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来自四楼的漂亮女生
我自认为是本世纪最出色的作家,可是至今仍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也没有发表过什么像样的作品,但是这并不能说明我写不出像样的作品。不管怎么样,我会坚定不移地写下去,因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天赋与才华。或许伯乐没有出现之前,千里马与普通马匹也没有什么差别吧。废话少说,虽然我是一个自命不凡的作家,但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无论多么坚毅勇敢的人都得低下高贵的头颅。于是,我不得不去找一份工作,并以此来维系我艰难的生活。毫不夸张地说,在不知不觉中,我成为了一名干练的烘焙师,不过这个职业与我的理想背道而弛,我为此感到很恼火。言归正传,我现在要讲的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它使我困惑,亦使我恐惧,然而它也不能说是一件坏事。
首先,我得介绍一下我工作的地方。我的单位位于松花江畔,确切地说,与中央大街也不是很遥远,步行大约需要二十分钟。听上一辈说,此处曾经是一个处决犯人的刑场,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刑场变成了现在的宾馆。工作的第一天,我发现宾馆上空烟雾迷蒙,什么都看不真切。比如说楼顶上的绿色瓦片,看起来就像一片蠕动的苔鲜。或许它就是苔鲜,怪就怪在苔鲜不适宜生长在阴暗处,它却恰巧是未生长在朝阳的一面。
其次,我还要顺便讲一下我的工作环境。当然,我目前的身份是一名烘焙师,工作自然要在厨房里进行。厨房在一楼,这合情合理。不合理的是更衣室设在顶楼,也就是四楼。并且从一楼去四楼的楼梯越来越狭窄,最后级几乎只能容下一个人行走。我找不出如此设计的优势在哪里。最后只能猜到是哪位领导别出心裁的杰作。还是说重点吧。上了四楼便是一条回廊,如同夜晚学校里长长的回廊一样,阴森可怖。以至于很多同事宁愿把工作服穿在便装外面也不上四楼。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从一楼爬到四楼,着实要费一番力气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天是星期五,我第一次值班,需要夜晚九点钟才能下班。当时针指向九点时,我关闭了所有房间里的开关。在一瞬间,整个厨房里漆黑一片,白天时嗡嗡的机械运转声也随之消失了。我快步向楼梯走去,才爬到二楼,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腿脚发麻。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科学要比鬼神之说高明的多,所以我并不迷信。即使如此,我还是感到一丝恐惧,甚至背脊直冒冷汗。值得庆幸的是,我跌跌撞撞地走到四楼时,有一个同事还没有走,看到她的背影,我恢复了一些勇气,慢慢镇定了下来。这个同事我不熟悉,也不知道她隶属于哪个部门,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来到这里工作时日尚少,况且宾馆里有那么多的部门,谁知道她来自哪里呢?
“你好!”
我与她擦肩而过时,轻轻打了一个招呼。她似乎很惊讶,呆滞了几秒钟后,她才侧过身来,对我莞尔一笑。
“辛苦的一天终于结束了,下班真好。”我接着又说,并且回之以微笑。
“嗯。”她点点头。
接着,她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女更衣室。我马上脱掉工作服,快速换上便装,然后走出了宾馆。走在马路上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胆小怯懦,居然不如一个柔弱女子的胆子大,真是惭愧万分。在此时,我的脑海中无意识地回忆起她的笑容,竟然是如桃花般美丽,又像红玫瑰一般娇艳。为此,我竟然接连几天都有些魂不守摄,像中了魔咒一样。
第二次值班的时候,我刻意提前几分钟去更衣室。原因很简单,我怕错过那个笑容甜蜜的女孩。上楼梯时,我两步并一步,迅速奔到了四楼。果然,在四楼的回廊里,我第二次看见了她。她好像掉了什么东西,低着头在地板上寻找着。看见我迎面走来,她抬起头来,又露出了那迷人的笑容。其实,此时此刻正面的相遇,我才确切地看清她的容貌。那是一张清秀、无暇的面孔,嘴唇上涂着淡淡的粉红色口红,仅仅如此的轻描淡写,已经足够辨别出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何况她还穿着一袭白裙,更是锦上添花。
“你每个星期五都值班吗?”她轻声开了口。
“嗯,”我微笑着回答,“我每个星期五都值班。”
“挺好的。”她嘟囔了一句。
“什么?”
