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剧院

“我们都一样,向往简单的生活,”表妹这样说。“我想我的生活要像电影一样起伏,”我反驳。

到现在我还是不清楚我内心的真实感受,简单,还是复杂。

“随便找个工作,慢慢做吧。”她说。也对,找个工作都得让人忙上大半年,还不如随便点。说是我找工作,不如说是工作找上了我,一切那么顺利不带一点擦碰。毕业第二天的双选会,我就看上了一个工作,一命即中。

大学我的专业是兽语,一个只有十个人的冷门专业。我的工作是帮助建立宠物与新主人之间的感情,与猫狗和人打交道。我甚至没有问工作的薪资和地点,当天帮他们收摊后,就搭顺风车去了工作的地点。坐在车上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再看手机,竟是四个小时以后了。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打开车门,一股咸湿的气息笼罩过来,是海的气息。我当时就掩盖不住兴奋傻笑起来。海边的一座用来做宠物站的别墅,就是我将来长期工作的地方。一个月几千的工资,太棒了!

“随便果然是件好事。”“但愿吧。”电话那头表妹落寞地说,她还在为找工作而发愁。

说实话我对猫狗有一种天生的恐惧心存在,小时候家里养了一只黑猫,母亲没事就把它抱在怀里,我退避三舍。

穿过精心打扮的前屋,几只乖巧靓丽的狗狗端坐着迎接我们,摇摇尾巴。后屋就是监狱了,打开灯,一双双各式各样的眼睛盯着我,我忍不住后退一步,抚平心绪,才走进去。

这些闪亮的大眼睛各流露出不同的情感,大部分是好奇,小部分是冷漠。

“能接受吗?”“能!我很在行,也不怕。”我说。我在这里住下,海风没日没夜地吹,驱走本应缠绕在宠物站的不好气味。心情大好,牵了一条“监狱”里的牧羊犬,去海滩散步。它直把我往水里拽,在浅滩里得意地踩着水。我任它放肆,松开它的束缚,坐到水里,心里尽是满足。

“手机泡坏了。”我在qq上跟她聊天。“不至于吧?有空我给你买个新的去。”表妹是个厉害的角儿,新工作收入可观。

我的第一个客人领养了一只狮子狗。“为什么怕狗还要养呢?”我问。“我是单身嘛,朋友说动物可以提高人的情商。”她故意装作害羞的样子。

我让她躺下来,把狗放到她臂下,让她感受它的体温。“它在发抖唉。”“给它取个名字。”“……小狮子”“不要闭着眼睛。”她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小狮子,它也在看她,她立马又闭上眼睛,死活不敢再睁开。“你得在这住一阵子。”“没问题!”她冲我眨眨眼,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今天我又去遛狗,重获自由的狗儿没完没了地疯狂玩耍,我也陶醉在欢乐中,全然不顾形象,四仰八叉地躺在沙滩上,任这几只快乐的牧羊犬在我身上跳来跳去。我越发觉得这是个绝好的工作,与动物交流,是不会有烦恼的。

夕阳沉下海平线有一会儿了,天空呈现一片片各种格调的紫红,夜晚将要来临。我抱着一只德国牧羊犬,轻轻地摩擦,它享受地看着我,这样的生命是简单的,它们用纯粹的眼神直视你的眼睛。一旦你进入了它们的世界,那个世界就只有你了。

海边的灯塔亮了起来,海水的反光照亮了白色塔角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身影呈现出来,我观察了好一会儿,还看不清外形。

“带你的小狮子去散步吧。”单身贵族呆坐在椅子上,傻傻地看着她的新宠物。

我放开束缚,狮子狗小跑起来,她吃力地跟上,索性跑起来,小狮子见状,加快了速度,人和狗开始了赛跑,她一下超过了狗儿,它也不甘示弱,奋力超越,她体力不支,由跑变走。“你坐下试试。”我建议道。小狮子跑了没多远,折返回来,围着她兴奋地转圈。“摸摸它。”

不出三天,小狮子认可了新主人,单身贵族要把它领走了。“我的手机号码,有问题呼叫我。”“好!”她把狗塞进她的甲壳虫,遂自己“钻”进去了。“再见。”好有成就感。

我带出来的狗一次比一次多,我想让它们自由奔跑,脱去所有束缚,我好像也变成了一只狗,混在它们中间。

今天,灯塔依旧准时亮起,点亮了单调的海面,我本能地看过去,还是那个身影,更清晰了,一位女生,头微低走进阴影之中,看不见了。我好奇心本来不重,双脚却鼓励我走去看一个究竟。我爬上高高的礁石,才发现离海远一点的地方有更好走的路,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灯塔下没人,我推开微掩的门,走上螺旋状的楼梯,看到了一个小房间,估计是守灯人住的,背后是俯瞰四周的露台。我顶着刺眼的光线:“有人吗?”我全然不带恐惧。“……”光源的背后是稀疏的海边小镇,零星的灯光一动不动地缀在漆黑大地上。一种失落的情绪袭来。突然地,我想家了。

