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与许子

天气以一种开阔的形式开始展开。云彩离人远了,没有云的时候,许子觉得可以看得到蓝色果衣外的宇宙。

“看电视上的,宇宙总是漆黑一片,只有星球才会有光亮。”许子打开窗户,手掌摊开伸向天空,不回头地说着。

身后的我抽着烟,看着她的背影,想把她的模样描绘下来,她持着毁灭的态度活着,性观念薄弱又冷淡。

“其他星球的人会感到寂寞吗?”她的右手撑在窗框上,转身坐了上去,背后是九层高的钢铁悬崖,看的我一阵发怵。秋日的天空爽朗干燥,鼻腔过滤了许多干燥空气,莫名有些心烦,想回家洗把脸,涂些湿润的护肤品。

“不知道,”对于她的清澈阴郁我早已习惯了,不,或说正是这份阴郁吸引了我比较恰当。我收拾好东西,掏出一些钱放在桌上。告别的时候,她裙下的腿来回击打着涂成灰色的墙壁,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来吧,怪吓人的。”出门时,我忍不住说了一句,她没有看我,睁开的眼睛垂着,点了点头。

和许子认识,是上一年的情人节。几个喝醉的朋友,嚷嚷着单身的烦恼,说来说去,就去了一家按摩店。

昏暗的粉色灯光充盈着整个房间,像是一种海洋,几个女生坐在床上,玩弄着毛绒玩具。

“我真是脑子抽了才会来这里。”我有些懊悔,第一次见到这种赤裸的交易,将我置于了一种难言的深渊里,一不小心就会坠落的惊恐就浮现在了水面,只露出两只血红的眼睛,水面下的脸不知道是笑还是悲伤着。待朋友挑选入室后,借口不适的我就逃了出去。

在那条街上,酒精加上其他自我谴责的因素,蹲在地上呕吐了起来。勉强站起来的时候,就见到了许子。

裙子被粉色灯光切割,未照耀的部分就显示出它清冷的蓝色。俊俏的鼻子有种清凉的感觉,我站直身子,用她递给我的湿巾擦了擦嘴巴,和她道谢。

“少喝些酒。”她告诉我说,“来这里找乐子么?”

出于想要调戏好看女生的缘故,我点了点头。

“玩我吗?”她像是嘲弄般的斜着嘴角,盯着我看。

“你……”

“不像是吗?所以生意不好啊。”她拉起我的手,“走吧,去我家里。”

莫名其妙的,我就这样成了她的客人,听她说因为不擅长卖骚,所以客人很少,她也不贪心,收入勉强够活着。

作为常客的我,逐渐和她熟络了起来。最后就成了类似男女朋友一样的关系,说是类似,原因在于彼此都无承担起对方的勇气。

2

晚间的时候,许子让我到她家里,并特意嘱咐了我,这次不用付钱。

路上,我买了她爱吃的西瓜,抱着大西瓜上去时,她就在门口笑。

“智障。”我进去厨房切西瓜,她在电视里看她常看的天文系列的节目。

拿西瓜出来时,她又把窗户打开了,朝天空张望着。她的出租屋虽然很小,东西却都很精致,从她淡然的气质上来看,应该家境不错。之前我也好奇过为什么她从不提家里的事,但好奇这种显然的事,未免太笨拙了。

“今天别来了,行吗?”许子吃着西瓜,只有吃西瓜时,她才有着女生独有的可爱。

“嗯,我也没很大兴致。”电视里播着外星人的节目,其中支持外星人存在的学说里,提到了平行宇宙,说宇宙中,不仅有人,还有着和我们一样的人,过着不一样的生活。

听到这里,许子趴在我肩膀上哭了起来,未咽下的西瓜汁流到了我白色的衬衫上。

“只有不幸的人才会整天把幸福挂在嘴边。”哭了一会儿后,许子关上了电视,

“秋山,陪我聊天。”

“好,”我看着她擦掉鼻涕和眼泪,重新变成了那种寡然的态度,肩膀温热的泪水冷却了,脱下来以后,找了一件她给我洗过的外套穿上,清香的味道,感觉安心极了。

“幸福,幸福,无论说多少遍都是一种匮乏,讲了很多次,就像是嚼了108次的屎一样,令人恶心。”

我不可置否,听说无痛苦的人会嘲笑他人的伤疤,很明显的,我的生活也是一团糟。

“你知道三井家族吗?”