“没什么。”
说罢,她再次消失在女更衣室的门口。我转过身,直到换完衣服,我才意识到她口中“挺好的”的意思。两次值班,我们都相遇了,莫非她也是每个星期五的晚上值班?我像是中了彩票一样,在心里暗自欢喜。
大概又过了两个星期吧,我发现自己时常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四楼的漂亮女生。确切地说,我已经喜欢上她啦。然而我们之间只是有过几次简短的交谈,即便后两次的相互问候多了一些,但是都是些客气话,或者说是对工作琐事的调侃,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换一种说法,我仍然对她一无所知,甚至她的名字和她的工作部门都没有问过。说到这里,我着实想给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只因我在感情这方面实在是太粗心大意了。
鉴于我种种的疏忽,我下定决心要开始着手弥补。于是,我向同事打听起我在四楼看见的那个漂亮女生是谁。听了我的描述,同事们七嘴八舌,一下子说出好几个女生的名字,这让我委实摸不着头脑。我仔细回想后,又告诉他们关于那个女生的一些特点,那当然是她还有一头浓密的浅红色的秀发,十分耀眼。基于这一显著的特征,他们十分确定她就是前台接待员,名字叫静静。我想这一次总归不会错了。
静静,这是一个多么她听的名字啊!我在心里默念着。更让我高兴的是,她目前还是单身。也就是说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去追求她了。同事们刨根问底,问我是如何认识静静的,我便如实相告,我们是在四楼碰巧相识的。他们听到四楼更衣室这个词,纷纷露出邪恶的微笑,还说四楼曾经有一个女生悬梁自尽了,我见到的那个女生可能就是她的幽灵,以此来吓唬我。尽管我知道这是一个玩笑,但是心里却很不舒服。考虑到他们告诉了我一些关于静静的有用信息,我也并未因此而生气,不理他们就是了。
第二天,我没有从后门走进厨房,而是径直来到宾馆的大厅。四下搜寻一遍,我没有看到静静在哪里。不得以,我只好来到前台,向当班的接待员打听静静的下落。得到的答复是她今天晚班,还没有来上班。我叹了口气,举起手中玫瑰花,请求眼前的女生帮忙把它转交给静静。
时间过得很快,又到了星期五,不过这一次我没有见到静静的身影。即使我在回廊里来回踱了十分钟之久,也没有等到静静的出现。有一种失落感传遍我的全身,像是站在狂风暴雨中接受冰水的洗礼一般,心情不由自主的难过起来。我低垂着头,走下楼梯,后面却传来了更衣室开门的声响。我迅速回过头来,立刻爬到四楼。我猜想的没错,果然是静静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看到奇迹的出现,我甚至有些欣喜若狂,有些手足无措的混身不自在。静静看到我,依旧露出那魅力无限的笑容,但是从她惨白的脸上,我还是看出了一丝悲伤。本打算提出送她回家的请求,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幸好她说有同事在下面等她呢,替我解了围,可是我感觉更加不自在了。紧接着,静静先我一步,匆匆下楼去了,这让我倍感沮丧。
经过两天痛苦的煎熬,我重新振作起来了。幸福是需要争取的,怎能不劳而获呢?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下定决心继续追求静静。至少,至少我还要再勇敢地尝试一次,毕竟她也没有直接拒绝我。或许这也可以算作一丝希望也未可知。依据这样的借口,我准备了一盒精致的巧克力,再一次出现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
