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岁月可回首

哪有岁月可回首，不过一腔付东流。

《一》

林榭第一次见到安楠是新生报到的时候。一群陌生的同学聚集在一起，在阳光的照射下，彼此的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只有林榭一个人站在最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前面一群人。她的表情是超出年龄的淡然，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深不可测。

她低下了头，看着脚上那双已经洗到泛白的黑色帆布鞋，偷偷的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突然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回头，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安楠穿着一件彩虹色的裙子，黑色的长发垂到了腰间，白皙的皮肤仿佛能透过光。

很多年后，林榭依然能够记得那天第一次见到安楠的感觉，就像是安徒生童话里的公主有一天出现在自己眼前，让自己原本黑暗的世界出现了一丝光芒。

安楠看着林榭错愕的脸，轻轻的笑了起来，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你好，我叫安楠”

她伸出手，“我叫林榭。”林榭轻轻握了下她的手，一瞬间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恢复之前的淡漠。

那一刻，林榭不知道为什么命运会安排她们相遇，而自己却没有拒绝的选择，就是那样，没有征兆的，两个陌生的世界开始交接。黑夜不再那么黑暗，而白天开始变得漫长。

街道上的梧桐树依旧是那么葱绿，没有一点秋天到来的气息。在岔路口，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是顾铭。笑容一瞬间绽放在了脸庞。似乎是小跑着，奔向那个人。所有的淡漠冷静此刻都已经消失，林榭像个孩子。在他的面前。顾铭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今天开学这么开心吗？他问。

嗯，还好。林榭拉着他的手，笑着说。她没有告诉他安楠的事情，不是隐瞒，只是觉得没必要。至少此刻她觉得她的世界里只有顾铭。那个在自己阴暗的心里播撒阳光种子的人。她很依赖他。

那时候的林榭以为遇到顾铭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所有家庭带来的不幸都可以心甘情愿的与他抵消。她甘愿承受那些痛苦，甘愿自己的心千疮百孔，只要能够在他的身边，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二》

高中的生活对于林榭来说，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她依旧梳着低马尾，碎碎的刘海遮住苍白的脸庞，宽松的黑白校服套在身上，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是那么瘦小，她的笑容很少，偶尔会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那里种了许多的樱花树，可是现在只剩下绿色的叶。

安楠似乎天生就自带好人缘，身边总是会围绕着许许多多的人，林榭有时候也是羡慕的。那样光鲜亮丽的人谁见到不会喜欢呢。可是安楠却总是喜欢和林榭呆在一起，她们一起吃饭，上体育课，荡秋千。好像无法分开一样。

“为什么你喜欢和我呆在一起？”林榭看着她，眸子里充满了疑问。

“你相信眼缘吗？”安楠笑着说，“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和你成为好朋友。”你那天站在最后低头浅笑，静谧的好像一幅画。那时我就觉得你是那样的与众不同，林榭，我很想知道你背后隐藏的那些让你不合时宜成熟的东西，所以我想接近你。

林榭轻轻的笑了笑，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们在某些方面是相像的。因为她的眼底也隐藏着一丝悲凉。说不出的亲切感让两个少年在那一刻的喧嚣中选择了彼此。命运的每个安排似乎都是那么的有道理。

每天傍晚，林榭都会和顾铭一起回家，两个人并肩走在街道上。落日的余晖透过稀稀疏疏的梧桐叶间隙洒在斑驳的小道上，林榭总喜欢拉着顾铭的手，踩着那些光影。蹦蹦跳跳的，像个孩子一般。那是她少有的模样，却也是内心最真诚的模样。只是，她从未向他说起安楠。她有时候也会说起安楠。顾铭不会过多的问她学校里的事，他比谁都了解她，长时间的相处让两个人自然的形成了一种互相信任的默契。

《二》

还没到门口，林榭就已经听到了从里面爆发出来的争吵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的手紧紧的攥着，指甲都快要陷入皮肤里，可是她全然不知。只听到心脏怦怦的跳动声音。虽然这样的景象已经不是第一次，可是她还是无法改变自己极致的害怕和不安。她下了楼梯，在小区的木椅上坐了许久。秋天的凉意丝丝的渗入她的身体，她怔怔的坐在那里，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上帝的弃儿。她是那么的害怕，在那个家里，如果还能称得上是家的话，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她害怕他们无休止的争吵。她没有一丝的归属和依靠感。

