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年少的欢喜,喜欢的少年是你

1.

半夜失眠睡不着,登上了许久不用都已经落灰了的QQ,百般无聊的刷起了空间动态,都是初高中同学恋爱工作上的一些琐事,有发福的男同学,有瘦身美白成功的女同学,我一个接着一个的点赞,直到刷到了一个月前的一条动态。

是许若楠的,晒得是她和尹超的合照,底下全部是祝福,祝福脱单恋爱了,我犹豫了一会,而后想了想,反正也能查看到阅览记录,不点赞有些矫情了,于是便痛快的给了一个赞。

此刻是凌晨三点的伦敦,异常寒冷,外面还下着小雨。

突然有消息,我点开,竟然是尹超。

“茜茜,是你在线吗?”嗯,他在怀疑我是不是被盗号了。

为了缓解这么些年的尴尬,我故意逗他:“是我,我最近钱有些紧张,你能给我转点吗?”

尹超:“……”

“算了不逗你了,是我。”我心如止水的恭喜他,“才知道你和许若楠在一起了,恭喜啊,要是走到结婚那一步,一定要通知我啊。”

那边很久没回复,许久尹超才说道:“茜茜,我一直欠你一个对不起。”

“对不起茜茜。”

打在窗户上的雨丝连成线,如同我当年我在尹超面前流下的泪,细小的,透明的,微不足道。

2.

我和尹超是认识十年的朋友,我从初中就开始暗恋他,但是遗憾的是,我和他的关系一直都是友达没有上,成为情侣这档子事永远也提不上日程。

但是当年的我,并没有这个觉悟。

尹超长得好看,身姿挺拔五官俊朗,一进高中就是校草级别,收情书收到手软。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尹超帮我拿着厚重的书包,我内心骄傲的迎着其他女同学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嘴上却说着:“尹超,那么多女生,你就没一个中意的?”

我希望听到的答案自然是“我中意的是你”,然而尹超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而后说道:“我喜欢的,不在我们学校。”

他的话仿佛是春雷,惊醒了大地。

我第一次有了强烈的危机感,这个替我拿书包等我放学一起回家的好朋友,心思已经寄在了别人身上。

我忍着不悦,问道:“哪个学校的啊?叫什么啊?”我顿了顿,还是将那句“长得好看吗?多好看?”咽回了肚子。

“隔壁二中的,叫许若楠。”尹超眉宇间有些自豪,“听说过的吧?”

当然听说过。

许若楠,隔壁二中的校花,出了名的爱打架,据说换过的男朋友比我认识的都多。

不良校花对三好学生的吸引力,果然很大。那么多的言情小说,诚不欺我也。

3.

似乎是不愿意脱离掉尹超的时间,因此我做了此生最为愚蠢的一个决定。

我要和许若楠做朋友,既能帮助尹超追到许若楠,还能成为两个人都很重要的人,这样子我就不会失去尹超了。

在一个细雨绵绵的秋天,我故意惹到二中的一群个个纹身抽烟打架的女生,就是看到许若楠正坐在一个小饭店里面吃饭,听闻她为人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常事。

果然许若楠解了我的围,她一脚踹开一个板凳,怒吼了一声“滚”,我能见到她穿着吊带衫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还有那精致的脸蛋和凹凸有致的身材,同样是吃米饭长大的高中生,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就这样,我成了许若楠的小跟班。尹超对于这件事甚是欣慰,请我吃了肯德基,而后终于吞吞吐吐的说了他的请求,让我在许若楠面前多多替他美言。

我有一种成为美人鱼成全王子和公主的壮烈成就感,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笑着答应了。

我对尹超说:“那你要每个星期都请我吃东西,不能忘了我……的帮助。”

尹超喜笑颜开,青稚帅气的脸上是欣喜和感动:“这个当然了。”

4.

我和尹超还有许若楠这样的三人组逐渐的成形了,每天中午一起在学校外面的小餐馆吃饭,晚上一起结伴回家——当然许若楠是偶尔回家偶尔去网吧。

在这期间,我见到了我从来没见过的尹超,他不熟练的讲一些冷笑话,眼睛一直放在许若楠身上,眼睛里是星辰般的闪耀。

我打趣他:“许若楠对你来说是什么啊?天天看都看不腻。”

尹超认真思索了一会,说道:“嫦娥吧,住在广寒宫的嫦娥仙子。”

我差点被可乐给呛到:“你家嫦娥仙子抽烟打架——尹超,她要是嫦娥,你就是对她有非分之想的天蓬元帅你知道吗?”