今天当班的是另外一个女生,我们素未蒙面。不得不说,她长得很漂亮,而且皮肤像静静的皮肤一样白皙,就连微笑,似乎也与静静一样甜蜜可人。我猜想,如此这般美丽动人的女子,哪个男人都会回过头来多看一眼吧。然而我是一个例外,因为此时些刻我的心里只想着静静。所以我从她口中得知静静不在后,便把巧克力礼盒交给了她,并请求她转交给静静,然后转身离去了。
或许今天没有见到静静也不是一件坏事,可能避免了尴尬。现在我能想到的惟一理由就是近期在静静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日她匆匆离去,并不是因为我给她花后拒绝我的表示。不然,刚才那位接待何以对我说静静说她很喜欢上次我送过来的玫瑰花呢?这意味着什么,我差点高兴地跳起来。事实证明,成功是需要努力的,也是需要勇气的。
星期五的再次到来,我大胆地向静静提出邀约。起初我是怕被拒绝的,心里不免一颤一颤的,是静静的笑容给了我力量,并且我在我提议哪天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她欣然接受了。似乎她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对于她的爽快性格,我是愈加喜欢她了。
盼望已久的休息日终 于到来了,我很早就来到了约会的地点。一是怕静静早到而等待我;二是我希望尽快见到静静。所谓的望眼欲穿,大概就是如此吧。
大约过了十分钟,当我正在原地打转的时候,一位婷婷玉立的女生向我走来。她看上去好生眼熟,似乎我曾经在哪里见过。当她走近时,我忽然记起她是谁了。前几日我去大厅的前台找静静,静静不在,就是请求她帮忙把巧克力转交给静静的来着。说起来,我应该好好谢谢她才是。
“你好!”我主动问候道。
“你好!”她回道。
“在这里遇到你真是挺巧的,今天你也休息吗?”
“嗯,今天我休息,”她微笑着又补充了一句,“因为我今天有一个重要的约会。”
她站到我面前,双手提着一个白色的单肩背包,看上去既高雅又可爱。某一瞬间,我几乎认定她的笑容与静静的笑容如出一辙,这不禁让我感至些许惊奇。
沉默片刻,她开口问我:
“你在等人吗?”
“是啊,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在等静静。”
“哦,”她把头转向一侧,然后又转向我,“我就是静静。”
“什么?”我似科没敢确认是否听清了她的话语,便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没错,我就是静静,你在四楼认识的那个静静 。”她斩钉截铁地说。
听到这里,我向后退却一步,差一点摔倒在地。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比如,宾馆建筑在刑场上,还有楼顶上蠕动的绿色瓦片,以及在四楼悬梁自尽的女生。
乞丐
文、图/网风
正值中午放学前的车流高峰。车如流水,“刷刷刷”地急驰向前。
我被这急速的车流裹挟在成功大道上,在县城中山大街与成功大道的交叉囗的红绿灯处,车流如传说中的黄河之水被堵在了龙门山下一样。忽然就想到清人《三秦记》中的那句话:“鱼鳖集龙门不下数千,不得上,上则为龙。”在红灯变绿灯的刹那,车流如旋回的潮水回折一波,右转车道竟然也被堵上了。我一个急刹,车头猛地一点,所幸没撞到急刹的前车的车尾。我紧盯着前车,生怕失去“跟随”的节奏,失怕被后车撞上或是咒骂。
绿灯尚未亮时,我一轰油门紧跟未曾熄火的前车向前冲去,就在我即将进入右转车道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从西侧直行道上停着的两车之间窜过来,是“毛娃”,的确是“毛娃”!