“我一个星期以后去看你吧,还有你的新手机,最新款的哦。”“好。”没有通讯工具的这几个星期我还算好过,怪不得好多同学说我冷血。这里地处偏僻,我给家里写了封信,因为没有信箱,我守在路口,把信亲自给了邮递员。他是个热心的小伙,面带微笑躬着身体接住信。“你刚工作吧?”我问,一副长者的语气。他惊讶地擦了把汗:“是!再见。”跨上单车一溜烟走了。

自认为我是个比较复古的人,因为老旧得方式更加从容优雅。我对着接待厅里的电话机,也想不起来该打电话给谁。倒是他自己想起来,是爸爸打来的,责怪我该早点把联系方式给他们。爸妈表达感情的方式比较直接,数次强调要多回家看看。

“家好远呐!”表妹抱怨道。“一年回一次家,你也是够惨的。”

狗是宠物中的首选,所以宠物站的猫族们备受冷落,甚至还住着一只年迈的美洲狮。来领养猫的大多是特殊顾客,因为猫是一种自我的动物,比较难通过短时间与人类建立深厚感情。

“我要猫。”这位客人简单地说,语气里带着倔强。她一眼看中一只白猫。这只猫已经有名字了:坏蛋。坏蛋似乎很喜欢她,一个劲地往她身上蹭。“她是不是发情了?”她问。

她有一种令猫为之崇拜的气质,她一坐在领养室里,猫咪们都停止了动作,不厌其烦地打量着她。猫有时很高傲,通常不会像狗一样直勾勾地盯着来客,它们可以边慢条斯理地舔着爪子,边斜眼打量陌生人,不露声色,或者假装在散步,然后漫不经心回头瞟一眼,如此循环,直到看懂。

她微低的头,向下垂看的眼。

“你经常去灯塔那是吗?”她点点头,不多说一句话。

“你肯定看到我了吧?”我说。她突然转过头,纯粹的眼神对上我的,我心一虚躲开了。“原来那是你。”

“你在灯塔工作吗?”她摇摇头,吸气,说:“我是摩托车赛车手。”

坏蛋当天就被领走。

今天第一次带猫出去,我抱着一只波斯猫走到海边,夕阳隐没它最后一条边缘,我的心脏竟兀自地加速跳动,激流贯通全身。估计是肾上腺素的即时分泌。怀里的猫不安地搅动,我放它下来,它绕着我走一圈,表示不会乱跑,随后自顾地在沙滩上小跑起来,我跟着它,满足地摸摸肚子,晚餐吃的有些多了。它停下来呆呆地望着灯塔的方向,它在好奇。“想去吗?”我抱起它,朝灯塔走去。

灯塔前的小悬崖上,面对着大海。这是大海,泛着深蓝色的魅力,太广阔,以至于一看之下像一块布盖在大地上。突然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不敢再直视,所以我看向与之相连的天空,可它也是这样的空荡,一眼看不到尽头,也看不清、看不懂。我将来得路似乎就在脚下,但这条路我似乎又已经确定会走向何方,可我还是渴望那些不确定的事情,我希望它们能把我改变成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人。就像海滨那浅浅的海水,因为水是透明的,所以能看得清,但水面扭动的波纹把实际的扭曲成另一种模样。我一下为自己悲伤起来,心里又多了一个疑惑。

生活想一条直线,我可能开始失去热情,每天必须带猫狗出来懒懒的散步,看着夕阳雷打不动地落下。

到了春天,接连一个月没有客人了,我也不会多做什么,没有大动作,却徒生些许恐惧,恐惧会被解雇,当初连劳动合同都没怎么认真看。意外的是,雇主给了我月增二十元的工资计划,还送我一辆单车。

又出来溜狗,我留它在海滩边,走进水里游泳。我喜欢漂在水上的感觉,并认为应该和漂浮在空中有相似之处,除了水,什么都碰不到。天空上没有云,星星早早地出来了,我不懂观星,只认得最显眼的北斗七星。可惜我不是射手座,没有勇气挑战平凡的生活,掀不起波浪。

“手机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毕竟不在校园里生活了。”“但我还是要去看你。”我不知觉地点点头,以为电话那头的妹妹会看到,没多说什么之后挂了电话,竟忘了说再见。

“你来了。”表妹竟然骑着一辆通红的大单车,头上别着一朵朱槿。我不高兴了:“谁允许你摘花的?”她不理会,从车篮子的纸盆抱出一只小黑猫。“你看,我捡的。”她的手背上有一道印子。“明显是被你拐来的。”她点点头,说:“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我们去溜狗,并排慢慢的走。她在另一个偏僻小镇做物流,早早地上班,早早地下班,不像是我无事可做,会写一手小说,每次写完一定第一个给我看。她的眼里带着疲倦准确地说是迷茫。

妹妹更具诗人的浪漫情怀,说:“我搞不懂生活的意义。”“我也不懂。”我把她推到水里,小狗立刻跳起来,兴奋地围着我们跑。我说:“生活本来就没有意义,好好度过就是了。”她挣扎着坐起来,不动了。原来:她恋爱了。

