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对人过敏的猫
阿福趴在窗台上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离开这个家。
它伸了个超大的懒腰。想到以后就不再有这样惬意的时光,它又伸了个更大的。
开门声响起,阿福甩了甩脑袋,悄无声息地跑到茶几底下偷看。是亚龙回来了,还抱着个大箱子,大得挡住了头。
又是零食大礼包,这个吃货!阿福叹了口气,从亚龙脚边窜了出去。
从现在起做一只流浪猫!阿福下定决心,绝不给喵星人丢人,以后什么麻雀老鼠都要大胆尝试!还有据说蛋白质比牛肉高六倍的虫子……
阿福觉得有点恶心。但怎么活都好,千万不能被人类抓回去!不然一定会流眼泪打喷嚏至死!
阿福坐在小区的花坛边上,脑袋往左一歪,又往右一歪。它想不通,只听说过人对猫过敏,怎么到它这反过来了?
讲道理,亚龙对它真的不错。好吃好喝供着,还把自己的咸鱼抱枕让给它当玩具。可是只要亚龙抱起它,阿福的眼泪就下来了,还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把鼻涕都甩出去。
这么几次之后亚龙终于想起来带阿福去看医生,可是医生抱起它,它就把鼻涕喷到了医生的白大褂上。翻来覆去检查了好久,医生小声嘀咕说:邪了门了,猫对人过敏?
亚龙和阿福都傻了,一人一猫同时扭头看向对方,愣了半天,还是阿福率先开口打破了尴尬:喵……
之后的几个月,亚龙带阿福跑了很多宠物医院,医生们基本束手无策,有的还表示愿意花一笔钱留下阿福,让阿福为宠物医学做贡献。阿福现在还依稀记得,亚龙说“不”的姿势很帅。
但是阿福先坚持不住了。
之前亚龙抱它它才会过敏,可现在只要碰到亚龙用过的东西,它就浑身不自在。阿福放眼望去,屋子里到处都有亚龙的痕迹,大到衣服鞋子,小到头发丝。
阿福喜欢吃烤地瓜,但它如今特别同情地瓜。在一个封闭狭小的空间里时刻忍受煎熬绝对不是好体验。阿福和烤地瓜都是好东西,但处境怎么都这么惨呢。
它还年轻,不想把宝贵的生命用在流眼泪打喷嚏上,更不想死。因为过敏是致命的。阿福听一个想抽它血的医生说过。
所以它逃了出来,带着对罐头的无比怀恋,带着对咸鱼抱枕的深切思念。
离家出走快5分钟了,阿福坐在花坛上犹豫不决,小区大门就在不远,新世界的大门畅通无阻。阿福有点后悔没把咸鱼抱枕带出来,现在连个伴也没有,好心酸。
“阿福!阿~福~”
亚龙的声音!这个蠢货,这时候找我不是动摇我的决心嘛。阿福想翻个白眼,没翻上去。
“你坐这儿干啥?”亚龙蹲下来看着阿福:“我想了想,动物过敏和人过敏本质上应该没啥区别,所以我保证!以后东西不乱扔了,勤洗澡!我今天买了个扫地机器人,还分期了个高级的空气净化器!听人家说,控制一下过敏源应该就会好很多。我还买了烤地瓜。”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沉默良久,还是阿福率先打破了沉默:喵~
楔子
卢瑶在法国的第三年,接到了卢深的电话,邀请卢瑶去参加他和穆婷婷的婚礼,并当伴娘。她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是她又如何能拒绝呢?当年离开的时候,她答应过他,他的婚礼,她会盛装出席的,如今要是拒绝了,又算什么呢?