我深感欣慰的是,许若楠并不喜欢尹超,她是真的只把他当朋友。

尹超为了显得成熟,私下里学抽烟,好不容易学成了,在许若楠面前装一装,烟还没拿稳,就被许若楠戳破:“哎,不是这样夹的,这样……”

许若楠指正他,尹超脸色绯红的跟着改,我坐在对面喝着汤,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尹超说许若楠是他的嫦娥仙子,我想了下,那么尹超对我来说是什么呢?

我那个时候以为他是我的小太阳,带给我温暖和阳光。然而后来我才醒悟过来,他只是月光罢了,清冷虚无,在他的光照下,温暖我的从来不是月光,而是自我感动。

5.

许若楠总是很缺钱,隔三差五就会向我借钱,我也每次都借给她,因为她还的很快,真的只是手头紧而已。

所以我没想到借钱这件事会导致我和尹超的决裂。

高二快结束的时候,我爸妈要回老家一趟,给了我八百块作为一周的生活费,还包括资料费。第二天我就借给了许若楠五百块,她说有偶像的专辑要买,过两天就还给我。

结果那个星期三,班主任要收那个学期的试卷和资料费,一共四百块。

我打电话给许若楠,结果是关机。放学以后我去了她的班级里找她,人也不在。

我大脑一下子就懵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充斥了我的大脑,我也没有勇气打电话向父母开口要钱,因为没法解释。

那天回到家做完作业,终于接到了许若楠的电话,她亲切温柔的道着歉:“对不起茜茜,今天请假了,听同学说你来找我了,那个明天中午老地方见,我把钱还给你。”

一时间很是愧疚,我居然因为金钱怀疑朋友,但是我不好意思说出来,于是只是尴尬的说着:“嗯,不好意思若楠,因为我明天老班要收资料费……”

第二天中午放学,尹超因为考试没考好被班主任留了下去一起去吃食堂了,我站在二中门口等着许若楠,左等右等不见人,电话也打不通,烈日之下我就像是一个傻子,等到午饭时间都结束了。

而后便看到尹超沉着脸从一中走出来,大力拉着我的手腕,将我拉到了教学楼底下的松树下,我愁眉苦脸的说道:“怎么办尹超,下午老班……”

尹超脸色还是很难看,不待我说完,从口袋里拿出四百块钱强制的塞在我手里,声音冷冷的:“钱钱钱,你家很缺钱吗?需要这么急着催若楠吗?她奶奶生病了在医院,这个钱我替她还了吧。”

我张了张嘴,许是在太阳底下站的太久有些中暑,我只觉得呼吸很困难,心纠在一起,头晕目眩。

尹超失望的看了我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和他说过话。

6.

我一直都看不太清楚三个人当中我的位置在哪里,我以为我是核心,是牵连着尹超和许若楠的那一根红线,但结果都是我以为,我只不过是一个连红线都算不上的杂线。

之后尹超有来找过我,但我都是避而不见。大学以后我去了另外的城市,尹超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我的新电话号码,气急的说道:“茜茜你去那么远做什么?你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很让人担心的,十一假期的时候我去找你……”

“不必了。”我冷淡的说着,我知道他只是内疚,并非真的关心我。

真的关心我,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烈日下,不会因为四百块钱就责问我,不会在高三一年见到我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说过。

他有他的骄傲,我也有我的自尊,心照不宣。

我的白月光,从他照向别人的那一刻起,余下的光源都是我偷来的。

7.

这么多年以后的“对不起”,听来有些滑稽。

“你才知道许若楠根本没有奶奶是吗?她的奶奶早就去世了。”我尖锐的捅破这个真相。

“对不起。”他又道了一遍歉。

“可你还是和她在一起了。”我有些乏味,“你道歉我接受,但并不是原谅你了,而是算了。”

我下了线,倒在床上有了些困意,窗外的雨还在下。

这一夜注定没有月光。

1

“咚咚咚……”

一连加了好几天班,每天凌晨两三点才能合眼。难得的周末,之清却一大早就被震耳的敲门声吵醒。她揉着黑眼圈打开门,竟是爹和妈,带着一身寒气。

安顿他们吃完早饭,之清挨在沙发上刚准备歇口气,妈就义正辞严地亮出她一贯的大嗓门——

“我们这次来,没别的事,就是想让你给我们生个孙子!”