“哥,我想和你一直住在这里。”她有时候浪漫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单纯的向往美好诗意的生活。对于我,她的嫉妒开始滋生蔓长。

“摩托车手”的名字叫“白色”,对,就叫白色。我又一次在灯塔下看到她,她剪成了短发,静静地站着。

“你又来了。”“我喜欢看海。”我虽然很好奇,但我更愿意等她先说话。天边浮着一层一层好看的云,后面青色的天空却显得突兀。她始终没有开口。“我先走了。”有些失望,我走到悬崖下。“你明天还会来吗?”“你来我就在这里。”

我关上门之前,一个身影窜进来,是坏蛋。“坏蛋,好久不见。”我一夜睡不着,直到海面褪去灰色,我才安心的入睡。

一个小时后我准时起床,打理好门面。终于,来客人了,是送信的小哥。他一次要领三只小狗回去。我忍不住问:“您支付得起吗?”“我要便宜的好了,我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单位特别给我补贴,说是送信太孤单了。”

送信小哥是少有的对动物有真正爱心的人,我很放心把宠物交给他。他住了两天之后就牵着它们回去了。“有空我会再来。”

像一个开堂彩,客人接踵光顾,我只好排起三人一组的小班。没时间散步,我感觉有些吃不消。

“你愿意来帮我吗?”我问。白色很惊讶:“有时间我肯定去。”“你的时间很多吗?”“闲的时候很闲,忙的时候很忙。”她应该是遇到忙时了,一整个星期过去,直到我终于有时间出来散步,她才远远的走来。“去散步吧。”

“赛车很好玩吗?”“我喜欢。”

“我也喜欢我正在做的,可是……”“可是什么?”

“我不懂我为什么喜欢。”“我还是喜欢……”

我紧张起来,觉得她在暗示什么,可她没多说。

“你会游泳吗?”“不怎么会。”

“会唱歌吗?”“不怎么好听……”

当我提不出问题时,我更紧张了,白色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定是她封闭了自己。可是我有疑问:为什么她会答应我?

傍晚心血来潮去游泳,以往都是看到海情不自禁投身其中,但这次我是专门来游泳的,这还是第一次发生。海水有些凉,刺痛袭来,还不习惯这样的温度,身体麻木,脑袋跟着一片空白。我竟一下子喜欢上这样的体验。我向海的更深处游去,潜到水下,我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听觉灵敏,听见海波的翻滚,这深沉的声响冲击着我的耳膜和心脏。我甚觉欣慰,因为这一刻我只听到大海的声音,像一颗心脏传来的悸动,带着大海的情绪,虽然我不懂。

今晚我睡得很沉。

阳光从被风掀开的窗帘之间照到墙上,形成一条扭曲的白色,我用手臂挡住刺眼的反光,坐起来走到窗边,灯塔突兀地矗立在悬崖上,白色站在塔角,孤独地向大海张望。

“这么早?”“嗯。”她看看我,又转向海的方向。我发现她并没有看海,而是垂着眼睛。我松开狗绳,坐在她旁边,不一会儿她也坐下来,仍是垂着眼睛。

“你在想什么吗?”“什么也没有想。”她仍是倔强。

海风一股接一股的吹,撩起我两个月未剪的头发,一丝一丝盖在双眼前。我们就这样沉默着,但我还是忍不住强烈得好奇,一次次地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她,希望获取一丝一毫的信息,但是我看不到。我能分辨狗一种表情里的集中感情,但是对于人,我还是太浅了。

“我先走了。”她利索地骑上摩托,开远了。我仍坐着,心里早已不是滋味。我从小不懂怎么与人相处,也总是把自己封锁起来。容易欢喜,也容易忧郁。

“哥,我想去看你。”“你来啊。”“你能来看我吗?”“抽不开身。”

她还是来了,这次坐在送信小哥的单车后面来的,一下车就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想你了。”“我也是。”送信小哥这两天放假,也就一起住下了。他们一起学习给狗儿洗澡,津津有味。

“我好开心!”送信小哥激动得就要流出眼泪:“送信好孤独啊!”我和表妹说不上话来,醉了的邮递员自言自语,最后索性大哭起来。我们看着这闹剧,虽说早已深醉,但还是沉默着。妹妹驼着背靠在我肩上,流下眼泪来。

到底什么样的人不会孤独?