天已经黑了，暖黄色的灯光拉长了她的影子。她是孤独的。你还好吗？林榭。她问自己。身体却仿佛一丝力气也没有，整个人只剩下空壳。打开门，地上一片狼籍，隐隐的听到女人的抽泣声。林榭走过去，“妈，你饿吗？想吃什么？”她看着面前的女人，满脸的泪痕，眼角的皱纹像沟壑般横流在她的脸上。鬓角的白发一日比一日多，明明才四十出头可是却好像老了一大截。林榭心里在流泪。“随便吧，小榭。”女人止住了哭泣，抽抽的说。

“好。”此刻的林榭不再是个孩子，她无比的坚强，无比的冷静，甚至无比的成熟。她的脸上不再流露悲伤，纵使心里已经塌陷可是表面依旧云淡风轻。她告诉自己，你应该要习惯，要成长了，你已经没有做一个天真孩子的资格了，从一开始，你就没有选择。

母女两人睡在一起，林榭背靠着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之间仿佛有了一条很深很深的隔阂。林榭已经开始拒绝和她亲昵。

“对不起。”黑夜沉寂了很久，林榭突然听到身后发出的声音。她闭上了眼睛，紧紧的，因为那一刻忍了许久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了。她没有回答，母亲以为她睡着了，轻轻的为她盖好了被子。一切仿佛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三》

一夜无眠，早晨起来，林榭觉得头很痛。炸裂的疼痛。清晨的微光渐渐的洒落，遇到了顾铭。看着他，被阳光笼罩着，多么的美好。不知为何林榭的眼睛湿润了，那些眼泪，那些在眼眶里流转却又硬生生被憋回的眼泪，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终于完完全全的释放了。她好像找到了依靠，可以放肆的哭了。顾铭走到她身边，有些慌张。心里仿佛也了解这一切。他没有说话，把她拉入怀里，紧紧的抱着她。她哭的出声了，他的心里似乎被人割了一刀，很痛，很痛。

顾铭骑着单车，林榭坐在后面双手环住他的腰，脸靠在他的背上。这一刻她不再不安。他们穿过梧桐树的小道，穿过喧闹的人群，穿过华丽的高楼大厦。第一次，她觉得这个城市不再陌生。纵使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可是她总是有一种无法融入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奔赴他乡的人，找不到一丝的归属感，心底里更多的是对这座城的失望。

该怎样形容眼前的景色。那是一片向日葵花田。无数金黄色的花朵抬着头面朝着太阳，绿叶在微风里摆动。林榭看着这景象愣了神。“这就是你以后生命里的小太阳。”顾铭看着她，眼角露出了笑意。两个人置身于黄色的海洋中，仿佛周身都充满了阳光。那一刻，林榭觉得自己不再孤独，不再害怕，有阳光偷偷的渗入她的阴暗世界。她很开心，发自内心的，难以掩饰的，从未有过的。

顾铭低下头轻轻的吻了她，第一次。两个孤独的人，在这一刻仿佛融为一体，毫无保留。

我们以后都不要分开好不好？林榭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

好。他又抱紧了她，在她耳边，亲呢的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从一而终。她咯咯的笑了，心底里仿佛有暖流流过，那些寒冰渐渐的融化了。

《四》

安楠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上学，林榭很是担心。

安楠家的房子很大，很漂亮，林榭觉得这样的生活是自己一直触不可及的。她小心翼翼的，很是拘束。安楠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穿着一件长长的白色裙子，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神采。林榭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很是心疼这个女孩。能有什么悲伤让人在短短的时间内就丧失了本真。安楠抱住了她，抽泣了起来。

“怎么了，安”她拍拍她的背，轻声的问。

“他和我分手了。”安楠哽咽道。

林榭意识到她一定是很爱很爱那个男的，才会让自己如此的狼狈。爱情本来就是带着刺的玫瑰，你看的到它的美丽，也不能忽视它刺你的痛。

“为什么呢”林榭想要试着去安慰她，却发现自己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或许是寡言久了，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他在国外，他说他累了，想要放弃这段感情了，可是，我那么爱他……”安楠止住了眼泪，脸上依旧布满了泪痕。林榭用手轻轻的去擦拭。就像擦拭着一件瓷器，小心翼翼却倍加珍惜。安楠不再说话，拉着林榭坐在地上。她们就那样在窗口坐了一下午，看着阳光变成暖黄色，太阳落山了，暮色开始四合。