“现在养个孩子哪有那么容易,你看,粲儿上个幼儿园,还是公立的呢,一学期就要五千多,还要上钢琴,舞蹈,都要花钱,我们一个月才五千块的工资,还要还房贷,再生个二胎,拿啥来养?”

起床气,加着这么多年来对重男轻女思想的厌恶,之清顿时火冒三丈。

“你生下来,我们就带回去带,幼儿园别上了,等快上小学了再给你送回来。不行就小学中学都在村里上,我能把你供着上了研究生,再供一个也完全没问题!

“再说了,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带,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用吗?你小时候不也啥都没学,不是照样考上研究生、公务员!”妈越说越来劲。

“妈,现在已经不是我小时候那个年代了。现在,村里的小学里还有几个老师,有几个学生,您能这样想,真是不可理喻!”之清咬牙切齿。

“我不管,我没个孙子,在村里就抬不起头!这不正好放开二胎了吗,你不管怎么也得给我生个孙子!”妈声调拔高了一个八度。

“妈,我从小就听您说,姑娘是外人,嫁到谁家就是谁家的人了,再不是您老王家的人了。现在,您又来让我给您生孙子,你这是什么逻辑!”之清无语至极。

“你那不争气的嫂子能生出来的话,我还指望你干吗?!我养你这么大,供你上学,现在你翅膀硬了,不听话了……”妈继续纠缠。

妈嘴里“不争气的嫂子”,为了遵从妈的意愿,给她生个孙子,这几年光打胎就打了七八回了。每回怀孕四五个月就去做B超,只要是女孩就打掉。

如今,已经连着两次怀孕不过两个月,胎儿就停止发育了。

医生断定,是因为之前打胎次数太多,子宫壁太薄,已经无法孕育孩子了。嫁给哥哥前挺水灵的一个姑娘,这些年灌下了数不清的中药,忍下了数不清的苦痛,现在面容憔悴苍老,还落得一身埋怨。

“好,我们今天不谈这个话题了。你和爹难得来趟省城,我带你们去转转吧!”之清先妥协,转移话题。

“你得先答应给我生个孙子!”妈一味执拗。

之清觉得自已的头有两个大,她用手使劲按压着太阳穴,想把突突地跳动压制下去。

“我们老两口都六十多了,不知道还有几年的活头,就这一个念想,你从小就是个孝顺的孩子,就不能满足我们这一点心愿吗……”爹也加入了妈的行列。

“我看就是把你供着上学上坏了,你看隔壁老张家的润娃,就上了个高中,嫁给了我们县上农牧局局长的司机,现在两个儿子,见天抱着在我们面前显摆。你嫂子不争气,你也不生,我和你爹的脸都没地方搁了……”妈越说越激动。

之清看着面前的父母,两张嘴开开合合,话说得越来越难听,她的头越来越疼,一个手的按压已经完全无济于事,用两只手狠劲地按着。太阳穴却突突突地跳得越来越响,之清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2

之清在家里排行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上个世纪80年代,计划生育政策下,之清能生下来,全靠家在西北农村。在这个偏远的乡村,交罚款生二胎,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

小时候听奶奶说,之清出生后,爹给村支书交了200块罚款外加两斗玉米面。要是男孩,就得交400块罚款外加两斗白面。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这笔罚款已经算是巨款了。但村里每家都至少有两个孩子,有的家庭为了生个儿子,不惜四处借钱,砸锅卖铁,生三胎、四胎。

妈一直不喜欢之清,“生个女娃不能下地干活,长大后还是别人家的人!”之清从小就听着这样的怨怼长大。

之清小的时候,妈一直想把之清送人。有一次,她借着去镇子上粜(tiào)米的机会,把还在襁褓中的之清放在了镇子上一户人家的门口。妈回到家,奶奶看她没带回之清,哭着问明真相后,颠着一双裹过的小脚,跑了三里地,把之清要了回来。