我尚未回过神来,“毛娃”脏兮兮的脸已经贴上了我驾驶室的车窗,全然不顾仍向前的车轮,他左手提着两个脏兮兮的袋子紧跟着车流向前跑,握着一把纸币的右手拍得我车窗山响。我正待停车,后面刺耳的喇叭声已是此起彼伏。待我的车窗下落一半的时候,“毛娃”可能感觉乞讨无望,早已掉转头奔向直行车道追逐向前的“车流”。
右转、靠边、停车、下车。待我一连串动作走到警亭旁时,我才下意思意识到自己没穿警服,而且这里也并不归我管辖,即便这里是曾经的乡镇十字路囗,也已不再归我管辖。好在没人在意我,我悻悻地退回车旁。
初次见到“毛娃”是在5年前。那时,我刚到一个乡镇派出所任所长不久,为了熟悉全镇的情况,我不分昼夜地奔波在各村之间,常常是一早下去,晚上才回到所里。农村邻里间的鸡零狗碎之事,婆媳、邻里、家族、婚姻纠纷比比皆是。所里人手少,要停访息诉,要新办公楼搬迁,要办户籍,要管交通,要禁毒,要破案,要上报信息……还有就是县局和镇里每周都必须参与的多次会议。好在激情满满,但偶尔仍会因忙心烦意乱,遇上“毛娃”,正好是我挨了领导的批。那天早上镇上逢集,“毛娃”就是今天的装束,左手提着两个脏兮兮的袋子,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右手握着一把零钞在街道的正中逐车要钱,因为开着便车又未着警服,“毛娃”对我相距好几辆车的喝斥不屑一顾,车上的交通很快堵了起来,因为疏导交通也是派出所的职责,这无疑于“毛娃”当众打我的脸,于是怒火攻心的我将车停在街中,下车冲了过去。一旁有认识我的人立即提醒“毛娃”:“还不快跑?这是新来的派出所所长”。“毛娃”大概是见我身高腿长又目露凶光,闻听此言,调头就跑,街上人特别多,我又是自己开车。一时我䧟入两难的境地:追吧!开的车在街中造成堵路;不追吧,“毛娃”站在十几米开外挑衅般用手指指着我且囗中念念有辞似在叫骂”。稍稍冷静后,我等将道路疏通,又联系了所里的同事。“毛娃”并未走远,站在十几米开外抽上了烟,不坏好意地讪讪地笑着。道路疏通之后,已是汗流夹背的我冲向“毛娃”试图抓住他,孰料他机灵的跟小鬼一样,我追得急他就跑得急,我追得慢他就跑得熳,因为我穿了皮鞋,被他弄得狼狈不堪,从街道追到邻街的田野,看热闹的人被甩在了身后,在田野里,我们隔着几块水田对望,我又慢慢恢复了平静,折回街上,然后回到了派出所。
午饭后稍作休整,我便联系当地两个村的支部书记了解“毛娃”的境况,才得和“毛娃”虽生得矮小但已30多岁,“毛娃”的智商有些低但并不通归类于我们当地人所称的“傻子”。据书记介绍,“毛娃”在10多岁时因在省道上乞讨曾被过路的恶作剧的司机强行带到了邻省很远的安徽某地,贫穷的“毛娃”的父母也曾四处寻找过,但贫穷阻挡了他们寻找的继续,本来就是外地人的“毛娃”的母亲与毛娃的父亲也因贫穷产生了隔阂,后来“毛娃”的母亲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剩下的“毛娃”的父亲开始酗酒,麻醉着肉体也麻醉着生活。
“毛娃”所在村的支部书记还说,就在全村人都以为“毛娃”会死在外地,或是被人强行利用成为乞讨工具时,“毛娃”竟然在一年半之后回到了村中。趿着前露脚趾后露脚根的棉鞋,穿着棉絮祼露在布匹外面的破棉袄,鼻涕满脸,依然不变的是身高,还有满囗高低不齐大小不等的黑黄相间的牙齿……据说“毛娃”见到他爹的时候只是抱着他爹一个劲地哭,但酒意未醒的他爹很快漠然地将“毛娃”推开,让他抓紧想办法弄几瓶白酒回来。于是,后来的后来,“毛娃”就又干上了老本行,他养活自己的同时还需时时注意灌满他爹手中的酒瓶,而周围的群众早已对此司空见惯,偶尔谈及“毛娃”父子,临了,都要长叹一声。
支部书记走后,我特意翻开《治安管理处罚法》释义,研究了一下关于强行乞讨适用行政拘留的相关案例,但放下书本,我就遇到了难题。如果拘留了“毛娃”,他已经年迈的父亲怎么办?即使执行行政拘留,又能拘留多少天?毕竟群众早已接受并同情“毛娃”的遭遇和生活的艰难,“毛娃”本身体弱多病,即使是公安法制部门批准,在执行行政拘留前,“毛娃”也可能因为体检被挡在拘留所门外,如此,“毛娃”将来强行乞讨不将更是肆无忌惮?更何况还要考虑当地的民心,还要考虑自己的良心呢?