“安，你要好好的。”林榭抚摸着她的长发，温柔的说。这是她少有的温柔，她习惯了以往的淡漠，或许内心深处还保有那么一点的纯真热情。只是积压的太深了，谁也看不见，除了顾铭。

“谢谢你。”安楠看着她。她的眼神依旧是空洞，失去了原有的光芒色彩。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黑了。林榭独自走在路上，深秋的夜晚已经很凉了。有风吹过，她瑟瑟发抖，身上仅仅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她看着地上的影子，小小的，瘦瘦的。她抱紧了自己，有些难过，内心的孤独感再一次涌上心头。霓虹的灯光将城市渲染的十分繁华美丽，她站在那里，觉得一切都是陌生的。她想起了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的窘迫和无助。也许贫穷是一切不安全感的根源。她淡淡的笑了笑，突然的，很想顾铭，她很想呆在他的身边，一直陪着他。这是这座城市赠予她的唯一的幸福。

深秋，路上落满了梧桐的枯叶。林榭觉得有些可惜。她在想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像这落叶一样，飘落下来，回归到最原始的地方。顾铭看着她，眼神里隐藏不住笑意。

《五》

“这周有学校庆典活动，你会去看吗？”林榭歪着头看着他。

“不去吧，都是你们这些小孩子。”顾铭摸着她的头。他总是这样的成熟温柔，让林榭觉得自己始终像个孩子。可是却又不是孩子。林榭嘟着嘴不再说话，乖乖的，很听话。

时间不停的流转，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有事物在改变，或许肉眼看不见，也或许需要我们后知后觉。

舞台上的灯光暗了，只留一束洒在安楠身上。她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裙，头发末梢被烫成了大波浪，皮肤依旧白皙，此刻依旧像个公主。她没有看台下的人，双手娴熟的在琴键上婉转，大厅里流荡着优美的音乐。脸上却没有一丝的表情。林榭看着她，心里闷闷的，觉得有哪些地方变了。

最后的音乐声落下，响起了整耳欲聋的掌声。林榭有些反感。耳朵突然被一双大手遮住，为她挡住了一些喧闹。她知道是谁，心里很温暖。“你不是说不来的？”

“陪你看的。”顾铭淡淡的说。他的确也是不喜欢这样喧闹的地方，他们都向往着平静。陆续有人向舞台上送花，安楠露出了消失许久的灿烂笑容，就像一个女王享受着朝臣的奉拜，好像终于找回了在那个人面前丢失的优越感。

“她好看吗？”林榭问。

“好看，可是太艳丽。”

安楠走到林榭面前，林榭向她介绍顾铭。她微笑着，依旧带着刚才的神采。“原来你有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她笑着打趣。可是林榭却听的有些不自然。“我们认识很久了，抱歉一直没跟你说”林榭觉得这样的安楠让她觉得有点不安。顾铭低下头在林榭耳边轻轻的说“晚上等你。”然后松开她，微笑着对安楠说“我还有课先走了，你的表演很精彩。”安楠望着他离开，刚才的微笑慢慢的松懈。他一定很喜欢你吧。林榭。你真是幸运。

《六》

日子依旧是这么的平淡，树上的叶子都落完了，光秃秃的，散发着露骨的寂寥。放学的时候下了点点的雨，林榭一个人在雨里走着。顾铭因为高三学业繁重，这段时间只是偶尔和她一起回去。雨水沾湿了她的头发，有点冷。她突然想起了和顾铭一起回来的日子，两个人牵着手，互相挨着。她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那一刻，那个短暂的平淡的却又甜蜜的时刻。很多时候她是没有希望的，唯一渺小的希望就是顾铭。回到家里，看到地上的狼籍，她似乎明白了刚才的一场硝烟。永无止境的战争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呢。她在心里自嘲到。依旧是女人的啜泣声，一声一声的仿佛是刀子在心里一片一片划着。她是没有眼泪的。她默默的去厨房做了饭，端到母亲的面前，吃饭吧。她说。这样的情景她已经习惯了。