所幸,那个时代,人们都很纯朴,没有为难奶奶,把之清还给了哭肿了眼的奶奶。

在村里,之清没有什么朋友。因为家里总有干不完的活,根本没有时间出去玩。

之清很小的时候,初中文凭的爹就凭着一手打得很好的算盘,被乡水泥厂招去做了会计。

这在村里是很值得炫耀的一件事,妈为此一直觉得脸上很有光。但水泥厂离家很远,爹经常五六天才回来一次,地里的农活都落在了妈身上,家里的各种家务活自然落到了之清身上。

每天妈出门去地里干活前,都会给之清交待一堆的活,“把院子扫干净,碗洗了,猪狗鸡喂了,中午要吃的面活好、菜洗好……”很多时候,妈走出门很远了,声音还在村头飘荡。

中午,妈从地里回来,看到哪样活没干完,或者干得不合心意,总会大发雷霆。

妈有很多种教训人的“秘密武器”,让之清从小就不得不绝对服从。“柳鞭”就是其中一种。

春天刚到,柳条刚刚经过一个冬天的风雪洗礼,在春日里暖暖的太阳照射下由枯变柔,但还未抽出绿芽,这个时候的柳条柔中带刚,最有韧性。

每到这时,小伙伴们都会折下几根柳条,在手上细细搓转,直到将外皮和里面的枝干分离开后,把外皮蜕下,成一个中空的小筒;

再把两头削齐整,其中一头留出半厘米宽的一小条,用小刀或者指甲刮去最外面褐色的表皮,只剩绿色的内皮,当作吹孔,一个柳笛就做成功了;

做柳笛一定要用这时候的柳条,早了,柳条还不够柔,任凭怎么搓皮和枝干也不会分离。

晚了,叶子绽出后外皮就脆了,一搓就裂,不会成中空的小筒。

这种柳条,却是之清最痛恨的。

每年这时,妈妈都会带着铁锹,去树上砍下一大把这种柔中带刚的柳条,用布带绑起粗的那头,细的那头便是分散开来的鞭头。

若之清哪天“表现不好”,妈就一手死死拽着之清,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柳鞭”,狠劲甩下去,之清的后背和屁股,便马上火辣辣地疼。如此几下,之清的后背就血红一片。晚上睡前脱下衣服时,总会有血痂连着衣服被剥落,又是一次揪心地疼。

最初,之清挨揍的时候会哭着求饶。可是,有一次之清挨揍时哭的声音被院子外的同班同学听到,第二天在学校被同学笑话一通后,以后每次被揍,之清都倔强地死咬着嘴唇不肯出声,于是,她总会被揍得更狠。

极偶尔,哥哥也会挨揍。记得有一年冬天,村头涝池的水都结了冰,贪玩的哥哥和村里的小孩们一起上冰上去玩,还在冰上凿出一个冰窟伸手进去捞鱼。

妈看到后,又急又气。拽着哥哥回家后,把门前大树下的结的一大块冰放在院子里,让哥哥光脚站在上面站了半个小时。哥哥冻得嘴唇发紫,一个劲求饶,并再三保证再不会去玩冰了才被放下来。

那次,在家干家务的之清也被妈一顿揍,原因是没有看好哥哥。

总之,哥哥挨揍的时候,之清肯定也会被揍。而之清挨揍的时候,哥哥总是在旁边嘲笑她。

之清比哥哥聪明。自上小学以来,她就一直是班上的第一名。

可是,之清从来没有得到过妈的赞许。

在妈的眼里心里,只有哥哥是一块宝,即使哥哥考试不及格被留级;即使哥哥在村上调皮捣蛋被抓了现形扭送到妈跟前;即使哥哥屡屡欺负之清撕坏她的书本掰坏她的钢笔,妈都会淡淡地说一句,“男孩子,小时候就是要皮些,长大了才有血性!”

后来之清才知道,这句话,不过是妈掩盖重男轻女的一个说辞罢了。

自记事起,之清就知道,自己不论怎么努力,也不会得到妈的一句表扬和认可。别人家的孩子,包括哥哥,在妈跟前也会撒娇,但她不敢。她怕妈眼里的那种恶狠狠的火焰。

这种火焰,在爹每隔五六天回一次家再走后,会变得更加炽烈。为了防止火焰灼伤自己,之清学会了躲着妈。衣柜、炕沿下、桌子后、甚至臭气熏天的厕所,都是之清的藏身之所。

每次藏起来前,之清都会找一本书躲起来看,享受那一点点属于自己的自由时光。

离开妈,离开家,是长大后的之清唯一的想法。

3

“老婆,你终于醒了!刚才吓死我了!”

