一下子被打蒙了。
在乍然之间,遭受了这么一种沉重的打击之后,杜斌一时之间没有了主意,他无法摆脱这件事情笼罩在他心头的阴影。然而,杜斌对萍刚刚建立起来的那种来之不易的爱恋,又实在叫他难以割舍,难以放弃。
杜斌在迷然失措之中,来到了淮宝县城的那个圆梦舞厅。
杜斌想借助歌舞厅里的那种狂歌劲舞,来逃避现实中的那些纠缠他的烦恼,来减轻他窝在自己心头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去消弥他心中的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然而,杜斌哪里知道,他这一去,又恰恰中了徐浩等人早已为他设下的圈套,掉进了那些人为他苦心设计的温柔的陷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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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认为是本世纪最出色的作家,可是至今仍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也没有发表过什么像样的作品,但是这并不能说明我写不出像样的作品。不管怎么样,我会坚定不移地写下去,因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天赋与才华。或许伯乐没有出现之前,千里马与普通马匹也没有什么差别吧。废话少说,虽然我是一个自命不凡的作家,但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无论多么坚毅勇敢的人都得低下高贵的头颅。于是,我不得不去找一份工作,并以此来维系我艰难的生活。毫不夸张地说,在不知不觉中,我成为了一名干练的烘焙师,不过这个职业与我的理想背道而弛,我为此感到很恼火。言归正传,我现在要讲的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它使我困惑,亦使我恐惧,然而它也不能说是一件坏事。
首先,我得介绍一下我工作的地方。我的单位位于松花江畔,确切地说,与中央大街也不是很遥远,步行大约需要二十分钟。听上一辈说,此处曾经是一个处决犯人的刑场,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刑场变成了现在的宾馆。工作的第一天,我发现宾馆上空烟雾迷蒙,什么都看不真切。比如说楼顶上的绿色瓦片,看起来就像一片蠕动的苔鲜。或许它就是苔鲜,怪就怪在苔鲜不适宜生长在阴暗处,它却恰巧是未生长在朝阳的一面。
其次,我还要顺便讲一下我的工作环境。当然,我目前的身份是一名烘焙师,工作自然要在厨房里进行。厨房在一楼,这合情合理。不合理的是更衣室设在顶楼,也就是四楼。并且从一楼去四楼的楼梯越来越狭窄,最后级几乎只能容下一个人行走。我找不出如此设计的优势在哪里。最后只能猜到是哪位领导别出心裁的杰作。还是说重点吧。上了四楼便是一条回廊,如同夜晚学校里长长的回廊一样,阴森可怖。以至于很多同事宁愿把工作服穿在便装外面也不上四楼。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从一楼爬到四楼,着实要费一番力气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天是星期五,我第一次值班,需要夜晚九点钟才能下班。当时针指向九点时,我关闭了所有房间里的开关。在一瞬间,整个厨房里漆黑一片,白天时嗡嗡的机械运转声也随之消失了。我快步向楼梯走去,才爬到二楼,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腿脚发麻。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科学要比鬼神之说高明的多,所以我并不迷信。即使如此,我还是感到一丝恐惧,甚至背脊直冒冷汗。值得庆幸的是,我跌跌撞撞地走到四楼时,有一个同事还没有走,看到她的背影,我恢复了一些勇气,慢慢镇定了下来。这个同事我不熟悉,也不知道她隶属于哪个部门,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来到这里工作时日尚少,况且宾馆里有那么多的部门,谁知道她来自哪里呢?
“你好!”
我与她擦肩而过时,轻轻打了一个招呼。她似乎很惊讶,呆滞了几秒钟后,她才侧过身来,对我莞尔一笑。
“辛苦的一天终于结束了,下班真好。”我接着又说,并且回之以微笑。
“嗯。”她点点头。
接着,她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女更衣室。我马上脱掉工作服,快速换上便装,然后走出了宾馆。走在马路上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胆小怯懦,居然不如一个柔弱女子的胆子大,真是惭愧万分。在此时,我的脑海中无意识地回忆起她的笑容,竟然是如桃花般美丽,又像红玫瑰一般娇艳。为此,我竟然接连几天都有些魂不守摄,像中了魔咒一样。
第二次值班的时候,我刻意提前几分钟去更衣室。原因很简单,我怕错过那个笑容甜蜜的女孩。上楼梯时,我两步并一步,迅速奔到了四楼。果然,在四楼的回廊里,我第二次看见了她。她好像掉了什么东西,低着头在地板上寻找着。看见我迎面走来,她抬起头来,又露出了那迷人的笑容。其实,此时此刻正面的相遇,我才确切地看清她的容貌。那是一张清秀、无暇的面孔,嘴唇上涂着淡淡的粉红色口红,仅仅如此的轻描淡写,已经足够辨别出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何况她还穿着一袭白裙,更是锦上添花。
“你每个星期五都值班吗?”她轻声开了口。
“嗯,”我微笑着回答,“我每个星期五都值班。”
“挺好的。”她嘟囔了一句。
“什么?”