她还是站在灯塔下,这次是望着我们的方向,我呼唤她下来,她摇头拒绝。

狗是一种最能与人亲近的动物,所以说,我从不会孤独;或许正是因为害怕孤独,我才选择了这样的职业;大概是这样的一种“不孤独”,才逐渐演变成另一种类似孤独的东西。它正慢慢浮出水面,露出它的冰山一角。

“你家住在附近吗?”“嗯,在那里,蓝色的那栋。”白色指着不远处的那幢小别墅。“你一个人住吗?”“我寄宿在那里的。”“你不回家吗?”“没出息,不回家。”她抛了一颗小石子下去,天上的星河就亮了起来。“回家看看吧。”“你不是也不回家吗?”我无言以对。

她几乎天天都会来看海,每次肯定出现在灯塔下,我开始习惯她的身影,就像她和灯塔是一体的。

波斯猫是一种安静的猫,不好叫,也不粘人。表妹说我就像这种动物,高傲,却总能吸引目光。我承认,或许我本不应该以人的形态出现在地球上。

“你喜欢她吗?”“算不上喜欢。”“你迟早有一天会被你的高傲吃掉。”表妹挂断电话。

揭开窗帘,白色坐在灯塔下认真凝望海面。我抱着猫坐到悬崖下的沙滩上。深蓝的海面克制地涌动,尽量不撕裂自己的表面,不挤出一星半点的泡沫,看着看着,感觉像是被催眠了,身体跟着它的节奏左右摇晃,就快要进入一种恍惚的境界。摩托车发动的声音一下打破我的冥思,我把握不住平衡歪倒在地,看看表,晚上十点了。

闲时,我就进行那天晚上学到的冥想方法,乐此不疲。

“你在干嘛?”我抬头看她:“冥想呢,被你打断了。”她笑了笑说:“我带你去摘豆子。”“哦。”

红豆,相思之物。它真正的名字叫“海红豆”,常绿乔木。

“为什么叫海红豆呢?”“因为我觉得海红豆的木头可以用来做船。”她说。

我还是爱看海,上了瘾无法自拔。我大多数时间是和她一起看,几乎每一次都是她先离开,我还再看一会儿。打扫一下空荡的狗监狱,研究菜谱上的某一道菜,我变得越来越会消磨时间。

“为什么不对她说你对她的感觉?”“我对她没感觉!”我反驳。

“为什么?”“我怕她爱上我!”我说出了原委。

“为什么?”“因为我不会爱。”无法想象这句话怎会出自我口。

“啊?!”

如果有人能理解我的另一种孤独,那是一种后天失去造成的残缺。

“爱是什么?”“陪伴。”我说出了我的理解。

海是永远沉默的,也是永恒不变的。

白色可能去参加比赛了,一个月没有再出现。我终于第一次一个人爬上悬崖去看海,在灯塔下发现一串红豆,红绳已经褪色,豆子仍光亮鲜红。我想起我们曾经的一段对话:

“为什么喜欢看海?”“海会一直陪着我。”

“你会离开吗?”“如果你离开,我可能就会了。”

现在做梦总会有一面镜子,里面是她。

我明白了:白色说的每一个细节,都描述的是我,我问她的每一个问题,得到的都是我自己的答案;白色不再是白色,而是我臆想的镜像。

我已然离开,找不回自我。

有一个人曾对我说:你从来都是在喜欢你自己。她说的对,我一直在现实中寻找同类,越相似,我越崇拜。

楔子

郭林站在阴影里透过窗子看见一个女孩坐在一个男孩的怀中。

他已经习惯了,这是沈佳妮第几次在他表白之后和别的男生在一起。

他以为这次沈佳妮和从前一样,玩够了就会回来。

郭林太喜欢沈佳妮了,喜欢沈佳妮全校都知道,除了沈佳妮自己不知道。

郭林单身了八年。陪了沈佳妮八年。

从第一次遇见沈佳妮,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就连复读的一年高四郭林都陪着沈佳妮。降了40分报考了沈佳妮的大学。

沈佳妮从来不缺爱,追求沈佳妮的人大抵能排成一个连。沈佳妮最出名的怕是那又长又直的头发以及一双细溜的大长腿。

每当郭林每次鼓起勇气要给沈佳妮表白完,沈佳妮都会立马和别人在一起。郭林跑到小树林,他不会抽烟,点了无数根烟,放到嘴边,又都掐灭了。

全校都看得出自己喜欢沈佳妮,沈佳妮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她只是不想捅破那层关系。沈佳妮的男朋友一个接一个的换,唯一不变的是郭林依旧陪在她身边。有时候沈佳妮的男朋友质问起来沈佳妮,沈佳妮都会解释郭林是她最好的朋友。郭林也每次都会拍着胸保证说:放心,我喜欢全世界都不会喜欢她的。

大四的那年冬至,天气格外的冷,郭林跑到自习室去备考研究生,手机搁在宿舍,错过了沈佳妮和张泽的第一次相遇,成为了他后悔了半辈子的事情。

沈佳妮在电影院兼职。头有些发晕一回头便和张泽撞了满怀,拿着一筐眼镜被张泽一撞散落了一地。张泽可不是学校里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帮着沈佳妮就收拾了,有意的手背时不时轻轻擦过沈佳妮的手。

张泽候在电影院的门口,一直等到沈佳妮下班,道歉要请沈佳妮吃饭。张泽看沈佳妮脸色不好,饭没吃成,直接二话不说把沈佳妮拉上车把人送医院去了。

张泽每天等沈佳妮下班把沈佳妮送回学校。一来二回的便熟络了起来,两个人的关系就像坐上了火箭飞速发展。沈佳妮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后来心里早已坦然接受。