之清睁开眼,看着面前的老公,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刚想张嘴说“没事”,眼泪就大颗大颗从眼角滑落。她紧紧拽着老公的手,似乎想靠这从痛苦的梦魇中走出来。

“老婆,你怎么了,告诉我……”老公一脸紧张。

“没事了,没事了……”之清哽咽着。自己从小经历过的事情,在身为城市家庭独生子的老公看来,简直匪夷所思。所以,之清从来没有把小时候的经历讲给老公听过。

“爹和妈呢?”之清问。

“他们带着粲儿去楼下玩了……”

“什么?这怎么行,他们人生地不熟的,还带着孩子出去……”之清心中立刻警笛大作。

“他们非要带粲儿下去,说去楼下坐摇摇车……”老公见之清一脸紧张,也跟着警觉起来。

“快,快走,下去找……”之清翻起身,硬撑着还有些摇晃的身体,拽着老公往下走。

之清心里很清楚,爹妈心里对孙子的执拗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她不敢想,为了逼她生二胎,爹妈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之清和老公寻遍了小区内外,包括常去的几个小超市,摇摇车无休止地唱着歌,上面却没有粲儿,爹妈的身影也遍寻不着。

之清心里一阵发紧,她拿起手机给爹打电话。接通后,之清的一声“爹”还未喊出声,那头就传来妈蛮横的声音,“粲儿我们带去村里了,你什么时候怀上二胎,什么时候再来接吧……”然后,电话便断了。任之清再怎么拨打,都是一片忙音。

之清绝望地蹲下身去,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老婆,这是怎么回事?爸妈怎么一声不吭就把粲儿带走了?”老公难掩怒意。

“老公,都是我的错!我们去把粲儿接回来好不好?我不能让他们把粲儿带走,他们不会善待粲儿的……”之清泣不成声。

之清和老公收拾好,踏上回村的大巴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冬日炫黄的日头在车窗外一路跟随,甩之不去,之清本就心焦,更觉得口干知燥。

“老婆,你眯一会儿,这几天都没睡过一个整觉了。你别太着急,毕竟是你爸妈,不会对粲儿做什么。”老公拥过之清,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之清不敢闭眼,怕一闭眼,就看到最怕出现的场景。之清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双眼早就又红又肿。她恨不得马上飞回村里。

随着大巴的颠簸,之清离城市越来越远,离村子越来越近。

车窗外,都是荒凉的田地,废弃的白色塑料地膜在黄土地上随风乱窜,就像找不到家的孩子,东躲西藏,想找个舒适点的栖身之所。一如十年前矮旧的房屋,墙头上苫着的干枯的苜蓿草,在风中摇摆不定,不时发出不满的呜咽,似乎也在怨天尤人。

这样的黄土地上,布满了小之清的影子。五六岁时,在田里拔草;九岁起,就弯着身子用铁锹给土豆加垄;十来岁时,割麦、晒麦、打麦、扬场……各种农活,之清都干得很熟练。

下了大巴,又雇了个小三轮,在寒风刺骨中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村里。天已经全黑了,走进村里那条熟悉的巷道,之清紧紧挽着老公的胳膊,以免被各家各户晾晒在路面上疙里疙瘩的牛粪、羊粪,还有牛羊吃剩的玉米秸杆等绊倒。

这条巷道,是之清长大的地方,也是她想方设法逃离的地方。小时候,之清经常在别的小孩子在巷道头玩耍的时候,干那些永远也干不完的农活和家务。

即使这样,之清拼着一股韧劲,从这儿逃了出去。她以为,从此可以远离这个地方,过自己的生活。可如今,她还是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了粲儿嘶哑的哭声。之清早就知道,等着自己的,只会比这更糟。