快要挂电话的时候,卢深说,瑶瑶,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我也曾想过我们会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如今,你来做我的伴娘,也算是圆了当初的梦。
卢深说这话的时候,卢瑶正坐在街角的咖啡店里,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打在她的身上,看起来很惬意的样子。而她却在挂了电话后不可抑制地痛哭了起来,不顾周围人的眼光。谁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女郎,究竟为何在异国的这个午后,泪如雨下。
当卢瑶挽着男友约翰的手出现在C市的机场时,已是卢深婚礼的前一天。本来是有许多事情的,可他还是选择来机场接那位多年不见的故人。看着不远处穿着黑色西装的卢深,卢瑶挽着约翰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他愈发英俊了,也愈发成熟。
“整整三年也没回来一次,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卢深一边向前走着一边道,卢瑶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的声音里也听不出任何一丝的感情,仿佛只是在问候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
“后天下午的机票。”卢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可是话说出口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的颤抖。
“这么急的吗?这些年,林阿姨很想你,我……”卢深转过头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在看到卢瑶旁边的约翰后转过了头。
“那边事情比较多,本来回来也就只是为了参加你的婚礼。”卢瑶小声道。
卢深继续向前走着,没再说些什么。
卢深,这一别多年,再次相见时,你已即将为人夫,而我身边也已有了良人。你不在我身边,这座城市对于我来说无疑是一座空城,我又有什么理由继续呆在这里呢?看着卢深的背影,卢瑶在心里这样想到。
婚礼如期来临,当卢瑶穿着一身粉色长裙见到卢深的时候,他笑了笑道:“穿这么好看,也不怕一会儿抢了婷婷的风头?”
虽然只是卢深的一句玩笑话,却让卢瑶难过了好久。年少的时候,她曾说过,如果卢深结婚的时候新娘不是她的话,她一定会穿着比新娘更漂亮的婚纱去参加他的婚礼,然后在宣誓的时候用更大的声音说“我愿意”。如今,她的的确确来参加卢深的婚礼了,却以这样一个身份,就连穿件礼服也要顾忌许多,因为她不是主角。
婚礼快要开始的时候,穆婷婷看着正站在窗边失神的卢瑶道:“瑶瑶,我和你哥是奉子成婚的,所以我现在不能喝酒,待会儿肯定避免不了一些应酬,你能不能代我喝啊?”
“好啊!”卢瑶笑,心里却有说不出的苦涩。
她为穆婷婷挡了一杯又一杯的酒,仿佛那些酒本来就该是她喝的一样。婚礼结束的时候,卢瑶已经烂醉如泥了。迷迷糊糊的,她感觉被约翰扶上了出租车,又听见卢深好像在和约翰说些什么,好像是注意安全之类的。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又看到了年少的自己和卢深。
第一章
好友的生日宴会上,卢瑶被灌醉了,迷迷糊糊的,不,那时候的她还不叫卢瑶,应该说是林瑶。而那时卢深也只是她的同班同学,还不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卢深喜欢林瑶,这是高二(3)班人尽皆知的小秘密,所以当林瑶准备离开的时候,大家都起哄着要卢深送她回家。她本来是想拒绝的,不过她头疼的厉害,就只好答应了,她对卢深,也不是没有感觉,甚至说,有些喜欢。
冬季的天总是黑的很早,林瑶和卢深并肩走在街道上。刺骨的寒风吹来,卢深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而有些发热的林瑶却觉得这样的风让人感觉很惬意。
她突然就不想回家了,想就这样吹着风和卢深一起走下去,于是她转头对卢深道:“我们一起去河边吹风吧!”
卢深欣然答应,后来发生了什么,林瑶已经不记得了,那天的她喝的太醉了。脑海中最后的片段就是卢深吻了她,那之后,他们就是男女朋友关系了。
在林瑶看来,那段日子是她这小半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卢深对她很好,巴不得把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林瑶。
林瑶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没有父亲,而卢深对于她来说,不仅仅是男友,更是兄长,是父亲。
朦胧中,卢瑶听见了约翰在叫她,原来已经到酒店了。约翰喂了她一些柠檬蜂蜜水,然后站在阳台上抽烟。
约翰今天和卢深一样,都是穿的黑色的西服,有那么一瞬间,卢瑶甚至觉得站在阳台上的这个人就是卢深。不过也仅仅只有那么一瞬间,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了,约翰的背影的确很像卢深,这一点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的,不过也只是像而已,约翰始终不是卢深。
卢瑶觉得好累好累,头像快要炸来一样痛,她叫约翰关了灯,就那样坐在沙发上,任黑暗把自己包围着。
这一夜卢瑶睡得不是很好,可能是因为把酒喝多了,也可能是因为要赶一早的飞机回巴黎,总之,天才刚刚亮的时候,她就醒了。
候机厅里,约翰用他那蹩脚的中文道:“瑶,你昨天醉酒的时候嘴里总是叫着卢深的名字……”
开始检票的提示音传来,卢瑶一边挽起约翰的手一边笑着道:“从此以后我哥哥就是别人的了,我喊他几声都不可以吗?”
“瑶,真的不是因为其他的?”