郭林有天出去给沈佳妮带了礼物,回来时才发现那晚沈佳妮根本没回宿舍。室友也不知道沈佳妮去了哪里,郭林给沈佳妮打十多个电话未接通。

正巧,郭林在这个快餐店看到了沈佳妮。

郭林遥遥的看见男生的一只手搂着沈佳妮,放在她胸旁,另一只手隐晦的从沈佳妮的大腿摸了进去。沈佳妮没有反抗,反而靠的更紧了。沈佳妮就像换了一个人,她的长发变成了利落的短发,红唇,低胸衬衣,超短裙,高跟鞋,坐那男生腿上,笑的格外妩媚。

他守护了沈佳妮这么久。郭林把手机揣进兜里,冲了进去,一把把沈佳妮拉了起来。大喊道:“你疯了,你是谁你就和他这样?”

沈佳妮当即扇了郭林一巴掌。

“你有病?你谁呀你。管得着我吗?”沈佳妮质问着郭林。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郭林反驳。

“你他妈说谁不是好东西?”张泽一拳打在了郭林的脸上。

“你呢?打我主意打了这么久?当谁不知道一样,你想想你自己,当初说喜欢全世界都不会喜欢我,呵呵。你看看自己的行为吧,像个小丑。”沈佳妮把水泼在郭林的脸上,拉着张泽就走。

郭林把脸上的水捋掉,他觉得沈佳妮真不是个东西,觉得自己更是一个王八蛋。沈佳妮说的没错,自己不是沈佳妮的谁,干嘛要参与她的生活。

郭林换了手机号,没有再备考研究生,而是去了北漂。当年为了沈佳妮一本分数上了烂二本,现在又没考上研究生,简历人家都不屑于看。租住在北京底下三层的连窗户都没有的地下室里。

“郭林,你又在偷偷看她的动态。”一个清丽的姑娘凑过来,手指戳了戳郭林的手机屏幕。“被我发现了,你输了输了。”

女孩叫猫猫,是个模特,租住在郭林的旁边。郭林无奈的熄了手机屏幕,举手投降着看她道:“我就点开了一下,你看我关掉了。说吧,什么条件?”

“都过去了,真没意思,人家都不要你,你还整天惦记个什么劲。”猫猫拆开瓶酸奶,叼着吸管,翻翻白眼默然道:“明早我想喝豆浆,你给我买,不加糖的那种。”

这小丫头,居然爱喝不加糖的豆浆,那有什么好喝的,果然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

郭林至今都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她穿着简简单单的白体恤搭着牛仔,拎着宽大的行李箱,踩着帆布鞋走着淌脏水的地下室,有着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的精气神。她看见郭林,动作有些夸张的向郭林挥手:“嘿,我是猫猫。这里的新住户。”

北京都贵的死去活来六七个平方,公用的卫生间没有浴室。一个月六七百,地下室人流量很大,每天都有人声嘶力竭的哭喊。这里是地狱,是绝望的。连大男人都忍受不了,更别说一个女孩子了。

可猫猫偏偏却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她每天回来的很晚。她总会带回来一些宵夜给郭林,自己反而不吃说要保持身材。

猫猫喜闹,平时没什么事就会过来找郭林,嘴巴闲不住,一些平淡无奇的琐事也能被她讲出花来。

猫猫知道郭林和沈佳妮的事情之后,一下跳到桌子上,不屑地说:“那种女生有什么好喜欢的啊,她就是想吊着你。”

猫猫信誓旦旦的保证要让郭林忘记沈佳妮。之后,郭林和猫猫就有了一个约定,郭林以后不能关注任何和沈佳妮有关的消息,违反一次,就要答应猫猫一个条件。

遇见猫猫之后,郭林终于一扫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往日阴翳。

猫猫过生日那天,下了雪。她带回来个大蛋糕,请大家去聚一聚。郭林笑她有什么好聚的,大家不过都是点头之交。猫猫细心的收拾好桌子,扬起头很认真的说:“才不呢,那是因为都不熟。正好,这次大家可以一起玩啊。”

猫猫想让郭林买两瓶酒回来,她生日郭林不想扰了猫猫的兴致,无奈的摇摇头随了她意出去了。

等郭林随手挑两瓶酒回来时,正巧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把猫猫抱起来要亲猫猫,猫猫一支拖鞋已经滑掉在了地上,她死命打着那个男人,绝望的大声呼叫。坐了一屋子的人都在调笑起哄着,没有人上去阻拦。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郭林面色当时就变了,他大步向前,跨过人群,向着猫猫走去,一把轮起手上的啤酒瓶直接砸在那男人的身后,破碎的玻璃炸裂了一屋子,瓶子里的酒四处溅起。