“碰巧知道。”三井家族时日本德川统治幕府时代时的一个家族,因其眼光长远,认为日本会有长期和平的出现,于是放弃了荣耀却禁止赚钱的武士阶级,弃武从商了。“怎么了。”

“那就轻松了。”许子流露出赞许的表情。

“我在书上看到了这么一个故事。”

“您说。”我来了兴致,将头发随意揉乱。

3

“直子遇到村正时,他正被一家饭团店的伙计们追打。缩在踢过来的木屐中间,衣衫破旧。不停地被打,双手往嘴里塞着难咽的饭团。

从那些人的叫骂中,直子知道了他是偷了店里的食物,才招致了这般待遇。看着村正的样子,就像是一条好久不被喂食的小狗,主人心血来潮才喂得剩饭,却还不停摇着尾巴表示感谢。

处于恻隐之心吧,直子把钱付了。伙计们本不买账,伤害别人可比那些些许的铜币值钱多了,但看到直子身后佩刀的武士,乖乖收了手。

直子是一个武士家的千金,是荣耀的贵族。村正是偷了食的小狗,一个可怜的孤儿。

被拯救的村正,拿着剩下的半个饭团,往阴暗的角落里跑,直子就在他后面追,村正停下来的时候,直子看到了几只瘦小的小猫,村正拿着小小的半个团子,又分成更小的几份,分给它们吃。虽然日本现世很喜欢猫咪,但在那个年代里出生的小猫一般都会直接扔进河里溺死,穷人甚至会捉来吃掉,很不好过的。”

许子趴在桌上,补充似的说着,生怕有哪些地方讲的不清楚,害我失去听下去的兴趣,双手不停地变着,模拟一些东西。

直子不知道为何追上去,总之,可怜的犬儿和猫咪,一块苟活着,让直子又心疼又可怜。是因为他不同于严厉家父的善良吧,直子就喜欢上了他,每天都会送东西给他吃,和他偷偷玩耍。村正倒也争气,立志要成为一个像直子父亲一样厉害的武士。

“你……你可以等我吗?我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武士,然后带着白色的婚嫁来娶你。”村正说完这句话后就走了,小小又倔强的背影映在直子眼中,“我等你哟!”直子朝着他大喊着,于是那个小小的背影就低下了头,在擦眼泪呢!”

许子也学着呐喊,像个傻子一样吃吃的笑了起来。

“后来嘛,村正那小子还真名扬四海,成为了世人皆知的武士。但那个时候已经是和平年代啦,武士虽然仍残留着威严,但商业的兴起改变了不少事情。直子的父亲,害了重病死后,有些尽忠的武士随着去了,剩下的很多都跟着三井家族,弃武从商去。直子要等一个人,又要一个人活下去,就去做了妓女。

村正回来的时候,以前的饭团店已经被改造成了水茶屋,路过水茶屋时,在笼子边停了下来。直子以为是哪个要挑选她的客人,就抬起了头,眯起狭长的眼睛打量着那个高大的武士,又闭紧了眼,生怕眼泪流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子终于敢睁开眼睛,笼外已经没有人了。第二天,直子收到了一件白色的婚嫁,妈妈桑来回抚摸打量着,说这般豪华的材质,即使是有钱的商人也要花费很多钱呐!直子听后,既幸福又难过,想要出去,但唯一值钱的婚嫁怎么能卖了呢。于是她想试着再等一等,同那个人商量一下。就那么每天的看着笼外,但除了空旷的天空以外什么都没有。

再过了不久后,直子陪两个客人饮酒,听他们说到一名叫村正的厉害武士自杀的消息,泪珠控制不住的,就那么滴了下去,滴在客人酒杯,又将斟酒的壶松掉摔掉了,招了一顿毒打。

在客人木屐织成的网中,直子就用手捂着嘴巴,不停念叨着他。

“村正,你成为了一名很厉害的武士呢”

讲到这里,许子脱力似的摊在桌上,小声啜泣着。

“哎呀,我讲故事的本领很烂吧,前后不搭,混混乱乱的。”

“没有。”我一时无言,人们总认为败犬应该依偎在一起取暖,但实际是败犬更需要温暖的主人。我要是一个幸福的人就好了,看着许子红通通的眼睛,我这么想着。

“你说,是做了承诺的人痛苦呢,还是等待承诺的人更痛苦。”许子又到了窗边,黑夜像只孤独的巨兽。

“不知道。”我如实相告。

“是吗。”风吹着许子的长发,脸被散发遮挡了一部分。

“是啊,”我点了点头。

夜风太凉了,我走了过去,同她贴着身体,没关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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