“当然。”卢瑶笑道。
飞机飞上三千里的高空,卢瑶闭上眼睛,任那些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一点一点地将她淹没。
第二章
转眼就到了高三,而高三这年,林瑶也不再叫林瑶,她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卢瑶。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教室的时候,卢瑶一个人走进了教室,把早饭放在了卢深的桌子上。然后又走了出去,她要先去天台背会儿英语,不能让卢深发现早餐是她放在桌子上的。
教学楼的顶端,卢瑶伸了个懒腰,朝校门瞟去,那一抹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他好像瘦了,是没有好好吃饭吗?他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啊?她摸出手机想给卢深打电话,问问他怎么了。
摸出手机的一瞬间她就笑了,自己现在还能以什么身份给他打电话呢?连送个早餐都要偷偷摸摸的,再说,如果看到是自己的号码,他又怎么会接呢?
卢深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卢瑶的视线里,她想了想,还是给卢深发了条短信:你怎么瘦了,是没有好好吃饭吗,要照顾好自己,卢叔叔很想你,我也是。
卢深很快就回短信了,只有短短一句话:别说我瘦了,就算我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卢瑶觉得眼睛很模糊很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她使劲的眨眼睛,却发现视线越眨越模糊,然后自己脸上一片潮湿,她这才知道,自己哭了。
只是她不知道,在二楼的过道上,一个瘦瘦的穿黑色衣服的男生在看了一眼手机后怔在了原地。他飞快的在键盘上打着什么字,当他按下那个“发送”键后,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他擦干眼泪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没有人知道,这个英俊的少年心里此刻正有一场海啸。
看着手机里自己和卢深的自拍照,卢瑶不明白,两个月前他们还是亲密无间的恋人,怎么这才短短两个月,就变成了仇人一样呢?预备铃响起,卢瑶才向教室冲去,制造那种她才刚刚来学校的假象。
趁老师不注意的空,她转身朝卢深的方向望去。那一瞬间,四目相对,卢深也在看她。不过卢深很快移开了目光,卢瑶看见了他桌子上纹丝未动的早餐。
衣服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卢深的短信:放学在后操场等我。
卢瑶笑了笑,今天早上自己给他肯定猜到了每天的早饭都是自己买的吧!所以今天他宁愿选择饿肚子也不愿意吃。放学等他,他是想再羞辱羞辱自己吧。
可是卢深啊,大人的事不是我们能参与的,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改名为卢瑶,我也想永远是那个依偎在你怀里的林瑶。你曾说过高考后就带我回家,我也曾想过无数次进你家门的情景,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以你妹妹的身份进你的家门。卢瑶这样想着,指甲不自觉地陷进皮肤里。
第三章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一股脑地向食堂冲去,卢瑶慢腾腾地收拾好东西,然后才向后操场走去。远远地,她就看到了卢深高高瘦瘦的身影,她多想像以前一样冲过去抱着他。
卢深转过头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地快要掐出水来,他就这样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卢瑶才听到了卢深的声音:“你以后不要给我送早餐了,没用的。”
“可是你瘦了啊,卢深。”
“这不关你的事!”卢深把那份没有吃的早餐塞在卢瑶的手里,道:“管好你自己,还有你那个,花枝招展的妈,就够了……”
卢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这种时候,她还能说什么呢?不论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不论怎样,卢深说的是事实,他们早就恩断义绝了。
良久,她才道:“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我就先走了。”