人们尖叫声,指责声四面而起,场面一度混乱不堪。猫猫在混乱中整理好自己,穿上帆布鞋,郭林拉住猫猫胳膊就跑,猫猫的胳膊很细很细,但却很柔软,郭林心头微微一颤,他要带她离开这里!两个人疯了一样的冲出地下室,没有目的的开始狂奔,最终气喘吁吁的停在天桥底下。

“后悔吗?”郭林松开猫猫给她穿好衣服皱着眉问她,“不是你的圈子,干嘛要强融。现在好了,受委屈了吧。”

猫猫看着郭林双眼通红,再也忍不住的抱住郭林嚎啕大哭:“郭林,我真的受够了!环境我都可以接受,哪怕没有阳光,哪怕整日和虫蚁为伍,我都可以忍的!可是我受不了所有人的冷漠,这么下去会把我逼疯的!我一定一定要离开这里。”

一直顽强的猫猫褪去了所有的坚强和伪装,把所有的脆弱赤裸裸的展现在郭林面前,郭林心中的那根弦似乎在那一瞬间断裂了。

“别哭了,别哭了。”郭林心头一紧,他不太会哄女孩子,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抱住自己浑身发抖格外恐惧的猫猫。

“其实……我本来一点都不难的,一点儿不想哭。”猫猫的肩膀颤抖着,断断续续的说:“你一安慰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控制不了我自己。”

郭林怔住,渐渐隆起身子,回身圈住她。右手轻轻搭在猫猫柔顺的头发上,在她耳边一边有一边的重复:没事的,有我在。

从那天起,猫猫再也不睡懒觉了,把郭林拉起来,每天十公里跑步。猫猫把最喜欢的帆布全都扔掉了,白天踩高跟鞋疼的呲牙咧嘴,嗷嗷直叫,也绝不换上平底鞋,晚上在淌着脏水的地上来来回回的走着模特步。在这个纷杂的世界里,郭林比谁都坚定的相信猫猫能够出名。

幸运的是猫猫那天出门吃馄饨帮一个小有名气的女设计师付了一份馄饨钱,女设计师觉得猫猫很有灵气,就在自己的工作室里签下了她。

猫猫有钱了,硬生生的把郭林从脏乱的地下室里拖了出来。租了一个环境稍微好点却只有三十平米的小间,里面只有一张床。

郭林早就被北京打磨掉了一切张扬和锐气,听了无数遍的拒绝让郭林有些茫然,他觉得自己这半生活得很失败,到头来也只是混吃等死。

猫猫一巴掌打在郭林腰上。郭林有腰伤,以前的时候载沈佳妮刹车不灵了没刹住,车翻的时候郭林一心想护着后座的沈佳妮,身体歪曲着向后倾,腰撞到了自行车的把儿,之后就有了腰伤。

郭林一下就醒了,猫猫问他:你打算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是啊,生活它还可以重来,不能让猫猫一直养着自己。

郭林一狠心白天天天跑到附近的大学自习室的重新开始备考硕士,晚上找了个夜班,工资低廉。他把所有的工资都用来买蔬菜水果,猫猫为了保持身材不吃晚饭,中午回来学着营养菜谱给猫猫做饭。郭林底子不差,考上了重点大学的硕士,两个人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

郭林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把吉他回来,晚上弹给猫猫听,猫猫听着听着睡着了。郭林的手机突然亮了,一条短信,来自未知的号码,郭林手一抖,手机滑到床上。

是沈佳妮的,很早的时候把沈佳妮的电话删掉了,虽然没有备注,但有些号码已经熟稔了千万次,哪怕闭上眼睛也可以倒背如流。

郭林,我们见一面吧。

“你去吧。”猫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头轻轻抵在郭林的肩上。天知道她此时的心有多难受,可是她不能说,因为她不能让郭林为难。

“猫猫。”郭林心头苦涩,回头看着月光下清冷的猫猫。一贯吵闹的她竟然安静得让人有些不习惯。

猫猫抱住郭林,声音有些嘶哑,“郭林,我不想你去。”

郭林将沈佳妮的名字拉黑了,他转身,伸出右手之间抚摸着猫猫的头发,浑厚的男音说:“不去不去。我不会去她。”这句话郭林像是说给猫猫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猫猫死死的咬住下唇,脸刹那间变得通红,松开郭林,将被子一拉,躲进被窝里。

郭林揉了揉鼻子,自己这是被一个小丫头骗子表白了?