穿插在滚滚车流之中乞讨,毫无疑问,存在重大的安全隐患,那是用生命在乞讨,这一点即便弱智的“毛娃”也不可能不知道,但他毕竟需要活着,需要给他父亲的生命以支撑。那是2013年的冬季,当地尚未推行现在的扶贫政策,第二年年初,“毛娃”父子也未能定上贫困户。当热评定上又能怎样?一年几百元的补助是养活不了他们父子的。当活着已是艰难,你仍要求他拥有高尚的道德,这不是他弱智,是我们执法者的弱智。我已懂底层的苦,实在不忍心吹灭“毛娃”心头希望的灯。
用生命在乞讨,总是让人心生怜悯。如果不是因为“毛娃”后来强行拦住过境“领导”的车,我几乎将毛娃忘得一干二净。那天接到“报警”,开着警车身着警服的我尚未抵达现场,“毛娃”见了警车立即就“逃之夭夭”了!
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几经思考,我想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那就是“挤压”“毛娃”在本辖区违法的空间。于是,我特意制造了在本镇大街上与“毛娃”的几次偶遇,并佯装狂追一通。果然起了作用,“毛娃”将阵地转上辖区内的省道,省道上车速更快,“毛娃”毙命的机率大增,为了减轻良心上的不安,我又自作聪明,在一个四周无人的时刻,用辣椒水对着刚潜上省道试图强行拦车收费“毛娃”的面部一喷,“毛娃”着惨叫逃向公路下面的秧田。的辣椒水我们此前在使用时有过体验,的确没有危险,但的确让人倍受煎熬,让人双眼强烈刺痛时痛不欲生。从此以后,这个弱智的“毛娃”算是彻底地记住了我,一见我人或是车经过,他便做出随时逃窜的姿式。好几次,我晚上由乡镇返回县城的家中时,远远地看见他沿着公路的路边从迎面走来,夕阳照在他赃兮兮的脸上,他那一嘴丑陋的门牙在阳光的照射下,愈发残缺不异。只是,他再也没有在辖区内强行拦车乞讨。
农村派出所的工作苦燥无味,鸡毛蒜皮一件小事都能折磨的人心力交瘁。工作慢慢得心应手,身心却愈来愈加疲惫。先是抓了一批偷鸡摸狗的,在抓偷鸡摸狗的过程中又查获了几起开设赌场的,查获开设赌场的案件中,又查出了一帮吸毒的,顺线追踪又抓获了贩毒,跟这些“人渣”们打交道多了,才觉得相较于这些“人渣”,“毛娃”其实还算好人。有一次在所里的会上,我还专门提及此事,并叮嘱所里一个辅警兄弟抽个时间去“毛娃”家打探打探,看看他们父子生存是否艰难。我心里也在暗想,一定抽个时间,独自登门去看看。
值班、备勤、开会、视频调度,各种各样的攻坚活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辅警兄弟和我一样忙得焦头烂额,依稀记得我们一起夜巡回所的路上他对我说,“毛娃”在前往县城的临近一个乡镇的街道上依然从事着强行乞讨的营生,但我偶尔路过这那条街道时没有遇到过“毛娃”。回到所里我们便倒头忽忽大睡,备战第二天一大堆的工作。后来,我的闺女小学6年级毕业读了初中,为了方便生活,我卖了城北的房子,搬到了城南。时间越来越紧,为了节约回城的时间,我便绕开了那条街道,改由从城南绕城回家。
就是我好不容易挣脱“混日子”的状态,准备放手大干一番,想抛开名利按照自己的思路扎扎实实为辖区老百姓再干些实事时,因为工作之外的原因我被一个电话调离了这个乡镇,没有丝毫征兆,这让我措手不及,这也使我再去“毛娃”家探试在倾刻间失去了意义。接到谈话通知的那天,我忽然联想到了中学时学过的那篇美国作家欧·享利的《警察与赞美诗》,不过,我比苏比要好的多,我尚有工作和工资,并且获得了陪伴父母和教育孩子的自由,离开派出所的那天,我不可该好笑还是好气。
调回县城工作不久,那天从省里传来消息:已经调离我们这个小县城达8年之久的原县委书记被抓了进监狱,算上他,在我参加工作这20年间,他已经是第三任进监狱的县委书记了。从网上得知这消息的那天上午,我恰好跟随领导下乡办事路过邻镇那条街道,在十字路囗右侧的红绿灯下,恰好我又远远地看见了拦车乞讨的“毛娃”,只是我乘坐的车路过他的身旁时,他已记不起坐在驾驶室位置后排的我了。由是,我不禁由他想到自己再想到落马和未落马的那些县委书记,以及我身边的许多人……
因为换了身份,我开始反省和思考从前的生活,并庆幸当初没有依法处置“毛娃”,在更多更严重的的违法犯罪面前,不处理“毛娃”好像更加有利于维护正义和公平。如果那些参与赌博的贫苦农民被依法处罚,那躲在这些参赌人背后的哪些“影子”呢?究竟是谁更有力量破坏正义和公平?……忽然间,我开始变得迷茫和无所适从,这种迷茫一直持续到我第一次认真读完《史记》之后。我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心情愈加沉重,并为我当初戏弄并将“毛娃”赶走而倍感自责和心痛。如果“毛娃”有我们一样主动选择的多种可能,他还愿意做一名乞丐吗?