卢深低着头没有说话,她转身,慢慢地向前走去,每走一步,身体就像被扎了一针。
“喂!”她再次听见了卢深的声音,可是这回他的声音却像喉咙里落满了灰尘一样,那么低沉,“我还想叫叫你,可是我不知道,究竟该叫你卢瑶,还是林瑶。”
卢瑶抬头望了望天,忍住眼里即将落下的泪,道:“这些其实都不重要的。”
“明天,我就不来学校了。”卢深顿了顿,接着道:“我办了休学,两个月后直接来高考。”
“为什么?”卢瑶几乎是脱口而出。
“因为,在学校,我会看到你,会让我想起那些不美好的事,会影响我的情绪。”卢深一字一句地道,他知道,说出这些话以后他和卢瑶之间就再无可能了,明明是那么在乎的一个人,他却要一次一次地去伤害她。
他拿着一把双刃刀,他将一头插林卢瑶心头的时候,另一头也更深地插进了自己的心里。说完后,他转身大步离开,因为他怕,他怕自己再站在原地,就会忍不住冲过去把她紧紧抱着,然后又用更加恶毒的语言伤害她。
而卢瑶站在原地,仿佛失了声,直到卢深走出很远以后,她才一字一句地道:“哦,那祝你,前程似锦。”
高考如约而至,成绩也在卢瑶的意料之中,她把所有的志愿都填在了哈尔滨。不是因为她不怕冷,也不是因为她有多喜欢哈尔滨。只是从前她和卢深约定过,要一起去那座名为哈尔滨的冰城。
虽然现在的她和卢深已如同仇人,可她还是遵守了约定。因为她的心里对卢深留着最后一丝念想,她想,如果卢深也去了哈尔滨,那么她就要不顾一切地去和他在一起。
可是卢深没有去哈尔滨,卢深去了北京。
开学那天,卢瑶站在哈尔滨的艳阳天里,泣不成声。她来到了这座名为“冰城”的城市,来到了曾经自己心心念念的地方。只是啊,曾经约定好一起来的那个人去了另外的城市。
城依旧,只是物已是,人已非,一切都回不去了。
第四章
圣诞那天,哈尔滨大雪纷飞,卢瑶坐在火锅店里,和新认识的学长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
这个学长的眼睛,很像卢深,嗯,很像很像。
火锅还未吃完,卢瑶就接到了卢深的电话。电话里,他的语气温柔地不像话,他说:“瑶瑶,我在你们学校门口,我来陪你一起过圣诞了,你快出来吧。”
卢瑶抓起包就朝学校门口跑去,不顾学长诧异的眼神,也不管卢深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卢深来了,卢深来陪我过节了!
卢瑶在寒风里奔跑着,刺骨的风打在她的脸上,原来,哈尔滨的冬天,真的很冷很冷。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卢瑶更加确定了她依旧爱着卢深。
她以为,只要自己远离了卢深远离了那座城市,过上新的生活交着新的男朋友,她就可以骗自己,骗自己不爱卢深。
可是她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她之所以会来哈尔滨也完完全全是为了卢深而已。
她终于明白,不论怎样,有些人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好比,卢深。
卢瑶一眼就看到了卢深,他站在校门口,穿着一身白色的羽绒服。他不断地一边哈气一边搓着自己的手,不停地在原地打转。
他一直都是这样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即使知道哈尔滨很冷他还是只穿了一件羽绒服。
“卢深!”卢瑶叫他。
他转过头,对卢瑶咧开那张被寒风冻的发紫的嘴,笑的一脸灿烂,仿佛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那些不美好的事情。
他的嘴唇本来就比一般的人要厚一些,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卢瑶总爱取笑他嘴巴大。如今在寒风中,他冻的发紫的嘴唇显的更加的厚,卢瑶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她取下自己的围巾围在卢深的脖子上,然后一把抱住他,轻声呢喃:“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顺便来感受感受哈尔滨冬天的温度。”卢深嬉皮笑脸地道。
那天,卢瑶带他去看了有名的冰雕。
那天,卢深给她买了她喜欢的糖葫芦。
那天,卢瑶带他去吃了热呼呼的麻辣烫。
那天,卢深给她买了新的围巾。
那个夜里,他们相拥而眠。
那个夜里,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那些伤心的事。
第五章
天亮的时候,卢深一个人去了火车站,只给卢瑶留下了一张纸条:就当我没有来过哈尔滨。