郭林将手机扔在一旁,要拉起被子,猫猫死死的拉住被子,郭林就压在猫猫的身上,猫猫使劲推他,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大叫道:“郭林,你重死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真的是……”郭林轻轻把猫猫的头发拢回耳后,看着猫猫的眼睛,猫猫有些含羞别过头去,郭林扣住猫猫的下巴,逼迫猫猫和自己对视。很郑重的和她说,“表白的话还是交给我来说吧。我喜欢你。”

猫猫的眸中刹那间绽出星辉,抬手,勾住郭林的脖子,扑上去亲了一口,郭林忍不住挠她,猫猫在郭林怀中逗得直笑。

第二天早上醒来,郭林在疲倦的猫猫的脸上亲了口。去了大学,把刚刚拍的猫猫的睡颜发了朋友圈,也学钱钟书先生文艺了一把,在遇到她之前我没想过结婚,遇见她之后我没想过要和别人结婚。

沈佳妮来了。

大抵是因为这条朋友圈暴露了郭林的地址,郭林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就遇见了一年半没见的,他出来的时候看见沈佳妮蹲在他们教学楼门口。沈佳妮瘦了,模样也变了。

但是有些人不管他们怎么变,在人群中我们也可以一眼认出来。

“你来干嘛。”郭林做出不欢迎的姿态,冷漠的看着沈佳妮。

“我妈病了,她想见你。”沈佳妮站在他面前,抬头看着郭林的眼睛。郭林最爱的就是她这双眼睛了,沈佳妮一撒娇,郭林就束手无策。

郭林去过沈佳妮的家很多次,她妈每一次都热情的招待这郭林。沈佳妮她妈是真的对郭林好,简直把郭林当自个儿的亲儿子。

郭林想起来那座小城里时光静好的女子,沉默了许久,向辅导员请了两天假,就定了晚上的绿皮火车和沈佳妮回了小城。

沈佳妮的母亲想见他,他就是回去看下沈佳妮的母亲。郭林觉得没什么,又不想叫猫猫多想,只给猫猫留了条消息:晚上不回去了。

猫猫很快就回复了:好。

郭林不在,三十平米的房子也显得空空的。猫猫晚上有些睡不踏实,便起了身,穿着郭林的衬衣踩着夹板蹲在门口,抬头看着这个庞大的,孤独的,冷漠的城市。

想着郭林去了哪里,会不会想她。

她朋友们都说,一个男人得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子,态度会变化很大,有珍惜,有丢弃,也有不屑一顾。

猫猫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十字路口,等着郭林的审判。

等郭林和沈佳妮回了小城,才知道自己被沈佳妮骗了,沈佳妮她妈好好的在家,甚至有闲情逸致的浇花。沈佳妮她妈一见郭林来了,立马放下手上的东西,说要出去买菜,给郭林做饭吃。

只剩了郭林和沈佳妮两个人,郭林瞪了眼沈佳妮,转身就走。沈佳妮死命拉住他,一把拽下来他手机:“郭林,我求你了,你别走。”

“沈佳妮,我真是这么多年被你算计的死死地。”郭林拒绝道。

“最后一次了,郭林,你不是喜欢我八年吗?我给你,我全都给你!”沈佳妮把外套脱掉,只剩了件背心,攀住郭林,要亲他。

郭林想起猫猫,觉得沈佳妮和猫猫真是不能比。

郭林把沈佳妮从自己身上拉下来,连眼神都不想吝啬给她,拎起包决绝地往门外走,“沈佳妮我们早就清了。”

也许一开始他是忘不了沈佳妮的,喜欢了八年,怎么会说忘就忘,可在后来那段漫长的岁月里,猫猫早就成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我和张泽玩完了!他骗我!他骗我!我恨他!我要杀了他!”沈佳妮冲进厨房,拿了把刀出来,就往门口冲。

郭林心头一跳,堵住门口不让她出去,抢下沈佳妮手中的刀丢在桌子上,把沈佳妮扔在沙发上,让沈佳妮把衣服穿上,自己坐在另一边,有些无奈的按了按太阳穴,他早就觉得张泽并非良善。

沈佳妮慢慢开口说道。

张泽和沈佳妮在一起了一年,起初沈佳妮以为张泽只是爱和别的女生暧昧,后来发现张泽有近十个备胎。可悲的发现在别人眼里自己竟然也是张泽的备胎,张泽从来没有承认过她。她沈佳妮的半辈子活到狗肚里去了,居然当了回备胎!

张泽列表里只有一个人特殊,是张泽的特别关心。

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找到张泽摊牌的时候,张泽正和一个女孩亲亲我我,还不知廉耻的问沈佳妮要不要一起。

沈佳妮气不过,假装服了软。之后把张泽和各个女生的聊天记录以开房的数据图片全部发给了张泽特别关心的女生。

沈佳妮和张泽正式分手。

王丽看着手里这根细细的亮亮的针,一个人坐在床边愣住了。是那种最小号的针,可以轻易戳进肉里。

囡囡是王丽和老公何健的第一个孩子,医生抱出产房就跟家属说这个宝宝五官好看呢,以后肯定像妈妈。

王丽和老公是大学同学,四年的朝夕相处让他们决定毕业就结婚。因为何健是他父母将近四十岁才好不容易怀上的老来子,所以很急切地想抱孙子,早早给何健存了一笔钱,婚房也在大学期间就买好了,就等着这对新人入住了。