就是我这次在县城遇见“毛娃”之前。据说,“毛娃”又在那条街道上拦了另外一位市里下来视察的领导,“毛娃”险些被定为涉恶人员。所幸,最终所有人都原谅了他这个“精神病”。
为了活着,他正不顾生命,也早已不在意尊严如此,也就获得了失去辱耻之心后的坦然。也许,在县城的这个十字路囗,他的日平均工资将呈几何级数翻番,只是,还伴随着随时都可能毙命的概率翻番,我不怀好意地想,他如果是被撞残还是撞伤,还不如被撞死划算。也许对于他来说,他的生活也在不断进步,也应该有理由较之以前快乐,至少能延续到被车撞之前。但又一想:他越来越年迈的父亲又将面临怎样的一种光景?
秋后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叶和树枝坠落一地,汽车的尾气依旧弥漫在小城的大街小巷,城市的上空正秋高气爽、白云飘荡。“毛娃”依旧穿梭在川流不息的蓼城大道上乞讨,我站在不远的树下发愣……
2018.9.13日于固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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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狐不悠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01
“图安……”
我停下了我词不达意的诉说,愣愣地看着刘医生,“是不是我我太絮叨了?”
“没有”他放下手中的笔抬眼望着我道,“你最近压力太大,不如去旅行一次吧,说不定你可以找到答案。”
有一瞬间我甚至在怀疑我听错了,但处于对他医德的信任,加之自己内心的不安,我接受了他的建议。
处于经济考虑,我在网上报了一个短途的两天一夜拼车自驾游,目的地是C城周边的冶勒湖景区。
经过三小时的车程,我到了入住的酒店,稍作歇息,放下了行李便向景区出发了。
很快便到了冶勒湖,天气不算晴,些许阳光透过略厚的云层洒在平静的湖面,有种冷清又质朴的美。
车队的人开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拍照,而我只想去湖畔看看,便寻找着往低处走路,只是因为某一瞬间那湛蓝色的湖水像是浸润了我的灵魂,我便一步步向湖畔靠近。
“嘿!这边是没有下去的路的,去湖边要往那边绕很长的路。”
我看了看确实前方没有下到湖畔的路,我所处的位置更像是一处相对较矮的断崖。
“我是想走近点看看湖,谢谢你提醒我。”
我和他交换了姓名,他叫阿则,是当地的少数民族,皮肤是当地常见的小麦色,乍一看还有些质朴型的英俊。
“你也是奇怪,来这边耍的人都在拍照,刚刚那些人还一起拍集体合照了,你不加入就算了,还一个人走这么偏。”
“照片少照一张也不会怎么样,群体照少我一人也不少啊。”
“你明明很喜欢这个湖,不留个照片做纪念,不可惜么。”
没过一会儿,阿则说要去给湖畔露营的人送家养黑猪肉,便离开了。
我细想他的话也挺有道理,便去找队里的摄影师帮我拍了两张照片,用了最逗比的姿势,一张正面和一张背影。
“你笑得很开心嘛!”摄影师打趣道。
“因为这里很美啊!”我笑着说。
是啊,这里很美,就像我支离破碎却依旧无法放下的过去。
02
“妈妈,妈妈!”我拽着她的袖子撒着娇,“我要放暑假了,你带我去州府看看好不好?”