卢瑶坐在宾馆的床上,哭了笑了又哭。她早该知道是这样的结局的,她那么了解卢深,她知道他不会轻易放下过去的,她居然还傻傻地奢望他们真的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再在一起。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卢瑶没有再和学长联系没有谈恋爱,也没有和卢深联系。
生活因为没有卢深的存在也变的没有光彩。她比想象中的更爱卢深。
在感情里,用情最深的那个始终会是输的一方。所以她因为卢深给她的一段恋爱,放弃了一片汪洋大海。
也是因为那个名为卢深的人心血来潮的一个圣诞夜,她放弃了开始新生活的想法。
她想,这就是报应吧。母亲欠卢深妈妈的,该由自己来偿还。所以说上天死公平的,妈妈破坏了别人的家庭,自己就活该受折磨。
爱上卢深,又或者说和卢深相爱,或许早就在冥冥之中就注定好了。
命运的齿轮从高二那个家长会就开始转动了,所以她和卢深都未曾幸免。
大三那年的国庆,卢深再次主动联系了卢瑶。他说他过生日,希望卢瑶能去帮他贺生。国庆高峰期,她从哈尔滨风尘仆仆地赶去北京,一个人在火车站等了8个小时才接到卢深的电话。
1
我的家,坐落在很偏僻的一个乡村里,父亲高大威武,母亲温柔亲切,虽然妹妹很调皮,但我很喜欢我们的大家庭。
村里的农活很忙,作为哥哥,我总是要起带头作用,所以从小,我就帮着父母干农活。放暑假的时候,我们一家人都聚在田地里劳作,虽然很晒很累,但总有欢声笑语。
我一度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可在我读初中的那年,父亲出事了。他突然在地里晕倒,母亲吓得不知所措,连忙带父亲去省城医院检查,是尿毒症,还是晚期。
小小的乡村一下子沸腾了,很多人甚至没听过“尿毒症”这个名词。也是这个名词,一夜之间,就把我们家改变了。
母亲终日以泪洗面,父亲也日渐消瘦,郁郁寡欢。吃药、打针、透析,家里的钱花出去不少,父亲的病情却日益加重。
那个冬天,冷得出奇,父亲还是没有熬过去,眼睛一闭,撒手人寰。
那时候我刚13岁,妹妹8岁,我们都要读书花钱,可家里的顶梁柱倒了,母亲日夜愁苦,脸上再也看不到笑容。
父亲的丧事办完后,家里陆续来一些亲戚,明面是探望我们,实际是想向母亲要债,父亲生病时借了那么多钱,如今人虽然不在了,但债务总是要还的。
母亲一个弱女子,到哪去凑这一大笔钱呢,起初这些人还很客气,很委婉,后来拿不到钱,说话也难听了,态度也蛮横了,母亲费尽心思地周旋,说尽好话,把他们一个个送走后,她一个人坐在里屋,盯着父亲的照片发呆。
她不能哭,生活早已剥夺了她哭泣的权利。
半年后,我却听到关于母亲的流言蜚语,说她有了野汉子,是常来村里修家电的老赵。我不相信,父母相守十多年的感情,怎么那么快就淡了,母亲怎么能如此心狠呢?
2
初二,一次周末我回家的时候,果然在院子里看见了一位陌生男子,40多岁,个子不高,正在低头收拾一台旧收音机,看样子,他就是传说中的老赵,我顿时反感,头也不扭地回屋了。
母亲见状,忙拉住我:“你咋这么没礼貌,这是你赵叔,我的远房表哥,家里出了点事,暂时在我们家住几天。”说完,赶紧和老赵对视一眼,眼睛里是我不熟悉的娇羞神情。
夜里,我心思重,翻来覆去不能入睡,半夜时分,听见母亲出了堂屋门,进了东屋,然后再也没有出来。想了想街坊邻居的闲话,我顿时明白了,母亲口中的这位远房表哥,就是她的野汉子。夜里,我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狠狠地锤在床上。
第二天一早,就不见了老赵的影子,母亲却格外开心似的,说我的外套都小了,裤子也磨破了,要带我去镇上买新衣服,我拒绝了:“爸不在了,庄稼收入也不好,还是省些吧。”
听到我说起父亲,母亲的脸色一下子暗淡下去了:“你也别倔,你爸不在了,我们总要活下去。”母亲转身走了,阳光照在她艳丽的玫红色裙子上,很是晃眼。
回到学校后,我发了疯地学习,只希望自己能早日成材,成为家里新的顶梁柱。
3
之后几年里,家里出现过不同的男人,有的我只见过一面,也有几个在家里来往半年一年的,母亲的名声越发不好,上个街背后的人指指点点的。连带我和妹妹,都会被人在背后议论。
高一那年,我正在食堂吃饭,有一个小痞子凑到我身边,悄悄地说:“就是你小子吧,听说你妈很风骚啊,我大伯可是她相好呢。”
我气得一下子站起来,一个拳头打在他鼻子上,一会的功夫,几个人厮打起来,饭菜落了一地,惊动了学校领导。我和那位同学需要请家长来,并处以警告,要是再犯,就要开除学籍。
我没有通知母亲,而是将自己的行李收拾收拾,一个人背着回到了家,我已经16岁,是个男子汉了,再也不想活在唾沫星里。我决定不再读书,要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养家。
母亲不依,我就和她争执,情急之下,我说出了难听话:“妈,你都不看看自己,都混成什么样子了,和“卖身”有什么区别?”