破旧的院门在里面用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反锁着。

之清敲门,除了粲儿的哭声,再没人应。之清觉得心里有一只大手在使劲翻搅,搅得她心头直疼。她知道,爹妈这是跟她来狠招了。

风在巷道里乱窜,卷着牛粪、羊粪和其他乱七八糟说不清的臭烘烘的东西,直往之清身上扑,之清脸上的泪被风吹干又流下,流下又吹干,生疼。

“爹,你劝劝妈,你们这是要我的命啊……”之清的嗓子也哭哑了。

“爸,妈,你们有话说清楚,这是干吗?”一向好脾气的老公也急眼了。没有爹妈的声音,院里只有粲儿低哑的哭声。

之清又饿又冷,浑身被刺骨的寒风吹得冰凉。她瑟缩成一团,用胳膊紧紧地环抱着自己,想以此来让自己暖和一点。可根本无济于事。

之清的头又剧烈地疼起来,她用环抱着左胳膊的右手使劲按着太阳穴,太阳穴突突突得越跳越响,之清再次失去了意识。

4

之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一直在村里的黄土地上走,走得鞋底都快要磨穿了。

她担心鞋底磨坏了妈会生气打她,她就脱下鞋子拎在手里,光脚在地上走。

黄土坷垃硌破了她的脚底,枯黄的草根划破了她的脚腕,她越走越慢,好不容易,看到一片细细的黄土地,像细沙一般,之清赶紧跳进去,想让脚舒服一下,谁知,她一跳进去,就陷了进去。她越挣扎,陷得越深。

她不敢动了,可还是在往下陷,黄土马上就淹没了她的胸口。她大张着口,想喊救命,可是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来……

再醒来的时候,之清躺在医院病床上。一睁眼,只看到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床单、洁白的顶灯。床边一个人也没有,她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听到有人轻轻走进来,她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格外重。

来人看了看她正输着的液体,就又走了出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门口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努力了一下,还是没有睁开眼。

来人没进来,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又有人来,两人说起话来。

《心灵的约定》

【序章】

农历七月初七,中国情人节的晚上,英雅琪搭乘出租车返家的路上,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百转千回,不明所以。车窗外,万家灯火,夜空璀璨,天上,一道银河横亘空中,人们沉浸在了怡人的夜色里。这时候出租车收音机里一个如同银铃般醉人心扉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观众们,欢迎各位收听《心灵之约》栏目。今天晚上是中国情人节,牛郎织女在这一天渡过天河,共赴佳期!这一天是牛郎织女一年中唯一一次聚首的日子,所以今天我给大家讲一段爱情故事……”英雅琪感觉这位女主持人的声音好像在自己的记忆中出现过,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插曲之一】

中华民国三年,蔡锷将军被袁世凯软禁北京,为了麻痹袁世凯,蔡锷将军每日去北京八大胡同寻欢作乐,在那里他遇到了生平唯一的红颜知己小凤仙…

【第一章】

收音机里那位女主持人说:“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爱情要勇敢,不要怯懦!在十年前的夏天,我遇上了一个叫做英雅琪的男孩子……”听到这句话,英雅琪的心好像巨浪拍打一般,脑海里有不可遏制的激动,往日的思绪清晰如水的浮上心头,他禁不住泪流满面,那个女主持人的讲述仿佛一颗颗钢针扎向了他的心,英雅琪目瞪口呆的望着窗外呆呆的愣神。出租车司机关掉了收音机,轻声细语的问道:“先生,您这是怎么了?”英雅琪止住悲泣,“师傅,这个女主持人是不是叫扬悔?”“是的,我经常听她主持的《心灵之约》栏目…”“师傅,她刚才的讲述不是完整的,现在我结合我的回忆,把这个故事完整的讲给您听,我就是他所说的英雅琪,如果可以回到十年前,那么,悔悔她…她…就不会孤单至此了…”

【插曲之二】

蔡锷将军第一眼见到小凤仙时,她正用牙齿咬破手指,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中国地图上空的太阳,蔡锷将军当场写道:“不信红颜终薄命,古来侠女出风尘!”接着蔡锷弹奏古筝《将军夜引弓》,箏声如同杀伐疆场,万马嘶鸣一般,一曲奏罢,小凤仙当即回书道:“不幸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当夜,蔡锷将军将真实名姓说出,小凤仙发誓说,要与蔡锷将军生同寝,死同穴!