“没什么。”
说罢,她再次消失在女更衣室的门口。我转过身,直到换完衣服,我才意识到她口中“挺好的”的意思。两次值班,我们都相遇了,莫非她也是每个星期五的晚上值班?我像是中了彩票一样,在心里暗自欢喜。
大概又过了两个星期吧,我发现自己时常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四楼的漂亮女生。确切地说,我已经喜欢上她啦。然而我们之间只是有过几次简短的交谈,即便后两次的相互问候多了一些,但是都是些客气话,或者说是对工作琐事的调侃,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换一种说法,我仍然对她一无所知,甚至她的名字和她的工作部门都没有问过。说到这里,我着实想给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只因我在感情这方面实在是太粗心大意了。
鉴于我种种的疏忽,我下定决心要开始着手弥补。于是,我向同事打听起我在四楼看见的那个漂亮女生是谁。听了我的描述,同事们七嘴八舌,一下子说出好几个女生的名字,这让我委实摸不着头脑。我仔细回想后,又告诉他们关于那个女生的一些特点,那当然是她还有一头浓密的浅红色的秀发,十分耀眼。基于这一显著的特征,他们十分确定她就是前台接待员,名字叫静静。我想这一次总归不会错了。
静静,这是一个多么她听的名字啊!我在心里默念着。更让我高兴的是,她目前还是单身。也就是说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去追求她了。同事们刨根问底,问我是如何认识静静的,我便如实相告,我们是在四楼碰巧相识的。他们听到四楼更衣室这个词,纷纷露出邪恶的微笑,还说四楼曾经有一个女生悬梁自尽了,我见到的那个女生可能就是她的幽灵,以此来吓唬我。尽管我知道这是一个玩笑,但是心里却很不舒服。考虑到他们告诉了我一些关于静静的有用信息,我也并未因此而生气,不理他们就是了。
第二天,我没有从后门走进厨房,而是径直来到宾馆的大厅。四下搜寻一遍,我没有看到静静在哪里。不得以,我只好来到前台,向当班的接待员打听静静的下落。得到的答复是她今天晚班,还没有来上班。我叹了口气,举起手中玫瑰花,请求眼前的女生帮忙把它转交给静静。
时间过得很快,又到了星期五,不过这一次我没有见到静静的身影。即使我在回廊里来回踱了十分钟之久,也没有等到静静的出现。有一种失落感传遍我的全身,像是站在狂风暴雨中接受冰水的洗礼一般,心情不由自主的难过起来。我低垂着头,走下楼梯,后面却传来了更衣室开门的声响。我迅速回过头来,立刻爬到四楼。我猜想的没错,果然是静静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看到奇迹的出现,我甚至有些欣喜若狂,有些手足无措的混身不自在。静静看到我,依旧露出那魅力无限的笑容,但是从她惨白的脸上,我还是看出了一丝悲伤。本打算提出送她回家的请求,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幸好她说有同事在下面等她呢,替我解了围,可是我感觉更加不自在了。紧接着,静静先我一步,匆匆下楼去了,这让我倍感沮丧。
经过两天痛苦的煎熬,我重新振作起来了。幸福是需要争取的,怎能不劳而获呢?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下定决心继续追求静静。至少,至少我还要再勇敢地尝试一次,毕竟她也没有直接拒绝我。或许这也可以算作一丝希望也未可知。依据这样的借口,我准备了一盒精致的巧克力,再一次出现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
今天当班的是另外一个女生,我们素未蒙面。不得不说,她长得很漂亮,而且皮肤像静静的皮肤一样白皙,就连微笑,似乎也与静静一样甜蜜可人。我猜想,如此这般美丽动人的女子,哪个男人都会回过头来多看一眼吧。然而我是一个例外,因为此时些刻我的心里只想着静静。所以我从她口中得知静静不在后,便把巧克力礼盒交给了她,并请求她转交给静静,然后转身离去了。
或许今天没有见到静静也不是一件坏事,可能避免了尴尬。现在我能想到的惟一理由就是近期在静静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日她匆匆离去,并不是因为我给她花后拒绝我的表示。不然,刚才那位接待何以对我说静静说她很喜欢上次我送过来的玫瑰花呢?这意味着什么,我差点高兴地跳起来。事实证明,成功是需要努力的,也是需要勇气的。
星期五的再次到来,我大胆地向静静提出邀约。起初我是怕被拒绝的,心里不免一颤一颤的,是静静的笑容给了我力量,并且我在我提议哪天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她欣然接受了。似乎她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对于她的爽快性格,我是愈加喜欢她了。
盼望已久的休息日终 于到来了,我很早就来到了约会的地点。一是怕静静早到而等待我;二是我希望尽快见到静静。所谓的望眼欲穿,大概就是如此吧。
大约过了十分钟,当我正在原地打转的时候,一位婷婷玉立的女生向我走来。她看上去好生眼熟,似乎我曾经在哪里见过。当她走近时,我忽然记起她是谁了。前几日我去大厅的前台找静静,静静不在,就是请求她帮忙把巧克力转交给静静的来着。说起来,我应该好好谢谢她才是。
“你好!”我主动问候道。
“你好!”她回道。
“在这里遇到你真是挺巧的,今天你也休息吗?”
“嗯,今天我休息,”她微笑着又补充了一句,“因为我今天有一个重要的约会。”
她站到我面前,双手提着一个白色的单肩背包,看上去既高雅又可爱。某一瞬间,我几乎认定她的笑容与静静的笑容如出一辙,这不禁让我感至些许惊奇。
沉默片刻,她开口问我:
“你在等人吗?”
“是啊,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在等静静。”
“哦,”她把头转向一侧,然后又转向我,“我就是静静。”
“什么?”我似科没敢确认是否听清了她的话语,便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没错,我就是静静,你在四楼认识的那个静静 。”她斩钉截铁地说。
听到这里,我向后退却一步,差一点摔倒在地。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比如,宾馆建筑在刑场上,还有楼顶上蠕动的绿色瓦片,以及在四楼悬梁自尽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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