母亲怔了一下,一个巴掌打在我脸上。顿时我的脸火辣辣的,看着母亲愤怒到扭曲的脸,我一下子心痛了。
“妈,我长大了,都成男子汉了,我能赚钱了。”母亲低着头,没有言语,转身去厨房做饭。那顿饭吃得很难受,饭后,母亲给我谈话。
母亲边哭边说:“我知道,街上的人都怎么议论的,你要是有出息,就好好考上个大学,争个气,我干啥不重要,只要能供你们读书。”
“你放心,你和妹妹都大了,我不会让你们难堪。”
父亲生病时,她没有哭,她被人议论时,也没有哭,如今被我这样一说,她哭得肝肠寸断,我的心也痛得一塌糊涂,我心软了,我知道母亲承受了旁人无法承受的压力,受着煎熬,背负着重担,艰难前行。
我回想这几年的日子,家里十几亩地,母亲一个人根本干不了,就包出去几亩,可那样收入更少,我和妹妹上学的费用,家里吃饭穿衣的费用,也许母亲也是被逼无奈,才这样做的吧。
我哽咽着回答母亲:“妈,我和妹妹都大了,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母亲亲自送我去学校,给校领导说尽了好话,我得以正常读书。
3
高二开学的时候,母亲给我拿齐了学费和生活费,然后说要带着妹妹改嫁,修家电的赵叔去年死了老婆,就想让她过去那边。和谁过不是过,赵叔有手艺,比庄稼人的活泛钱多,在镇上还有门店。
母亲已经思量好了,我不能反抗,只能默认这桩事。
很显然,这件事在乡亲们看来太荒谬了,一个名气不好,有过许多男人的妇人,还想着正大光明地改嫁?很长一段时间,母亲成为了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
我早也不理会那些流言蜚语,生活逼得我快速坚强起来,我能懦弱给谁看呢?
我已经长大,一个人生活不成问题。母亲常来学校看我,送生活费和衣服、零食,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她一天天变得憔悴,气色越发不好。夏季的时候,我甚至看到她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问她怎么回事,母亲支吾半天,说赵叔喝醉酒就爱发脾气,有时候难免动粗。
我心痛不已,劝母亲离开他,回到我们自己的家,等我大学毕业,就能养家了。母亲摇头:“好不容易迈出了一步,你也耳根清净了,再说,你赵叔不喝酒的时候挺好的,对你和妹妹出手也大方,我这点伤没什么。”
母亲转身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精神,腰开始弯了,步伐沉重了,几根白发在风中飘着。
除了加倍学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
高考成绩出来,我考上了省城的一所985大学,母亲高兴坏了,我破例地踏入了赵叔的家,母亲忙前忙后,做了一大桌子菜,算是吃了一顿团圆饭。
还没开学,我就提前去了省城,在一家餐厅做服务员打工,我终于有了机会可以自己赚钱。大学四年,我趁着空闲就去兼职,靠着赚的钱和赢得的奖学金,顺利读完大学。
4
毕业后,我签到一个大型公司,留在省城工作。我回家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时,却知道赵叔病了,一次醉酒后摔倒碰着头,得了脑溢血。
母亲悉心照顾,不曾疏忽。连赵叔都没想到母亲会这样,很是感激。可母亲说,他在自己最艰难的日子里给过帮助,这份恩情,一辈子不能忘。
转眼,妹妹也大学毕业。我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城里买了一套房子。赵叔的身体也好了很多,生活上可以自理,赵叔和母亲相处了十多年,也有了感情,一起散步,一起买菜,也算是恩爱的老来伴。
我几次邀请母亲来城里生活,她都拒绝了。她说她老了,不习惯城里的生活,来了只会给我添麻烦,我只能随了她的心意,每月按时寄给她生活费。
后来,我恋爱了,姑娘善良朴素,通情达理,愿意和我回老家办理婚事。我把废弃了几年的老院子翻修一新,站在院中,有一种恍惚,好像看到了童年的自己,调皮的妹妹,健康的父亲,还有温柔的母亲。
大婚那天,母亲穿着一身枣红色的大衣,端正地坐在正堂,我和新娘子向她磕头,她递给我们一个大大的红包。我抬头的时候,分明看到了她眼角滑落的泪珠。
在这一刻,之前过往种种的苦难,也都值得了。
乡亲们大概也渐忘了,他们只看到我功成名就,看到我娶了漂亮媳妇,只顾夸母亲有福气。
往日的种种流言蜚语也都随着岁月,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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