她的手脚冰凉，母亲将被子往她那里掖了掖，有些事情，她也无可奈何。这一夜，林榭做了一个梦，梦到在大雨里，她和顾铭处在悬崖两边，眼睁睁的看着顾铭掉进了悬崖。她很痛。突然的惊醒，眼睛里早已流出了泪，心里无比的慌张。身后传来了轻轻的鼾声。她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梦，她庆幸那只是一个梦。后来，她再也没有睡着，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和顾铭在一起的场景。她想顾铭是不会离开自己的，她不能没有他。夜里的时间总是很漫长，一分一秒都让人觉得难熬。林榭蜷缩着身子，等待着光明的到来。她是多么的想见到顾铭。

再次见到顾铭，是他和安楠在一起。林榭站在楼上清晰的看着楼下的两个人。安楠似乎一直在开心的说着什么，脸上是满满的快乐。那种神情，林榭觉得它消失了很久。而顾铭则歪着头听她诉说带着浅浅的笑容，偶尔也会附和几句。两个人有着说不出的默契感。那是她好久没见到的顾铭，他瘦了，也高了，可是她再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她把手攥的紧紧的。在心里舒了口气，至少这样的顾铭还是好好的。她就很满足了。林榭回到了教室，依旧看着窗外那片已经孤零零的樱花树。它们好像很寂寞。

安楠依旧和她关系很亲切，只是唯一不提起顾铭。她也没问过林榭和顾铭之间的事情。可是林榭隐隐觉得有些不一样了。两个人仿佛知根知底却又心怀秘密。

《七》

冬天在不知不觉中来了许久。林榭总是穿着厚厚的棉衣外面套着校服。她是很怕冷的。晚上，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窗外的风呼呼的吹着，让她的心里也渗着一丝凉意。她的手机响了，是顾铭。快点出来，记得多穿衣服。她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匆匆的出去了。顾铭站在门口，看到她便笑了。外面下雪了，很大的雪，白色的雪花像绒毛一样在天空中飞舞然后又落下，染白了大地。林榭笑了她是很喜欢雪的，至少它们在融化之前可以在天空自由的飘荡，无拘无束，没有任何牵绊。

“我知道你最喜欢看雪，这是今年的初雪，我想陪你一起看。”顾铭拥着她，紧紧的，这种久违的温暖让她觉得不再那么的寒冷。

林榭看着他，笑着吻了上去。带着许久未见的欢喜和感动。这一刻，他们之间仿佛没有了罅隙，这是她的顾铭。一直都是。

我好想你。她在他耳边轻轻的说。

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顾铭捏了捏她的脸，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他们就这样在雪下拥着，仿佛再次的找到彼此。两颗原本飘零的心又融为了一体。这一刻，林榭觉得全世界都是纯白的。这个世界里只有她和顾铭，相依相偎。

《八》

收到安楠信息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冬季，白天总是这样的短暂。我在BLUEN，你能来吗？林榭想了想回复。嗯，等我。酒吧里的灯光很暗，震耳的音乐和嘈杂的哄闹声融为一体，让林榭觉得很不自在。她捂着耳朵，四周看了看都没有看到安楠的影子。直到她看到台上那个跳舞的人。她的全身都有些僵硬。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她不认识她。她想逃离这个陌生的带给她厌恶感的地方。安楠慢慢的从台上走下来，坐在林榭的对面。林榭看着她，黑色的眼影，鲜艳的口红，白皙的皮肤。一张美丽精致的脸，像一朵鲜艳诡谲的花朵，林榭第一次觉得她是如此的陌生。安楠喝了一杯威士忌，有些微醺。她们两个都沉默不语。

“我向顾铭告白了。”安楠没有看着林榭眼睛看着舞台中的人群。

“他拒绝了，他很爱你。”

“对不起，林榭。”她颤颤的说出这句话。眼里已经有隐藏不住的泪水。她在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没关系。”林榭想了想，说出了这句话。如果顾铭选择了安楠，她会很好的祝福他们。因为顾铭可以得到更好的，而不是一直被自己麻烦。但同时，她也会难受的要死，顾铭就是她的光，她将从此陷入黑暗。

“小榭，我……可能要离开了。”

“为什么，你要去哪里？”林榭看着她痛苦扭曲的脸，心里一阵疼痛。她握住了安楠的手。

“你知道吗？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很羡慕你。觉得你与世无争，素净的好像肮脏尘埃里的一朵花？你还有顾铭的爱和温暖。当我第一次见到顾铭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完蛋了。那是我除了简逸以后的第二次心动。”安楠又喝了一杯酒。