【第二章】

十年前,英雅琪在杭州上大学,生性孤独的他在杭州市北郊租赁了一间房子,每天他都会坐上77路公交车往返于学校和住处。这天早上,他照例坐上了77路公交车,迎面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新鲜面孔,一位新上岗的女售票员,(注:以前公交车上都有售票员。)看到她,英雅琪忽然有一种久违的异样的感觉,她好像英雅琪上辈子的朋友,她的外表是一种极为纯洁的美丽,不是范冰冰那样妖艳,也不是甘婷婷那样妩媚,那种美丽就像是草尖上的露珠和深潭中的一汪清水,古朴雅致,清新淡雅,一瞥之间似乎可以净化人的心灵。那一刻英雅琪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第三章】

后来英雅琪才明白,自己在爱情上是多么的懦弱,他外表如冰,苍凉冷峻,内心如火,真诚善良,更重要的是他性情孤傲清高,不愿轻易表达自己的感情世界,就这样他忍受着一天一天的爱情折磨,而那个女售票员就是后来的扬悔,也是这种人,性情拘谨自闭,绝对不会主动表达。就这样他们互相回避着对方,谁也不会捅开那层玻璃纸,就这样,两个人每天在公车上见面,若即若离,咫尺天涯,各自互相窥探着对方内心世界的真实想法,谁也不表现出来。

【插曲之三】

在小凤仙的帮助下,蔡锷将军逃脱龙潭虎穴,津门饯别时,蔡锷将军发誓道:“凤儿,待帝制扫除,共和再造之日,某当与卿归隐林下,一箫一剑,浪迹天涯,呼吸民主、自由之空气,某之身暂属四万万同胞,终属卿也!”在小凤仙一声声“蔡郎”的呼唤下,二人洒泪痛别!

【第四章】

终于有一天,英雅琪忍受不了爱情的折磨,鼓足勇气要向扬悔表达爱意,那天清晨,他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运动装,缠上了蓝色的束发带,心怀忐忑的走向了77路公交车,两个人仍然两望云天,默默不语,走了一半路途时,英雅琪站起身来,颤颤的说,“小姐,您站着太累了,请坐这里吧!”扬悔的脸登时红了,她没有说任何话,依旧呆呆的望向窗外……

【第五章】

那一天之后,英雅琪彻底的死心了,“原来我只是单相思呀!我…我…”一个月的阵痛中,他告别了77路公交车,每天跑步去学校,他相信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痛苦,慢慢的他内心的伤痛结上了疤痕,他和一个他并不喜欢但是很爱他的女孩子走到了一起…

【插曲之四】

护国战争胜利之后,蔡锷将军喉疾发作,不得已奔赴日本就医,临走前,托人把自己的亲笔书信交给了小凤仙,数月后,蔡锷将军在日本福冈医院结束了伟大而又短暂的人生…

【第六章】

那天英雅琪给扬悔让座时,生性拘谨腼腆的她表面上不敢答应,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英雅琪的真实想法。她的内心十分激动,因为英雅琪已经是她的唯一了。然而一个月内,英雅琪好像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眼前,在思念的折磨中,扬悔百般打听,终于找到了英雅琪就读的学校,这次她没有任何的拘谨,她想彻底的表达自己的爱意。那一天,她在暗处看着心中的白马王子在球场上潇洒的奔跑,球赛结束后,她准备走过去时,另外一个令扬悔万分自卑的漂亮女孩子早已经跑向了英雅琪,递给了他一瓶矿泉水,两个人手拉手走向了远方……

【插曲之五】

蔡锷将军死后,小凤仙悲痛欲绝,终于一夜,她悬梁自尽,并留下了千古绝唱的遗书,“妾与蔡郎,生难相聚,死或相依,妾愿死后化为恨海杜鹃,夜夜悲鸣,望白云苍茫之处,是我和蔡郎停尸棺椁处,乌鸦绕树,匝匝相围,天长地久,不离不弃……”

【终章】

十年了,英雅琪结婚生子,而扬悔一直绝然一身,她每天都在自责中渡过,如果那一天在公交车上她接受了英雅琪,事情会怎么样呢?可是她直到现在也没有明白英雅琪到底爱不爱她?扬悔那动情的讲述仿佛把英雅琪重新带回到了十年前,在美丽的杭州市,在美丽的西子湖边,在77路公车上那一幕又一幕…英雅琪情不自禁的喊道:“悔悔,我不值得你留恋,你赶快成家,我们虽然身处异地,然而心灵永远在一起,我们之间永远有一个【心灵的约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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