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重光

【楔子】

金磷炎,伤不了肉身,却焚得尽灵魂。

金蝉子看着手中跳动的金黄火焰,忍不住再次开口询问:“紫双,你……真要如此选择?要知道此法终究会让你魂魄飞散,而且若有失神,他的魂魄……亦不得保。”

紫衣飘飞的女子,怀中是一名神色安详的白衣秀士,双目紧闭,呼吸全失。

她抬头看向金蝉子,眼神坚定神色温柔:“金蝉子尊者,我意已决——因为没有他的世界,对我来说亦没有了任何意义。”

金蝉子沉默许久,终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金色火焰便包裹了全部的紫色。

衣袂不燃,而魂魄灼伤。

泪,自她脸颊滑落,于他胸前浸染成花。

重光,真的很痛呢。原来,灵魂燃烧的感觉竟会让人如此刻骨铭心。

重光,对不起啊,昆仑凤池的嘱托终是未能遵守。原谅我吧,我真的……不能独自一人面对这沧海化为桑田的寂寞。

重光,你说过要护我一辈子,那便让我也赌上性命保你一次……好么?

紫色身影缓缓地倒在白衣男子的胸前,泪光灼眼,笑颜如花。

金蝉子转身,神色不忍。

重光,你会得救的,一定。因为在这荏苒的千年时光中,你还未曾听见过我深深埋藏于心底的那句倾诉。

重光,我……爱你……

【夕·云】

晚霞灿烂,火云艳丽。

俊逸出尘的白衣男子靠在昆仑之巅的开明树旁,从容闲雅地观赏着天际那一片绮丽。

忽然,一朵淡紫祥云从天而降,瞬间紫纱飞舞,清香四逸。

“重光,你又擅改了我的晚霞当职表!”美丽的黑发少女气势汹汹,裙摆、水袖上的铃铛“叮铃叮铃”,清脆悦耳。

名为“重光”的男子温雅一笑,伸手拍了拍少女的头:“日复一日,难道你就不曾倦怠过么?而且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司夕霞彩云的小紫双也就不会来找我了呀。”

“你,你你——气死我了!”紫双见对方丝毫没有半分悔过之意,气得银牙都快咬碎了。

“紫双啊,重光就是喜欢逗你玩这你又不是不知道。”略带笑意的嗓音响起,五彩祥云之上站着的是一名相貌温和的年轻尊者。

“金蝉子尊者,您也不说说他!”看清来人后,紫双忍不住一边用手指戳着白衣身影的额头一边高声抱怨。

金蝉子微笑着落在两人一丈开外的地方,用指尖轻点嘴唇:“如是我想,佛曰‘不可说’。”

紫双猛地转身腾空,瞬间流霞尽收。

“你们灵山的家伙都是一伙的,我不和你们胡扯了!”待紫莹落尽,远处有恨声传来,伴着渐行渐远的清越铃声。

铃声止息薄紫消尽,天空昏色渐浓。

此时,金蝉子收了笑容,看向重光的神色平静如一池秋水。

“小紫双依旧活力十足啊。”重光微笑,语气愉悦。

“你在加速‘劫’的来临。”金蝉子淡然低语。

“佛光重影的我,有什么劫渡不过?”重光嘴角带笑。

“纵别人信了你的自信狂妄,你也骗不了我。”金蝉子左手幻化出一朵迦蓝莲花,洁白如雪,“你倦了这三千世界,你疑了这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佛祖,你想以这一劫来证实自己的本心。”

重光微笑一凝,许久之后一声叹息。

“金蝉子,你可以不用为我想得如此深邃,我更希望你说我……动了凡心。”他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唤来白云准备离开,“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换了别人,在知道我的思绪后一定早就告发我了。”

“重光,情劫不似他事,你如若不自己脱身,那么便是佛祖有心保你也——”见对方毫不在意,金蝉子有些急了。

“他不会保我。”重光身体一颤,随即回头,露出一抹寂寥浅笑,“我是他的‘瑕疵’,他弃了过多的仁爱、慈悲和情爱,而我却替他仁爱了、慈悲了、生情了;他早晚会抹杀我的存在,即使无此劫也一样。”

金蝉子闻言全身如遭雷击,一时间只得目送他离开,不能言语。

“难道这一切真如天命所示,都是早已注定了的局?”许久,金蝉子才喃喃自语。

而后他叹息一声,挥袖离去。

昆仑之巅,开明树依然璀璨无双。

【深·晦】

紫双坐在昆仑凤池旁的藏情岩上,似漫不经心地将脚伸入清澈冰凉的池水中轻轻划荡,脚上的铃铛和着池水发出低沉声响。她的衣袂长发浸入水中,宛若游动的流光。

“喂,你在吧。”玩了片刻,她忽然出声。

“小紫双什么时候变得和我心有灵犀了呢?”茂盛树林中,白衣青年应声出现。

紫双猛然站起来,青丝带起的水珠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晶莹的弧线。

她朝重光展颜一笑,随即身旁紫纱便如闪电般瞬间袭向重光将他绑起吊在了凤池之上。

“重光,你想死么?”紫双抱肘而立,神色冷然。

“如若是死在小紫双怀里,我愿意。”重光也不挣扎,微笑一如既往。

紫纱刹时收走,重光一个措手不及跌入凤池。

“死重光你够了!你……你为什么就能这么满不在乎!”好不容易浮出了水面,重光看见的是一张眼角微有泪光的愤怒容颜。

他愣住。

“你以为这些日子我为什么要对你避而不见!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突然对你改变了态度!”紫双浑身颤抖,铃音杂乱一如她现在的心境,“你难道真以为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真以为……真以为我会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重光,我是自天地间有了第一缕光彩时就诞生了的晚辉女神!”