“我原本以为他会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一直会以为走到最后，可是没有。分手后，我觉得我的心好像已经死了，它不会动了。小榭，我想你不会知道那种感觉。”她的眼泪不停的流出来，像憋了很久再也无法忍住了。

“我很感谢那时候你的陪伴。可是当我见到顾铭的时候，我觉得我的眼睛又有了光。我看着他，心里却不自觉被欢喜填满。那时候我真的是很开心，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背叛你，你才是他的女朋友。我一直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心意，可是当我和他说话的时候，我完全不能控制自己，我想一直和他说话一直和他呆在一起。那段时间，我总是找借口去找他帮忙。小榭，你真的很幸福。顾铭是那样温柔那样好的人，你和他在一起一定很开心吧。每次找过他，我的内心就会陷入无尽的焦灼和羞愧。我不想对不起你，你是我唯一的最好的朋友。那段时间，我特别的讨厌自己，讨厌自己的自私，可是我真的无法放下他。林榭，其实那段时间，顾铭一直都有来找你，可是你总是不在。我就偷偷的隐瞒了这件事，直觉告诉我，你们之间有了距离。那时我的内心有点小小的窃喜，就像一个等待打赏的小乞丐得到了一点赏钱。我想我是无耻的。后来那天晚上，我身体不舒服，他就送我回家。在路上，我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向他表白了……我很羞愧。他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他很爱你，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再爱其他人。”安楠啜泣起来，握紧了林榭的手，林榭似乎也能感觉到安的无助，爱情从来都不是按自己所想。错误的爱情带来的伤痛也是无尽的。

林榭想要去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没有怪罪安楠，只是心疼和可惜。酒吧里依旧很吵闹，没有人注意到她们此刻静默的哭泣，这个世界是冷漠的，而她们的痛却是挥之不去的。

很久以后，林榭依旧能清晰记得那天晚上，她们像是被遗忘在孤岛之上，孤独，无助，只能用一场哭泣宣泄自己的一点痛楚。

回去的时候林榭在门口见到了顾铭，她跑上去，紧紧的抱住了他。他笑了，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的问“怎么了？”

林榭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住他。谢谢你，出现在我黑暗的生命里。

安楠走了，没有和林榭道别，只是突然的就离开了。林榭很难过，她很想她。这个曾经日日黏在一起的人，就这样突然的就离开了，没有告别。她其实没有怪过安楠，只是心疼她。那么真挚的在爱情里兜转，最后却伤的一败涂地。爱情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这个冬天似乎过的很漫长。有时候，她会想起以前和安楠打闹的日子，想起她们第一次见面，她想也许那时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吧。命运牵扯我们相遇，就是为了安排后面一系列的事情。顾铭的学习更忙了，高三日复一日疯狂的考试做题，她不忍心去打扰他。她有时候会想，顾铭的前途一片光明，可是自己呢？

《九》

新年的时候，林榭终于收到了安楠寄过来的信。

“小榭，你们过的好吗？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只是无法原谅我自己。我从小就不喜欢离别，也不喜欢送别。那是个很矫情的时刻，我不想让自己更加难过。所以我只能一个人独自的离去。我在这里过的很好，可是我再也没有遇见像你一样的人，有时候，我会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你，那时的我们是多么的快乐。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一切会变成那样，为什么我那样用力的爱着别人却总是得不到善终。我累了，所以我不再期望着爱情。可是我终究还是欠你一句对不起，原谅那时我的自私和贪婪。我只是无法面对爱情和友情。

其实一直都很想给你写信，只是害怕你没有原谅我，害怕打扰你。你知道，如果两个人之间隔了很远的距离，心里的距离也会更多一分。

新年快乐！我很想你。”

信上多了一滴两滴的泪水，像花朵一样绽开。其实，我也很想你。新年快乐。你要过的开心。

广场上许多人在那里等待着看新年的烟花。林榭和顾铭也挤在人群里。在零点的那一刻，黑色的天空中绽放出五颜六色的花朵，一时间，满天发出彩色光芒。“喜欢吗？”顾铭在她耳边问。

“喜欢，可是太短暂了，一瞬间的美丽。”林榭有些哀伤。

“可是，至少它曾来过。新年快乐。”顾铭从后面拥着她，把头搭在她的肩上。

“新年快乐，顾铭。”林榭轻轻的笑了。这一刻她很享受此刻的温暖，至少他在身旁。

只要身边有所爱之人其他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可以淡如云烟的。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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