王丽第一次见婆婆张华,觉得是个面目慈祥,一脸笑容的中年妇女。张华拉着王丽的手说很喜欢她,想他们尽快结婚,早点生孩子,一切事宜他们都安排好了。

王丽也感觉和何健四年感情很好,双方父母都满意,早点结婚也挺不错的。这样这对才大学毕业的情侣,就选了个好日子喜结连理了。

婚后婆婆每天变着法给王丽炖补汤,笑着叫她早早生个孙子出来,趁她还能动,帮他们带,这样也不影响他们的事业。王丽连连答应。

王丽夫妇都是身体健康的年轻人没有任何不良爱好,宝宝就在一个月后默默地扎根在王丽子宫里。

怀胎十月,王丽从怀吐到养,整个人都憔悴不堪,但宝宝生下来,是个七斤八两的小美女,夫妻两个高兴得不得了。各位长辈也表达了祝贺。

婆婆张华在月子里尽心尽力地照顾王丽,期间偶尔开玩笑说再生个二胎成个“好”字。儿子何健每次都反驳说生囡囡王丽已经吃很大的苦了,而且他们都觉得女儿贴心,要把所有的爱都给她。这个时候王丽总是很感激地看着老公,婆婆总是笑几下就出去了。

囡囡从出院回家就是婆婆带,理由是怕王丽年纪小不会带孩子,总是喂奶的时候才抱给她。但也是奇了怪了,医院里住了七天,囡囡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很少哭,偶尔还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好奇地东看西看。

回到家没几天就开始动不动就哭闹不停,只有喝奶的时候会安静一下。王丽当新手妈妈根本没经验,婆婆愿意带孩子她很感激,每次孩子喂完奶张华就贴心地把孩子抱走,哭声透过几道门已经传不进王丽的耳朵里。

这天婆婆有事出门,王丽把宝宝抱到自己的房间,却忘了拿小被子。她进去婆婆的房间拿了被子走到门口,眼睛瞥到地上有张黄纸。她捡起来一看,纸上字体杂乱地写着什么七七四十九天得男,唯有针破女煞。

王丽看不怎么懂,把纸放在婆婆的梳妆台上。台上有个红色绒布的小口袋,但王丽没有翻别人东西的习惯,何况这个还是自己婆婆的。

囡囡哭闹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有时喝奶也安抚不了她。王丽说带她上医院,婆婆总说没事,女孩子娇气爱哭点没事的,只要不发烧不咳嗽就不要紧,医院跑多了不好。

王丽想着婆婆毕竟有经验,网上也说别经常带宝宝上医院,这样会降低抵抗力什么的。何健这段时间公司忙,每天早出晚归也没时间陪他们上医院。想想孩子哭也不要紧,就先不去医院。

这天王丽喂奶时,囡囡喝了几口就哭个不停,小手乱抓,小嘴里大口大口地吐奶,把王丽吓死了,当下穿上衣服拿起包,抱着孩子就往医院跑,忘记了叫上在楼下超市买菜的婆婆。

囡囡在医院的检查结果把王丽和之后赶来的何健惊呆了,囡囡体内有四十九根绣花针,深深地陷进她身体各个位置。有些针扎得太深必须开刀取出,囡囡才三个月大就要经历开刀这么可怕的事。

谁往囡囡体内扎的针?王丽突然想起婆婆房里那张奇怪的黄纸,拉扯着何健的衣服声嘶力竭地说:“都是你妈害得!”

何健被她摇得头都大了,叫她冷静点,不相信自己那个总是笑容满面的妈会对自己的孙女下毒手。所有亲戚都说张华是真心喜欢这个孙女,一直都是她带的。

王丽跑出医院急忙打车回家,一进门推开上前问话的婆婆就冲进她房间,在梳妆台上翻找。张华急忙来拉开她,王丽推了婆婆一把,在梳妆台最底下的抽屉找到了那张黄纸,旁边还有上次的小红袋子。

王丽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根崭新的明晃晃的绣花针。针尖细得仿佛戳进她心里。

她愤怒地回头看着她婆婆,张华已经瘫坐在地板上满脸泪水。王丽还来不及质问她,何健也赶回来了,看到妻子和母亲这个样子,还有妻子手里的针,大脑一片空白。

王丽和何健离了婚,她无法面对伤害自己女儿的婆婆。原因是张华私底下算过王丽夫妻俩,命中不带儿。想要儿子,唯有在第一个女儿体内扎满49根针。才能破女煞。

当天婆婆一脸歉意地说出这个让人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的理由。还生生地说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他们夫妻两个好,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

王丽当天把婆婆骂了一顿之后回到医院照顾女儿,囡囡在医院待了将近一个月。看着从她体内取出还带着血的针,看着老公何健一脸憔悴的样子,听着亲戚们各种替张华求情的声音,她提出了离婚,并且说不同意就起诉张华故意伤害罪。何健只有痛苦地答应了。

王丽带着女儿离开了这个城市,回到了老家。何健搬出了家,张华一个人留在他们的婚房里,小区里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每个人都在说她恶毒。何健爸爸也说她太可怕,一气之下回了老家并且不承认和她的夫妻关系。

张华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嘴里念叨着:“我是为了你们好,为了你们好。四十九天到了,女煞就破了,孙子就有了,孙子就有了,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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