“紫双……”重光神色复杂,一时间也忘了上岸。

“你真当我无情?你真认为我不知晓你的真心!”紫双抹去眼角的晶莹,转身,“渡劫容易渡劫容易,这么说的神仙又有几个是在渡劫之后得保周全的?重光,即使‘他’早晚会抹杀你的存在,即使你最终逃不过那样的结局,我也只能见他亲自动手而非见你用自己的性命去赌那根本不知是什么的本心!”

这一句话肯定决绝,惊散了夜空之中的浓云。

而后,月光流泻,有一双手臂将她环入怀中。

“紫双,对不起。”温柔的话语与湿漉的头发一同贴在了她的耳边。

白衣浸透了碧水,月光之下竟无比清冷。

“我不知道,原来你心中竟压抑了这么多的不得已;我亦不知道,你竟为我担心了这么多这么久……”重光埋首于紫双脖颈,冰凉的触感让她倍感凄凉,“而我却还一味自以为周全的隐藏着这个秘密,我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

“何止是笨蛋,我简直怀疑你前世是不是猪脑子!”紫双低声道,却忽然恍然,“哦不对,你没有前世,那么猪脑子就应该是如——”话语未完,她就被重光捂住了嘴。

“小紫双,我知你直快,但……”重光松了口气,继而苦笑,“别说‘他’的名字,灵山的监视者遍布天地,昆仑也不例外。”

紫双拉开他的手,回头,明眸亮若星辰:“你怕了?”

“是啊,我怕了。”重光收紧双臂,似要把紫双嵌入身体,“我怕‘他’会将你牵扯进来,我亦怕我的劫连累了你。”

“你为什么就不能避劫呢!”紫双见所说皆枉然,不由锁眉敛眸。

“紫双,你见那霞光日复一日是否会感觉厌倦?你听那仙乐年复一年又是否会生出厌烦?”重光低语,神色悠远,“——我自‘他’佛光中诞生已近三千万年,我以‘他’影子的身份居住于灵山也已将近两千五百万余年。圣地日日如一的圣歌颂唱,万佛千遍如一的虚伪慈悲已经让我心生倦怠,我曾经甚至想过要下凡为妖,不拘天地束缚,不假自我真心的活!”说到这里,他已经是低吼出声。

紫双不语,伸手抱住了重光拥住自己的双臂。

“但……终究是让我遇见了你,小紫双。”沉吟许久,重光的语气又恢复温柔,“司霞光彩云的美丽女神,犹如天空般宽广自由的心和火焰般赤诚热烈的感情……第一眼看见你,我才相信天界也会有纯洁善良至没有一丝杂质的存在,才相信我竟也会动了凡心。”

“你就挑好的讲吧,反正要渡劫的人是你不是我。”有泪自脸颊滑落,在重光的手臂上绽放成花。

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温凉触感,重光将紫双的身子扳过来面向自己:“是呢,渡劫的是我不是你。所以你要答应我,无论我渡劫的结果如何,你都要忘了我,好好地在天界活下去,重新做回从前那无忧无虑的晚辉女神!”

这一次,是这么多年来紫双如此认真地打量起他的容颜。

温雅的眉眼,白皙的肌肤,犹如夜色的眼眸和长发……他有着太多属于那个人的特点。然而他却还有着那个人所没有的不羁、温柔和对天下生灵无尽的爱——所有人都说他不过是那个人佛光中的影子幻化,但她知道他不是任何人拙劣的仿制,他就是他!

“是随便就可以忘得了的东西吗……你真的……好残忍……”轻轻呢喃,紫双猛然推开重光。

“你就是魂飞魄散都不关我的事!”纵身腾云,紫双在重光惊愕的目光中飞天而去。

铃声回响在昆仑山上,有如紫双强忍着泪水的哭泣。

重光呆立在凤池边,良久之后才暗自叹息:“如果小紫双真这么想,那便好了。”

夜色已浓。

【侵·晓】

灵山东十万里,万劫山。

这里是所有神仙的受劫之地,也是所有神仙的渡劫之所。

重光在万劫山上方停住,身后是佛祖和众灵山弟子。

“重光,情劫已至,你为何迟迟不入山中?”佛祖的言语温和,却未掺杂半分情感。

重光不急不躁,只是回头温声问到:“弟子愚鲁,敢问佛祖,何为渡劫?”

“渡劫自是断七情斩六欲,以成正果!”莲座边,佛祖大弟子迦叶,朗声回答。

“如此说来,佛祖亦是渡劫之后才得以修成正果的?”重光继续问到。

“自然。”与重光相似的面容,没有丝毫感情波澜。

“果然如此!”重光大笑,继而入万劫山,“那么佛祖啊,当你于山中斩至爱至亲于刀下以断绝情爱的时候,那握刀的手又有没有一丝犹疑和颤抖?”

一时间众灵山弟子哗然,纷纷指责重光对佛祖不敬;只有佛祖和金蝉子不语,目送那白色身影隐入山中。

见白色身影完全没入了黑雾,金蝉子悄声向旁边的白衣女子道:“素真,你的杨柳甘露待会儿借我一用。”

“二师兄你要做什么?”秦素真一愣。

“放心,不是做坏事。”金蝉子浅浅一笑,目光深邃如夜,“这是能让你提前修成菩萨正果的……大公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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