“你一天就知道玩,要期末考试了,这次能不能俩科都上90分啊!”
“那我要是都考了90分以上,你就带我去好吧!”
“你先考上再说吧……”
可那次我考得很差,还挨了打,之后妈妈也经常用州府来诱惑我,希望我能考好点。
最后六年级末,我终于考到了那个约定的成绩,但她却食言了,明明她自己也要去州府的。
或许是因为她要去办事不方便带着小孩子,或许是因为她觉得那张直至2018年票价都没有过百的车票太贵了,或许她太忙了,接近2个月的暑假她几乎一直在打麻将,打的不大,输输赢赢也不过只值几张车票……
无论如何,直到今天,她都没有兑现这个诺言。对州府最深刻的记忆是离家上大学的那一天,班车驶进州府地界,邛海的水蓝透了我的心,润湿了我的眼……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是她打来的。
“喂,妈,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给你了是吧,干啥子去了这么久才接电话!”
“我去景区逛逛,之前在高速上没信号……”
“还去景区,不是说工作忙吗,有空去景区,没空回来看我,怎么我还没死呢就开始烦我了?”
“我之前不是刚回来了么,这次就耍个周末,连假都不敢请……”
我试图解释却被她以更尖锐的语气打断,她说了些什么也没听清,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隐痛。
是夜,领队带着我们去吃当地的特色烧烤,这次也遇见了去给烧烤店送猪肉的阿则。
“这些肉可是我们这儿独有的生态黑猪肉,城里可不一定吃的到哦!”
“姑且先相信你……”
和阿则说话时想起了坐车途中看到的在山上撒欢的小黑猪,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烧烤确时美味,生态黑猪肉质鲜嫩,配以醋碟或干碟蘸料,味道极其美好,美好到让人以为生活不曾悲伤过。
“你咋只顾着吃呢,虽然是很好吃,但吃成你这样也太好吃了吧,我都怀疑这是不是我从小吃到大的猪肉了!”
“怎么,你是被我的吃相吓到了吗,都语无伦次了。”
“我倒是感觉你不像是来旅游的,光奔着吃的来的吧?”
“我是来找答案的……”
“什么?”周围有些喧闹,他好似没听清。
“我说,吃货吃的不是食物,是爱!”
“你们城里人真奇怪……”
后来便没再多说,因为我已经沉溺在了食物的海洋。是啊,我不是单纯的来旅行,我是想找答案;我也不是单纯的爱吃,我只是想用味蕾感受到爱。
03
第二日,天气不太好,雾气很重,就去最后一个景点草草逛了下,便要跟随车队回C城了。
提着行李等车的途中,我看到阿则提着一个和塑料口袋向我走了过来。
“你要走了……,这个给你,今天现宰的黑猪肉,你带三斤回去吃吧,没别的意思,看你昨天吃得挺香的。”
我还有些犹豫,他便直接塞我手里了。
“别客气了,你来的路上不都看到了吗,我们这儿满山都是黑猪,不是啥子金贵的东西。”
“好吧,谢谢你了。”
“你昨天说的答案可找到了?”他试探地问道。
“额……也许找到了吧。”原来他听到了,我有些窘迫。
“如果没找到的话,就常来冶勒湖耍吧,这里空气好,找不到也可以清一下肺里的雾霾,还可以吃黑猪肉……”
他好似还要说些什么,但是车队快要出发了。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再来的,就冲黑猪肉也一定会,我先走了,再见!”
