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不过一句曲终人散。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那一句「人生如戏」说起。
少年的时候,正值琼瑶剧风靡的时期,一时间,多少人为了剧中人泪光闪烁,多少人啼笑皆非,但在孩童的心目中,没有那么铭心刻骨,纠缠复杂的,剪不断理还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的红尘情事,不过只觉得美。
既然体会到了人世间的美,便想要捕捉和拥有,像追捕晴空里的翩翩蝴蝶,但若无法捕捉和拥有,能够追随效仿也是好的。
于是女孩子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凑起来,将自己当成电视剧里的人物,说白了就是过家家,说得正式一点,就是做戏了。
那时节,并不懂得具体的「美」为何物,只知道能够成为戏中人是无上的荣光。
每个人都想做香妃,衣袖轻摆,款款曼舞之间,蝴蝶徐徐飞来,又那么美艳清冷,但无论如何,只得那么一个人能够得到这样的机缘,所以终于挑选了其中一个皮肤最白,身材最出挑的。
其余的人,就只能带着遗憾和郁闷地做了小燕子,紫薇,还有皇后,那还是好的,更有甚者,不得不做了容嬷嬷还有金锁,美好的指望终于破灭,心里说不出的凄凄惨惨戚戚。
几个女人一台戏,我是万花丛中一点绿,没有好角色给我,于是我自编自导,杜撰了一个「翻译官」的角色,让京城里的格格娘娘和来自蒙古的香妃更好地交流沟通。
原剧里是没有这么样一个人物的,当时也是赶鸭子上架,病急乱投医,总不能演一个小桌子,或者小凳子的,唯唯诺诺,多憋屈。
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就会有这样的念头,算是一点小聪明。表演的过程中,「香妃」说的是「蒙语」,格格娘娘们说的是「汉语」,而我既说「蒙语」也说「汉语」。
到如今,早已不记得当初选的是那几幕场景,但记忆犹新的是,个个人身上披着床单被罩,纱帘枕头套,为了表演,无所不用其极,算得兢兢业业,「香妃」和我,哪里就真懂得蒙语了,不过是叽里呱啦,乱说一气,但是彼此十分默契,全神贯注地,居然没有笑场。
多年后,本科专业居然真的和戏里的角色不谋而合,这一切,只能推托给冥冥中的定数。
虽然,经历过人世间的沧桑变幻之后,越来越深入地懂得,人生这条路,坎坎坷坷是注定的,造化弄人是难免的,所有的起承转合,在最初的时候并没有清晰的眉目,曾几何时的苦心经营,沉舟侧畔,并不担保否极泰来,得偿所愿。
许多人怀才不遇,含恨而终,更多人不情不愿,终究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就像那年杏花春雨里,吹笛到天明,一心渴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甄嬛,前半生的指望,破灭在那人从来并非一心人,后半生的指望,破灭在好容易遇见一心人,但是时势所迫,纵然是相逢,纵然是相恋,也终究无法相依,终究无法相守。
到头来,得一个仪态万方,正襟危坐的太后的威名,却只能在别人的青春芳华,红颜灿烂里哀哀捕捉属于自己的,随风而逝的倩影。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做了呼风唤雨的太后,但心里是满目萧瑟的凄凉,人生不如意,不过如是了。
所以流涟紫小说《后宫如懿传》里,深解世事无常,人间百味的纽祜禄氏,才会赐名青樱「如懿」二字,「懿」是平和美好,但很少有人心想事成的,所以最终得一个差相仿佛,已经是万分难得的事情。
这也便是人生苍凉况味的根本之所在了。
在那场少不更事,却妙趣横生的游戏里,许多人都想做香妃,因为她美得倾国倾城,但太多人只得任劳任怨地做了格格或者是宫女,怨气冲天。
过了些年,如果她们还记得人生中这一场精致的闹剧,她们大概会醍醐灌顶,香妃美则美矣,命途却何尝不坎坷凄凉。
人们常常容易被表象所迷惑,但是最深层的有关人生,有关岁月的真相,却选择视若无睹,或者涂脂抹粉。
其实也是因为阅历,让一个人的眼光和心界受限,所以许多东西,等到时过境迁,季节变化,终会慢慢浮出水面。
人生,归根究底,不是皮囊,不是表象,而是内心,而是灵魂。
皮囊到底是装扮给外人看的,但是灵魂,是自己的镜花水月,也是自己的深锁重楼,一砖一瓦,一风一月,都做不得假。
一个人,如果对自己,都得作假,都得谎话连篇,人生该是荒寒,多么冷清,多么惊怕。
每个人的灵魂,始终都是寂寞的,因为太多时候不可说,这是人生的一点沧桑。
人生的另一点沧桑,那便是「繁华万千都做了土」的「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真相。
一切所得,一切所失,一切喧嚣,归于岑寂,一切相逢,曲终人散,一切热情,结果冷淡,一切风景,四大皆空。
曾经,我也曾有过几次登台的瞬间,站在台上,完全是「逼上梁山」,难得自在,看着一双双眼睛,不知今夕何夕,生怕忽然魂飞天外,语无伦次,下得台来,仿佛一场梦,又感到若有所失。
那片刻萦绕在头顶的灯光,终究是美的。
我不曾得过盛极一时的荣耀,却已然感到人走茶凉的心酸。
许多许多的梦里,我都踯躅在空无一人的戏园子里,阳光朗朗清清地照,但是曾经的芳华绝代,终于成了梦幻泡影。
还曾梦见别人熙熙攘攘,欢欢喜喜,独我一个人往深深深深处踱去,掀开幕帘,陡然看见一道飘缈孤鸿影,是冷冷清清的青衣,在台上如怨如慕地走场啼唱,台下没有观众。
也曾梦见身在小楼,和家人团圆喜乐,人人心潮澎湃,独我一人无意间,窥见对过人家窗里似有异象,凝神关注,果不其然,是流着泪的戏子,问姨妈一声,她说曾经那里是热闹非凡的戏院,因为吊死了一个女戏子,最终荒寒,无人问津。
正是这场幽梦,造化了我后来一篇意义重大的小说,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也许在我骨子里,始终欠缺着一丝和人间抵足缠绵的热闹。
似乎,我总是难逃在烟火里嗅闻到一丝冷清的宿命。
在珠光宝气的繁荣里,我也常常无法自持地瞥见一丝云烟深处两茫茫的空。
这是我的幸,抑或不幸,那也只待后人评说了。
但是人生,到头来,终究也不过是风雪夜归人,空留马行处,那也不是我独自一人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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