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时期的性是不道德的吗……
把宗教的、道德的、社会的许多成见撇开不谈,对于儿童时期与成年时期的性现象,不便再采用“邪孽”、“乖张”一类的词,尤其是对于儿童时期。从生物学的角度看,人有许多行为,虽不合乎风俗习惯,却合乎自然。就民族学与历史看,所谓风俗习惯大多因时因地而不同,不知道听从哪一方面才好。我们用这类形容词去描写儿童的问题,是不相宜的,简直就是罪过。幸好这类词已逐渐成为过去,取而代之的有“自恋的”、“生殖期间的”等名词,这种推陈出新,当然是进步,美国精神病学者杰利夫早就提出过这一点。
弗洛伊德从前所谓“多形的乖张”原是一个表面印象。初生的羊齿叶子呈一种离奇弯曲状态,长大后,才逐渐变直,这是自然现象,不了解这种原理的观察者难免以“乖张”、“邪僻”论之。其实,幼小时节的蜷曲状态是一切生物必经的阶段,这不足为奇,如果幼小时节便表现长成时节的形态,那才真是离奇的。
有一些人对于所谓“邪孽”有谈虎色变的恐怖心理,以及一部分人特别喜欢在儿童身上寻找“邪孽”行为的疯狂心理,那才是一种邪孽。至于成年人身上的所谓“邪孽”行为,与一部分人的病态心理,他们不知道童年的所谓“邪孽”不会随童年离去而消失。童年进人成年,“邪孽”的方式与程度会有变迁,但不因年龄的成长而完全消灭。杰利夫说过:“很少人是真正长成了的。”不过一到成年,常人于所谓“邪孽”之上,又添出两性女接行为,最终目的,是使两性的生殖细胞得到结合的保障。至此,童年与青年期的“邪孽”可以以游戏的方式而成为性行为表现的东西。
儿童的心理活动方式和成人不一样。在发育后期认为“自然”的,早期并不一定正常。因此,儿童不一定能了解成人的心理活动,成人也不一定能了解儿童的。一个人长大成人之后,不再想象当初儿童时期的情景,或虽想象,但这种想象很模糊,不再能设身处地,这是很不幸的。
我们不要以为儿童时期没有性的变态。儿童时期和成人比较,这些变态只是一个数量与程度问题,而不是性质与方式的问题。无论问题的性质如何,不发生则已,一旦发生,多少可追溯到不健全的遗传上去。
一个孩子潜在的性冲动发生了异样的变化,到了足以妨碍自己或别人的安全或健康时,例如“施虐恋”或“受虐恋”到了流血的程度,或喜欢偷窃到了“窃恋”的程度,这个孩子的遗传品质绝不会没有问题。目前社会上有两种人,脑筋转不过来:第一种始终不了解人类行为有一个先天禀赋的因素;第二种则始终不了解人类行为有一个后天学习的因素。他们一遇到这类问题,总是用他们的成见来应付。他们眼光所能达到的一部分生活经验,虽说各有各的用处,但就生活的全部来说,他们的见解,合则两利,分则两伤。把两方面的眼光结’合起来,才有希望看到一个问题的全部与问题的真相。一个问题不能没有先天后天的成分,对于后天的部分,我们应该设法加以治疗,对于先天的部分,治疗虽不可能,但可以选择一个适当的环境,使问题不再转化。
童年性生活的变态可以分为两类,在不良状况下,这两类变态有维持到壮年的趋势:一是不足与缺陷的倾向,二是过度与流放的倾向。儿童时期不足的倾向比过度的倾向危险性小,因为这种不足也许不是根本不足,而只是发育迟缓的一个表示。到了成年,依然可以踏上健旺与顺利发展之路。迟缓的发育还有好处,这种人在壮年时期的性生活,说不定更有力量,更为幸福。汉密尔顿医师的研究就说明了这一点。在他的研究对象中,他发现性的好奇心发生得越迟,后来的婚姻生活越满意。
他研究的结果有一点出乎意料,就是大多数女性初次接受性知识的时候,在心理上曾一度受过惊吓与刺激的,比从一开始就觉得性是一个有趣题目的女性来说,婚后的性生活更满意。一开始就觉得性有趣的儿童,不妨假设,是事实上性生活早已有相当发展的儿童,也就是情窦开得太早的儿童,时一度受震惊的儿童是情窦开得比较迟的。
这样来看,他的发现虽出乎意料,却并不是真正的变态,而是性的好奇心发展得迟缓的一个必然结果。至于性的早熟或情窦早开,虽不一定是不良预兆,比起晚熟或迟开,总是未来健全发展的一个障碍。
戴维斯女医师的研究结果发现,早年没有手淫或没有其他性玩弄的女性,比有过的女性,婚姻生活愉快程度也不一定多。狄更斯与皮尔逊认为维持手淫习惯的女性,在以后的健康上,比早年不手淫的女性更占便宜。这也许是因为维持这种习惯的女性是一些比较健康与强壮的女性,他们认为:“手淫习惯开始得早与18岁以后才开始的人中,健康上没有什么清楚的区别。”
从我所引用的证据来说,就青春期以前的年龄而论,不足的状态,与其看做有害,毋宁看做有益。不过有一个条件,就是这种状态的产生,必须是自然的,是L童发育迟缓的一个不知不觉的表示,而不是人为的、外在的与不良的物质与环境强制而成的。过度的问题,复杂多变,因此,每一个过度的变态必4别应付。这样就不能没有明智的医生帮忙,做医生的对儿童的生活与问题,还得有充分的了解才行。
指导儿童的工作,需从家庭开始,家庭中的成员,最合适的当然是母亲,做父亲的,对女孩的指导,也有重要的作用。在今天,母亲有着很重要的职责,不是一切女性都担当得起的。未来不一定要人人都要结婚,人人都要负生育的责任,假如这是事实,现代女性应该庆幸。从此,不负生养之责的可以做些别的工?