我便随着车队回了C城,深秋季节,沿途的的彩岭红叶使我的心情有些愉悦。
回到出租屋,我正准备收拾收拾休息一下,却不曾想我妈她就坐在客厅等着我。
“妈,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怎么,我不能来啊,你是不是就不想见到我!”她的语气又开始尖锐了。
“咋可能会嘛,你来了就休息一下,我收拾一下去做饭,这次自驾游我带了些当地的黑猪肉回来,比城里的肉好吃多了。”
“别瞎忙了,我这次来就是想带你回老家的,明天你就去公司把工作辞了,反正工资也低。”她面色不善地说着。
我把行李放下,将猪肉放到冰箱里,用力地甩上冰箱门,冷冷地看向她。
“我不会辞职的,也不会回去,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耍脾气给谁看呢,我可是你妈,你又想像当年一样甩掉我这个拖油瓶吗?”
“我怎么就甩掉你了,是,我工资低,但我每个月都给你打了钱,只要有稍微长一点的假期我都回家去看你了,而你那哪次给了我好脸色,你还要我怎么做,你非要把我栓到身边当个木偶一样控制你才满意吗?”
“你懂什么,我都是为你好,你当年那样对我……”
“你现在还要给我提当年,当年是你先抛下我的,我当时就在隔壁,我都知道!”
她神色震惊又欲言又止,而我只想逃离这里,我夺门而出,不再管身后的她。
街上车水马龙,我满面泪痕漫无目地走着,那些霓虹华丽璀璨,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点亮。
04
2009年夏天,她入狱了,我记得那天的阳光特别刺眼,而我异常平静,至少是表面上是。
我刚出生她就把我扔给了外婆,因为在我出生之前她就离婚了,她养不起我。
后来我到了上学的年纪,她便把我接到了县城,那时她已经有了一点积蓄,在县城里开了一家茶馆,白天正经营业,晚上就给那些想玩大的的人望风。
这样年复一年,她倒也赚了些钱,于是她便入股了旁边的一家“发廊”。
我也一年年长大了,开始了解到她所做的生意是不被法律允许的,而我周围的同学也渐渐开始用异样的眼神看我。
“你看,就是她,她家就是开发廊的……”
刚开始我还会和他们争辩一下,说我家其实是开茶馆的,但后来我发现我们家所处的那条街的产业都是被人鄙夷的。
若说他们排挤我,倒也还好,久了他们看我没反应就觉得没意思了,我最害怕的便是有一天她会被抓起来,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我一看到警匪片就哆嗦。
于是我开始旁敲侧击的对他说,现在你赚了些钱了,换个生意做好不好,她每次都说她的钱不够,说我不懂。
可她每日还有闲钱打些小额麻将,甚至六年级她食言的那次,是为了去州府找亲戚借钱,为了扩大她生意的规模。
我的不安一天天增加,但她从来都说我只要听话就好了,其它的我都管不着。
日子还是一天天在过,直到2009年夏天,她对我说她有事要外出一个星期,叫我在家好好呆着,我便也没多想。
那是她第一次离开我这么久,所以到后面我非常的想她,她回来的那天我以我最快的速度回到家,可是她却被抓了。
她外出七天是因为在老家的外婆过世了,而她觉得我只要听话地读书就好,没必要去送外婆最后一程。
而她扩大她的生意无意间得罪了一些人,也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刚回家她就被警方带走了。
那天的太阳很刺眼,她被抓了,外婆死了,她甚至连最后一程也不让我去送,那时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可能不会再有人爱我了吧……
警方把我带过去问话,鉴于我还小,便只问了些家庭问题,我麻木地回答着是或不是。
后来警察出去了,去问隔壁的她要不要见见我,她说不见,语气像出牌时一样随意。
我当时不明白,我一直听了她的话,到底我是做错了什么让她连一句交代的话都不愿意给我说。
后来我大舅娘从家里带走了吃了3天方便面的我,让我借住在她家,并且时不时教唆我说去看我妈时要悲伤点,最好哭出来。
后来我知道,我妈找她借了钱的,而我们家是单亲家庭,我妈入狱有部分原因也是被人阴了,警察很少管我们那条街,所以让我可怜兮兮的地去在那些人面前哭惨,可以争取让法院早点处理这件事,而且多半判不了多重。
而那天她说不见我是因为我没有哭,她觉得我如果哭了,可能警察都不会把她关进去,半年后她出狱了就是这么歇斯底里的吼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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