作,从人类的立场看,并不希望每个女性都做母亲,做母亲的应该是品质最优良的女性。这种选择的原则若有一天得到大家公认,一定可以在性生活里引起一次革命,而这种革命工作,必须从婴儿时期着手。
过去西方的母亲大约分为两类:第一是人数较多的一类,她们缺乏知识,胆量狭小,把子女的性问题几乎放在脑后,这种不闻不问的方法,结果倒也不一定坏;第二是人数较少的一类,她们吃了一知半解的亏,对于这个问题,不免表示出神经过敏般的忧虑与慌张,结果就弊多利少。
今天的新式母亲,自身所处的环境,所受的教育,对于性的观念日趋成熟,她对于子女性问题的态度自成一格,和旧式的母亲不一样。新式的母亲比较灵活,知识丰富,同时比较虚心,不去武断,她自知对子女生活里种种表现的性质与倾向,未必完全了解,也就不随意加以干涉。她们逐渐知道,她的孩子在完成发育之前,必须经历许多不同的阶段,在这些阶段中,即使有部分活动不大合情理或不大健全,也不宜过多干涉,因为干涉太多,其引起的后果说不定比活动本身所引起的结果还要严重。她知道她的主要责任是了解孩子,获取他的信任,遇有问题发生的时候,可以当他的导师。
拿手淫来说,到了壮年还维持手淫习惯的人,中间总有一部分在早年受过母亲多次干涉,不幸的很,这种严厉的干涉也许助长了这种习惯的长久维持。反过来,有人认为大拇指的吮咂可以转换手淫的习惯,许多孩子,从婴儿时起,便知道从这种吮咂里得到快感,如不加干涉,到了一定的年龄,这种活动自然也会渐渐消失。
家庭之外的教育当然是学校。一到学校,困难就多了,因为在学校里,许多孩子混杂在一起,所接触的年长的人并不是最了解他们的人,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他们不但得不到指导,而且这环境根本就不自然,既不自然,弊病的发生便成为必然。戈德史密斯女士《在文明中的性》一书里讲到一个学校,学校当局经过对孩子一番指导后说:“我们现在得到一个结论,幼童的手淫活动,最好不去限制它们,我们只要让他知道他是一个健康的、天天向上的活泼的孩子,他和周围环境的关系以及种种活动都可以令人满意。”’
这类学校政策的试验期还太短,一时不能有确切的成绩。除非我们成年人真正能够回想到自己童年时的经验,设身处地的替儿童着想,否则恐怕一时不会有具体的结果。学校里女童的自恋行为方式很多,大都非常秘密,女童本人也是不自觉的,但对于男童,相对不太秘密。在较大的学校里,我们有时候可以?
发现手淫的“俱乐部”和其他秘密的性活动组织,不过做教师的难得怀疑它们的存在。在这种组织里,中心人物总是少数性情绪遗传特别强烈而性发育特别早的儿童,要是行迹过于显露而被人觉察的话,就成为我们现在所称的“问题儿童”了。
这类孩子,一方面有点性的病态表现,一方面却具有毅力与领袖的才能,对于性情正常、年龄小而容易接受传染的孩子,不免产生一些不良影响。所以,凡在孩子大量聚集的场合里,为大多数孩子的自由发展与自然发育设想,一个最根本的条件是先把这种问题儿童很审慎地分开。儿童的指导工作困难重重,儿童的发展也不容易顺着自然的秩序逐步进行,一方面我们要避免指导者自身的横加干涉,另一方面我们也要把这一类足以阻碍自然发育的影响铲除净尽。好比种谷子,前者是要消极地不揠苗助长,后者是要积极地除去杂草。至于问题儿童,第一件应做的事是把他们隔离开来,无论隔开与否,每个例子都应分别应付,因为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例子,个别情况需要很高明的技巧与手段。要注意,在这种孩子中,一些歧变的性倾向十之八九可以发觉出来,但是他们不正常的行为绝对不限于性的范围,这种不正常的行为会影响到别人的安全。
就普通儿童教育来说,这种指导的责任总是不可推倭的在父母身上,特别是在母亲身上。无能的父母、粗心的父母与愚蠢的父母,在子女身上可以产生很坏的影响,要明白子女自有他们的观点。起初子女总认为他们的父母是天下最完美的父母,这也是他们一部分自尊与自爱心理所寄托的。他们心目中的父母威望是很高的,所以父母的行为方法在他们心理上所引起的反响是相当大的。
从最幼小的年龄起,一个人其实始终在训练他的纪律生活与培养他的克己功夫,但这种生活与功夫的养成,与其凭借父辈的训诫之力,不如依靠同辈的磨炼之功,因为后者要自然、健全得多,自然与健全的教育才是最有价值的教育。
转载请注明:约嗲社区 yuedia.com 儿童性教育 http://yuedia.com/category/ertongxingjiaoy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